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目的是探討團體認知行為療法的干預對高自殺傾向在校大學生的影響。方法選擇2020年入學的高自殺傾向在校大學生,共87例,分為干預組和對照組,干預組采用團體認知行為療法進行干預,對照組僅進行定期監(jiān)護性談話。在干預前、干預后和干預后6個月運用《自殺意念自評量表》(SIOSS)、《個人評價問卷》(PEI)和《應付方式問卷》對干預效果進行評估。結(jié)果 干預后和干預后6個月,干預組的自殺意念水平比對照組顯著降低(ρ<0.01),個人評價水平(ρ<0.05)和積極應付方式(ρ<0.01)顯著升高,干預組的消極應付方式在干預后6個月顯著低于對照組(ρ<0.05)。結(jié)論是團體認知行為療法模式的干預,可以提升高自殺傾向大學生的自我評價水平,發(fā)展積極應對方式,逐步減少他們的消極應對方式,并有效降低大學生的自殺意念,值得高校心理危機干預工作人員借鑒。
關鍵詞:大學生;自殺;團體認知行為療法;干預
一、引言
自殺是一個非常嚴峻的公共醫(yī)療、衛(wèi)生問題,在我國是15歲至34歲青少年群體的第二位死亡原因[1]。自殺是指從自殺意念、自殺計劃到自殺未遂或自殺成功的系列行為,從自殺意念到自殺成功,存在強度的升級與過渡。對高自殺傾向人群的研究發(fā)現(xiàn),他們存在較多的不合理認知模式以及負性思維內(nèi)容,人際交往技能較差,應對方式偏向消極,并缺乏社會支持,低自尊,無助感強烈,遇到壓力事件后容易產(chǎn)生消極情緒并引發(fā)自殺行為[2-3]。
高校在新生入校后開展心理普查,繼而識別高自殺傾向以及相關精神癥狀的學生并進行干預是預防在校大學生自殺的重要手段。李茜等研究發(fā)現(xiàn),及時對高自殺意念學生進行面談咨詢,可以有效預防自殺行為的發(fā)生[4];楊新國應用研究型心理咨詢模式的團體輔導對大學生自殺意念進行干預,也收到了良好的效果[5]。
認知行為模式的自殺干預主要內(nèi)容是通過調(diào)整不合理認知,進而發(fā)展適應性行為,并進行問題解決技能、人際交往技能的訓練,提升自我效能感、控制感,以此減少不良情緒和自殺意念,達到降低自殺行為頻率的效果[6]。
本研究認為自殺傾向是在應激因素、保護性因素、個體易感性因素共同作用下產(chǎn)生的思維或行為結(jié)果,擬通過調(diào)整個體易感性因素中的低自尊(低自我評價)和應對方式來促進自殺傾向的改變?;谏鲜黾僭O,本研究采用不相等實驗組控制組前后測準實驗研究設計,在2020年10月至2021年6月,我們以87名自殺高危在校大學生作為研究對象,對干預組54名學生進行團體認知行為療法模式干預,通過調(diào)整大學生應對方式和自我評價水平來降低自殺傾向,取得較好的效果,現(xiàn)報告如下。
二、研究方法
(一)研究對象
本研究選取某高校2020級新生入學1個月后的心理普查數(shù)據(jù)并對高分學生進行逐一篩查談話,共篩選出《自殺意念自評量表》(SIOSS)高于20分的學生87人,然后從中選取自愿參加本研究的被試共54人:其中男生31人,女生23人,曾診斷精神、心理疾?。êp相情感障礙、抑郁癥、強迫癥等)目前正在服藥、處于緩解穩(wěn)定期的共13人;干預的方法為團體認知行為模式治療,入組前由訪談咨詢師告知學生本研究的目的和意義,取得學生的積極配合與支持,以確保研究干預過程順利進行。其余33名學生不愿進行團體治療,編為對照組,按照學校心理危機干預措施給予重點關注,由輔導員或心理老師定期進行監(jiān)護性談話。
(二)觀測指標
