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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菲利普·羅斯《狂熱者艾利》中的服飾書寫與身份政治

      2023-10-19 01:14:32胡星怡
      常州工學院學報(社科版) 2023年3期
      關鍵詞:艾利猶太民族里夫

      胡星怡

      (華中師范大學文學院,湖北 武漢 430079)

      菲利普·羅斯(Philip Roth,1933—2018)是美國猶太文學界最負盛名的作家之一,曾獲美國國家圖書獎、福克納小說獎、普利策文學獎等重要獎項,并多次獲得諾貝爾文學獎提名。羅斯的作品高度展現了作家本人的社會責任感與現實敏銳度,并極力突破虛構與現實之間的界限,在歷史真實與藝術審美的角力中拓寬了對美國猶太移民社會境遇的言說空間。其早期作品《狂熱者艾利》(Eli,thefanatic,1959)首次發(fā)表在1959年4月的《評論》雜志上,后被收錄在短篇小說集《再見,哥倫布》(Goodbye,Columbus,1959)中,該小說集榮獲達洛夫獎及美國國家圖書獎。實際上,這一故事是對1948年發(fā)生在紐約威徹斯特縣一個真實事件的想象性闡述,羅斯將這一真實事件轉化為精彩的諷刺時代的寓言[1],借此揭示美國猶太移民的文化身份認同問題。

      在《狂熱者艾利》中,羅斯以大量篇幅對猶太移民圖里夫、無名者及艾利等人的服飾進行了精細的描繪,這種服飾書寫凸顯了美國猶太移民的身份政治問題,“自尊來自被人尊重。因為人天生渴望被承認,現代的身份感迅速演變?yōu)樯矸菡?個體借此要求他們的價值得到公開承認”[2],美國猶太移民通過服飾傳達了自身對自我尊嚴的渴求。羅蘭·巴特曾在《流行體系》一書中以“一面是服裝,另一面是世事(monde)”[3]之語揭示了服飾在社會文化中舉足輕重的地位。在羅斯筆下,服飾作為一種表征文化身份的符號反復出現。目前國內外學界對《狂熱者艾利》的解讀多集中于猶太性、空間書寫以及記憶書寫等方面,尚未有學者對這部作品中的服飾書寫進行觀照,基于此,本文試以服飾書寫為切入點,深入探究其中所體現的美國猶太移民的身份政治問題。

      一、 圓帽與黑袍:傳統(tǒng)服飾與身份認同

      菲利普·羅斯在《狂熱者艾利》中以猶太民族的傳統(tǒng)服飾為表征,反映了二戰(zhàn)后的大屠殺幸存者在美國社會中對身份認同的追尋。布萊恩·特納(Bryan Turner)在《身體與社會》一書中指出:“(人類)他們有身體并且他們是身體?!盵4]人類的自我與身體不可分割,而服飾作為身體的某種外在修飾幾乎在所有社會情境中不可或缺,其重要性不言而喻,齊奧爾格·西美爾的《時尚的哲學》、索爾斯坦·凡勃倫的《有閑階級論》、羅蘭·巴特的《流行體系》等論著都曾對服飾文化有過深入的論述。“衣著或飾物是將身體社會化并賦予其意義與身份的一種手段”[5]2,因而服飾同時也與身份建構有著緊密的聯系。羅斯在《狂熱者艾利》中對服飾進行了大量描寫,并以服飾書寫為中心串聯起整個故事情節(jié),這意味著服飾不再是一種簡單的外在的審美裝飾,而是一種可以確證身份認同的文化符號,被賦予了獨特的文化意蘊?!犊駸嵴甙返墓适掳l(fā)生在紐約近郊一個高度現代化的社區(qū)伍登頓中,移民至美國的猶太人群體是這個社區(qū)的主要成員。以圖里夫為首的猶太移民群體是二戰(zhàn)期間猶太大屠殺的幸存者,他們歷經顛沛流離來到美國,最終在伍登頓這一社區(qū)安定下來。借由主人公艾利之眼,這群大屠殺幸存者身上穿著的猶太民族傳統(tǒng)服飾——圓帽與黑袍,成為其最顯著的外表特征。而圓帽與黑袍不僅僅是猶太民族共同的宗教信仰、民族記憶、文化精神的凝聚體,更是猶太人施行“隔都”(Ghetto)的重要手段,由此構成了猶太民族最顯著的身份標識,集中表現了猶太人對本民族文化與自我身份的認同。

