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際中文教育視野下中醫(yī)文化初探

楊丹丹 崔玉花

摘要：中醫(yī)文化是中華文化的重要組成成分，中醫(yī)穴位更是中國獨一無二的特色文化，穴位名稱包含了豐富的中醫(yī)文化內(nèi)涵，同時也折射出淵博的中國文化內(nèi)涵。本文旨在講解穴位名稱的過程中揭示穴位名稱中蘊含的中醫(yī)文化，增進學習者對中醫(yī)文化內(nèi)涵的認識。

關鍵詞：穴位名稱；中醫(yī)文化；國際中文教育

文化是區(qū)分一個國家或民族的重要標志，了解一個國家或民族不僅要學習該國家或民族的語言，更要學習其文化。而中醫(yī)文化是中國所獨有的、不同于其他民族國家的文化，中醫(yī)穴位名稱更是承載了濃重的中國文化內(nèi)涵。以穴位名稱為切入點，以國際中文教育課堂為橋梁，既能促進中醫(yī)文化走向世界，同時也是對國際中文教育與中華文化傳播關系深入思考的踐行。

一、穴位名稱與中國文化內(nèi)涵

穴位，學名腧穴，孫思邈在《千金翼方》中寫道：“凡諸孔穴，名不徒設，皆有深意?！盵1]

（一）氣海穴與氣一元論

氣是中醫(yī)里的重要概念，中醫(yī)認為氣為世界的本源，是一種組成世界最基本的物質(zhì)，如《黃帝內(nèi)經(jīng)》[2]認為，天地人源于一氣，天地之氣交合產(chǎn)生了人，即氣分化為天、地、人。氣作用于人體，則是指維持生命的一種基本物質(zhì)，如中醫(yī)中提到的精氣、水谷之氣、濕氣等概念中的氣指的就是一種物質(zhì)。中醫(yī)所講的氣與哲學上所講的氣雖不太相同，但可以推測得知，古人應是觀察人體呼吸或者汗液蒸發(fā)時發(fā)現(xiàn)的這種物質(zhì)，并將其命名為“氣”。古人認為氣海穴與肺氣息息相關，為腹部納氣之根本，是人體生氣之海，是補氣的要穴，從該穴位名稱中可窺探出中國人對氣一元論的認識。

（二）神闕穴與陰陽思想

陰陽學說是中醫(yī)理論形成的一個重要基石，陰陽思想貫穿中醫(yī)治療始終?！饵S帝內(nèi)經(jīng)》中提到：“黃帝曰∶陰陽者，天地之道也，萬物之綱紀，變化之父母，生殺之本始，神明之府也，治病必求于本?！盵2]陰陽，其實是中國古代哲學的一對范疇，是對自然界一切相關聯(lián)事物對立統(tǒng)一屬性的概括。依據(jù)該哲學觀念，中醫(yī)把人體看成一個整體，認為上為陽，下為陰；體表為陽，體內(nèi)為陰；背為陽，腹為陰；四肢外側為陽，內(nèi)側為陰……陰陽平衡則人體無病，發(fā)病皆是因為陰陽失衡。古人認為神闕穴是任脈上的陽穴，命門穴是督脈上的陰穴，陰陽相合，神闕穴便成為人體維持陰陽平衡的一個重要穴位。按照古人的陰陽觀，即上為天，下為地，頭頂天，腳踩地，天為陽，地為陰的思想，神闕穴所在位置恰好是陰陽相交處。從該穴位名稱可看出中國人對陰陽思想的理解和應用。

（三）公孫穴與五行思想

五行學說是中醫(yī)的又一重要理論，五行相生相克的思想也反映在部分穴位名稱中。五行學說指的是金、木、水、火、土五種物質(zhì)間變化的規(guī)律，并將其與四季五時、方位、顏色、五臟一一對應。五行之間相生相克，只有保持協(xié)調(diào)平衡，萬事萬物才能正常運行，身體才能保持健康。基于五行相生思想和《經(jīng)穴解》注：“穴名公孫者，萬物生于土，而土以火為父。以金為子，脾經(jīng)自井隱白，木生大都火，以及太白土，又將生商丘金，有祖孫父子之義，故曰公孫?！盵3]我們可知，公孫穴中的“公孫” 是形容穴內(nèi)氣血物質(zhì)與脾土間的關系就如同公之輩與孫之輩的關系，即木為土之公，火為土之父，金為土之子，水為土之孫，這體現(xiàn)了中國人對五行相生規(guī)律的應用。

