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 瓊
比爾·波特對柳宗元詩歌的譯介及其翻譯策略——以《晨詣超師院讀禪經(jīng)》英譯為例
羅 瓊
(湖南科技學院 外國語學院,湖南 永州 425199)
比爾·波特是為數(shù)不多的系統(tǒng)翻譯柳宗元作品的美國漢學家,系統(tǒng)地翻譯了柳宗元流放途中創(chuàng)作的一百四十首詩歌。他選擇柳宗元詩歌翻譯的原因除了柳宗元唐宋八大家的文學地位,還包括其政治身份和哲學思想。比爾·波特認為好的翻譯必須做到“力透紙背”,重現(xiàn)詩歌背后的意境。比爾·波特采用了直譯、意譯、創(chuàng)譯、改寫等翻譯方法對源語詩歌進行了解構(gòu)和重構(gòu),讓目的語讀者感受到詩歌的能量、節(jié)奏、呼喊、沉默、視覺意象以及詩歌本身的魅力。
比爾·波特;柳宗元詩歌;詩歌翻譯;政治身份
柳宗元出生于公元773年,是中國古代著名的詩人和散文作家,他主張政治革新,推崇古文運動,主張將中國古代文人從“駢文”中解放出來,回歸言簡意賅、靈活生動的古典文風。柳宗元的政治主張、哲學觀點、詩學見解以及人生哲學受到了海外漢學家的關(guān)注,如英國漢學家翟理思(Giles H. A.)在英文版《中國文學史》(Gems of Chinese Literature)中傳播了柳宗元的詩學思想和佛學思想,還翻譯了柳宗元的《捕蛇者說》(Catching Snakes)、《小石城山記》(Is there a God?)等。英國漢學家弗萊徹(Fletcher, W.J.B.)翻譯了柳宗元的三首詩,即《江雪》《登柳州城樓》和《別舍弟宗一》。林志堅梳理了1867年至1948年之間柳宗元作品英譯歷史,認為“其間,共有十一位獨立譯者(翟理思、丁韙良、巴德、莫安仁、弗萊徹、吳經(jīng)熊、查平、葉女士、 杰寧斯、白英、左炳南)與一對譯者組合(陶友白與江亢虎)向英語世界譯介了柳宗元的詩文”[1]。直到1973年,美國漢學家倪豪士(William H. Nienhauser)等出版了《柳宗元》(Liu Tsung-yuan),系統(tǒng)細致地傳播了柳宗元的哲學思想、詩學觀點和政治理想等,反映了美國社會對中國古代文化的瑰寶深刻關(guān)注。2019年,美國漢學家比爾·波特(Bill Porter)用筆名“Red Pine”(赤松)出版了《寫在流放途中——柳宗元詩集》(Written in Exile, Poetry of Liu Tsung-yuan),《出版家周刊》(Publishers Weekly)評論說比爾·波特對柳宗元詩歌的翻譯為廣大讀者提供了發(fā)人深省、有思想的背景材料,重現(xiàn)了柳宗元生動的寫作風格?!蹲g文閱讀》雜志(Reading in Translation)曾經(jīng)提到,這本書是大師級的翻譯,是一本可以在教室里學習或在火爐邊欣賞的詩集,是一種令人印象深刻的文學翻譯。
比爾·波特1943年10月3日出生于美國加利福尼亞州,1971年在中國臺灣研習佛教,是美國著名的翻譯家,2018年獲桑頓威爾德翻譯獎(Thornton Wilder Prize for Translation)。1983年出版的《寒山詩》(The Collected Songs of Cold Mountain),是比爾·波特的第一部翻譯作品。譯文風格簡潔、清晰,并且增加了豐富有趣的注釋。除《寒山詩》外,比爾·波特還譯介了許多中國古代的詩歌和佛經(jīng)作品,如《石屋禪師山居詩集》(1985)、《六祖壇經(jīng)》(1987)、《宋刻梅花喜神譜》(1995)、《老子道德經(jīng):過去兩千年評述選集》(1996)、《石屋禪師詩集:十四世紀中國隱士的詩歌與話語》(1997)、《寒山詩集》(2000)、《千家詩》(2003)、《六祖壇經(jīng)解讀》(2006)、《在這艱難的時刻:韋應物詩》(2009)、《老子道德經(jīng):過去兩千年評述選集》(修訂版)(2009)、《愣伽經(jīng):翻譯及評述》(2012)、《石屋禪師山居詩集》(2014)、《寫在流放途中:柳宗元詩集》(2019)等。比爾·波特是為數(shù)不多的系統(tǒng)翻譯柳宗元詩歌的漢學家,他在2019年翻譯出版的柳宗元詩歌促進了柳宗元詩歌在英語世界的傳播。比爾·波特翻譯柳宗元詩歌的原因可以概括為以下幾點:
