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 然,李同歸,2
(1.北京大學心理與認知科學學院,北京 100871;2.行為與心理健康北京市重點實驗室,北京 100871)
依戀(attachment)是一種心理結(jié)構(gòu)和心理過程,早期研究將其描述為兒童在成長過程中存在與某個個體(通常是母親)保持長期穩(wěn)定親近關系的渴望和情感需求,從而獲得安全和舒適的一種情感連接(吳薇莉,簡渝嘉,方莉,2004)。而隨著個體的成長,這種依戀模式會在青春期直至整個成人期影響個體社會信息加工(social information processing)的方式(Dykas & Cassidy,2007)。
依戀理論(attachment theory)認為個體幼兒期的依戀模式會在之后的整個生命中影響個體行為方式的原因在于,社會信息加工的方式實際上來源于個人在親密關系中將自己的經(jīng)歷進行心理內(nèi)化的方式(Dykas & Cassidy,2011)。Bowlby(1969)強調(diào)依戀經(jīng)歷(如兒童與其主要照顧者的經(jīng)歷)的特殊重要性,認為人類發(fā)展出了關于依戀關系的、基于經(jīng)驗的心理表征,稱之為內(nèi)部工作模型(internal working models,IWM),它的功能是協(xié)助個人收集和解釋與一系列社會行為體(如父母,同伴和戀人)相關的信息。這種模式隨著個體發(fā)展對社會經(jīng)驗的內(nèi)部表征建構(gòu)起來,會根據(jù)現(xiàn)實生活中與依戀相關的經(jīng)驗而發(fā)展和變化,但Bowlby(1980)同時也指出,內(nèi)部工作模型是相對穩(wěn)定的,隨著年齡的增長也越發(fā)難以變化,這才使個體有能力適應自己的社會世界。通過了解個人內(nèi)部工作模型,可以對個人如何處理各種社會信息做出理論預測和解釋。
依戀內(nèi)部工作模型也存在明顯的個體差異。Ainsworth最早提出陌生情境法(Ainsworth et al.,1978)測量嬰兒的依戀類型。根據(jù)實驗結(jié)果,她將嬰兒分為安全型、焦慮-矛盾型和回避型三類。Hazan和Shaver(1987)將依戀類型這一概念拓展到了成人階段,同樣將成人依戀類型分為三種:安全型、回避型和焦慮型,Bartholomew(1991)則以依戀內(nèi)部工作模型為基礎,認為個體都有正性或者負性的自我模型和他人模型,這樣組合起來,可以將個體的依戀類型劃分為四種:安全型、傾注型、輕視型和害怕型,后三種都是不安全的依戀類型(李同歸 等,2008)。研究表明,與安全依戀類型相比,不安全依戀類型的成年人對他們的兒童依戀關系提供了更多負面的回顧性報告(Mikulincer & Shaver,2007)。Brennan等(Brennan,Clark,& Shaver,1998)通過對兒童及成人依戀類型測量的細致分析后,認為個體的依戀可以從兩個維度進行測量,即依戀回避和依戀焦慮,并編制了目前最為常用的親密關系經(jīng)歷量表(Experiences in close relationship inventory,簡稱ECR)。該量表是對青少年和成年人依戀類型的自我報告,問題囊括了個人在親密關系中表現(xiàn)出的與依戀類型相關的期望,情感和行為的自我報告。回避維度反映了人們不信任關系伙伴的程度,并努力保持與合作伙伴的自主性和情感距離的傾向,而焦慮維度則反映了人們擔心在自己需要時無法與親密伴侶相依賴的程度。具有安全依戀類型的個體相對較少地表現(xiàn)出依戀焦慮或依戀回避(Brennan,Clark,& Shaver,1998)。ECR量表較好地對這兩個維度進行了測量。研究也發(fā)現(xiàn),無論是Hazan等人的測量(Hazan & Shaver,1987),還是Bartholomew的四種依戀類型的劃分(Bartholomew & Horowitz,1991),實際上也是基于這兩個維度的(Dykas & Cassidy,2011)。內(nèi)部工作模型實質(zhì)上就是依戀類型的內(nèi)化表征,以一種與其他社會認知結(jié)構(gòu)極為相似的方式運作。在多數(shù)情況下,個體形成的長期穩(wěn)定的依戀類型與內(nèi)部工作模型的概念是互通的(王爭艷,楊葉,汪斌,2006)。
遺忘通常隨著時間的流逝而自覺地發(fā)生,并且通常被認為是記憶領域的一個主要研究范疇(Lee,Lee,& Tsai,2007)。然而,在日常生活中人們經(jīng)常試圖主動遺忘掉他們不想要的記憶,例如生活中痛苦或?qū)擂蔚氖录@種遺忘過程被稱為主動遺忘(intentional forgetting)(Woodward & Bjork,1971;楊文靜,張慶林,伍澤蓮 等,2010)。