      首先,圓帽與黑袍象征著猶太民族的宗教信仰。在小說中,當艾利第一次與圖里夫進行商談時,最先映入他眼簾的是一頂黑色的小圓帽:“他說話的時候背對著艾利,后腦勺就現出一圈黑色,他頭頂缺了一塊!……艾利這才意識到自己看到的是一頂圓頂小帽。”[6]306除了圖里夫之外,他帶來的18個猶太小孩無一不戴著這種黑色的圓頂小帽在社區(qū)的街道空地上來回穿梭玩鬧。在傳統(tǒng)猶太文化中,這種小圓帽在希伯來語中叫作“基帕”(Kipa),義為“遮蓋”,表示對上帝的敬畏。除了黑色的圓頂小帽外,羅斯還在小說中詳細勾勒了圖里夫的助手(一位無名者)所穿的黑袍,這件黑袍同樣也是猶太民族傳統(tǒng)服飾的代表?!昂谏拇笠乱恢鞭抢较ハ?他雙手緊握,放在大腿上,那頂圓頂寬邊的與眾不同的帽子一直推到后腦勺,胡須遮蓋了他的脖子,他每深呼一口氣,輕柔的胡須就會隨著氣流來回飄動?!盵6]310長鬢角以及公共場合穿戴的寬邊黑帽是哈西德教派信奉者典型的穿著打扮,這樣典型的穿著打扮表明無名者是一位哈西德主義者。

      其次,圓帽與黑袍在一定程度上承載著猶太民族的集體記憶,有助于增強民族的集體認同感。大屠殺之后,為了保持猶太民族文化記憶的在場,同時也為了記住民族的血淚史,他們必須戴圓帽,穿黑袍。這是因為除了身上的猶太民族服飾之外,他們早已一無所有。當艾利對無名者的服飾進行譴責時,圖里夫情緒激動地反駁道:“‘他有父母親嗎?’圖里夫說,‘沒有,有妻子嗎?沒有。有孩子嗎?十個月大的孩子?沒有!有朋友隨處可見的村莊嗎?有這樣的猶太集會嗎——在那里你熟悉褲子底下每一個座位的感覺,當你閉上雙眼時可以聞到《摩西五經》羊皮紙的氣味?’圖里夫推開椅子,掀起一絲微風,將艾利的信吹落到地板上。他將身子傾出窗戶,望了望,目光越過伍登頓。在轉過身時,他沖著艾利抖動一根手指?!麄冊谒砩献鲠t(yī)學實驗!這讓他一無所有,派克先生,絕對的一無所有!’”[6]325圖里夫情緒激動的反駁,更襯托出他對無名者孑然一身的孤獨處境的同情,這也表明無名者既缺失維系血緣共同體的紐帶,也喪失了進入地緣共同體的機會。同時,身體殘缺的無名者只能像浮萍一樣,無法在美國這塊土地上扎根,這更加促使他以傳統(tǒng)服飾來表達身份的認同以及對猶太傳統(tǒng)文化的忠誠。哈布瓦赫認為:“我們保存著對自己生活的各個時期的記憶,這些記憶不停地再現;通過它們,就像是通過一種連續(xù)的關系,我們的認同感得以終生長存?!盵7]通過傳統(tǒng)服飾承載的民族記憶,能夠強化猶太族裔的身份認同。因為猶太民族傳統(tǒng)服飾是一種共有的、穩(wěn)固的文化符碼,可以使其敢于面對變幻莫測與跌宕起伏的未知生活,這既提醒他們繼續(xù)堅守延續(xù)猶太傳統(tǒng)文化的責任,也建構了對猶太族裔身份的認同之感。