第一,柳宗元“唐宋八大家”的文學地位和寫作風格。由于柳宗元作品在英語世界的譯介并不多,比爾·波特最初并未讀過柳宗元太多的作品。后來,比爾·波特因為柳宗元的“唐宋八大家”的身份對他產(chǎn)生了濃厚的興趣。他在文章中提到“我很快就意識到我之前忽略了柳宗元,我感到有點慚愧……柳宗元是中國古代偉大的散文家,而與他齊名的另一大文學家則是他的好友兼同僚韓愈”[2]。他還指出柳宗元的詩歌與李白、杜甫和白居易的詩歌相比翻譯作品的數(shù)量太少,因此很容易被英語讀者忽略。他選擇翻譯柳宗元的詩歌不僅因為他的身份而且是因為他的寫作風格,他感興趣的是究竟是什么成就了柳宗元的寫作風格。比爾·波特認為,中國古代,科舉考試選拔了一大批擅長詩詞歌賦的官員,他們撰寫報告、辭賦、牌匾、公函、詩歌、散文甚至是宴會請?zhí)?,也會獨自坐在月光下對酒當歌、吟詩作對,都是在表述心中所思所想?/p>
第二,柳宗元的政治身份。比爾·波特認為,“柳宗元首先最重要的身份是官員,其次才是詩人和作家,因此他系統(tǒng)地翻譯了柳宗元流放期間的一百四十首詩歌”[3]。柳宗元在文學和政治上的特殊身份形成了他獨特的詩文風格和偉大的文學成就。比爾·波特在《寫在流放途中:柳宗元詩集》的前言中濃墨重彩地描寫了柳宗元所處的時代背景,以生動的故事介紹了柳宗元的人生經(jīng)歷,直接明了地提出了他的翻譯動機和翻譯思想,認為他選擇的一百四十首詩都是柳宗元在“永貞革新”失敗之后流放途中寫下的,反映了封建體制下中國官員的政治訴求,具有極大的傳播價值。例如詩人在流放永州之時寫下的《籠鷹詞》采用了豐富的自然意象,例如“凄風”“嚴霜”“荊棘”“貍鼠”“炎風”“溽署”和“貍鼠”等,都暗喻了當時柳宗元身處的政治環(huán)境,隱喻了詩人從平步青云的官場跌落籠中的悲壯和激憤,其中“蒼鷹”的意象是作者對自己的暗喻,體現(xiàn)了他作為革新黨人意氣風發(fā)、勤于改革、威風卓厲的形象。
第三,柳宗元的有關(guān)于“人與自然”的哲學思想和佛學思想。比爾·波特在著作《空谷幽蘭:尋訪當代隱士》(Road to Heaven: Encounters with Chinese Hermits)中提到了他對“清風明月本無價,近水遠山皆有情”的意境的向往,寄情山水、遠離煩憂,向往的是清風明月的本真生活,憧憬的是隱士超脫的自在灑脫。柳宗元的山水詩與他的這一向往剛好契合,這也是他系統(tǒng)翻譯柳宗元詩歌的一個重要原因。同時,比爾·波特選擇翻譯了柳宗元許多的反映佛學思想的詩歌,如《晨詣超師院讀禪經(jīng)》(Reading Zen Texts in the Morning at Transcendent Master Temple)、《法華寺石門精室三十韻》(Thirty Couplets on Fahua Temple’s Stone Gate Hermitage)和《巽公院五詠》(Five Songs about Master Hsun’s Temple)。
由此可見,比爾·波特選擇在2019年翻譯出版柳宗元詩歌是有其深層原因的,柳宗元的文學身份、寫作風格、政治身份、哲學智慧和佛學思想都是促成柳宗元作品在英語世界傳播的重要因素。
比爾·波特的詩歌翻譯觀,可以概括為“言簡意賅、意味深長”。他認為詩歌翻譯的重點是要傳遞詩歌的隱含意義,張揚詩歌中“意義的閃光點”(flashes of meaning)。譯詩是一個解構(gòu)和重構(gòu)的過程,就是要讓目的語讀者感受到詩歌的能量、節(jié)奏、呼喊、沉默、視覺意象以及詩歌本身的魅力。