（四）列缺穴與取類比象思維

取類比象是中國人特有的一種思維方式。據(jù)《易·系辭下》：“古者包羲氏之王天下也，仰則觀象于天，俯則觀法于地，觀鳥獸之文與地之宜，近取諸身，遠取諸物，于是始作八卦，以通神明之德，以類萬物之情。”[4]可知倉頡造字便是模仿飛禽走獸之跡，這是漢字所體現(xiàn)出來的思維。而在中醫(yī)穴位名稱上也反映了這一思維方式：或比擬山川地理，或比擬自然現(xiàn)象，或比擬建筑物品。如：承山穴、后溪穴、少海穴比擬山川河流，列缺穴比擬天際閃電。古人認為列缺穴所處位置結構狀若天際裂縫，如《經(jīng)穴釋義匯解》：“列缺，古謂天上之裂縫：天門?！盵5]針刺該穴位時人體感覺可像閃電一樣迅速到達頭頂，如《針灸穴名釋義》：“針下之氣常如閃電而達頭面：肺主天氣?！盵6]該穴位名稱蘊含了中國人模仿天際裂縫和閃電的取類比象思維。

（五）璇璣穴與古代天文認知

中醫(yī)把人與天地的關系看得十分緊密，在穴位名稱中也反映了一定的天文知識。中國是世界上最早研究天文的國家之一，相傳黃帝時期，羲和占日，常儀占月，而據(jù)《尚書》記載：“乃命羲和，欽若昊天，歷象日月星辰，敬授人時?！盵7]可見，在傳說中的帝堯時代已經(jīng)設有專門的天文官，歷代如此，中國也因此保留了諸多天文資料。從殷商的干支紀日到漢武帝的太初歷，從《詩經(jīng)》中的七月流火到太陽黑子、彗星的記載，從二十八星宿的命名到二十四節(jié)氣的創(chuàng)作，從東周的測景臺到東漢張衡的渾天儀和候風地動儀，這都是中國古人研究天文學的成果，中醫(yī)穴位中也蘊含了豐富的天文知識。如璇璣穴中“璇璣” 一詞既可指北斗七星前四星，也可泛指北斗七星；在《星經(jīng)》中又被看作是北極星的代稱；在《后漢書》中被看作是測天儀器，中醫(yī)認為璇璣穴的功能就像測天儀器一樣維持平衡，故名之。

二、穴位名稱在國際中文教育文化教學中的應用

國際中文教育課堂是外國人了解中國文化的重要途徑之一，在漢字教學和詞匯教學中融入文化教學，既能使學習者學習到語言本體知識，又能使學習者了解到語言背后相關的文化知識。

（一）從字形演變講氣一元論

漢字的字形是由圖畫性的象形文字逐步演變成不象形的書寫符號，分析單字的字形演變可明確古人造字時的緣由，同時可在教漢字的字形演變時融入文化的講解。以氣海穴為例，氣是象形字，甲骨文中用三條橫線表示，上面和下面兩橫較長，中間較短，如圖1所示，后為與數(shù)字三進行更加明顯的區(qū)分，兩頭橫線漸變彎曲，如圖 2所示，指代為空中的氣流，此時不僅十分形象也接近于現(xiàn)在的寫法。后引申為一切氣體。在本穴中，氣取使人體器官發(fā)揮機能的動力之義。中醫(yī)上解釋：氣，《靈樞·刺節(jié)真邪》云：“真氣者，所受于天，與谷氣并而充身者也。”海是形聲字，從水，每聲，因殷商時期人民皆居于內(nèi)陸，未見過海，故甲骨文未有此字。金文寫法和小篆寫法分別見圖3和圖4，雖然二者字體不同，但可看出構成成分相同，都是由人、母、水三要素構成，取“海是水之母” 之意。需要注意的是甲骨文中“母”

（詳見圖 5）和“每” 可通用。海，許慎在《說文·水部》中提到“天池也，以納百川者”。本義為大海，海洋。后因溪流匯聚于大海引申為聚集之意，本穴取引申義。引用中醫(yī)古籍《針灸穴名解》對“氣海穴” 命名的定義：“本穴與肺氣息息相關，為腹部納氣之根本。茍氣海處不作吸引，則中氣不能達于臍下。男子腹呼吸，全賴氣海為之鼓蕩，乃有吐納也。養(yǎng)生家調(diào)息，綿綿若存，動而愈出者，全在于此。故養(yǎng)生家以本穴為大氣所歸，猶百川之，匯海者。故名‘氣?！！笨芍獨夂Ｑㄖ饕簧碇畾饣h(huán)，是人體生氣之海，是補氣的要穴，體現(xiàn)了氣一元論。

（二）從字義演變講陰陽思想

漢字的字義或詞義也在不斷變化，從演變結果看，有的在原義上擴大，延伸出新義，也有的使原義范圍縮小或轉(zhuǎn)移。在國際中文教育文化教學中，教師可結合六書，借助實物，分析漢字字義演變的同時聯(lián)系相關文化知識，從而達到教學目標。以神闕穴為例，神是會意字，從示從申，左邊形如祭祀上的供桌，右邊形如閃電，本義是指天神，在之后的演變過程中，延伸出精神、高超的、表情等含義。此穴主要指神氣、人的精氣神。闕是形聲字，門表意，表示與門或建筑有關的事物，欮表聲，含有氣閉義，表示仰視城樓會感到敬畏感。闕本義指宮門外的樓臺，在這里指的是門樓、牌樓。神闕意為神氣通行的門戶。教師可展示樓闕模型，啟發(fā)學生理解“闕” 的含義。解釋完“神闕” 二字的字義后，補充神闕穴即為人體肚臍，胎兒與母體聯(lián)絡便是通過臍帶，胎兒出生后，剪掉臍帶，形成肚臍，肚臍便是人體通往外界的門戶，即“闕” 的含義，同時該穴位也是人體維持陰陽平衡的一個重要穴位，是陰陽相交處，蘊含了陰陽思想。