關于人是否擁有主動遺忘這種通過壓制思維控制自身記憶內(nèi)容的能力,研究者的研究結(jié)果并不一致。最早的關于思維抑制的著名實驗是Wegner等(1987)關于白熊的實驗。該實驗中實驗者要求被試不要想到白熊,但卻發(fā)現(xiàn)被試反而更經(jīng)常地想到白熊,并且在隨后的自由聯(lián)想任務中也更多的報告白熊出現(xiàn)在他們的意識中。然而,也同樣有實驗證據(jù)支持主動遺忘能力的有效性,Macleod(1975,1989)發(fā)現(xiàn)被試對被要求遺忘的單詞的確記憶效果更差。
Anderson等(2001)開拓性地創(chuàng)造了Think/No Think范式以測量個體主動遺忘的能力。在這個范式中,被試先要學習一系列詞對,記住線索詞與目標詞之間的對應關系,然后在Think/No Think階段中只向被試展示線索詞,對于Think組的詞對要求被試根據(jù)線索詞努力回想目標詞并在心中默念,對于No Think組的詞對則要求被試只將注意力集中在線索詞上而不去想目標詞,基線組的詞對則在這一階段中并不出現(xiàn)。結(jié)果發(fā)現(xiàn)No Think組的記憶成績低于基線組,且No Think操作次數(shù)越多,記憶成績下降越多。之后的許多研究都成功重復了Anderson的實驗結(jié)果。Depue(2006,2007)的研究表明,對于帶有情緒效價的目標詞,No Think操作同樣可以讓被試成功實現(xiàn)主動遺忘,并且對于負性目標詞主動遺忘效果更為明顯。如果在Think/No Think階段中,在目標詞出現(xiàn)之前就告知被試該試次是Think條件還是No Think條件,給予被試對Think/No Think條件的明確預期,被試也會更容易達成主動遺忘(Hanslmayr,2009,2010)。采用TNT范式,郭海輝等得到情緒漢字詞中也具有主動遺忘效應的結(jié)果(郭海輝,韋小滿,趙守盈,2020)。對于詞對之外的記憶內(nèi)容,同樣也可以實現(xiàn)相似的記憶效果,人臉-詞語配對,詞語-物體配對,詞語-無意義圖形配對及自傳體記憶中都有研究發(fā)現(xiàn)了類似效應(Hart & Schooler,2012)。一項針對所有采用Think/No Think范式研究的元分析整合了32項類似研究,發(fā)現(xiàn)No Think操作的確降低了被試的記憶成績,也成功證實了Think/No Think范式的有效性(Anderson & Huddleston,2012)。
采用該范式進行的關于主動遺忘神經(jīng)機制的研究也有很多成果。與Think及基線操作相比,fMRI結(jié)果表明被試在No Think操作時實際上減少了提取過程,卻加強了外側(cè)前額葉皮層(LPFC)所參與的認知控制過程(Anderson et al.,2004)。另一項研究也指出在No Think條件下,rMFG和rIFG(即LPFC)的激活增加(Depue,2007)。他們還發(fā)現(xiàn)了MFG和海馬之間引入了特定的相互作用,這很明顯地表現(xiàn)為與海馬相關的前額葉區(qū)域和行為記憶的減少。陳玉明等人采用經(jīng)顱磁刺激技術(shù),對抑郁癥患者激活背外側(cè)前額葉,發(fā)現(xiàn)能夠提高抑郁癥患者主動遺忘能力(陳玉明,李思瑾,郭田友 等,2021)。這些結(jié)果均表明在主動遺忘過程中LPFC可能與海馬進行了交流。
Bowlby關于內(nèi)部活動模型的假說一直備受關注。不安全依戀的個體往往擁有令人沮喪或無法獲得的依戀對象的內(nèi)部表征,因此在依戀關系中持續(xù)感受到一種不安全感,為了從這種不安全感中逃脫,個體會采取主動的心理防御策略,以減少自身的消極體驗,防御策略包括過度激活(hyperactivating)或去激活化(deactivating)依戀系統(tǒng)兩種。高依戀焦慮個體采用過度激活策略,不斷地嘗試尋求與其依戀對象的親近,甚至逼迫依戀對象給予愛和支持。高依戀回避的個體一般采用去激活化策略,通過抑制與他人親近的欲望,試圖單獨處理壓力源而擺脫不安全感。在人際層面上,這些策略包括主動與伴侶保持較大的認知、情感和身體距離,避免需要情感參與,相互依存和親密關系的人際關系。這些策略的主要目的是抑制對依戀的需求,以避免因無法得到依戀形象而引起的更嚴重負面情緒(Mikulincer,Dolev,& Shaver,2004)。高依戀回避個體需要運用防御策略應對的問題是負面情緒及體驗的記憶,包括壓制與拒絕分離相關的思想(Fraley & Shaver,1997)或抑制痛苦的記憶(Mikulincer & Orbach,1995)。通過將注意力從這些不愉快的體驗回憶中轉(zhuǎn)移開來,高依戀回避個體避免了負面體驗,壓制了關于個人弱點和缺陷的想法,也成功維持了自我的自尊水平(Cooper,Shaver,& Collins,1998)。