首先,比爾·波特注重中國古詩中意境的重構(gòu)。他十分欣賞中國古詩豐富的意境,因此他翻譯了大量的中國古詩。他在譯作《寒山詩》(The Collected Songs of Cold Mountain)的譯者序中提到,“如果讓中國的文學批評家列出中國古代最偉大的詩人,詩僧寒山所做的詩歌無法列入大雅之堂。然而沒有任何一個其他的詩人能超越詩僧寒山的地位”[4]。比爾·波特高度贊揚寒山詩言簡意賅、意境豐富,認為中國的古詩是值得細細品味的,值得讀者領(lǐng)會詩歌中的意味深長(go beyond the words and reason)。比爾·波特在談到語言、詩歌和翻譯藝術(shù)的時候曾說道,“詩歌就是夕陽西下,展翅高飛的鳥兒消失在家的方向、樹的盡頭。語言能使得我們更貼近真理,盡管在真理的陽光面前,語言顯得微不足道,但是至少能讓我們感覺到太陽的光和熱”[5]。他認為,盡管古詩的字面意義已經(jīng)是很豐富了,然而,字詞的隱含意義都是無法從字面上判斷的,主要是來自對上下文的掌握(contextual familiarity)。中國古詩的美妙在于言簡意賅、意味深長——而詞的隱含意義便是“意義的閃光點”。一個好的翻譯必須做到“力透紙背”,傳達詩歌背后的意境。
其次,比爾·波特認為詩歌翻譯重在意境(文學性)的傳遞,認為翻譯就是解構(gòu)和重構(gòu)的問題,即在源語中解讀詩歌,在譯語中重新建構(gòu)詩歌。他曾經(jīng)說道,“我做翻譯更像是在表演。我讀源語文本時像是一個演員一樣感受字里行間的意義,而我做翻譯就像是再演一遍——我演的這一遍更像是舞蹈,我的翻譯需要符合我對節(jié)奏的感覺,符合我對中文詩歌的感覺”[6]。由此可見,比爾·波特認為詩歌翻譯中最核心的部分就是“意境”,也就是詩歌的文學性。哈姆里克(Hamric)在評價比爾·波特的翻譯中說道,“譯者是作者和外語讀者之間隱形的存在(the invisible presence)。譯者在將一種語言翻譯成另一種語言時,充當了一個至高無上的‘謄寫員’(amanuensis)的角色,是沖破語言藩籬的使者,讓源語作者和外語讀者聚在了一起”[6]。
由此可見,比爾·波特的詩歌翻譯觀與他的翻譯詩學觀緊密聯(lián)系,他注重詩歌在譯語環(huán)境下的“意境重構(gòu)”,他采用的“自由、靈動、言簡意賅”的翻譯策略體現(xiàn)了翻譯活動中的權(quán)力與強勢文化的主導,也體現(xiàn)了中國古典詩歌的文學性在英語世界的傳播。比爾·波特對柳宗元詩歌的譯介促進了英語讀者對源語作者的了解和認知,體現(xiàn)了中西方詩學觀的融合。
比爾·波特“自由靈動、言簡意賅”的翻譯策略與他對中國古典詩歌意象的推崇是分不開的。但他的翻譯并非是脫離原文的翻譯,如果說埃茲拉·龐德(Ezra Pound)和威特·賓納(Witter Bynner)等采用的是脫離原文形式、追求神韻的翻譯策略的話,那么比爾·波特的翻譯則是建立在對“中國古詩”的深度理解上的自由靈動、言簡意賅的翻譯策略[7]。比爾·波特《晨詣超師院讀禪經(jīng)》的翻譯策略可以從文本選擇和翻譯方法兩個方面進行概括。
第一,選擇翻譯柳宗元禪意詩歌,在英語世界傳播中國古代佛學思想。比爾·波特選擇翻譯柳宗元的詩歌《晨詣超師院讀禪經(jīng)》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他“佛學思想傳播者”的身份和他對佛學思想的偏愛。他翻譯的《晨詣超師院讀禪經(jīng)》是公元806年柳宗元被貶永州時所作。柳宗元在《晨詣超師院讀禪經(jīng)》中描寫了晨讀禪經(jīng)的經(jīng)歷,批評了人們追逐的不是佛經(jīng)的真諦,而是身外之物,認為這種流于表面、追求形式的禮佛行為何其荒誕。從諾曼·費爾克拉夫(Norman Fairclough)提出的批判性話語分析三維度來看,《晨詣超師院讀禪經(jīng)》這首詩歌不僅反映了柳宗元的哲學思想和宗教思想,也反映了柳宗元所處時代的社會結(jié)構(gòu)對話語的決定作用以及話語本身對社會實踐的建構(gòu)作用。詩歌的標題《晨詣超師院讀禪經(jīng)》體現(xiàn)了詩歌的時間、空間和主題,如“晨、超師院、讀禪經(jīng)”等,反映了詩人將“禮佛”放在了“一日之計”的“清晨”,也體現(xiàn)了詩人研讀佛典的篤定和真誠。正如詩人曾在《送巽上人赴中丞叔父召序》中說:“吾自幼好佛,求其道積三十年?!盵8]從語言文本維度看,詩歌中出現(xiàn)大量的有關(guān)于“禮佛”的描述,如“汲井漱寒齒”“清心拂塵服”“貝葉書”“真源”“遺言”“繕性”“道人”等構(gòu)建了話語中佛學思想。