（三）從漢字的構字部件講五行思想

漢字是方塊字，筆畫是構成漢字的最小單位，筆畫構成部件，部件構成整字。在國際中文教育文化教學中，分析漢字的構字部件可解析漢字的字義，從字義中促進學習者對相關文化知識的理解。以公孫穴為例，公：《說文解字》八部：“公，平分也。”公是會意字，從八從厶，意為需平分的事物。本義為平分，有公平之意。后延伸為封建制度最高爵位，如三公、公子、公主等。此穴中取地位高之意，與貴族相關。孫：《說文解字》系部：“子之子曰孫?！睂O是會意字，從子從系，續(xù)也。“孫” 字由“子” 和“系” 兩部分組成，“子” 是兒子的意思，“系” 意為連接、繼承，本義為兒子的兒子。依據(jù)中國五行相生規(guī)律，火生土，土生金，換成人類倫理關系火與金的關系即為祖孫關系，“公” 指確定該穴位時的坐姿，“孫” 則暗含該穴位命名時運用了五行相生規(guī)律。

（四）從詞語的本義講取類比象思維

詞義分本義和引申義，本義是詞的原有意義。在國際中文教育文化教學中，教師可以分析詞的本義講語言本體知識，播放音視頻資源補充相關文化背景知識。以“列缺穴” 為例，列缺有 2 個含義，（1）神話中指天上的裂縫；（2）指閃電。列，《說文解字》刀部“列，分解也”。缺，《說文解字》缶部“缺，器破也”。講完詞義后，教師展示穴位位置圖，播放相關視頻，明確四指并攏，大拇指向外側延伸，在陽溪穴后兩個手指外有凹陷的地方就是列缺穴。教師帶領同學們找到自身的列缺穴，并讓同學們自己觸摸感受列缺穴狀若天際裂縫，同時再告知同學們針刺該穴時產(chǎn)生的感覺可以像閃電一樣能夠迅速到達頭面，說明古人命名該穴一是考慮到了穴位的位置形狀，即取類比象思維，這是古代人們一種認識事物的方式，二是考慮到了針刺該穴位時的感覺，也有類比閃電之意。除了列缺穴中蘊含了中國人的取類比象思維，還有部分穴位也蘊含了這一思維，如承山穴、大陵穴便是以山、陵形象命名；后溪穴、陷谷穴則以溪、谷形象命名；少海穴、尺澤穴以海、澤形象命名。從這些穴位名稱中我們可看出中國人對取類比象思維的推崇。

（五）從詞語的引申義講天文知識

漢語中的多義詞除有本義外，還有在本義基礎上通過隱喻、轉(zhuǎn)喻等方式引申出來的引申義。有的引申義恰好可以體現(xiàn)一定的文化知識，諸如“璇璣”“紫宮” 都體現(xiàn)了古人對天文的認知。以“璇璣穴” 為例，璇璣一詞有7 個含義：（1）亦作“琁璣”，亦作“璇璣”；（2）北斗前四星，也叫魁；（3）泛指北斗；（4）指北極星；（5）喻權柄，帝位；（6）亦作“琁機”，指古代觀測天象的儀器中能運轉(zhuǎn)的部分，亦指整個測天儀器；（7）指前秦竇滔妻所織的回文詩圖。中醫(yī)將人的胸腔類比為渾天儀之輪廓，璇璣穴在人體中的位置，是處天突之下，胸腔之上，似斗運于天，機運于身，其功能就像測天儀器一樣維持平衡，從該穴位名稱中就能反映當時人們對天體的認知程度。此外紫宮穴也蘊含了天文知識，紫宮有3個含義，分別指紫微垣、帝王禁宮、神話中天帝的居室。紫宮是中性詞，在中國古代天文學中，中國人將星空劃分為三垣二十八星宿，三垣分別是紫微垣、太微垣、天市垣，在《史記》中紫微垣被稱作紫宮，唐宋之前，紫色為帝王所使用，宮即王者之所居，而紫宮穴所處位置，就如心臟一樣，恰似王者之所居，這便是“紫宮穴” 名稱的由來。

三、結束語

中醫(yī)文化不僅僅是中國人民的寶藏，也是世界人民的寶藏。將穴位名稱蘊含的中醫(yī)文化應用到國際中文教育文化教學中，不僅可以推動中醫(yī)文化走向世界，傳播中國文化，還可以借用穴位按摩的顯著功效進一步激發(fā)學習者學習中國文化的興趣，提高其學習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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