劉守峰
島嶼的歷史難以追溯,那些僅存的線索也終究被埋沒。我對于這樣的遭遇究竟還要忍耐多久?如今我已風燭殘年,尤感落寞。
這是“日本民俗學之父”柳田國男(一八七五至一九六二)在《關(guān)于寶貝》一文中吐露的心聲,讀來不禁唏噓。文章發(fā)表在《文化沖繩》雜志一九五0年的二卷七號,那一年他七十六歲。十二年后,柳田離世,留下浩繁卷帙。在前一年,《關(guān)于寶貝》和其他八篇文章結(jié)集出版,成為柳田生命歷程中最后一部著作。
后來這部以《海上之路》命名的文集被追認為柳田晚年最重要的一本書,成為研究其晚期思想最直接的材料。它由看似微不足道的蛛絲馬跡編織而成,展現(xiàn)出的卻是宏大假設(shè),將沖繩、稻米和日本民族緊緊連在一起,勾勒出了一條日本人的起源之路。當然,這也是柳田本人的海上心路。他最初研究過深山之中的“山人”,后來關(guān)注著平原上的“常民”,晚年又將目光集中到了“海上”的種種細節(jié),此種變化不能不引起我們的注意。這里面有著時局的左右、學術(shù)風氣的影響,沉淀著柳田一以貫之的學術(shù)思考,穿插著一位老人對個人生命史的回溯,以及對民族命運揮散不去的深切憂思。
《海上之路》出版于一九六一年七月,而至晚從一九四九年起,柳田就將研究重心轉(zhuǎn)移到了“海上”:一九四九年四月,柳田編寫《海村生活的研究》;一九五0年,指導開展了全國范圍“離島調(diào)查”;一九五一年十月,籌劃沖繩文化研究室;一九五五年五月,發(fā)表《南島文化研究的意義與方法》。直到一九六一年二月,八十七歲高齡的他依然出現(xiàn)在成城大學的講壇,演講“話說沖繩”??梢哉f,以沖繩為核心的海上問題是柳田晚年關(guān)注與研究的重心所在。
那么,為什么是沖繩?是什么讓晚年的柳田認為“這是一件難以放棄、難以割舍的事情”?在《海上之路》中,他用不同筆墨展露了自己的心境。對柳田而言,沖繩是他心目中日本文化的原型,也是日本祖先遷徙的重要地點。他震驚于時人對海上生活的無知,強調(diào)沖繩對日本文化具有重大意義,并提出如下假說:日本人的祖先為了尋求海上奇異的“寶貝”,攜帶著稻種和稻作技術(shù)從南向北漂流而來。攜妻喚友到達沖繩一段時間后,因為水稻種植面積不足以及尋寶熱情的衰減,他們又乘著日本暖流,經(jīng)過沖繩來到日本列島。因此,沖繩是日本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是日本民族認同的源頭。
在柳田的學術(shù)生命中,晚年的“沖繩起源論”轉(zhuǎn)向?qū)嵲谑莻€異類。要知道,二十世紀的日本民俗學是以變遷過程為中心的民俗學,而排除“模糊曖昧”的起源論,將變遷過程定為目標的不是別人,正是柳田自己。柳田年輕時曾游歷沖繩,并留下了深刻印象,但這不足以調(diào)轉(zhuǎn)他的整個心力。促使他在生命最后時期走向沖繩的,不是年輕時的旅行,而是“二戰(zhàn)”戰(zhàn)敗后導致的日本民族認同危機。
柳田一生經(jīng)歷了明治、大正、昭和前期、昭和后期幾乎整個近代,在他眼中,日本的戰(zhàn)敗是近代化以來所遭遇的最嚴峻的挑戰(zhàn)。戰(zhàn)敗帶給日本的,除了人力、物力、財力和領(lǐng)土的喪失,還有對日本天皇體系價值觀的深刻懷疑。在那一時期,“我是誰,我從哪兒來,我到哪兒去”,成為橫亙在日本民族面前的根本性問題。對柳田來說,承受這一現(xiàn)狀實在是苦痛不堪而又深感重任在肩。他的女婿堀一郎曾回憶:
