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 慧
(東北大學外國語學院,遼寧 沈陽 110004)
經(jīng)濟全球化的發(fā)展使得各國文化之間的交流也更加緊密頻繁。因此,為了使中華民族傳統(tǒng)文化長期穩(wěn)定地屹立于世界民族文化之林,平等地參與到世界文化交流對話中,各位翻譯工作者在翻譯的過程中應當凸顯出文化自信,保留中華文化中的傳統(tǒng)“聲音”,更好地幫助中華文化面向世界,大放異彩。
文章選取著名女詞人李清照的部分詩詞為源語文本,但目前國內多數(shù)譯者對李清照詩詞的翻譯較為零散,許淵沖先生在2006年出版發(fā)行的《許譯中國經(jīng)典詩詞:李清照詞選》,是目前國內罕有的已出版的李清照詩詞全譯本,該譯著廣為流傳,獲得國內外諸多好評。文章從貝爾曼“否定分析”理論出發(fā),探討并借鑒許淵沖先生在翻譯國學作品時如何避開錯誤的“變形傾向”,最大限度地保留原作的異質性。
安托萬·貝爾曼(Antoine Bergman,1942~1991)是法國著名的翻譯理論家,他在其著作《翻譯與異質性的考驗》中主張保留自身語言和文化的異質性。貝爾曼將翻譯定義為“異的考驗”,即指源語在進入目的語文化需要經(jīng)受的考驗。很長一段時間以來,譯者在翻譯的過程中,受自身文化的局限性,通常對原文進行大刀闊斧的改動,結果將原文的趣味和底蘊譯得“無影無蹤”,實際上并不利于各國文化的傳播和交流。貝爾曼對順化或歸化的翻譯策略來排除翻譯中的異質感到十分不認同,在他看來,翻譯行動恰當?shù)膫惱砟繕耸窃颈镜亟邮墚愘|性。因此,貝爾曼提出,譯文中有個“文本變形系統(tǒng)”阻止異質性通過,他把對變形形式的分析稱作“否定分析”。而這種“否定形式”通過十二種“變形傾向”表現(xiàn)出來。
這十二種“變形傾向”分別是:理性化、澄清、擴展、高貴化、質的弱化、量的弱化、節(jié)奏的破壞、內在意指體系的破壞、語言結構的破壞、方言體系的破壞或奇異化、短語及習語的破壞及語言疊加的消除。文章將從其中的四種“變形傾向”,即擴展、質的弱化、量的弱化以及節(jié)奏的破壞來闡述“否定分析”理論對李清照詩詞的漢述意義。
關于擴展,貝爾曼認為,譯文常常比原文長,是因為譯者使用了無意義的明晰化擾亂了原文的節(jié)奏,通常會出現(xiàn)超額翻譯的現(xiàn)象。譯者試圖將原文中隱晦意義顯示出來,某種程度上會掩蓋住原作想表達的思想。尤其是在中國古詩詞中,不乏大量的典故和俗語,如果譯者過度翻譯,不僅讓譯文冗長復雜,甚至會曲解原文意義,向讀者傳遞錯誤信息。
例1:風住塵香花已盡,日晚倦梳頭。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
——《武陵春》
許譯:Sweet flowers fall to dust when winds abate.
Tiered,I won't comb my hair,though it is late.
Things are the same,but he's no more.
Before I speak,how can my tears not pour.
首先,許淵沖先生在保留原作內涵的同時,用最簡短凝練的語言對此句進行了重新的解讀,無論是從韻律上,還是形式的對等上,譯文都較好地保留了這首詞上片的精華。其次,從內容上來看,原文中,“風住塵香花已盡”代表暮春時節(jié),風吹花落,等到風停,塵土都染上了花的香氣,可見落花之多。譯文中“wind”“dust”“flowers”分別代表原文中的三個意象“風”“塵”“花”,并巧妙地用“sweet”一詞來形容花的芳香,不僅完整地概括了原文的意象,又能用最凝練的方式將它們結合在一起。
質的弱化指用缺乏意指或“象征”特征的目標語對等詞去替換原文表達。抹殺目標語內的獨特象征意義無疑將削弱原文的感染力。前文提到過,中國古詩詞中蘊含豐富的指代和用典,如果這些具有特殊意義的詞被相對較弱的詞所替代,那就會大失原文的韻味。
例2:東籬把酒黃昏后,有暗香盈袖。
——《醉花陰》
許譯:At dust I drink before chrysanthemums in bloom;
My sleeves are filled with fragrance and gloom.