有少數(shù)研究通過實驗方法驗證了上述有關內(nèi)部活動模型的認知功能差異的假設。Fraley等(2000)考察了去激活化策略是否能夠使人們避免或忽略與依戀相關的不愉悅信息。參與者先是聽一段有關依戀相關威脅的采訪錄音,之后被要求從訪談中回憶其細節(jié)。對遺忘曲線的分析顯示,依戀回避得分高的人最初對訪談的信息的回憶量少于回避得分較低的人(尤其是依戀焦慮也相對較高的人),并且兩者以相同速率忘記他們編碼的信息。這些發(fā)現(xiàn)表明,去激活化策略能夠從一開始就將與依戀相關的痛苦的信息規(guī)避開來。
然而,在高回避個體受到威脅或處于不安全情境下,這種防御策略是否存在有效性一直備受爭議,Mikulincer等(2004)要求思維抑制組被試壓抑關于感情破裂的想法,然后在高或低認知負荷下執(zhí)行Stroop任務,通過被試在Stroop任務中對分離相關詞匯顏色報告的反應時考察依戀系統(tǒng)的激活情況,結(jié)果發(fā)現(xiàn)在低認知負荷下,回避個體沒有表現(xiàn)出與分離有關的思想的反彈,無論是對照組還是思維抑制組的Stroop用時都較低,同時也激活了積極的自我表征,說明回避個體很好地抑制住了依戀系統(tǒng),成功地采用了去激活化策略;然而,在高認知負荷條件下,對照組及思維抑制組都顯示了較高的Stroop用時,并且報告了更消極的自我表征和自尊水平,說明無論是否通過思維抑制對高回避個體進行啟動操作,個體在高認知負荷下都沒能真正使用去激活化策略以避免依戀相關的消極體驗,反而在缺少足夠的認知資源情況下依戀系統(tǒng)的激活產(chǎn)生擴散,抑制的能力就顯著下降。
另一方面,高焦慮的個體往往采用過度激活的策略。我們在采用隨意記憶(incidental memory)的實驗中,發(fā)現(xiàn)焦慮型被試對負面情緒詞有較高的分辨能力(He,Li,& Li,2011)。Miller和Noirot(1999)發(fā)現(xiàn)害怕型的被試對負性故事情節(jié)有更好的回憶。Mikulincer在一系列研究中發(fā)現(xiàn)存在“依戀圖式效應”(attachment-schematic effect)。比如當讓被試回憶他們自身的兒時經(jīng)歷時,焦慮型被試在提取負性兒時經(jīng)歷時所用時間更短,對這些負性事件的情緒評價更高(Mikulincer & Orbach,1995);同時在對有關信任的自傳體記憶任務中,焦慮型被試也對負性情緒相關經(jīng)歷的記憶提取時間更快(Mikulincer,1998);在對他人的需求(needs of others)的自傳體記憶測試中,高依戀焦慮的被試也對個人應激狀態(tài)記憶更容易被激活(Mikulincer et al.,2001)。
上述的研究證實了高回避個體的防御策略需要一定的認知資源,個體并不總是能夠成功進行激活抑制,因此在受到威脅情境下,回避個體能否有效停用自身的激活系統(tǒng),脫離使自己不適的情感體驗就成為了一個重要的研究課題。Bowlby 依戀理論認為,來自生理或心理的應激源都可以自動激活依戀系統(tǒng),而只有在激活依戀系統(tǒng)的前提下,才能更清晰有效的研究個體的依戀類型及內(nèi)部工作模型,Ainsworth的陌生情景測試采用了這種手段,在嬰兒因母親離開感到不適時研究嬰兒的行為與情感反應。為了將被試感到受到來自依戀系統(tǒng)激活的威脅,依戀啟動是常用的一種實驗手法,在遇到依戀相關威脅時,個體會自動激活對依戀對象的內(nèi)在表征,激活也會很快自動擴散到對依戀對象可得性的表征中,研究中常采用的啟動方法有單詞啟動和句子啟動(王爭艷,楊葉,汪斌,2006),以及通過場景圖片進行啟動操作(He,Li,& Li,2011)。而Miller(1999a,1999b)采用依戀相關故事進行啟動,發(fā)現(xiàn)對被試依戀系統(tǒng)產(chǎn)生了很強的激活作用,并且與依戀有關的記憶的激活也影響了與依戀無關的信息的處理。本實驗為了加強啟動的效果,采用Miller(1999b)實驗中的依戀相關啟動故事來對個體依戀系統(tǒng)進行啟動,試圖激活個體的依戀系統(tǒng)并提供分離相關的應激源。
盡管少數(shù)研究者用實驗方式探討了內(nèi)部活動模型的認知功能,甚至提出了記憶中的“依戀圖式效應”,但這種效應的認知機制仍不清晰,仍然缺乏更精細的實驗范式來進行深入探討。本實驗將研究重點放在現(xiàn)今研究大多忽略的記憶領域中的主動遺忘能力,而這一研究議題涉及個體對依戀相關痛苦記憶的主動遺忘,可能更加具有現(xiàn)實意義。通過Think/No Think這種有效的測量主動遺忘能力的實驗范式,探討個體的成人依戀對主動遺忘能力的影響。根據(jù)已有的研究結(jié)果,預期高依戀回避的個體可能會有更好的主動遺忘能力,而高依戀焦慮被試的主動遺忘能力可能與依戀是否啟動密切相關。