本研究采用《自殺意念自評量表》(SIOSS)進行自殺意念的測量。該量表共26個條目,自評式,是否計分,得分越高自殺意念越強。量表包括絕望、樂觀、睡眠、掩飾四個因子,具有較好的結(jié)構(gòu)效度;4個月重測信度0.86,Cronbachs α系數(shù)0.79,Spearman-Brown分半系數(shù)0.824;以12分作為初步篩選自殺意念者的量表劃界點[7]。
自我評價水平以《個人評價問卷》(PEI)作為測量工具,它可對學業(yè)表現(xiàn)、體育運動、外表、愛情關系、社會相互作用、同人們交談、有可能影響自信判斷的心境狀態(tài)和總體自信水平八個維度進行評價,共計54個條目,以4級評分,總分范圍54—216,分值越高表示自我評價水平越高。分量表的Cronbachs α系數(shù)在0.67-0.89,間隔一個月重測信度的相關系數(shù)是0.25-0.90,總量表分的重測相關在0.90以上[8]。
應付方式采用肖計劃(1995)編制的《應付方式問卷》,包括退避、幻想、自責、求助、合理化和解決問題六個因子,各因子效度評估的因素負荷取值在0.35及以上,重測信度在0.62—0.72之間[9]。取解決問題、求助、合理化為積極應付方式,退避、幻想、自責為消極應付方式。
(三)團體認知行為療法干預程序
團體認知行為療法干預,其核心在于利用一整套結(jié)構(gòu)化的、短程的、著眼于當下的方法引起來訪者認知的改變,以合理認知替換不合理認知,進而帶來情緒和行為上持久的改變。
在正式干預前的準備階段,成立團體認知行為治療干預工作組,由6名獲得碩士學位的專職心理健康教師組成,工作組所有教師參加12課時的認知行為療法培訓,培訓內(nèi)容包括認知行為療法理論基礎,確認情緒,識別和評價自動思維,應對自動思維,識別和矯正核心信念,行為激活,問題解決和技能指導,放松和正念,以及團體心理治療培訓。
為保證團體治療的效果,將入選的54名被試學生分成三個小組,每組18人,每個小組的干預全程由兩名咨詢師主持。團體治療一共15次,每周2次,共持續(xù)8周,每次60至90分鐘,每次團體治療開始前均按照統(tǒng)一的治療方案程序進行,每周治療結(jié)束后由一名具有心理治療督導資質(zhì)的督導師對團體認知行為治療過程進行督導和質(zhì)量控制,三個小組的觀測指標統(tǒng)一進行數(shù)據(jù)分析。
第一階段,情緒認知提升階段,共5次。第1次:團隊熱身,介紹團體治療規(guī)則,認知療法的心理教育;第2-3次:情緒的感知與識別,情緒與事件的關系,評定情緒強度,區(qū)分情緒和自動思維,應對自動思維,團體治療后完成家庭作業(yè)——認知三欄表;第4-5次:呼吸和肌肉放松,識別和矯正功能不良的核心信念,發(fā)展和強化新的核心信念,行為激活,團體治療后完成認知五欄表。
第二階段,自我評價提升階段,共4次。第6次:團體成員自我暴露,引發(fā)自卑的事件、情境及自卑帶來的情緒、行為;第7次:通過三欄表尋找自己的優(yōu)點和缺點,接納不完美的自己,學習用樂觀主義的方式從積極的方面看待自己的不足和缺點;第8次:練習五欄表,思考自卑情景下的應對策略,成員分享,角色扮演,評估效果,放松練習,團體治療后完成家庭作業(yè);第9次:自我評價與自殺關系的心理教育,用五欄表列出引起自殺意念或行為的情境,學習使用具有適應性的認知和行為應對自殺意念或行為,并以此為家庭作業(yè)。
第三階段,問題解決技能提升階段,共6次。第10次:討論生存的理由和意義,學習識別促發(fā)自殺意念的誘因并制定應對策略及安全防范措施,并用五欄表記錄;第11次:進行應激、壓力的心理教育,分享應對自殺意念的方法及安全防范措施,分享過去生活的意義及對未來生活的期待,用行為激活強化合理的應對策略;第12-13次:進行應對方式的心理教育,用三欄表記錄消極應對,對引起應激的情景進行識別、分類,思考積極合理有效的應對策略,并用五欄表記錄,分享積極應對的方法,角色扮演并評估,布置家庭作業(yè);第14-15次:分享完成家庭作業(yè)中遇到的問題,將困難概念化,將行為分解并幫助成員激活,同伴成員予以澄清、鼓勵,予以強化,分享在整個治療過程中的收獲。