這句詞的中的“東籬”出自陶淵明的詩《飲酒》:“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币虼恕皷|籬”泛指賞菊之地。譯者將“東籬”一詞譯為“chrysanthemums in bloom”,“chrysanthemums”點明菊花,“in bloom”給人以菊花簇擁盛放的畫面感?!癴ragrance and gloom”既有幽香,又有哀思,讀者很容易就會聯(lián)想到女詞人于黃昏時節(jié),賞菊飲酒卻又借酒消愁的憂心,最大限度地保留了原句的意象和韻味。
量的弱化是指翻譯中詞匯變化的喪失,某些譯者找不到與原文相對應的等值詞,就會少譯,或者不譯,這樣一來,讀者對原文的理解就會通過譯文造成一定的缺失。譯者們在翻譯傳統(tǒng)文化元素豐富的作品時,一定要避免掉入“量的弱化的缺失”的陷阱。
例3:乍試夾衫金縷縫,山枕斜攲,枕損拆頭鳳。
——《蝶戀花》
許譯:To put on my vernal robe sown with golden thread?
I lean so long on mountain-shaped pillow my head
Until my phoenix hairpin goes awry.
這幾句詞中有很多中國古典元素,若想在忠實于原文的基礎上避免這些詞的“弱化”,將十分考驗譯者對于本民族傳統(tǒng)文化的了解程度。夾衣上用金線繡成了各種花鳥紋飾,但如此華貴的服飾也無法消解詞人的愁情,許淵沖先生將“夾衫金縷縫”譯為“vernal robe sown with golden thread”,較好地譯出了“衫”和“金縷”這兩個元素。詞人沒有卸妝,斜靠著兩頭凸起如山的枕頭,把金釵上的鳳凰都頂歪了?!癿ountain-shaped pillow”形象地描述了枕頭的形狀,“phoenix hairpin”也很容易讓讀者聯(lián)想到金釵之富麗。此句中的三個元素都被譯者完整且準確地表達出來,避免了“量的弱化”,有利于目的語讀者了解中國古代豐富多彩的服飾文化。
節(jié)奏的破壞在詩歌中更為常見,也就意味著,詩歌更加脆弱。因為詩歌中有大量的對仗和韻律,譯者在翻譯的過程中很容易為了達到功能上的對等,而忽略了形式上的對等。李清照的詩詞中不乏大量對仗工整、音韻和諧的詞句,避免節(jié)奏的破壞對譯者來說是一個巨大的挑戰(zhàn)。
例4:天上星河轉,人間簾幕垂。
——《南歌子》
許譯:On high the sliver River veers;
On earth all curtains are drawn down.
原文是一組對偶句,對仗工整?!疤焐稀睂Α叭碎g”,“星河”對“簾幕”,“轉”對“垂”,表達了詞人孤獨寂寞,悼念亡夫之情。前后半句都是方位詞+表示意象的名詞+動詞地結構,許淵沖先生較完整準確地沿用了該結構,方位詞、名詞和動詞與原文一一對應,再現(xiàn)了原文的節(jié)奏感,這樣的譯法利于我國古典文化的傳播。
譯者在外譯的過程中,一不小心就會掉入某些“變形傾向”的陷阱,因此,完整又準確地表達原作的思想對譯者的文化功底有很大的考驗。許淵沖先生的譯文較大程度地還原了原文的內容、形式和風格,有利于文化的多樣性和傳播性。我們不可忽視許淵沖先生在促進傳播中華傳統(tǒng)文化上的卓越成就,同時也要提醒自己和廣大譯者一定要做到文化自信,在外譯中國傳統(tǒng)典籍的過程中,尊重原作,保留異質,呈現(xiàn)出真正忠實于原文的譯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