本實驗被試為通過網(wǎng)絡線上招募的141名大學生,其中完成全部任務并通過數(shù)據(jù)篩選的被試共有100名,包括35名男生,被試年齡在18~25歲之間(M=21.93,SD=1.85)。所有被試的視力和矯正視力均正常。
由于疫情原因,本實驗采用線上實驗方式,使用gorilla線上實驗平臺編寫實驗,被試在平臺上使用個人電腦或手機移動端完成實驗。
啟動材料采用Miller(1999)實驗中的依戀相關故事,故事講述了兩個從小學時期就關系很好的好朋友艾米麗和薩拉隨著年齡增長漸行漸遠的經(jīng)過,以艾米麗的視角回憶了過去兩人發(fā)生的隔閡和矛盾,文本由英語母語者翻譯成中文,共計2372個字,文后有兩道試題檢測被試是否認真閱讀了故事。非啟動組用于對照實驗的故事選用了契訶夫的短篇小說《變色龍》,共計2349個字,同樣也有兩道試題檢測被試是否認真閱讀了故事。
記憶實驗采用24個中文雙字詞對進行,其中每個詞對由一個中性名詞和一個依戀相關負性詞(He,Li,& Li,2011)組成。中性詞由《現(xiàn)代漢語頻率詞典》中選出,詞頻均值為0.12750%(0.07600%~ 0.15200%)(《現(xiàn)代漢語頻率詞典》,北京語言學院語言教研室編著,1988年),平均筆畫數(shù)(每個詞對共4個字的總筆畫數(shù))為33畫(17畫~45畫),所有詞對中的兩個詞語不存在相關關系。24個詞對被隨機分為3個詞表,每個詞表8個詞對,分別作為Think組,No Think組和控制組,詞表與操作之間的順序在被試間進行平衡。3個詞表的詞頻和筆畫數(shù)之間不存在顯著差異。本實驗中的所有文本用黑色展示,屏幕背景為白色。
對被試的成人依戀測量采用親密關系經(jīng)歷量表(ECR,Brenan,Clark,& Shaver,1996)的中文版(李同歸,加藤和生,2006)。該量表包括36道題目,7點量表進行評分,其中18道題測量依戀回避(如:“我想方設法避免與朋友過分親密?!?,18道題測量依戀焦慮(如“當朋友要跟我非常親近時,我發(fā)現(xiàn)我自己在退縮?!?。
本實驗采用2(啟動:依戀啟動 vs.依戀未啟動)×3(主動遺忘:Think vs.No-Think vs.Baseline)×2(依戀維度得分:高 vs.低)混合設計,其中依戀維度得分、依戀啟動為組間變量,因變量為被試回憶正確率。
本實驗采用各種方式控制潛在的無關因素,盡量規(guī)避可能對實驗帶來的影響。首先,為了使TNT操作對被試的記憶成績產(chǎn)生明顯的效果,被試在學習階段之后,TNT階段之前要先進行一次記憶效果測試,回憶正確率未達到50%的被試將直接結(jié)束實驗并僅能得到5元被試費。其次,為了確認依戀啟動操作的效果,為依戀未啟動組也提供一篇依戀無關故事進行閱讀,同時在閱讀完故事后,無論是依戀啟動組被試還是依戀未啟動組被試都需要回答兩道關于故事內(nèi)容的選擇題,以檢驗被試是否認真閱讀故事,保證啟動操作效果,若被試回答錯誤則同樣直接結(jié)束實驗。第三,為了排除三個詞表的記憶難度不同導致被試的記憶成績出現(xiàn)不同,采用拉丁方設計平衡,使每個詞表平均地在Think、No Think、Baseline三種條件下均有出現(xiàn),將被試隨機分到每種詞表與操作的組合順序。另外,為了避免被試對任務不熟悉導致的表現(xiàn)不佳問題,每個階段都為被試設計了練習階段,被試可以重復練習階段直到自己完全明白任務內(nèi)容,完成全部實驗后,可得到20元被試費。
實驗共分為五個階段,整體的實驗流程圖如圖1所示。
圖1 實驗整體流程圖
學習階段中,全部3個詞表共24個詞對呈現(xiàn)兩遍,每遍中詞對出現(xiàn)順序隨機,共呈現(xiàn)48個試次,正式試次開始之前提供可以依被試需要重復進行的練習試次。在每個試次中,屏幕上先呈現(xiàn)出一個黑色注視點,持續(xù)0.5s,隨后詞對同樣以黑色呈現(xiàn)在屏幕上,持續(xù)時間為5s。要求被試集中注意力盡力記住所有詞對之間的聯(lián)系,并告知若學習效果不佳,記憶成績遠低于平均成績將被直接終止實驗。學習階段實驗流程如圖2左側(cè)示意圖。
圖2 學習階段、測試階段1及TNT階段流程示意圖
在測試階段1中,同樣要對全部24個詞對進行測試,詞對出現(xiàn)順序隨機。在每個試次中,屏幕上先呈現(xiàn)出一個黑色注視點,持續(xù)0.5s,隨后詞對中的線索詞(詞對左邊的詞)同樣以黑色呈現(xiàn)在屏幕上,下方有一個藍色邊框的文字輸入框,用以讓被試輸入目標詞(詞對右邊的詞),被試在輸入完成后可按下回車鍵立即進入下一試次,若10s后被試仍未完成作答則會直接進入下個試次。在此階段結(jié)束后實驗程序自動統(tǒng)計被試正確率,若未達到50%則直接終止被試實驗。測試階段1實驗流程如圖2中間示意圖。