      最后,圓帽與黑袍也是一種文化精神的載體。正如斯圖亞特·霍爾所認為的,文化身份是一種共有的文化,是集體的一個“真正的自我”……我們的文化身份反映共同的歷史經驗和共有的文化符碼,這種經驗和符碼給作為“一個民族”的我們提供在實際歷史變幻莫測的分化和沉浮之下的一個穩(wěn)定、不變和連續(xù)的指涉和意義框架[8]。圖里夫等人從歐洲死里逃生,一路顛沛流離遠渡重洋來到美國,可以想象出他們經歷了何種心酸與痛苦。然而他們卻始終不愿脫下代表猶太傳統(tǒng)文化的民族服飾來改變自己的公共形象,從而使自己的外在形象能夠被主流社會接納。所以,他們在社區(qū)開辦猶太學校,教授《塔木德》,旨在延續(xù)民族語言、傳承猶太文化信仰。對于圖里夫及無名者等人來說,圓帽與黑袍等傳統(tǒng)服飾承載著猶太民族的文化精神,此時,圓帽與黑袍代表著一種精神力量。此外,傳統(tǒng)服飾在小說文本中也成為一種施行“隔都”的手段,以便保持猶太身份的純正性。在二戰(zhàn)大屠殺期間,圖里夫等人失去了自己賴以生存的家園,并不被允許穿猶太民族的傳統(tǒng)服飾。移民至美國后,他們便試圖利用圓帽與黑袍黏合在大屠殺期間被粉碎的民族自尊心,同時將自己過去的猶太族裔身份與現在的美國公民身份重新協(xié)調起來,從而使個體可以保持自身文化身份的獨立性而不被美國社會所同化。在伍登頓這一公共空間中,尤其是在與另一群已被美國社會高度同化的移民群體相處過程中,大屠殺幸存者通過獨特的服飾來區(qū)分自我與他者,并試圖以傳統(tǒng)服飾作為重建猶太家園的想象性手段,打造出伍登頓這一公共空間中的另一重較小范圍的公共空間,也即被視為可以保持猶太傳統(tǒng)文化的“隔都”。隔都“是猶太人進入流散歷史后所形成的一種有代表性的文化存在方式”,“作為猶太文化在異質文化居住地的重要載體,無疑也成了猶太人保持其文化傳統(tǒng)的一種有效工具”[9]。于是,在“隔都”這一小范圍的公共空間中,圖里夫等人利用傳統(tǒng)服飾進一步強化了對猶太族裔身份的認同。

      正因如此,圓帽與黑袍是融匯了宗教信仰、民族記憶、文化精神的凝聚體,猶太民族傳統(tǒng)服飾成為了猶太民族的身份標識。雖然圖里夫等人作為美國猶太移民,難免會受到美國主流文化的影響,但他們仍舊不改對猶太族裔身份的堅守,并通過外在的穿著服飾傳達對本民族的身份認同。

      二、 西服與皮鞋:主流服飾與身份沖突

      如果說,圖里夫及無名者等人對猶太民族傳統(tǒng)服飾的選擇體現了猶太民族在離散生涯中繼續(xù)堅守猶太族裔身份的執(zhí)著,那么另一猶太移民群體——艾利等第一代猶太移民,也即社區(qū)原住民穿著的“符合二十世紀美國人的生活品位”[6]322的主流服飾,則表明其忘卻了過往的猶太族裔身份,而趨向于選擇美國公民身份?!?9世紀下半葉的大量移民使得美國的著裝問題變得尤為突出。移民們一到美國,就換下自己的傳統(tǒng)服飾,以此作為摒棄原有身份并建立新身份的手段?!盵10]艾利等社區(qū)原住民通過換上西服、皮鞋等主流服飾在伍登頓建構了新的身份,這也致使其與堅守舊有身份的圖里夫等人產生了不可避免的身份沖突。

      與略顯沉重的黑色傳統(tǒng)服飾相比,羅斯在小說文本中所描寫的艾利的服飾與20世紀美國社會主流時尚品位更加契合,這些明艷輕快的服飾包括“淺綠色的粗花呢衣服”“灰色的法蘭絨外衣”“薄棉布襯衣”,以及西服套裝等等,與之相配的還有用高級皮革制成的“科爾多瓦革皮鞋”。更重要的是,通過艾利妻子米萊姆之口我們得知,這些服飾的品牌無一不是“布魯克斯兄弟牌”或“普萊詩牌”。20世紀美國社會中,布魯克斯兄弟或普萊詩等服裝品牌都是美國中上層白人男子經常穿著的品牌。這些高檔的服飾品牌反映了艾利等人的消費水平,這表明艾利等人無論是在審美品位還是社會身份上都試圖向主流社會靠近。同時,這也是為了盡快與傳統(tǒng)的猶太族裔身份分割,以期打造符合美國社會所期待的“公共形象”。理查德·桑內特(Richard Sennett)曾這樣概括:“衣服的功用不在于確保人們知道和自己打交道的人究竟是誰,而在于讓人們能夠從表面上知道對方的身份……衣服具備了獨立于穿著者和穿著者的身體之外的意義。和家里不同,身體成了被裝扮的外形?!盵11]艾利有目的、有意識地以西服、皮鞋等主流服飾裝扮自己,實際上是為了塑造一個已完美融入美國上流社會的猶太移民形象。當他身著成套的高級西服,手里拿著裝滿文件的公文包時,一位受過良好教育的律師精英形象便躍然紙上?!白鳛橐环N人工制品,服飾通過其強制推廣社會身份的能力‘創(chuàng)造’著行為,并賦予人們維護潛在社會身份的權力?!盵12]生活在伍登頓這一高級社區(qū)中,艾利等人希望以穿著主流服飾來與自己渴望打造的良好美國公民形象相匹配,這是因為他們渴望建構新的身份。