先生那時候就已經(jīng)開始思考戰(zhàn)后日本的前途了。對喪失了精神支柱,面臨走向崩潰的危險的祖國和民族的將來,柳田日夜憂思。那一段時間,我是很清楚的,從那時候到他去世,我們幾乎沒有談過家里的、經(jīng)濟上的任何事情。整天考慮的就是神道的將來和日本人的信仰問題。
重建日本民族認同成為當時知識界的共識。作為民俗學家,柳田給“我是誰”這一問題開出的藥方是“我從哪兒來”,即到傳統(tǒng)、歷史中去找尋鎮(zhèn)定人心、凝聚民族的力量。相比政治、經(jīng)濟的殖民化,他更擔心文化的殖民化。作為濟世助人的“國家性學問”,研究同胞的民俗學責無旁貸。就“我從哪兒來”這一問題,柳田從精神路徑與現(xiàn)實路徑兩方面進行了構(gòu)建。前者是關(guān)于日本人祖靈信仰的同構(gòu)論,以“新國學談”三部曲為代表,說明日本民族原本有著屬于自己的祖靈信仰,而現(xiàn)實路徑便是“海上之路”。
柳田對海上之路的強調(diào),是厚積薄發(fā)的學術(shù)思考,也是對戰(zhàn)后風靡一時的“騎馬民族征服論”的反駁。戰(zhàn)后流行起以江上波夫為代表提出的“騎馬民族征服論”,認為日本不是農(nóng)耕民族型,而是騎馬民族型。統(tǒng)治日本的祖先是北方騎馬民族,他們從朝鮮半島而來,征服了當?shù)氐霓r(nóng)耕民族。平實來看,這種說法有它的道理,但它在很大程度上否定了柳田國男“水稻說”的重要性。就像佐野賢治總結(jié)的那樣,“稻作—家—祖先崇拜”三位一體是柳田日本民族論的核心。柳田認為,水稻的傳入應被寫入日本歷史的第一章,從皇室到民間,從祭祀到其他習俗,稻米都扮演了至關(guān)重要的角色,稻米(信仰)就是日本民族的核心(信仰),稻米民族才是日本民族的主體。因此,“騎馬民族征服論”有著無法彌合的漏洞,注定無法說服柳田。在這個意義上,“海上之路”和“騎馬民族”的分歧,不是遷徙方向問題,而是稻米問題。也正是在這個問題上,柳田顯得不容置疑,不可調(diào)和?!逗I现贰分卸啻纬霈F(xiàn)柳田對這種觀點的批評:“(起源)問題雖然還沒有答案,一些毫無根據(jù)的推論卻已經(jīng)在日本大行其道。……我認為應該不斷使人提出新的假說,并通過互相對比來找出彼此的弱點,摒棄過于單一的趨之若鶩的做法?!迸c之相對的,是對人們漠視跟稻米有關(guān)的海上之路的痛心:“作為生活在四面環(huán)海的國家的人們,如今對海上之路的忽視已到了頂點?!?/p>
柳田對沖繩的強調(diào)也和沖繩在他心中的地位有關(guān)。沖繩絕不僅僅是一個學術(shù)坐標,早在青年時代,柳田就對其抱持著強烈同情。一九二一年九月五日,柳田代表日本參加國際聯(lián)盟總會,卻在會上遭受歧視。他將日本在國際上的境遇比作沖繩在日本的境遇,認為日本作為孤島而被世界隔離的苦悶和沖繩被日本隔離的苦悶一樣。西方和日本終究是種族隔閡,但沖繩和日本本不應這樣。因此,當“二戰(zhàn)”后日本以沖繩為代價換取和平和發(fā)展時,柳田拒絕接受時人對沖繩的淡漠。在福田亞細男看來,柳田是以這樣的方式向犧牲了沖繩的日本提出異議,希望促進日本民眾的反省。