在TNT階段中,則僅有Think詞表及No Think詞表的16個詞對出現(xiàn),在此階段中每個詞對出現(xiàn)三遍,詞對出現(xiàn)順序隨機,共有48個試次。在實驗開始前,告知被試此階段中只會出現(xiàn)線索詞(詞對左邊的詞),而仍然不出現(xiàn)目標詞(詞對右邊的詞),被試需要根據(jù)出現(xiàn)在線索詞之前的操作提示信號“Forget”或“Recall”確定該試次中的操作。當信號為“Forget”時,要求被試將注意力完全集中在線索詞上,而不要去想與之對應的目標詞;當信號為“Recall”時,要求被試努力回憶與之對應目標詞并在心里進行默念。
在每個試次中,屏幕上仍然先呈現(xiàn)一個黑色注視點,持續(xù)0.5s,然后在屏幕中央呈現(xiàn)提示信號“Forget”或“Recall”,持續(xù)1s,接下來呈現(xiàn)線索詞,持續(xù)4s,最后呈現(xiàn)一個持續(xù)0.5s的白色空屏,用以將不同試次之間區(qū)分開來。在實驗正式開始前,為被試提供“Forget”及“Recall”兩種操作的練習試次,以熟悉任務,被試認為完全明白任務內(nèi)容后則可進入正式實驗。TNT階段實驗流程見圖2右側(cè)示意圖。
測試階段2與測試階段1完全相同,但不會由于正確率過低而再次排除任何被試,所有被試在完成此測試階段后均進入依戀問卷階段,填寫ECR問卷,隨后結(jié)束實驗。實驗結(jié)束后統(tǒng)計被試三個TNT條件下詞表的回憶正確率,計算出被試ECR得分,根據(jù)焦慮、回避維度的得分將被試分為高焦慮組、低焦慮組、高回避組、低回避組。
采用Python中Pandas 0.23.4包清洗數(shù)據(jù),SPSS 22.0分析數(shù)據(jù)。對所有被試三個TNT條件下的記憶成績進行描述性統(tǒng)計分析,所有被試的三個條件下的成績均在平均值加減2個標準差之內(nèi)。因此,以下的數(shù)據(jù)分析中,根據(jù)被試ECR量表的得分計算出被試的焦慮/回避類型,將焦慮維度得分高于所有被試焦慮維度中位數(shù)的被試分為高焦慮組,焦慮維度得分低于所有被試焦慮維度中位數(shù)的被試分為低焦慮組;將回避維度得分高于所有被試回避維度中位數(shù)的被試分為高回避組,回避維度得分低于所有被試回避維度中位數(shù)的被試分為低回避組(Mikulincer,Dolev,& Shaver,2004)。
根據(jù)被試在ECR量表上得到的回避維度得分按照中位數(shù)分為高依戀回避和低依戀回避組,兩組被試在各實驗條件下回憶正確率的描述性統(tǒng)計結(jié)果如表1所示。
以TNT操作為組內(nèi)變量,被試回避類型、啟動操作作為組間變量,進行3*2*2重復測量方差分析,結(jié)果顯示TNT操作主效應顯著,F(xiàn)(2,95)=8.70,p<0.001,事后比較顯示Think組記憶成績顯著優(yōu)于No Think組,p<0.001,Think組記憶成績也顯著優(yōu)于基線組,p=0.001,No Think組記憶成績低于基線組且邊緣顯著,p=0.077,基本達到了TNT操作的一般效果,即Think操作使被試記憶成績上升,而No Think操作使被試成功遺忘了詞對之間的練習。TNT操作與回避類型交互作用邊緣顯著,F(xiàn)(2,95)=2.57,p=0.082,TNT操作與回避類型與啟動操作的交互作用顯著,F(xiàn)(2,95)=3.78,p=0.026。
對TNT操作與回避類型與啟動操作的交互作用進行簡單主效應分析,對于高回避類型被試,在依戀未啟動條件下Think、No Think、基線組之間均無顯著差異,但在依戀啟動條件下No Think組記憶成績顯著低于Think組,p=0.006,No Think組記憶成績也顯著低于基線組,p=0.015。結(jié)果如圖3所示。
對于低回避類型被試,在依戀未啟動條件下Think組記憶成績顯著高于No Think組,p=0.001,Think組記憶成績也顯著高于基線組,p=0.002,No Think組記憶成績低于基線組但不顯著,p=0.227。在依戀啟動條件下Think組記憶成績顯著高于基線組,p=0.031,但與No Think組記憶成績差異不顯著,p=0.304,No Think組在此條件下記憶成績反而高于基線組但不顯著,p=0.457。結(jié)果如圖4所示。
圖4 低回避類型被試回憶正確率
對TNT操作與回避類型的交互作用進行簡單主效應分析,對于高回避類型被試,No Think組記憶成績顯著低于Think組,p=0.019,No Think組記憶成績也顯著低于基線組,p=0.038,但Think組與基線組之間記憶成績沒有顯著差異,p=0.521。對于低回避類型被試,Think組記憶成績顯著高于No Think組,p=0.001,Think組記憶成績也顯著高于基線組,p<0.001,No Think組記憶成績低于基線組但無顯著差異,p=0.679。結(jié)果如圖5所示。
