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婉妍
摘 要:20世紀以來知識分子的公共角色發(fā)生了一系列轉型,由傳統(tǒng)型知識分子、有機型知識分子逐步轉向業(yè)余型知識分子。傳統(tǒng)、有機、業(yè)余三者之間并非孤立、割裂,而是有著批判性的內在延續(xù),對公共社會的介入程度也呈現(xiàn)傳承、遞進甚至是疊交的狀態(tài),以期在不同歷史時期適應不同的社會需求。從知識分子角色的“變與不變”切入文章,有助于厘清知識分子介入程度的歷時性轉向,從而重新定位新時期語境下當代知識分子的社會角色。
關鍵詞:知識分子觀 班達 葛蘭西 薩義德 公共角色
19世紀末20世紀初以來,知識分子問題便一直是人文社會科學領域討論的熱點問題。在當今學界,知識分子的角色定位、階級屬性與社會影響力等問題始終眾說紛紜。但自“知識分子”出現(xiàn)至今,不論時代與地域如何,“主動介入公共空間、秉持批判精神”一直是人們對知識分子角色使命的共識。知識分子始終以專業(yè)知識探討公共問題,并對公共社會進行“建設性的批判”。
早在19世紀初期,知識分子(intellectual)便用來表示“一個特別種類的人或從事一種特殊工作的人”[1]。19世紀末期,“知識分子”成為具有特別意涵的詞,通常指的是“意識形態(tài)與文化領域里的直接生產者”[2]。西方現(xiàn)代知識分子觀分別起源于19世紀末的法國與俄國。在1898年法國德雷福斯事件中,以左拉為代表為德雷福斯辯護的人被稱為“知識分子”。這群知識分子受過良好教育、充滿社會責任感 與正義感、深具批判意識,并主動介入公共事務。另一個起源是19世紀下半葉留學西歐的俄國進步青年。這群知識分子來自社會上層的貴族階級,在西歐受到先進教育后開始對俄國主流社會進行反思和批判。
知識分子的兩種起源也使其具有雙重角色特征:一是側重對公共事務的關懷,積極介入公共社會,成為社會公共事務與政治事務的參與者。二是側重對傳統(tǒng)權威體制的批判,以揭露與批判為職能。故這兩類知識分子的批判目標和批判程度雖有差異,但批判性的精神內核卻貫穿始終。而針對介入公共社會而言,知識分子的社會角色絕非一成不變。不同類型的知識分子對于公共社會的介入程度存在差異。厘清20世紀知識分子角色的“變與不變”及其改變背后的深層原因,有利于梳理20世紀知識分子的角色轉向,使知識分子在面對21世紀的未知與挑戰(zhàn)時,能在保持批判底色的同時更好地介入公共社會。
一、適時的公共介入與批判的必然
薩義德在《知識分子論》開篇便對知識分子的角色定位提出疑問:“知識分子究竟為數(shù)眾多,抑或只是一群極少數(shù)的精英?”[3]針對知識分子的角色使命,不同時期有著不同的角色轉向。
朱利安·班達在《知識分子的背叛》中認為,知識分子向人類提供抽象的、永恒的、普遍的價值,其實踐活動目的是“擁有非現(xiàn)世的善”[4],而不應該與現(xiàn)世的具體實踐有絲毫聯(lián)系。班達猛烈抨擊當今現(xiàn)代型知識分子為了種族、民族、國家的利益放棄追尋永恒真理,打著“道德”的幌子介入公共社會之中。這類行為與知識分子不被國家與民族局限、不受私人感情左右的職責完全背離。班達型傳統(tǒng)知識分子具有高度獨立的思想和精神,是社會道德意志的集中表達者,具有絕對的社會倫理話語權。他們注重精神層面,與經濟、政治生活存在一定的距離,始終企圖保有知識分子特有的獨立性,反對參與任何事務當中。此類傳統(tǒng)知識分子對公共事務的介入不深,大多不依附于政治體制,只是安坐在自己的書齋、沉浸在自己的精神世界里,極具自由批判精神。
