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劍邦
摘? 要:吳歷系明末清初時期的常熟詩人,今傳詩歌約426首。經(jīng)過系統(tǒng)、全面的考辨,可以發(fā)現(xiàn),吳歷詩歌的用韻中存在著不少依從平水韻的情況,同時,部分詩韻也反映出當(dāng)時的實(shí)際語音,這些語音材料能夠與宋代以來江浙一帶的詩詞用韻及現(xiàn)代吳方言相銜接。可見,吳歷詩韻是值得吳方言研究者所關(guān)注的。
關(guān)鍵詞:吳歷;詩韻;吳方言
一、吳歷研究簡述
吳歷(1632—1718),字漁山,號墨井道人,今江蘇常熟人。他是明末清初詩人、畫家,后信奉天主教。其父吳士杰客死河北時,吳歷尚在襁褓之中,由母親王孺人養(yǎng)育成人。當(dāng)時正值明清易代之際,他保持了高尚的民族氣節(jié),終身不仕清朝。吳歷早年師從錢謙益、陳瑚、王時敏、陳岷等,學(xué)習(xí)詩畫琴藝,奠定了自身的文化素養(yǎng),并在詩歌、繪畫等領(lǐng)域留下不少為人稱道的作品。吳歷在四十歲以后潛心于天主教,1681—1682年間,曾在澳門留居,并加入耶穌會。除了學(xué)習(xí)《圣經(jīng)》和拉丁文之外,他還創(chuàng)作了一些關(guān)于澳門和天主教的詩歌,因此,他在澳門文學(xué)史、中國天主教史上也占有一席之地[1](P366-377)。1683年后,返回江南,來往于蘇州、常熟、南京、上海等地傳教[2](前言,P1-10)。可以說,吳歷一生的大部分時間都是生活于吳語區(qū)的。
學(xué)界對吳歷的研究已取得豐碩的成果,如其生平事跡的考辨,詩歌創(chuàng)作、繪畫藝術(shù)、宗教信仰的探討,作品集的校釋等[3]、[4]。至于吳歷詩歌的用韻情況,則乏人關(guān)注。蔣向艷在“吳歷詩歌研究”中,亦只提及一些從文學(xué)或宗教等角度進(jìn)行的研究,“表明吳歷詩歌研究尚有極大的可為空間”[4](P167-168)。有鑒于此,本文嘗試從音韻學(xué)角度,并結(jié)合漢語語音史的發(fā)展歷程,對吳歷詩歌的用韻情況進(jìn)行探討。
中山大學(xué)章文欽教授歷時七年編定的《吳漁山集箋注》[2],使吳歷的傳世作品得到系統(tǒng)的搜集和箋證,“是目前收錄吳歷詩文作品最為完整的集子”[4](P166)。其中,箋注本的前四卷《寫憂集》《三巴集》《三余集》《詩鈔補(bǔ)遺》,共收錄吳歷的詩歌426首。本文以此本為基礎(chǔ),根據(jù)平仄格律、每句字?jǐn)?shù)、有無換韻、是否只押平聲韻等標(biāo)準(zhǔn),將吳歷的詩作大致分為近體詩和古體詩兩類,分別有361首和65首。在研究方法上,主要采用傳統(tǒng)的韻腳字系聯(lián)法,以統(tǒng)計吳歷詩韻的各種押韻組合和次數(shù),特別是考察其中不合《廣韻》同用獨(dú)用和通語語音發(fā)展?fàn)顩r的用例,以期找出實(shí)際語音變化的線索;同時,也參照現(xiàn)代吳方言(主要是常熟話和蘇州話),以及前人曾經(jīng)研究的江浙地區(qū)詩詞在不同時代的用韻情況。
二、吳歷詩歌韻例概述
吳歷的近體詩共計361首,以偶句押韻為固定方式,其中,也有首句入韻的例子。判定后者的標(biāo)準(zhǔn)主要是考察詩中的平仄格律(是否處于平聲的位置)及該字與其余韻字的鄰韻關(guān)系。這里,就不再舉例說明了。
吳歷的古體詩共計65首,韻例較為復(fù)雜,主要體現(xiàn)在以下方面:
1.一韻到底,全詩為一個韻段,以偶句押韻為主(包括首句入韻)。如《哭司教羅先生》全詩共40句,首句入韻,中途不換韻。