圖5 被試回憶正確率:回避維度
根據(jù)被試在ECR量表上得到的焦慮維度得分按照中位數(shù)分為高依戀回避和低依戀回避組,兩組被試在各實驗條件下回憶正確率的描述性統(tǒng)計結(jié)果見表2。
表2 依戀焦慮維度高低的被試在各實驗條件下被試回憶正確率的均值與標準差(M±SD)
以TNT操作為組內(nèi)變量,被試焦慮類型、啟動操作為組間變量,進行3*2*2重復測量方差分析,結(jié)果顯示TNT操作主效應顯著,F(xiàn)(2,95)=6.82,p=0.002,TNT操作與焦慮類型交互作用顯著,F(xiàn)(2,95)=3.29,p=0.041。
對TNT操作與焦慮類型的交互作用進行簡單主效應分析,對于高焦慮類型被試,No Think組記憶成績顯著低于Think組,p=0.022,No Think組記憶成績也顯著低于基線組,p=0.025,但Think組與基線組之間記憶成績沒有顯著差異,p=0.645。對于低焦慮類型被試,Think組記憶成績顯著高于No Think組,p=0.011,Think組記憶成績也顯著高于基線組,p<0.001,No Think組記憶成績與基線組無顯著差異,p=0.857。結(jié)果如圖6所示。
圖6 被試回憶正確率:焦慮維度
首先,TNT操作主效應顯著,且事后比較中No Think組記憶成績邊緣顯著差于基線組的結(jié)果表明本實驗的TNT操作是較為成功的,通過No Think操作被試成功實現(xiàn)了對詞對主動遺忘的目標,為之后進一步的分析提供了可能。
實驗結(jié)果中TNT操作與回避類型與啟動操作的交互作用顯著無疑是實驗的最大發(fā)現(xiàn)。對于高依戀回避個體,Think、No Think、基線三個詞表的記憶成績在未啟動條件下差異并不顯著,No Think詞表的記憶成績甚至還高于基線組,說明在這個條件下高依戀回避個體并沒能成功應用自己的防御機制,而是激活了自己的依戀系統(tǒng),從而無法成功主動遺忘依戀相關詞對。在啟動條件下,高依戀個體No Think組詞表的記憶成績顯著低于基線組,表現(xiàn)出了極強的主動遺忘能力。這可能是因為在之前閱讀了分離相關的包含負面情緒的文章,高依戀回避個體受到威脅,反而啟動了自己的防御機制,停用了包括記憶詞對之內(nèi)的一切依戀相關信息,成功遺忘掉了No Think組詞對之間的聯(lián)系。值得一提的是,在這個條件下Think組與基線組的記憶成績也不存在顯著差異,或許也表明了受到啟動操作的依戀威脅后,個體采用極為激烈的停用策略,拒絕記憶與依戀相關的負性詞語,以至于Think操作也并不能增加其記憶成績。對于低依戀回避個體,則是在依戀未啟動條件下表現(xiàn)出了較好的主動遺忘效果(至少是Think組較好的記憶效果),Think組記憶成績顯著高于基線組組,且No Think組記憶成績低于基線組,這可能是因為對于較為安全的依戀個體來說,依戀相關負性詞作為一種記憶實驗材料并不能完全喚起個體對依戀相關的負面體驗,個體僅僅在采用一般的方式記憶詞對,因而產(chǎn)出了整個實驗中最為“正?!钡腡hink/No Think操作效果;而依戀啟動條件下,No Think組的記憶成績反而優(yōu)于基線組,表明該條件下被試的依戀系統(tǒng)被激活,導致即使被告知不要想與線索詞相聯(lián)系的依戀相關目標詞,被試依然無法控制自己的注意力,反而提升了No Think詞表中詞對的記憶成績。
如上所述,高依戀回避個體和低依戀回避個體在實驗之中展示出了截然不同的表現(xiàn),高依戀回避個體在啟動條件下采用了成功的防御策略實現(xiàn)主動遺忘,反而在未啟動條件下無法控制自己的記憶內(nèi)容;低依戀回避個體則在啟動條件下表現(xiàn)出了對依戀相關信息的遺忘困難和過度關注,而在未啟動條件下保持了相對安全的心理狀態(tài),實驗表現(xiàn)良好。這樣的交互作用可能是由兩種依戀類型個體內(nèi)部工作模型之間的差異導致的,在Baldwin等(1993)的研究中,在信任伴侶的背景中,高依戀回避個體反而表現(xiàn)出對依戀相關負性詞的超乎尋常的快速反應,這表明對于高依戀回避個體來說,其內(nèi)部工作模型可能一直處于非安全狀態(tài),盡管并沒有經(jīng)歷消極體驗,仍對所有依戀相關刺激保持警覺而付出較大的注意力。而在經(jīng)歷負面事件,或是其依戀系統(tǒng)遭到負性刺激啟動時,高依戀回避個體就會采取停用策略,停止一切有關依戀的記憶、思考、注意等心理過程,從而規(guī)避受到依戀相關情感傷害的風險。而對于低依戀回避個體來說,其內(nèi)部工作模型決定了在未經(jīng)啟動時依戀系統(tǒng)并不激活,處于安全狀態(tài);而在依戀相關信息進行啟動后,其內(nèi)部工作模型也是對依戀相關內(nèi)容付出更多注意。也就是說,依戀啟動的低回避個體與依戀未啟動的高回避個體的行為模式十分相似,高回避個體有可能時時刻刻都處在“啟動”狀態(tài)之中。