與班達同時代的意大利共產黨領袖葛蘭西對知識分子也存在著獨特的角色定位。葛蘭西以社會關系為立足點,認為有機知識分子代表著社會未來發(fā)展趨勢,能夠與無產階級緊密聯(lián)系并成為社會公共領域的中堅力量。有機知識分子是隨新階級一同被創(chuàng)造出來的,并經過不斷自我完善,發(fā)揮角色專長。這些有機知識分子和自己所代表的階級緊密結合,在實踐中為所屬階級發(fā)聲。有機知識分子不僅是知識或思想的生產者,也是實踐者、革命者,還是積極介入社會生活的建設者、組織者。自帶階級屬性的有機知識分子成為無產階級奪取文化陣地、奪取市民社會、獲得文化領導權的有力支撐。由于階級屬性與政治立場,此時知識分子對公共事務的熱情十分高漲,對公共社會與政治體制的介入程度達到頂峰。有機知識分子已經和其所代表的利益階級結為一體,甚至成為無產階級的領導人。
20世紀末,葛蘭西關于知識分子要積極介入公共事務的主張已經成為現(xiàn)實。薩義德贊同葛蘭西將知識分子界定為“建設者”與“組織者”的同時,開始擔憂知識分子的持續(xù)性介入會造成潛在危機。他堅持認為“知識分子是社會中具有特定公共角色的個人……不能只從事他/她那一行的專業(yè)人士”[5]。薩義德肯定班達的看法,認為知識分子要“固守單一且普遍的標準”[6]。但薩義德又擔心班達型知識分子是特定的一小部分人,只是“由高處向蕓蕓眾生發(fā)出洪亮的聲音和無禮的叱責”[7]。在此基礎上,薩義德將葛蘭西“介入現(xiàn)世”的觀點和班達“心懷永恒價值”的觀點相結合,提出自己對知識分子角色的定位?!爸R分子是具有能力‘向(to)公眾以及‘為(for)公眾來再現(xiàn)、具現(xiàn)、表明信息、觀點、態(tài)度、哲學或意見的個人?!保?]
知識分子要在積極介入公共社會的同時保持自身的“業(yè)余性”,對政治既參與又游離,保持一種“若即若離”的狀態(tài)。他們既要保持獨立,避免淪落為統(tǒng)治階級的附庸,又不能安坐書齋、一味沉浸在觀念世界中。此時知識分子不能在彼岸做烏托邦的想象,要聯(lián)系現(xiàn)實世界,為弱勢的群體發(fā)聲,承擔“為民喉舌”的角色使命。回顧薩義德自身行動,他始終以一個合格的知識分子形象在美國的公共社會中積極為巴勒斯坦發(fā)聲,通過對政治事件與社會事務的介入使美國社會聽到來自中東的聲音。他始終秉持批判精神,對權勢說真話、反駁權威,既保持局外人的清醒又積極介入現(xiàn)世,投入公共話語空間的爭奪戰(zhàn)。
知識分子經歷了高揚獨立性、積極介入政治、介入公共空間卻仍保持業(yè)余性這三個時期的歷時性轉變。在介入公共社會的進程中,知識分子一方面積極介入成為參與者,另一方面也被認為是“社會批判家”。無論歷史語境發(fā)生何種變遷、介入的深入與否,批判精神始終貫穿知識分子的角色,并成為其精神內核。
傳統(tǒng)知識分子不依附于任何體制存在,他們以其崇高的價值信念對社會與權威進行理性批判,認為自身所代表的就是普遍的價值與真理,致力于為現(xiàn)實世界的人們照亮心靈的火炬,還原大眾對事件的公正認知。有機知識分子既不“以‘家長式的態(tài)度來對待勞動階級”也不“以‘奴顏婢膝的態(tài)度來對待統(tǒng)治階級”[9],他們秉持批判精神對傳統(tǒng)知識分子“形式精致的現(xiàn)代意識形態(tài)”進行猛烈批判。在薩義德看來,從事批判事業(yè)和維持批判的立場是知識分子角色中較為深層和尖銳的一面。知識分子存在的理由就是再現(xiàn)被公眾“刻意”忽視的事件。從事批判事業(yè)與維持批判的立場是知識分子的生命底色。這一時期的知識分子立足復雜文化背景和文明沖突狀況,不懼權威、不畏艱險地向公眾表述自己的觀點與態(tài)度,有著一種“雖萬千人吾往矣”的決心和態(tài)度。無論社會歷史條件發(fā)生何種變化,知識分子的批判和斗爭精神始終是班達、葛蘭西和薩義德型知識分子的精神內核。
二、歷史語境下介入程度的變遷
知識分子的公共角色始終在不斷重構與更新,歷時與共時下對公共社會的介入程度也存在不同廣度和深度的演變。知識分子與社會歷史語境之間深層動因的還原與重構有助于厘清文化與政治進程中的知識分子角色轉向。