2.有規(guī)則換韻,主要是每四句一換韻。每個七言韻段的首句大多入韻,如《放舟把釣吟》《顯微鏡》。六言、五言、四言韻段亦不乏首句入韻之例,分別如《題江南春色圖》《舊沙漏》和《題岑蔚居產(chǎn)芝圖》?!度~亦落》則是前四句五言為一個韻段(首句入韻),余下八句七言平分為兩個韻段,亦首句入韻。《六十吟》《題興福庵感舊圖》是每八句一換韻,《夢曝日》《捉花詞》《漁父吟》《破堂吟》等則是每兩句一換韻。
3.不規(guī)則換韻,大多是四句一換韻夾雜兩句一換韻的方式。如《牧羊詞》前四句五言為一個韻段(偶句押韻),余下的六句七言之中,每兩句為一個韻段,即全詩共十句,分四個韻段。又如《石庭日晷》十四句七言,前面十二句是每四句一換韻,末尾兩句自成一個韻段。
4.起首有注重對偶而不講究押韻的“序文”,然后才開始頌贊之韻文。如《圣依納爵》,其韻文的部分仍是偶句押韻。
5.起首相對于頌贊韻文的“序文”也構(gòu)成一個韻段。如《圣方濟(jì)各·沙勿略》。
6.交韻。這種例子很少,在判斷時也要特別謹(jǐn)慎。筆者只找到《懷陸上游在日本》1例,全詩為:“春已暮,子未歸。扶桑日出早,練水落花稀。人傳久在長祁島,海闊蒼茫鳥不飛。”其中,“歸稀飛”押微韻,“早島”押晧韻,視為不完全交韻。
此外,《圣若望、保祿、雅各伯日本國致命》:“實(shí)架懸空,森列燦然。東國三星,洵矣難兄難弟,長奇義血同傾?!逼漤嵗灰娒鞔_規(guī)律,或許可以視為“星(青)傾(清)”相葉(今蘇州話韻母皆為in),筆者將其歸為梗攝清青合韻。
需要指出的是,吳歷的古體詩中還有2首無韻詩。其中,《圣方濟(jì)各·來日斯》看似比較對偶工整,卻難以歸納其韻例,即偶句或每一對偶句的末字大多不相押,因此將其歸為無韻;《題仿曹知白山水圖》為六句四言,從韻律上看,它更像散文式的題跋。
三、吳歷詩歌用韻情況
在吳歷的426首詩歌中,由于部分押韻的組合數(shù)量較少,甚至沒有用例,所以很難歸納出總共有多少個韻部。考慮到這一實(shí)際情形,本文主要是勾勒吳歷詩歌用韻的大致狀況。
(一)陽聲韻部各韻攝
1.通攝
在吳歷的近體詩中,通攝入韻共29次。其中,東韻獨(dú)用22次,鐘韻獨(dú)用4次,東鐘通押2次,冬鐘通押1次。冬韻作韻腳的只有1例,為《感詠圣會真理·三》中“冬(冬)龍(鐘)容(鐘)封(鐘)”相押,并且無獨(dú)用之例。以上情況符合平水韻東韻獨(dú)用和冬鐘同用,卻不同于《中原音韻》之后東冬鐘合而為一的情況。
在吳歷的古體詩中,通攝入韻共10次。其中,東韻獨(dú)用3次,屋韻獨(dú)用2次,東鐘合韻1次,屋燭合韻3次,此外,還有屋德跨攝相押1次??梢?,東鐘兩韻(包括其相承的入聲韻屋燭)的關(guān)系比較密切,這應(yīng)是更切合時音。在清代吳語彈詞中,東鐘合為一部,并以獨(dú)用為主,較少與他部通押[5](P13)。至于屋德通押之例,見《牧羊詞》“牧(屋)北(德)”相押。今蘇州話中,“牧”和“北”分別讀如mo?和po?[6](P103、155),兩字韻母相同,則吳歷當(dāng)時屋、德兩韻一些字的讀音已較為接近,呈現(xiàn)出合流的趨勢。雖然只有1例,但淵源有自,錢毅曾述及宋代的德韻字不同程度地押入屋燭部,涉及地域廣、德韻字多,雖然這種演變至元代而基本停止,但明代浙江詞韻中“北”與屋燭部相押也有7次[7](P38-41)。
2.江攝
在吳歷的近體詩中,江韻只有1例,獨(dú)用,為《題壽未翁山水》中“江(江)降(江)雙(江)窗(江)淙(江)”相押。這符合平水韻江韻獨(dú)用,而異于王力所說的“江和宕合流的時代很早,大約第5世紀(jì)已經(jīng)開始了”[8](P185)。之所以會出現(xiàn)這種情況,一方面可能是因為吳歷仿古而作,另一方面也可能是因為江韻用例太少(江韻是窄韻),未必能夠準(zhǔn)確判斷其同用獨(dú)用。相比而言,吳歷宕攝的用例要遠(yuǎn)多于江攝,同時也沒有與江韻通押者。參考前人研究,明代蘇州戲曲家顧大典(1540—1596)有超過30例押江陽部的例子[9](P101、104);清代吳語彈詞的江陽部亦有大量用例,并以獨(dú)用為主,較少與其他韻部通押[5](P14)。就此而言,吳歷詩韻并沒有體現(xiàn)出江陽部的實(shí)際運(yùn)用情況。