海上之路研究的第一個關(guān)鍵詞是“語言”。與大多數(shù)注重行為的日本民俗學家不同,在柳田國男那里,語言永遠是第一位的,是研究中最豐富也最重要的材料。巖本通彌認為,柳田將民俗看作方法,他是“通過”民俗進行研究,以構(gòu)建統(tǒng)一的日本民族文化。在《海上之路》中,這個論點可以得到進一步推展:柳田“通過語言”來接近民俗,再“通過民俗”進行海上之路的構(gòu)建。
海上之路的核心是稻米,若要證明沖繩和日本文化具有同構(gòu)性,就需要證明兩地之間的稻米存在一致性,且沖繩擁有悠久的稻米傳統(tǒng)。柳田是怎樣“通過語言”證明的呢?他發(fā)現(xiàn),在南方諸島,人們將小面積的水面稱為“komori”,而這個詞在古日本作為“komorinu”被保存了下來。從“komori”出發(fā),柳田發(fā)現(xiàn)現(xiàn)在日本水稻種植重視加固田壟和底部土地,或許正是由于以前稻田位于南方“komori”低洼地帶,人們視降雨為唯一可靠力量這一習慣的基本殘留。而且南方諸島的幾個被稱為“古見”(komi)、“久米”(kumi)的地方,都能證明水稻種植在很早以前就已經(jīng)開始。更為重要的是,柳田從“niruya”這個語音入手,將水稻和“根之國”信仰坐實在了沖繩。通過考察“龍宮譚”的分類、“動物報恩”型故事、“賣花砍柴”型故事,柳田指出,經(jīng)常出現(xiàn)在沖繩omoro(譯作《草紙》,是沖繩最古老的歌謠集,在《海上之路》中多次被引用)表述中的“niruya”其實指的是一個神秘國度,后來改稱“龍宮”,而在這個國度中,就誕生了水稻種子。因此水稻在沖繩是十分重要的文化符號。隨著進一步調(diào)查,他發(fā)現(xiàn)“niruya”這個詞的主干部分“ni”就是“根”。這個重大突破使柳田得出結(jié)論:niruya指的就是“根之國”,也就是“常世鄉(xiāng)”。“根之國”是古老的詞語,是祖先心目中的另一個世界,那不僅是亡人歸隱的地方,也是給現(xiàn)在世界帶來幸福和光明的源頭,水稻就來自那里。柳田認為,這種信仰以及它留在沖繩的儀式都說明了其歷史之悠久,而且也能和如今的日本文化找到接續(xù)之處。
在《海神宮考》中,柳田指出了口傳資料的重要性:“未來的民族學若要著手研究古代文獻幾近全無、遺留物品腐蝕破碎、人類無休止遷徙的海上生活,最初應追求的資料必然是口頭傳承的內(nèi)容。”柳田當然也知道語言的有限性和偶然性:“對語言的研究確實可以成為一個切入點,然而如今已然感到有些底氣不足,因為單憑語言研究,任何勢不兩立的假說貌似都能同時成立?!钡菦]有辦法,滄海桑田,我們?nèi)缃袷治盏奈ㄓ兄谎云Z,也唯有在只言片語中去尋覓祖先的身影。
研究的第二個關(guān)鍵詞是“生活”。柳田極為重視個人經(jīng)驗,那些生活世界中的細密感受隨著時間發(fā)酵,漸漸成為他晚年研究的重要論據(jù)。在《海上之路》中,他提到年輕時曾三次在清晨看到椰子被海水沖刷上來:“它們跋涉了千里海路卻依然不沾半點風塵地來到這里,令我吃驚不已。”后來詩人島崎藤村家喻戶曉的《椰子之歌》就是受到柳田回憶的啟發(fā)創(chuàng)作而成。因為在心中留有重要位置,以椰子為代表的寄物,就成為海上之路的基本視點。柳田先是從寄物的漂流出發(fā),繼而去暢想一個民族的漂流。他認為,日本是島國,不能不關(guān)注漂流。漂流最好的遺留物代表就是椰子。在梳理椰子出現(xiàn)的歷史材料后,柳田總結(jié)道:“寄物的到來并非隨機,其登陸的地點定有規(guī)律。”他繼而做出假設(shè):人的漂流也和椰子一樣有跡可循,而且,人和椰子不一樣,還要考慮返程問題,所以故鄉(xiāng)必定位于不遠的地方,也就是沖繩。