采用準實驗研究方法,以干預前評估為基線, 在干預措施完成后,及干預后 6個月進行隨訪評估,觀察效果。
(四)統(tǒng)計方法
采用SPSS19.0 計軟件進行數(shù)據(jù)分析。以x±s表示的數(shù)據(jù)資料,采用獨立樣本t檢驗、單因素方差分析,以P<0.05為差異有統(tǒng)計學意義。
三、研究結(jié)果
對干預組54名學生被試,對照組33名學生被試,在干預前、干預后、干預后6個月分別收集自殺意念(取量表中絕望、樂觀和睡眠三因子總分為統(tǒng)計量,S三因子總分)、個人評價(P總分)、應付方式(C積極、C消極),各統(tǒng)計量均值與標準差(x±s)見表1。
(一)干預前、干預后、干預后6個月干預組、對照組自殺意念、自我評價水平、應對方式比較
在干預前,干預組與對照組在自殺意念(S三因子總分)、自我評價水平(P總分)、應對方式這4個指標上(C積極、C消極)的差異均不顯著。
經(jīng)過15次團體認知行為療法的干預后,干預組與對照組相比,自殺意念(S三因子總分)低5.01分,ρ<0.01;自我評價水平(P總分)高7.89分,ρ<0.05;積極應對方式(C積極)高0.44分,ρ<0.01;消極應對方式高0.06,ρ>0.05。即,干預后的學生被試比對照組學生被試,除了消極應對方式無差異,在自殺意念、自我評價水平和積極應對方式上均達到顯著差異。
在CBT模式干預后6個月,再次對被試進行測試,干預組與對照組相比,自殺意念分低6.45分,ρ<0.01;自我評價分高12.53分,ρ<0.01;積極應對方式高0.49分,ρ<0.01;消極應對方式低0.18分,ρ<0.05。即,干預后6個月的學生被試比對照組學生被試,在4個觀測指標上均達到顯著差異。詳見表1。
(二)干預組、對照組時間序列自殺意念、自我評價水平、應對方式比較
對干預組在干預前、干預后、干預后6個月的各指標進行單因素方差分析,4個觀測指標的組間F值均達到極其顯著水平。進行兩兩比較發(fā)現(xiàn),自殺意念在干預后比干預前減少了5.50分,ρ<0.01;干預后6個月比干預前減少6.87,ρ<0.01,比干預后減少1.37,ρ<0.01。自我評價水平在干預后比干預前增加了12.26,ρ<0.01;干預后6個月比干預前增加了16.11,ρ<0.01,比干預后增加3.85,無差異。積極應對方式在干預后比干預前增加了0.34,ρ<0.01,干預后6個月比干預前增加0.39,ρ<0.01;干預后6個月比干預后增加了0.04,無差異。消極應對方式在干預后比干預前減少了0.21,但無顯著差異;干預后6個月比干預前減少了0.37,ρ<0.01。干預后6個與比干預后減少了0.16,差異不顯著,詳見表2。
對對照組在干預前、干預后、干預后6個月的各指標進行單因素方差分析,4個觀測指標的組間F值均未達到顯著水平,在兩兩比較中也進一步說明,對照組的自殺意念、自我評價總分,積極應對方式和消極應對方式從干預前到干預后6個月均無顯著變化。
四、討論與結(jié)論
研究顯示自殺傾向是由諸多因素造成的,包括生理因素、環(huán)境因素、心理社會因素等等?;谧詺⒌摹皯ぁ赘小蹦P驼J為,自殺是應激因素、保護性因素、個體易感性因素三者交互作用的過程。