在吳歷的古體詩中,江韻同樣只有1例,也是獨(dú)用,為《題江南春色圖》中“幢(江)降(江)江(江)”相押。
3.臻攝、山攝、梗攝、曾攝、深攝、咸攝
由于吳歷詩歌中存在一些跨攝相押的情況,為方便起見,這里合在一起進(jìn)行討論。筆者首先對吳歷近體詩臻攝、山攝、梗攝、曾攝、深攝、咸攝的押韻組合與押韻次數(shù)進(jìn)行了統(tǒng)計,具體如表1所示:
從表1可以看出,與平水韻相近者,有“真諄同用、寒桓同用、刪山同用、先仙同用、蒸登同用、庚耕清同用”等。至于“覃談、咸銜、文欣、元魂”等,亦不乏通押之例,雖可視為同用,但由于用例較少,則不能予以準(zhǔn)確斷定。
還有一些是同攝之中通押而不符合平水韻同用者,如寒山、寒刪、山仙、元先仙、文元、覃咸、青韻與庚耕清相押等。在《中原音韻》中,寒刪山合為寒山部,元先仙合為先天部,覃談咸銜合為監(jiān)咸部,其音在通語中較為接近,不知吳歷當(dāng)時的情況是否如此。較為明顯的是,《中原音韻》寒、桓分立,吳歷詩韻卻寒桓通押。清代吳語彈詞干寒、歡桓兩部大量合韻[5](P16),則與吳歷相似。一般來說,近體詩押韻相對嚴(yán)格,只有鄰韻才可通押。以上組合的韻尾相同,只是韻腹或韻頭略異,應(yīng)是反映了吳歷當(dāng)時實(shí)際的語音狀況,只是這種例子總數(shù)較少。
值得注意的是吳歷近體詩跨攝押韻的情況。其中,真蒸、痕清、真清、魂痕登、真諄仙侵各1例,分別見《佚題·十二》中“人(真)升(蒸)新(真)”相押、《雜感五絕·二》中“恩(痕)城(清)”相押、《頌先師周鐸》中“人(真)新(真)城(清)民(真)親(真)”相押、《七克頌·克怠》中“恩(痕)騰(登)奔(魂)門(魂)”相押、《誦圣會源流·十一》中“然(仙)淪(諄)神(真)輪(諄)音(侵)”相押,涉及臻、梗、曾、深、山攝的通押。王力指出:“臻深兩攝念-n和-?隨意,和梗曾兩攝相混,這是吳方言的一般情況?!盵8](P183)“吳方言和普通話一樣,-m并入-n,又和客家話、西南官話一樣,臻梗不分?!盵8](P187)錢乃榮也提到,吳方言區(qū)韻尾n、?的對立絕大部分地點(diǎn)消失;作者還指出,現(xiàn)代常熟話中痕韻的韻尾接近后鼻音[10](P16)。不過,從總體上來看,吳歷近體詩韻的各個韻攝仍是比較規(guī)范的,跨攝押韻的情況很少,看上去似乎還沒有混同,特別是侵韻獨(dú)用19次,不禁讓人懷疑其-m是否已經(jīng)完全變?yōu)?n或其他韻尾,還只是單純的仿古。錢乃榮指出,現(xiàn)代吳方言中,深攝字讀音已并入臻攝[10](P17)。彭靜認(rèn)為,監(jiān)咸、廉纖與先天寒山相押(即[-m]尾并入[-n]尾),是明代顧大典所處時代吳語的特點(diǎn)[9](P108)。因此,也有可能是那些“侵韻獨(dú)用”的字都已經(jīng)由-m變?yōu)?n。至于真諄與仙韻的1例,它們的韻尾應(yīng)該同為-n,不過,臻攝和山攝的押韻在吳歷詩歌和江浙詩詞中的例證較少,蓋為偶然通押。
在吳歷的近體詩中,青侵通押亦有2例,如《吳興月夜思家》中“深(侵)扃(青)青(青)零(青)亭(青)”相押、《題山水冊·五》中“形(青)深(侵)心(侵)”相押。這是-?與-m韻尾的混押,可視為考察吳方言語音演變的線索。同時,還有山攝與咸攝通押的先鹽和先嚴(yán)各1例,見《題秋山圖·一》中“巔(先)前(先)檐(鹽)”相押、《佚題·七》中“憐(先)嚴(yán)(嚴(yán))天(先)”相押,這是-n和-m韻尾的混押②。以上情況表明,吳歷的三個鼻音韻尾均有混用的情況,其界限當(dāng)已較為模糊。在宋代江浙詩人中,-m、-n、-?