體現(xiàn)生活感受重要性的另一例子是“寶貝”。在柳田的假說中,沖繩之所以吸引祖先冒著生命危險,“不惜再度辛勞,攜妻帶小、呼朋喚友地前往”,就是因為那里蘊藏著大量的寶貝?!霸诋敃r人們還未鑄造金銀,甚至連山間閃耀光輝的石頭都還未被挖掘的時代,在隨處可見、唾手可得的物件中,沒有比‘寶貝更加耀眼、更加艷麗的了。換言之,強大的中原王者用盡一切方法從遙遠的海之盡頭為追尋‘寶貝而來?!比欢?,這個假說并沒有充分的證據(jù)支持,沖繩本地是否產(chǎn)有罕見的寶貝也存在爭議。在這里,個人經(jīng)驗又一次成為證據(jù)。柳田之所以這樣篤定,和他本人對寶貝的印象不無關(guān)系。柳田曾說,現(xiàn)在的人并不理解失去光澤的寶貝所散發(fā)出的魅力,而他曾有幸在沖繩領(lǐng)略過其光輝:“我在三十年前曾經(jīng)一度造訪沖繩,當時有幸觀賞了已故尚順男爵收藏的‘寶貝?!漕伾突y尤其耀眼奪目,至今我也無法忘記當時的激動之情。”書中多次提到這段經(jīng)歷,使柳田“第一次感受到這個問題的重要性”。
第三個關(guān)鍵詞是“他者”。海上之路研究有著強烈的他者在場傾向,除了要反駁“騎馬民族征服論”外,柳田也時刻排斥著中國文化的侵入。柳田對中國的態(tài)度非常微妙,他去過中國,所獲見聞影響了海上之路研究的框架。他十分了解中國文化,但在作品里避而不談。他強調(diào)沖繩的意義,卻有意忽視沖繩土地上的中國色彩。對于志在構(gòu)筑民族心性的柳田來說,中國是一個他不愿面對但又繞不過去的巨大他者。《海上之路》中隨處可見柳田對中國文化的抵觸,他認為中國文化的侵入和人們的盲目接受嚴重損害了日本文化,諸如:“將‘nenokuni這一我國固有的重要詞語,草率地安在漢字‘根的上面,其結(jié)果是人們對其長期的誤用?!@不得不說是官方的一種過失?!睂λ叩木枰彩橇锔裢庾⒅厝照Z,想從語言入手描繪海上之路的重要原因。他總是試圖找到漢字背后更為“本真”的日語用法??梢哉f,這段研究始終伴隨兩個對立面:學術(shù)上的“騎馬民族征服論”和歷史上無處不在的“中國文化”。他者的對立存在,使得海上之路呈現(xiàn)出對絕對的一致文化的追求。但是,因為所用材料本就有局限性,很難一錘定音,所以為了維護這種一致,“海上之路”的編織最終走向了對細節(jié)的迷戀。
這也正是柳田民俗學的特點所在。他想要做的,是對斷片的語言、記憶、傳說、無意識的傳承行為進行“毫無遺漏的仔細拾掇收集”,因為它們承載著一個民族的歷史心靈圖景。在此,有著專業(yè)優(yōu)勢的民俗學所做的就是一項“十指連心”式的學問—從邊緣入手,直抵心靈深處。
在《根之國的故事》中,柳田寫道:“海的文化體驗在日本還尚未有像樣的研究,這是我們所抱有的偏見導致的結(jié)果?!薄逗I现贰肪褪沁@樣一本以“迷思”對抗偏見之書。此后,學界涌現(xiàn)出一些研究,它們大都旨在印證或反對柳田的觀點,至今不絕。不過至于“海上之路”的接受程度如何,就筆者目力所及,可能并不高。原因之一是,時人對“騎馬民族征服說”的普遍接受給“海上之路”的傳播造成了困難。而更重要的原因或許是《海上之路》的知識生產(chǎn)方式并不利于普及。這種由難以實證、捕捉的細節(jié)鋪展開來,摻雜著個人記憶和語言碎片的學術(shù)成果,并不符合彼時研究的“科學化”規(guī)范。民俗學在現(xiàn)代學科體系的地位和沖繩的文化政治問題也左右著這一假說的傳播。