以矯正認知偏差,進而緩解患者消極情緒、提升社會功能為基礎的認知行為療法被研究者證明對有自殺意念的抑郁癥住院患者產(chǎn)生積極影響[10],對于降低精神分裂癥患者自殺風險效果顯著[11],團體認知行為課程也能夠改善自殺高危青少年的部分自殺行為[12],并且前人的研究多數(shù)從調(diào)整認知偏差,增加問題解決技能或人際溝通技能的角度來降低自殺意念[13-14]。本研究假設采用團體認知行為療法的模式,調(diào)整個體易感性因素中的自我評價和應對方式以降低其自殺意念。整個干預過程達到了較好的效果,通過干預方案的實施,干預組的自我評價水平比干預前有顯著提升,同時能更多的運用積極的應對方式去面對生活中的應激和壓力事件,相應地,他們的自殺傾向也降低到臨界值(12)以下,并且在干預后6個月再測時自殺意念進一步降低;而對照組在干預后和干預后6個月均未產(chǎn)生顯著變化。
值得一提的是干預組的消極應付方式,在干預后比干預前已經(jīng)有所減少,但尚未達到顯著水平,而干預后6個月再測時,則比干預前顯著降低。由此可見,經(jīng)過認知行為模式的干預,干預組學生被試的積極應對方式已經(jīng)被“激活”,而消極應對方式尚未完全消退,積極與消極應對方式在干預后一定的時間內(nèi)是同時存在的。這提示了消極應對方式作為人格的一部分,是比較穩(wěn)定和“頑固”的,并且由于個體長期“得益”于消極應對方式,如回避后減少焦慮,自責后換取他人同情等,因此干預后消極應對方式仍存在這樣的行為慣性,不能顯著消除,會與積極應對方式共存。在積極應對方式的益處凸現(xiàn)出來后,如解決了問題、獲得了他人的幫助和友誼、提升了自我評價等,消極的應對方式逐漸被個體放棄,更多地使用積極方式。
因此,本研究的結(jié)論是,通過團體認知行為療法模式的干預,可以提升高自殺傾向大學生的自我評價水平,發(fā)展他們的積極應對方式,逐步減少他們的消極應對方式,進而有效降低大學生的自殺意念。
五、不足與建議
研究的不足之處:首先,分組非隨機,對照組的選擇是由于篩選的學生被試不愿意進行認知行為模式的干預,因此不得不編入對照組,僅進行監(jiān)護性談話,了解短期內(nèi)心理的動態(tài),確保不發(fā)生心理危機行為,從另一個角度來說,這一組的被試認知偏差和行為模式可能更為“頑固”,更不易改變。其次,鑒于對被試標準化干預處理的需要和師資人員限制,本研究沒有使用團體輔導與個案咨詢對照的研究方式,對兩者干預效果的差異未做考察,這些因素會對研究結(jié)果產(chǎn)生一定影響,有待于今后設立隨機對照或團體/個案對照的方式進一步考察。
本研究對于高校心理危機干預工作的建議:第一,認知偏差、絕望感、自我評價水平過低以及缺乏積極有效的應對方式等是自殺傾向的核心癥狀,高校應該以此切入,在開展心理咨詢和心理危機干預工作中,在認知行為療法模式下,以調(diào)整認知偏差、提升學生自我評價水平進而消除自卑、發(fā)展積極應對方式為著眼點,降低在校大學生的自殺傾向;第二,團體認知行為治療的模式可能在效果上不如個案咨詢,但在效率上無疑能更勝一籌,可以將更高效的團體模式與更具針對性的個案模式結(jié)合起來,在團體治療后對仍有不良反應或效果不明顯的個案開展團體與個案相結(jié)合的模式,如此既能保證心理危機干預工作的普遍性,又能保證獲得良好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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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 王玉潔
作者簡介:王煜,廣東理工學院心理健康教育與咨詢中心教研室主任。
*基金項目:本文系2019年廣東省高校思想政治教育課題“調(diào)整應對方式及自我評價水平對大學生自殺傾向的影響研究”(課題編號:2019GXSZ121)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