已有863例混押[7](P126);在明代蘇州戲曲家顧大典的創(chuàng)作中,寒山、桓歡、先天、監(jiān)咸、廉纖五部字大量通押[9](P107-109);在清代江蘇北曲用韻中,寒山、桓歡、先天、監(jiān)咸、廉纖五部混押[11](P63-64);在清代吳語彈詞中,真文、庚亭、侵尋三部經(jīng)?;煊肹5](P15);在清代吳人南曲中,真文、庚清、侵尋韻多次通用[12](P178)。上述情況都體現(xiàn)出吳方言-n、-m和-?不分的特點(diǎn)。綜合以上因素,我們大致能夠判斷出吳歷詩韻確實(shí)存在著仿古的傾向,因此,其陽聲韻跨攝的用例不是很多,同時,亦不免透露出些許痕跡。
筆者又對吳歷古體詩臻攝、山攝、梗攝、曾攝、深攝、咸攝的押韻組合與押韻次數(shù)進(jìn)行了統(tǒng)計,具體如表2所示:
從表2可以看出,以上押韻組合雖然較多,但是用例較少。與上文相近者,有真諄、寒桓、先仙(及其上聲韻銑狝)、元魂、愿霰線(其平聲為元先仙)、庚清(及其入聲韻陌昔)、清青、梗迥(其平聲為庚青)、覃談等。這里需要關(guān)注的是吳歷古體詩跨攝相押的組合。其中,真諄魂庚清1例,橫跨臻攝、梗攝,見《感謝圣會洪恩·一》;真文庚清青蒸登侵1例,還跨過了曾、深攝,見《圣依納爵》;清登1例,見《賀友》;徑證1例,見《雞聲》;映靜勁迥徑證1例,見《壽金圣征七十兼勉綏吉昆季》;陌昔職1例,見《放舟把釣吟》;職昔1例,為梗、曾攝通押,見《樓居半載》;職德陌質(zhì)1例,則為曾、梗、臻攝通押,見《溪口》。以上陽聲韻跨攝混押提供了更多鼻音韻尾相混的例證。王力先生曾指出:“曾攝和梗攝的分別,在現(xiàn)代漢語方言中不再存在了?!盵8](P186)這里的梗、曾兩攝可以進(jìn)一步合并。各攝相應(yīng)的入聲韻混押,則大致能夠反映出當(dāng)時吳方言的入聲韻尾已經(jīng)合流為喉塞音-?。彭靜指出,明代顧大典的戲曲主要使用兩個入聲韻部:月帖部(包括《廣韻》“月曷屑薛合帖”諸韻字及部分《廣韻》未收字)和德質(zhì)部(包括《廣韻》“麥陌昔錫德職緝質(zhì)”等韻字)[9](P115)。錢毅認(rèn)為,《廣韻》-k、-p、-t韻尾之間的界限,在宋代江浙詩韻中已經(jīng)變得模糊不清了[7](P46)。僅就吳歷所用的入聲韻而言,其韻尾大多相同,并不容易看出-k、-p、-t的交雜。總的來看,吳歷古體詩的音韻學(xué)價值也許主要體現(xiàn)在那些篇幅較長而不換韻的作品中,因為它們所反映的混押情況更為明顯,更有可能是當(dāng)時實(shí)際語音的寫照。
4.宕攝
在吳歷的近體詩中,宕攝入韻共32次。其中,陽韻獨(dú)用8次,唐韻獨(dú)用2次,而陽唐合韻有22次之多,因此,陽唐可合為一部,與平水韻相同。正如上文所言,陽唐未見與江韻通押之例,這與通語的一般情況不同,亦與今吳方言江陽合流不類。
在吳歷的古體詩中,宕攝入韻共6次。其中,陽韻獨(dú)用1次,唐韻獨(dú)用1次,養(yǎng)韻獨(dú)用1次,鐸韻獨(dú)用2次,陽唐合韻1次。整體來看,吳歷的宕攝很少與其他陽聲韻攝通押。
(二)陰聲韻部各韻攝
1.止攝
筆者對吳歷近體詩止攝的押韻組合與押韻次數(shù)進(jìn)行了統(tǒng)計,具體如表3所示:
在吳歷的近體詩中,止攝押韻共34次。其中,支脂之三韻通押者有20次,可以合并。支脂之混同現(xiàn)象在全國多地都有出現(xiàn),而且早在唐宋時期已經(jīng)如此。至于微韻雖然看似獨(dú)立性較強(qiáng),但出現(xiàn)的12次之中有3次是與支脂之等的合韻(占25%),再參照現(xiàn)代吳方言中支脂之微基本合流(通語同樣如此)的實(shí)際情形[12](P181-182)、[5](P18),我們這里將止攝四韻合為一部。