      主流服飾與傳統(tǒng)服飾的差異將社區(qū)原住民與新來的大屠殺幸存者區(qū)分開來,這正是造成分歧與沖突的外在原因。在以艾利為代表的社區(qū)原住民眼中,圖里夫這群外來的“侵入者”身著猶太民族的傳統(tǒng)服飾,與20世紀美國主流社會的時尚品位格格不入,因而社區(qū)原住民不自覺地產生了抵觸之感?!耙轮牧曀自噲D將肉體轉換成某種可以被認可的東西并且具有某種文化的意味;冒犯這樣的文化密碼的身體就很容易觸犯眾怒,從而受到蔑視或不被信任?!盵5]4圖里夫等人穿著的傳統(tǒng)服飾在一定程度上擾亂了原有的社區(qū)秩序:“在我看來,我的鄰里最介意的是那位穿黑衣戴黑帽的男士來我們鎮(zhèn)上。伍登頓是一個進步的近郊社區(qū)。這里的居民,無論是猶太人還是非猶太人都迫切希望能在安逸、美觀、寧靜中和平共處。畢竟,現在已經是二十世紀。我們并不認為要求這里的每一個成員在衣著上符合時代和地域特點有什么過分?!盵6]321社區(qū)里的人們迫切希望能夠同化圖里夫及無名者等人,至少使其能在外在表現上與社會保持同一性。他們不僅利用言語暴力要求無名者接受同化,更有甚者,以極為激進的姿態(tài)要求將無名者隔離出去。

      然而服飾的差異只不過是造成分歧與沖突的外在原因,從深層來看,他們蔑視的是服飾背后所代表的猶太族裔身份。作為一個數千年來處于大流散狀態(tài)的民族,猶太人渴望找到一個安定和平的生存家園,美國正是猶太民族的理想的居住地?!叭藗兛梢栽谶@里找到寧靜與安逸——這正是文明發(fā)展了幾個世紀想要追尋的方向,是泰德·海勒在經歷過顛沛流離后想要穩(wěn)固下來的東西,是他的父輩在布朗克斯追尋的,是他的祖輩在波蘭追尋的,是祖輩的父輩在俄國或奧地利或在任何他們曾逃往或逃離的地方追尋的,是米萊姆追尋的。如今他們的愿望都實現了——許多家庭能容身于這個世界,猶太家庭也是其中一部分?!盵6]345-346經過數代人的不懈努力,艾利等人才勉強融入了美國上流社會。圖里夫等人的到來破壞了他們建構的新的身份。而圖里夫等人試圖在伍登頓這一現代社區(qū)重新復興猶太宗教的想法也觸及了社區(qū)所推行的倫理規(guī)范。此外,更重要的是,二戰(zhàn)后不久美國社會對大屠殺幸存者的身份諱莫如深,這些社區(qū)原住民因為并未經歷過大屠殺而無法與圖里夫等人感同身受。正如彼得·諾維克所指出的,“在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結束后的頭二十年左右它(大屠殺事件)幾乎不被談及”[13]。因而伍登頓的社區(qū)原住民對圖里夫等人表現出拒斥的態(tài)度。