從話語實踐維度看,詩歌體現(xiàn)了話語與社會意識形態(tài)的互動。詩歌中對“真源了無取,妄跡世所逐”的批判體現(xiàn)了柳宗元“定慧雙修”的追求,他追求“清靜空靈”、積極參悟世界真理,體現(xiàn)了詩歌話語與唐代“佛教施政”的意識形態(tài)的互動,正如張君梅所描述的,“其關(guān)于禪律并重、定慧等修,境與智合、事與理并的思想反映了中唐以后佛教發(fā)展的趨勢”[9]。從社會實踐維度看,詩歌體現(xiàn)了柳宗元對社會實踐的建構(gòu),也就是對唐代佛學思想的建構(gòu)。柳宗元將儒家思想融入了佛學思想中,批判了一些文人士大夫?qū)Ψ饘W的粗淺理解,提倡“取真源”“遺言冀可冥,繕性何由熟”,詩歌中作者對于“汲井漱寒齒,清心拂塵服”的崇敬之心以及對于世人“真源了無取,妄跡世所逐”行為的批判,反映了柳宗元“禪律并重”“定慧雙修”的主張。比爾·波特對《晨詣超師院讀禪經(jīng)》的翻譯活動在英語世界中傳播了柳宗元的佛學思想,建構(gòu)了佛學話語。
第二,選擇直譯進行“視覺意象”的重構(gòu)。他在處理詩歌中大部分的意象時,都用了直譯的方法,保留源語的意象。如比爾·波特將標題《晨詣超師院讀禪經(jīng)》譯為“Reading Zen Texts in the Morning at Transcendent Master Temple”采用了直譯的方法,保留了源語的意象,如“禪經(jīng)”(Zen Texts)、“晨”(morning)、“超師院”(Transcendent Master Temple)等,重現(xiàn)了原詩的視覺意象,實現(xiàn)了原文與譯文的功能對等。比爾·波特在選擇“超師院”的譯文時,選擇了“transcendent”一詞,與美國的“超驗主義”形成了“互文性”。詩歌中的“貝葉書”直譯成“palm-leaf text”,此處翻譯與《貝葉經(jīng)》的英文表述“palm-leaf manuscript”[10]形成了互文性。從這些例子可以看出,譯者通過直譯的翻譯策略成功重現(xiàn)了原文的意象。
第三,采用意譯轉(zhuǎn)換描寫視角,在異語文化中重構(gòu)源語意象。這首詩的第一句“汲井漱寒齒,清心拂塵服”翻譯成了“Gargling with well water makes my teeth chatter, after purifying myself I brush off my clothes”,文中的“寒”被替換成了“chatter”,盡管“寒”字被省略了,但是譯文用牙齒的聲音重現(xiàn)了清晨的泉水的清澈和寒冷。譯者在“清心拂塵服”時,凸顯了“我”的視角,譯文中采用了“purify my self ”和“brush off my clothes”兩個動作來描寫,體現(xiàn)了原作中作者對佛的敬意,描繪了詩人清凈之時方可讀佛經(jīng)的虔誠,實現(xiàn)了原文和譯文的功能對等。同樣,在譯者翻譯“閑持貝葉書,步出東齋讀”時,也突顯了“作者”的視角,翻譯成了“I happened to pick up a palm-leaf text,leaving the east wing I kept reading”。譯者對“東齋”的翻譯采用了意譯的方法,譯成了“east wing”,盡管原文與譯文在字面上不同,但是表述的意義是一致的,很好地幫助英語讀者更好地理解“東齋”的意義。
第四,借用修辭和創(chuàng)譯手段,傳遞對佛學思想的深度認知。譯者將“真源了無取”譯為“there’s nothing to find in the wellspring of truth”,將“妄跡世所逐”譯為“what the world follows are the footprints of falsehood”。其中,譯者將“真源”譯為“wellspring of truth”,而“truth”指的就是“佛法真諦”,正如雷應行指出,柳宗元在《晨詣超師院讀禪經(jīng)》中的“真源”指的是“佛經(jīng)中所闡述的佛法真諦——釋家的真實大道‘真如’,即所謂‘心性的本源’”[11],體現(xiàn)了譯者“以簡代繁”的智慧。同時譯者將“妄跡”譯為“the footprints of falsehood”,對佛經(jīng)中批判的“妄心偏執(zhí)”加以解釋,重現(xiàn)了作品中“妄跡”(falsehood)與“真源”(truth)的對舉,表現(xiàn)了世人追逐身外之物的狂熱,也反映了原作詩人壯志未酬、蟄居永州之時欲于修禪之中尋求治世之道的心境。