在表3中,還有止攝跟蟹攝的齊韻通押1次,見《圣達(dá)尼老·格斯加》“迷(齊)奇(支)師(脂)醫(yī)(之)稀(微)”。“迷”字在今常熟話的韻母是i,與止攝十分相近。在吳歷詩歌齊韻的韻腳中,除了“迷”字之外,“齊、低、雞、啼、西、妻、堤、啼”等字的韻母今常熟話亦多讀如i,同樣與止攝合流。不過,吳歷詩韻的止攝字很少跟齊韻通押,其齊韻字大多是獨(dú)用;就此而言,如果不是當(dāng)時尚未合流的話,則應(yīng)該是仿古的緣故。在宋代江浙詩韻18部中,支微部已包括支脂之微齊等韻目的字[7](P26);在明代顧大典的戲曲中,也有不少支思、齊微、魚模三部通押之例[9](P111-114)。相比之下,吳歷的這些韻腳則是“秩序井然”。
筆者又對吳歷古體詩止攝的押韻組合與押韻次數(shù)進(jìn)行了統(tǒng)計,具體如表4所示:
吳歷古體詩止攝的押韻,與近體詩大體一致;同時,又由支脂之的平聲字通押擴(kuò)展到其相應(yīng)的上聲或去聲字通押。此外,尚有紙旨止尾麌1次跨攝,見《哭司教羅先生》“死(旨)始(止)偉(尾)矣(止)子(止)此(紙)爾(紙)雨(麌)指(旨)理(止)砥(紙)履(旨)史(止)紙(紙)里(止)里(止)似(止)誄(旨)止(止)士(止)耳(止)”,一韻到底,麌韻在整個韻段中偶爾入韻1次。今蘇州話、常熟話中,“雨”字的韻母為撮口呼y,與i、?發(fā)音部位相近,由此推測,吳歷之時它們的差別亦不甚顯著。在宋代江浙詩人的創(chuàng)作中,支微部、魚模部通押有250例[7](P98-108)。魯國堯也指出:“支魚通押在贛、閩、吳地區(qū)詞人中比較普遍。”[14](P145)
2.蟹攝
在吳歷的近體詩中,蟹攝入韻共22次(上文跨攝之例不重復(fù)統(tǒng)計,下同)。其中,齊韻獨(dú)用7次,咍韻獨(dú)用6次,灰咍合韻9次,灰韻無獨(dú)用。值得注意的是,吳歷近體詩中,齊韻自立,灰咍同用,與平水韻相符。佳皆相押或獨(dú)用均無例證。在吳歷的古體詩中,蟹攝只有咍韻獨(dú)用3次。
3.假攝
在吳歷的近體詩中,假攝入韻共14次。其中,麻韻獨(dú)用8次,又麻佳合韻6次,所涉及的佳韻字有“涯(3次)、佳、崖、差”。關(guān)于部分佳韻字歸入麻韻的現(xiàn)象,前人已有不少論述。劉曉南指出,佳韻系早在唐代已徘徊于麻、皆韻之間,其后逐漸并合為《中原音韻》的家麻部[15](P26)。宋代江浙詩韻同樣受到宋代通語的影響而派入麻韻[7](P27-31)?!把摹弊衷凇稄V韻》中有支、佳兩韻之讀,《集韻》則增添麻韻一音,更清晰地反映出時音的實(shí)際狀況?!把隆弊衷谒未嘌航詠聿浚吨性繇崱啡詺w此部,《洪武正韻》則有麻韻的讀音,吳歷詩歌中亦與“花(麻)琶(麻)”相押??梢姡瑓菤v的詩作也是遵循著這條語音發(fā)展規(guī)律的。
在吳歷的古體詩中,假攝入韻共3次。其中,麻韻獨(dú)用2次,其去聲禡韻獨(dú)用1次。綜上可見,麻韻的獨(dú)立性較強(qiáng)。
4.遇攝
在吳歷的近體詩中,遇攝入韻共13次。其中,魚韻獨(dú)用4次,模韻獨(dú)用3次,魚虞合韻1次,虞模合韻4次,虞韻無獨(dú)用者,此外,還有虞模歌1次跨攝相押??梢姡瑓菤v近體詩中,魚韻傾向自立,而虞模同用,這種情況同于平水韻,卻與王力所言“魚虞模三韻至少在第8世紀(jì)就合流了”有別[8](P170)??鐢z之例見《雜詠·一》“圖(模)鋪(虞)歌(歌)”。錢乃榮指出,歌韻字在吳語區(qū)有三種類型,其中一種是“u類,與模韻合并”[10](P13)?!冬F(xiàn)代漢語方言概論》也指出,在蘇滬嘉小片中,歌戈韻與模韻多亂[16](P75)。今蘇州話中,“圖”讀作d?u,“鋪”作讀phu,“歌”讀作k?u[6](P110、101、22),其差別僅在于“鋪”字的開口度較小,則三字在吳歷的時代相押應(yīng)是反映了吳方言的特點(diǎn)。
在吳歷的古體詩中,遇攝的押韻組合較多,具體如表5所示:
從表5可以看出,魚、語共獨(dú)用2次,御遇合韻4次、語遇合韻1次、魚模合韻1次等。與近體詩相比,其古體詩更能體現(xiàn)出魚虞模三韻的緊密關(guān)系。若綜合言之,則魚虞模宜于合并。此外,還有姥暮宥1例跨越遇攝和流攝,姥暮語麌腫果1例橫跨遇、通、果攝,并見《圣方濟(jì)各·沙勿略》“富(宥)度(暮)古(姥)”“礎(chǔ)(語)苦(姥)寵(腫)固(暮)祖(姥)補(bǔ)(姥)火(果)土(姥)父(麌)”,兩個韻段以遇攝為主,分別羼入了“富”和“寵、火”等他攝字。其中,“富”是唇音的尤韻系字,尤侯部唇音字押魚模部在初唐萌芽,至宋代漫延至南方,包括吳閩等地[15](P26),在《中原音韻》中被歸入魚模部;今吳方言多讀如fu,而“度、古”等字亦多以u為韻腹或韻尾?!盎稹弊郑裆弦X乃榮所言與模韻合并的u類,其韻母在今蘇州話為?u、常熟話為?,雖然稍有變異,但與u的發(fā)音部位尚算接近,吳歷之時與遇攝字相押應(yīng)無問題。錢乃榮還指出,現(xiàn)代吳語中,果合一戈大部分地區(qū)與歌韻合并[10](P13)?!盎稹闭枪弦桓曜?,蓋戈、歌先合并,再與模韻合流。至于“寵”字,無論是當(dāng)時還是現(xiàn)在,應(yīng)該都有鼻音韻尾-?一類的讀音,跟其余韻腳字分別較大,與u似乎無法相通?;蛞蚱浜蟊且舭l(fā)音較弱、主元音同為u而偶然通押,但由于例少而不成系統(tǒng)。
5.果攝
在吳歷的近體詩中,果攝入韻共10次。其中,歌韻獨(dú)用2次,歌戈合韻8次,戈韻無獨(dú)用者,則歌戈可合為一部,同于平水韻、《中原音韻》等。在吳歷的古體詩中,果攝入韻共9次。其中,歌韻獨(dú)用2次,過韻獨(dú)用1次,過果個合韻1次,過個合韻1次,歌戈合韻4次,仍是歌戈同用。
這里需要說明的是果攝中的“過”字。在《廣韻》中,“過”字有兩音,表達(dá)不同的意義:平聲戈韻義表示“經(jīng)過”,去聲過韻義表示“過錯、越過、度過”,《洪武正韻》等韻書亦對此加以明確區(qū)分。“過”在吳歷詩歌中充當(dāng)韻腳共8次。有6次是與平聲韻相押,其中,4次義為“經(jīng)過”,即取其戈韻之音,沒有問題;又有1次義為“過錯”,見《秋落花》,1次義為“度過”,見《澳中雜詠·二十九》。其余2次則是與去聲韻相押,皆為“經(jīng)過”義,見《顯微鏡》《渡黃浦》。如果嚴(yán)格依據(jù)韻書將其分為二音二義的話,后面4例就會造成詩歌中平、去聲相押的情況。筆者認(rèn)為,吳歷應(yīng)該還是遵照了平聲對平聲、去聲對去聲的押韻規(guī)律的,因為即使是古體詩,平聲一般很少跟其他聲調(diào)相押,所以在本文統(tǒng)計的中,姑且依從其所押之韻而確定其聲調(diào)是平聲還是去聲。
此外,“大”字在《渡黃浦》《顯微鏡》充當(dāng)韻腳共2次(與上文“過”字押韻),皆對應(yīng)《廣韻》去聲個韻之音,而不用泰韻之讀。這也證明了《現(xiàn)代漢語方言概論》所說的“(吳方言)‘大’口語多讀‘唐佐切’,不讀‘徒蓋切’”[16](P73)。
6.效攝
在吳歷的近體詩中,效攝入韻共10次。其中,豪韻獨(dú)用6次,蕭宵合韻2次,肴獨(dú)用1次,宵清跨攝合韻1次,亦接近平水韻蕭宵同用而肴、豪各自獨(dú)用。需要指出的是,宵清合韻之例見《次韻雜詩七首·七》:“塵遠(yuǎn)居多僻,竹深風(fēng)自搖。不憂眠食少,那許夢魂漂。名托山當(dāng)掩,形藏霧未清。一壺沽酒在,且醉且歌謠?!痹撛姟皳u(宵)漂(宵)清(清)謠(宵)”相押。筆者懷疑這里的“清”是“消”字之誤,“消”同為宵韻字,與“清”字或涉形近而誤。如果視為宵清合韻,從音理上說似乎不太恰當(dāng),因為兩韻差距較大,無法解釋其原理,在近體詩中也不算鄰韻,在吳歷詩中僅此1例;同時,今蘇州話“清”與“搖、漂、謠”亦不同韻。不過,章文欽箋注本[2](P277)、方豪校釋本[13](P1646)等,此處皆作“清”。由于缺乏更多版本依據(jù)來證實(shí)上述推測,這里暫且視為宵清合韻之例。