      “在離散過程中,為了適應和融入新環(huán)境,猶太人采取同化的策略。因此,任何回歸傳統(tǒng)的行為都是危險的,會在他們內心深處激起恐懼的情緒,而對恐懼的最直接抵抗對策就是拒絕承認?!盵14]艾利等人為了滿足自己建構新身份的訴求,將堅守傳統(tǒng)身份的圖里夫等人排除在群體之外,拒絕承認圖里夫等人是他們所在社區(qū)共同體的一員,還企圖利用服飾來對圖里夫等人進行社會控制。由于服飾對身份具有表征作用,強迫無名者脫下圓帽與黑袍這一行為實際上與強迫他放棄猶太族裔身份無異。所以,即便奉獻出自己最喜歡且昂貴的西服套裝,艾利也毫不在意。但圖里夫等人則堅決反對脫下猶太民族的傳統(tǒng)服飾,這正反映了身份沖突所帶來的文化抵拒與文化涵化的拉鋸戰(zhàn)。

      三、 怪誕的裝扮:換裝行為與身份錯位

      伍登頓這一社區(qū)中兩個猶太移民群體之間的文化身份沖突最終演變?yōu)椤耙环N去猶太身份的同一性暴力”[15]。為了避免已建構起的新身份被破壞,伍登頓社區(qū)的其他原住民不惜對圖里夫等人甚至是猶太民族傳統(tǒng)文化施加污名。身著黑袍的無名者在他們看來是一個宗教狂熱分子,而《圣經》中亞伯拉罕要殺掉自己的孩子作祭品這一故事,也使他們對上帝產生了懷疑。這些社區(qū)原住民已經有企圖對圖里夫進行污名化并將其合理化的傾向,他們對圖里夫等人的敵意可見一斑。戈夫曼認為,“(污名化)是一種意識形態(tài),用來解釋他低人一等和他所代表的危險;它有時將基于其他差異的敵意合理化了……”[16]已經融入美國社會的社區(qū)原住民此時不自覺地將個體身份置于高人一等的地位,并利用階級地位之間的差異來壓制圖里夫等人。

      然而在聽聞無名者的悲慘境遇后,艾利的同情心不自覺彌漫開來,尤其是在得知無名者除了黑袍之外再也沒有其他衣服后,他便將自己昂貴的服飾整套送給了他。而無名者似乎也被迫妥協(xié),在持續(xù)不斷的言語暴力、行為攻擊之下,無名者也渴望回到以前安定的生活。于是他換上了艾利的衣服,并脫下了黑袍偷偷放在艾利家門前。無名者身上的西服明顯極不合身:“棕色的帽子快壓到了頭頂,綠色的外套肩部拉得過于靠后,一件有排扣的襯衣沒扣扣子,一條打了結的領帶只留兩英寸的尾巴,褲子拖到鞋面上……他看上去已經融入了這里的環(huán)境?;蛟S還是有點怪異,但已經屬于這里了?!盵6]349這也恰恰喻示了雖然無名者被迫妥協(xié)換上了主流服飾,但衣服的極度不合身也代表他永遠不可能真正融入美國社會。這位脫下黑袍的無名者很顯然也意識到了這一點,在他的內心深處并未完全放棄自己的身份,所以當“他的手穿過胡須,按在胸前,像是一個指示——淚水彌漫了他的雙眼,仿佛在問:我的臉沒有問題,我可以保留它嗎?”[6]350他仍舊保留了一絲尊嚴,外在的服飾可以改變,無名者內心對傳統(tǒng)文化的身份認同是不可能泯滅的。盡管沒有言語的交流,這一無聲的抗議仍舊震撼了艾利,霎時他將所有的顧忌都拋至腦后,主動選擇穿上了無名者留下的黑袍,這也喻示著他真正接納了這位無名者的猶太族裔身份。

      羅斯在小說中以極長的篇幅細致描寫了艾利脫下主流服飾更換黑袍的動作:“站在鏡子前,他先解開襯衣的扣子,拉開褲子的拉鏈,然后脫掉所有衣服,細細打量自己的樣子。”[6]352馬歇爾·伯曼指出:“赤裸被用來標志新發(fā)現的和新體驗到的真相;于是脫衣服的行為成了一種精神解放和走向真實的行為。”[17]脫掉舊有的服飾對于艾利來說變成了一種精神解放,通過換裝,艾利和這位無名者之間仿佛也具有了一體性,兩者之間的身份沖突被換裝這一行為暫時調和。隨后,艾利更是以換裝后的裝扮在社區(qū)街道中上演了一場“游行”,大膽以怪誕裝扮邁入公共空間的艾利,以這一行為指涉了自己的目的,即傳統(tǒng)的猶太族裔身份能否被社區(qū)這一地緣共同體所接納。