在對“海上之路”的接受中,子安宣邦的看法比較有代表性。他將柳田的沖繩研究納入一國民俗學的整體視野中,認為柳田一直以來就在尋找和構(gòu)建著自己心中的“大和民族”。大和民族并非“煙濤微茫信難求”,其文化中心雖然已經(jīng)消失,但在邊緣地帶仍有殘留的痕跡。子安宣邦直言,柳田正是帶著這種“先定的假象實體”走進沖繩的。因此,柳田國男的沖繩調(diào)查不是對沖繩的發(fā)現(xiàn),而是對“大和”的發(fā)現(xiàn)。換言之,民族主義是柳田民俗學的底色,海上之路是在既有“大和”思想上的延伸,所以對它的研究也就變得“一眼可以望到底”。不是柳田發(fā)現(xiàn)了沖繩,而是柳田建構(gòu)了另一個“沖繩”。
這種圍繞民族主義的批評在二十世紀九十年代達到了高峰。小熊英二認為,柳田國男的“常民”論是一種意識形態(tài)論斷,用想象出的單一民族論否定已經(jīng)被證明的混合民族的事實。二0一六年四月,在北京師范大學題為“日本現(xiàn)代民俗學的潮流”的演講中,福田亞細男提到:“比較有代表性的著作,有村井紀所寫的《南島意識形態(tài)的發(fā)生》。這本著作給學界帶來了很大沖擊。他的觀點是,柳田民俗學開始的時代,正好是日本展開殖民統(tǒng)治的時代,柳田的民俗學實際上是在為殖民統(tǒng)治正名?!比欢?,福田亞細男認為,對柳田的批評屬于過度闡釋,并不贊成把柳田看作為殖民主義服務(wù)。海上之路研究或許能夠支持福田的看法。事實上,柳田晚年對沖繩文化地位的強調(diào),某種意義上可以說是反政府的。政府想做的是同沖繩做切割,柳田所做的則是不斷地鼓與呼。他從不回避民俗學的經(jīng)世濟民性,但這不意味著民俗學要歸順于政府意志。相反,在柳田探求的民族傳統(tǒng)和后人眼中的殖民主義之間,還有著不小的距離。
事實上,日本學人對柳田的集中批評大約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在橫掃全球的解構(gòu)浪潮與反思風氣中,這類批評多少也有些“趕時髦”的意味。身處時代漩渦中的大名鼎鼎的柳田,自然無法避免指摘。
一水奔流,心照一生?!昂I现贰本褪橇飮械暮I闲穆?!不論多少人贊同其假說,不論后世扣上怎樣的帽子,對柳田而言,這段時光都是彌足珍貴的,是急切的、沉重的、孤獨的,是感動的、好奇的、堅定的,是微不足道而又意義深遠的。我想,就算是再挑剔的讀者,在接觸“海上之路”研究時,也不能不被柳田展現(xiàn)出的浪漫想象和家國情懷所觸動。柳田國男于一九六二年去世,沒能見證日本的經(jīng)濟奇跡。經(jīng)濟水平的增長、生活方式的改變、國際形象的提高使得日本的國民心態(tài)和“海上之路”研究時期有了明顯的不同,這種新語境也給民俗學研究帶來了新的契機與挑戰(zhàn)。柳田的生命定格在了日本戰(zhàn)后的陣痛期,如果能延長的話,相信他的“海上之路”研究會呈現(xiàn)出新的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