在吳歷的古體詩中,效攝入韻共13次。其中,豪韻獨(dú)用1次,晧韻獨(dú)用7次,嘯笑合韻1次,晧小筱合韻2次,小筱合韻1次,晧筱合韻1次??傮w上看,仍是豪韻(及其上聲晧韻)獨(dú)用,蕭宵相并(其上聲韻筱小、去聲韻嘯笑的通押皆有例子);同時,晧韻有3例跟小筱通押,見《秋落花》《故鄉(xiāng)旋棹作》和《題畫詩·二十四》。我們認(rèn)為,這應(yīng)該是符合時音的。馬重奇在研究清代吳人南曲時,曾歸納出蕭豪部,就包括《廣韻》中的蕭宵肴豪四韻[12](P183)。
7.流攝
在吳歷的近體詩中,流攝入韻共21次。其中,尤韻獨(dú)用9次,尤侯合韻12次,侯韻無獨(dú)用之例,幽韻字未見充當(dāng)韻腳??梢?,吳歷近體詩的尤侯韻同用,符合平水韻。在吳歷的古體詩中,流攝入韻10次。其中,尤韻獨(dú)用2次,有韻獨(dú)用2次,尤侯合韻1次,有厚合韻5次??梢姡群畹年P(guān)系依然緊密。
四、吳歷詩韻的上、去聲通押問題
筆者首先從吳歷65首古體詩中篩選出含有上聲韻腳的詩作,然后進(jìn)一步鎖定上、去聲通押之例以及含有全濁上聲字之例,在排除非全濁上聲字之間相互押韻的用例之后,共得到15首作品。這15首作品中的上、去聲通押,大致可以分為四種情況。
(一)全濁上聲字與非全濁上聲字相押
“杏”(1,《題江南春色圖》);“釜”(1,《題江南春色圖》);斷(1,《澳中雜詠·二十》);“后”(3,《捉花詞》《與陸上游論元畫》《舊沙漏》);“道”(1,《可嘆》);“士”(2,《聞有學(xué)道者來》《哭司教羅先生》);“似”(2,《聞有學(xué)道者來》《哭司教羅先生》);“戶”(1,《漁父吟》);“抱”(1,《嘆雨十六韻》);“厚”(1,《與陸上游論元畫》);“父”(1,《圣方濟(jì)各·沙勿略》)。需要說明的是,括號中的數(shù)字表示使用次數(shù),并注明作品出處。其中,《聞有學(xué)道者來》《哭司教羅先生》兩首詩皆是以上聲韻段為主而夾雜2個全濁上聲字。以上涉及11字,共出現(xiàn)15次。
(二)全濁上聲字與去聲字相押
“逈”(1,《壽金圣征七十兼勉綏吉昆季》);“並”(1,《壽金圣征七十兼勉綏吉昆季》);“靜”(1,《壽金圣征七十兼勉綏吉昆季》);“墮”(1,《渡黃浦》)。需要說明的是,“迥”是匣母上聲字,《中原音韻》歸入去聲是合理的,而《洪武正韻》《音韻闡微》等均歸入上聲韻,今普通話、常熟話、廣州話等皆讀上聲,蓋“全濁上變?nèi)ァ币灿欣獾那闆r。《壽金圣征七十兼勉綏吉昆季》篇幅較長,是以去聲韻段為主而夾雜3個全濁上聲字。以上涉及4字,共出現(xiàn)4次。
(三)非全濁上聲字與去聲字相押
《沒田詞》中“處(語)樹(遇)”相押?!妒シ綕?jì)各·沙勿略》中“古(姥)”與“富(宥)度(暮)”相押,“固(暮)”與“礎(chǔ)(語)苦(姥)寵(腫)祖(姥)補(bǔ)(姥)火(果)土(姥)父(麌)”相押,其中,上聲韻腳只有“父”是全濁聲母,見第一類。
(四)全濁上聲字與全濁上聲字相押
《樓居半載》中“夏(禡)下(禡)”相押,這個韻段的兩個韻字都是全濁上聲字,在吳歷詩韻中均只充當(dāng)1次韻腳,僅憑此例很難判斷其聲調(diào)。
在上述四種情況中,第三類主要說明的是吳歷的古體詩中存在著上、去聲通押之例,這在一般古體詩也是允許的。相對而言,前兩類情況更值得關(guān)注。實(shí)際上,全濁上變?nèi)サ默F(xiàn)象在唐宋時期已經(jīng)出現(xiàn),并且之后越來越普遍。錢毅曾對宋代江浙詩韻中全濁上變?nèi)サ臓顩r進(jìn)行了詳盡考察[7](P49-53),其中,兼押上、去兩聲的字占大部分,大概當(dāng)時正處于變?yōu)槿ヂ暤倪^程中,至明末清初,這一過程按說應(yīng)該已經(jīng)完成。