      然而,這一大膽的舉動以失敗告終,換裝后艾利與無名者無異的行為被社區(qū)的其他人視為瘋癲之舉。表面上看來,這一瘋癲行為只是一種對無名者行為舉止乃至身份的模仿行為?!澳7驴梢员灰曌饕环N心理遺傳,以及群體生命向個體生命的過渡……模仿給予個體不會孤獨地處于他或她自己行為中的保證。換句話說,它通過先前的行為提升自己,就好像置自己于堅實的基礎,從而使現在的行為免除了保持自身個性的困難。這樣,個體就不需要做出什么選擇,只是群體的創(chuàng)造物,以及社會內容的容器?!盵18]這也在深層次揭示了艾利為何會不自覺地模仿無名者,其根本原因在于,無論艾利怎樣模仿主流社會的穿著,無論其怎樣努力試圖證明自己已完美融入美國社會,在艾利的內心深處,他仍舊存在著對自己文化身份的困惑。盡管已被美國社會所同化,艾利仍然無法獲得真正的文化身份歸屬感。因而通過換裝這一模仿行為,艾利試圖尋求屬于自己的群體。艾利利用換裝凸顯了他潛藏在體內的叛逆性,變成了社區(qū)內不安定的因素,對社區(qū)的穩(wěn)定構成了威脅,從律師到瘋子這一形象的轉變實現了身份的僭越,這也是社區(qū)其他人所恐懼并抵觸的。艾利與無名者之間身份的錯位雖然喚醒了艾利本人的歷史記憶以及其猶太族裔身份的認同,但這種試圖通過模仿來進入某一群體的行為最終仍舊是失敗的,無名者被迫換上不合身的西服以達到融入社區(qū)的目的,但他內心深處仍然抵觸這種服飾;艾利雖然主動換上了傳統(tǒng)服飾,但旁人的不理解使他本人變成了一個嘩眾取寵的小丑。故事結尾那一針安定劑結束了艾利的瘋癲行為,也代表著這種模仿行為的失敗。

      因而即使羅斯利用換裝這一行為想象性地建構出一種調和不同猶太移民群體身份沖突的方案,但怪誕的換裝行為背后彰顯的是這種解決方案所面臨的現實困境。換言之,即便最后艾利接納了以無名者為代表的猶太族裔身份,但他最終仍舊沒有獲得真正的身份歸屬感。其他已被美國社會同化的社區(qū)原住民仍舊無法理解他的行為,并把他視為和無名者一樣的瘋子:“在伍登頓回憶是漫長的,但是憤怒卻是短暫的。漠視就是寬恕。再說,你瘋了就是你瘋了——這是自然規(guī)律?!盵6]363羅斯拒絕輕視兩者之間的身份沖突問題,但也意識到,他們之間真正的理解是不可能的。美國猶太移民如何在交叉的身份屬群中尋求真正的身份認同感與歸屬感,這正是作家思考的問題。

      四、 結語

      作為第三代美國猶太移民,菲利普·羅斯自創(chuàng)作伊始就時刻關注猶太移民在美國社會的生存境遇與精神狀態(tài),模糊虛構的小說文本與現實世界之間的界限,以社會事件為藍本進行藝術加工,制造出極大的戲劇張力?!犊駸嵴甙飞鷦拥卦佻F了二戰(zhàn)后美國猶太移民的身份政治問題,以服飾書寫指涉了高度同化的美國猶太移民對猶太傳統(tǒng)文化的壓制與抵抗。菲利普·羅斯在創(chuàng)作中展示出的敢于對猶太民族進行自我批判的精神以及高度的社會責任感,使得他超越了同時代其他猶太作家。《狂熱者艾利》作為菲利普·羅斯的早期作品,蘊含著他對解決猶太移民身份政治問題的深層次的倫理思考,他于作品中建構的想象性的解決方案雖然最終宣告失敗,卻仍是一種大膽的嘗試。在此后的作品中,他一直關注這一問題,并在其30年后的作品《反生活》中再現了與《狂熱者艾利》相似的身份處境,以先驗性的視角與筆觸對美國猶太移民乃至全體猶太民族的命運進行了展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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