第五,直譯和意譯相結(jié)合,必要時通過改寫方式對源文中的信息進行重構(gòu)。譯者將“道人庭宇靜”譯成“the monastery courtyard is quiet”,將“苔色連深竹”翻譯成“it’s all green moss and bamboo”,其中譯者將“道人僧院”意譯為“monastery”,將“青苔”和“綠竹”直譯為“green moss”和“bamboo”,通過增譯句內(nèi)的邏輯,將幽靜出世的環(huán)境描寫得簡潔生動,也重現(xiàn)了整個詩句的視覺意象。譯者將“日出霧露馀”譯為“sunny days the fog and dew linger”,將“青松如膏沐”譯為“the pine trees look just washed”,其中的“日出”被意譯為“sunny days”,“霧”“露”“青松”等都直譯成了“fog”“dew”和“pine”,但是他在處理“膏沐”的時候使用了改寫手段,將“沐”譯成了“washed”,重構(gòu)了字里行間的意境。譯者將“悟悅心自足”譯為“I’m happy just being awake.”,其中譯者將“悟悅”翻譯成了“being awake”,未將原作者“對佛理的頓悟”直譯出來,而是采用了“留白”的方法,用隱喻的形式彰顯了原作中“參透佛理”之后的“being awake”(清醒),因禮佛之后的“清靜可悅”而心中倍感暢足。可以說,比爾·波特的英譯毫不遜色地重現(xiàn)了原詩的“能量”。除了譯文詩歌優(yōu)美的節(jié)奏以外,譯者在整個詩行中都未使用標點,這反映了譯者獨特的譯詩風格。
從以上的譯例可以看出,比爾·波特采用了各種翻譯方法傳遞字詞的隱含意義,重現(xiàn)詩歌的“意義閃光點”,他對中國古詩頗有精通,對中國古詩的隱含意義和隱喻意義理解透徹,通過解構(gòu)和重構(gòu)的過程,讓目的語讀者感受到了中國古詩的節(jié)奏、意象、隱喻等等,成功地再現(xiàn)了中國古詩的魅力。
比爾·波特對柳宗元作品的系統(tǒng)翻譯說明了柳宗元文化在英語世界的傳播和接受。柳宗元偉大的文學作品、哲學思想、政治理念受到了越來越多的關(guān)注。比爾·波特對中國的古詩、道家思想、佛學研究頗深,翻譯和創(chuàng)作了大量中國題材的作品,對于中國傳統(tǒng)文化走出去具有重大的意義。他的翻譯觀和詩學觀很好地闡述了語言的作用、文學性的根源以及翻譯的本質(zhì),認為翻譯是在譯語讀者的文化中重構(gòu)一個神似原文本的作品,而事實證明他翻譯的柳宗元詩歌成功地實現(xiàn)了從“解構(gòu)到重構(gòu)”的轉(zhuǎn)化,做到了“神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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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0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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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3-2219(2021)06-0015-04
2021-06-12
2017年湖南省哲學社科基金外語聯(lián)合項目“傳播學視閾下柳宗元作品英譯研究”(項目編號17WLH18)階段性成果。
羅瓊(1981-),女,湖南永州人,博士,湖南科技學院講師,研究方向為翻譯理論與實踐。
(責任編校:咼艷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