僅就吳歷詩韻而言,第一類占據(jù)明顯優(yōu)勢,這或許符合趙元任所說的全濁上聲字在常熟是陽上調(diào)的情況[17](P78),而不一定就是仿古,這其實(shí)仍是上聲字與上聲字之間的押韻,相對自然。至于第二類,今蘇州話“並、靜、墮”皆是陽去字,而常熟話則保持陽上,因此,有可能是吳歷受蘇州話的影響使然,否則就是沿用了古體詩的上、去聲通押。當(dāng)然,理想的作法是對明清時期吳語區(qū)的上、去聲通押情況進(jìn)行窮盡式地考察,以得出更為準(zhǔn)確的結(jié)論,遺憾的是,目前尚未見到更多的相關(guān)成果。
總體而言,吳歷的詩歌用韻呈現(xiàn)出一定的仿古傾向,因為那些同用獨(dú)用的韻字很多可以從平水韻中找到對應(yīng)關(guān)系,從而與宋代以至明清時期江浙詩詞的普遍用韻存在分歧,尤其是一些前代已經(jīng)逐漸合流的韻部,在吳歷詩中依舊獨(dú)用。這可能是他的詩歌創(chuàng)作以近體詩為主,所以很少出現(xiàn)“出韻”的情況。同時,吳歷的詩歌創(chuàng)作也透露出一些實(shí)際語音成分。其中,符合吳方言者,如陽聲韻各韻攝(包括入聲韻)跨攝混押16次,止攝與遇攝麌韻通押1次,遇攝與果攝通押2次,“大”字押果攝,全濁上聲字多與上聲字相押(約同于趙元任所說常熟話全濁上歸陽上調(diào))等;而止攝與蟹攝齊韻通押1次、部分佳韻字押麻韻、唇音流攝字與遇攝通押,則接近通語的語音發(fā)展規(guī)律。較為特殊的是,“過”字有平、去兩聲(今多讀去聲),腫韻字與遇攝字通押1次,以及1例宵、清通押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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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Study of Wuli(吳歷)’s Rhyming System
Liu Jianbang
(College of Chinese Language and Literature, Wuhan University, Wuhan 430072, China)
Abstract:Wuli(吳歷), a poet of Changshu,in the late Ming and early Qing Dynasty, remains approximately 426 poems till now. Through further research, although the fact that Wuli abide by Pingshuiyun(平水韻) in many cases is discovered, some of the rhymes also reveal evidence about the evolution of the actual phonetic system, which can be connected to the rhyming systems of poetry in Jiangsu and Zhejiang after the Song dynasty as well as the modern phonetic system of Wu dialect. Therefore, paying attention to Wuli’s rhyming system may be helpful to the researchers of Wu dialect to an extent.
Key words:Wuli;rhyme in poems;Wu dialec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