其次,TNT操作與回避類型的交互作用顯著,高回避類型被試No Think組記憶成績顯著低于基線組,但Think組則與基線組無差異,說明高回避類型被試在整體上對依戀系統(tǒng)進行了抑制,對No Think和Think組詞表都出現(xiàn)了抑制現(xiàn)象,但低回避類型被試則是No Think組詞表的抑制不成功,Think組詞表的記憶更為成功,說明對于情感色彩濃烈,容易喚起被試不適體驗的依戀負性詞,低依戀回避被試并不能很好地進行主動遺忘,這與Sakaki等(2014)的研究結(jié)果相符,他們將Think/No Think范式擴展到行為反應領域,發(fā)現(xiàn)對于中性目標被試可以很好地進行抑制,對行為反應進行遺忘,但對于負性情感的目標被試則不能做到抑制。說明對于一般個體來說,對具有強烈負性情感色彩的內(nèi)容是難于抑制的,這樣的目標很可能會直接激活個體的依戀系統(tǒng),產(chǎn)生擴散激活而使其無法遺忘。
最后,另一個有趣的結(jié)果是TNT操作與焦慮類型的交互作用也顯著,且表現(xiàn)出與回避類型完全一致的模式,即高焦慮類型被試Think操作無效,而No Think操作有效;低焦慮類型被試則是No Think操作無效。但依戀焦慮類型與是否啟動則完全沒有顯示出交互作用,說明高焦慮類型被試的內(nèi)部工作模型與回避類型被試存在一定相似之處,即由于不安全感的存在,高依戀焦慮被試同樣也對依戀相關負性詞具有強烈的抑制效果,Think操作并未使詞表記憶成績變得更優(yōu),No Think操作使詞表記憶成績變差,盡管高焦慮被試應當采用過度激活的防御機制,其實在本質(zhì)上對于依戀相關內(nèi)容可能也存在一定的與高回避個體類似的來自不安全感的抵觸。但焦慮類型與啟動操作之間完全不存在交互作用,高、低焦慮類型被試在啟動操作或未啟動操作下都展現(xiàn)出了同樣的主動遺忘模式和能力,或許提示焦慮類型是更為穩(wěn)定的一種依戀類型區(qū)分,無論高焦慮類型或是低焦慮類型都很難受到啟動操作的影響。
總的來說,這些結(jié)果并不完全符合“依戀圖式效應”的預期(Mikulincer,1998),而是擴大了對產(chǎn)生這種效應的條件的認知。高依戀回避的被試只是在啟動條件下,才表現(xiàn)出極大的主動遺忘能力,在未啟動的條件下,并沒有表現(xiàn)出更多的主動遺忘。而無論是高焦慮還是低焦慮的被試,在兩種啟動操作下都有同樣的主動遺忘。這些結(jié)果與采用回憶、再認等閾上測試的結(jié)果不一致(Mikulincer & Orbach,1995;Mikulincer,1998;Mikulincer et al.,2001),但與采用情緒啟動下的喜好判斷等閾下測試結(jié)果類似(Mikulincer,Girschberger,Nachmias,& Gillath,2001;Li & Kato,2011)。這可能反映出依戀的內(nèi)部活動模型,具有外顯和內(nèi)隱兩個成分。不同的實驗范式可能探測到的是不同的成分(Li,2006)。另外,考慮到主動遺忘其實是加強了外側(cè)前額葉皮層所參與的認知控制過程(Anderson et al.,2004;陳玉明,李思瑾,郭田友 等,2021),無論是哪種依戀類型的被試,這種神經(jīng)機制都是共同的,這或許反映出主動遺忘有可能是探測到內(nèi)隱的內(nèi)部活動模型部分。這方面的假設還需要進一步的深入研究。
本實驗結(jié)果為進一步理解不同依戀類型個體的依戀內(nèi)部工作模型提供了一定的證據(jù)。首先,當依戀系統(tǒng)被啟動操作激活,個體感到受到相關威脅時,即使是安全依戀的被試也不能逃脫干擾,No Think操作失效,被試無法將依戀相關的記憶主動消除,這提示我們安全依戀類型的個體可能并不完全“安全”,仍然會對依戀相關的負面刺激感到不適并影響其行為表現(xiàn)。其次,高依戀被試表現(xiàn)出與低依戀被試相反的行為模式,說明其停用策略的防御機制并不是時時刻刻都在啟動的,在未受到明顯與依戀相關的應激源威脅時,其表現(xiàn)出與低依戀模式受到啟動時一致的主動遺忘能力缺失狀況,可能表明其依戀系統(tǒng)隨時都處于激活狀態(tài),持續(xù)地感受到不安全感;而受到依戀相關刺激啟動時,反而停用了自身依戀系統(tǒng)以啟動防御機制,這一現(xiàn)象說明其停用策略可能是一種觸發(fā)式的過程,而并不是長期持續(xù)有效的過程(Baldwin,1992),這與前人研究中被試認知負荷較大時無法達到防御效果的結(jié)論也是相符的(Mikulincer,Girschberger,et al.,2001)。相反,不適感和不安全感可能才是高依戀回避個體處于的更一般的狀態(tài)。高焦慮個體的內(nèi)部工作模型可能與外界的觸發(fā)無關,其防御策略一直維持著作用,但其過度激活的策略與高回避個體的停用策略表現(xiàn)出相似的模式,都增強了其主動遺忘的能力,表明過度激活的狀態(tài)事實上也可能是對親密關系、依戀對象的一種逃避。
在現(xiàn)實意義上,以上闡述的各個依戀類型個體的內(nèi)部工作模型也有助于我們理解個體行為。高回避和高焦慮個體同時都有更強的主動遺忘能力,由于他們不安全的依戀內(nèi)部工作模型,都需要從不快的體驗中逃離開,盡管前者使用停用策略而后者使用過度激活策略,本質(zhì)上二者都需要抑制自身從依戀中獲得的不悅,遺忘掉那些不愉快的經(jīng)歷。但二者區(qū)別在于過度激活的策略似乎是長期有效的,而停用策略只是在外部出現(xiàn)威脅應激源時才顯現(xiàn)效果,提示高回避個體在日常生活中可能持續(xù)體驗著更長期的不安全感,反而需要更多的認知資源來控制自己的思維和記憶。
本研究同樣存在一些不足之處,最大的問題在于,詞對的學習階段被置于啟動操作之后,因而被試可能在學習階段就受到之前啟動操作的影響,詞對的記憶差距可能并不完全由Think/No Think階段帶來,由于前人研究表明高回避個體對依戀相關負面信息的回避從編碼階段就已經(jīng)開始(Fraley et al.,2000),不同依戀類型的被試可能本身對依戀相關詞語的學習水平就有很大差距。然而,實驗結(jié)果卻顯示不同依戀類型與Think/No Think操作的交互作用顯著,對高依戀回避被試和低回避被試基線成績的獨立樣本t檢驗也顯示兩者之間的記憶成績并不存在顯著差異,提示盡管有著這樣實驗設計上的不足,實驗差異的來源仍然主要是在Think/No Think階段,而在學習階段不同回避類型的被試達到了相同的學習效果。對此結(jié)果,幾種可能原因包括:第一,高依戀回避被試的去激活化策略防御機制很可能是源于其主動的注意力轉(zhuǎn)移,即對依戀相關詞的記憶不付出全部的注意力,前人研究也表明高依戀焦慮和高依戀回避類型被試都會將注意力從依戀相關負性詞轉(zhuǎn)移開來,從而導致了更差的記憶成績(Dewitte,Koster,et al.,2007)。而在本實驗中,由于學習階段之前告知被試,如果學習階段結(jié)束后測試成績遠遠低于人群平均水平,被試將被立即終止實驗并只能得到部分被試費,因而即使高依戀被試對依戀相關詞產(chǎn)生了不適感,也需要控制自我將注意力集中在單詞的記憶上以獲取更好的實驗表現(xiàn),也就在這個階段中達到了與低依戀被試相似的基線記憶水平。而在Think/No Think階段中,由于沒有對自身表現(xiàn)的擔憂,高焦慮被試很可能就將注意力從依戀相關的目標詞上移開,只集中在中性線索詞上,從而達到了No Think條件下通過提取誘發(fā)遺忘的效果;第二,可能是受到依戀啟動的高依戀回避被試采用了防御機制,停用其依戀系統(tǒng),因而依戀相關詞并不喚起其不適感和不安全感,在實驗中也就擁有了更好的記憶成績。然而,盡管在本實驗中這樣的實驗設計并未帶來影響,在后續(xù)的實驗中也應當考慮將依戀啟動階段置于詞對學習階段之后,如果要排除學習依戀相關詞對帶來的啟動影響,應當將學習階段與啟動、Think/No Think階段分為兩天進行。
其次,由于線上實驗難以監(jiān)控被試的認真程度,本實驗力求縮短時間減少每個被試需要進行的試次數(shù)目,最終將實驗時長控制在了25~30分鐘,然而這也犧牲掉了實驗中本應加入的對照詞對,最初的實驗設計中還包含用中性詞和依戀無關負性詞作為目標詞的控制組,以反映不同依戀類型被試不同條件下對不同類型詞語的Think/No Think成績反應差別,在后續(xù)的研究中若有條件也應將其添加進來,作為嚴謹?shù)膶φ湛刂平M。
第三,由于線上實驗的限制,本實驗最終的測試階段并未與之前的學習階段、Think/No Think階段間隔兩天進行,可能存在一定誤差,但是由于本實驗中詞對較少,詞表重復次數(shù)僅為兩遍,正確率通過標準50%也較為寬松,在大多數(shù)被試通過的情況下也預留出了足夠的記憶成績浮動空間,避免了天花板效應的出現(xiàn),然而后續(xù)實驗中還應力求嚴謹,將測試階段挪到間隔24小時后進行。
最后,Think/No Think范式雖然被廣泛用于研究主動遺忘,在本實驗中也利用負性依戀相關詞試圖模擬日常生活中不同類型個體對痛苦記憶的遺忘過程,但對無關詞對之間聯(lián)系的記憶與正常的情景記憶仍然存在差別。之前的研究利用Think/No Think范式對被試的情景記憶進行研究,發(fā)現(xiàn)被試并不能在No Think條件下成功抑制(Bulevich et al.,2006),因此要想使研究更具有現(xiàn)實意義,貼近現(xiàn)實情況,還需采用情景記憶作為Think/No Think實驗材料,研究不同依戀類型被試在其中的表現(xi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