班達一生橫跨19世紀的帝國時代與20世紀的極端時代,成為跨越時代的見證人。像班達一樣,這一時期的傳統(tǒng)知識分子也正處于傳統(tǒng)與現(xiàn)代的交叉點。伴隨德國崛起與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的沖擊,這類傳統(tǒng)知識分子逐漸看透進步表象下的民族主義和集體主義?!罢渭で樵诮裉爝_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普遍性”[10]。在這個充滿意識形態(tài)的社會里,許多知識分子放棄真理正義轉而走向追求權力之路。傳統(tǒng)知識分子期望自己的價值不因時代、民族、國家而轉變。他們始終認為知識分子應具有獨立思考的立場,積極介入社會向大眾靠攏便是對“知識分子的背叛”。在這樣的歷史語境下,傳統(tǒng)知識分子認為介入公共社會與追求政治實踐便是對自身的背叛。
葛蘭西在《獄中札記》中提及“在具體現(xiàn)實中知識分子階層并非在抽象民主的基礎上產生的,而是為適應具體的傳統(tǒng)歷史進程而形成的”[11]。當社會進入特定歷史階段,新的社會階級也隨之產生并登上歷史舞臺。在葛蘭西所處的時代,資本主義社會已經從自由資本主義時期邁入壟斷資本主義時期。資產階級對無產階級的壓迫與剝削手段開始逐漸“文明化”。這種“文明化”體現(xiàn)在強權政治方面的手段逐漸減少,而文化與意識形態(tài)領域的手段卻逐漸增加?;谶@種社會現(xiàn)實,葛蘭西對自由資本主義國家的無產階級革命道路進行新的理論探索,構建自己獨特的市民社會理論,以闡明知識分子的使命與地位。作為實踐活動的歷史主體,有機知識分子的使命在于完成實踐哲學的兩項基本工作,即“戰(zhàn)勝形式精致的現(xiàn)代意識形態(tài),以便組成自己獨立的知識分子集團;教育在文化上還處于中世紀的人民大眾”[12]。這兩項基本工作要求知識分子秉持批判精神,對資本主義意識形態(tài)進行猛烈抨擊,積極介入公共社會團結人民群眾,縮短知識分子與大眾之間的距離。此時諸如葛蘭西一樣的有機知識分子不僅是統(tǒng)治階級的合作對象,更是統(tǒng)治階級本身。歷史演進與政治需求使有機知識分子從產生之初便需要走進公共社會,以此為場域發(fā)揮自己的社會角色職能。此時知識分子與政治的結合及對公共社會的介入程度達到前所未有的高峰。
隨著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后世界格局的初步形成,知識分子不再成為政黨領導人與統(tǒng)治階級的爭奪對象。在新的歷史語境下,知識分子面臨著專業(yè)化與職業(yè)化帶來的雙重壓力,呈兩極分化態(tài)勢。一是失去自主性與批判精神,在專業(yè)化領域里偏安一隅,淪為不問世事、滿口學術話語的專家學者。這類知識分子從公共角色中逐漸淡出,不介入公共社會也不為公眾發(fā)聲,試圖將自己的理想觀念隱藏在深奧晦澀的文筆之后。另一種是卷入政治領域,成為權力機構或利益集團的代言人,為相關政策和行為辯護。薩義德認為知識分子的全然沉寂與反叛都不可取。為了應對專業(yè)化帶來的兩難抉擇,他提出以“業(yè)余性”來對抗專業(yè)化。他所說的業(yè)余性指的是“不為利益或報酬所動,只是為了喜愛和不可抹煞的興趣,而這些喜愛與興趣在于更遠大的景象,越過界限和障礙達成聯(lián)系,拒絕被某個專長所束縛,不顧一個行業(yè)的限制而喜好眾多的思想觀念和價值”[13]。帶有業(yè)余屬性的知識分子不為政治利益與個人榮譽地位所動,也拒絕為專業(yè)化所負累,在公共社會中聽憑自己的內心選擇而發(fā)聲。
基于新的歷史語境,知識分子對公共社會的介入程度出現(xiàn)了中和的態(tài)勢。既不像傳統(tǒng)知識分子那樣站在高處,又不像有機知識分子那樣與政黨結合。在新時期的社會需求下,知識分子開始在兩極中尋求自己的發(fā)聲場域。面對現(xiàn)代專業(yè)化的沖擊,知識分子既積極介入社會探討專業(yè)議題,又秉持道德行使批判權力。
沒有人生活在真空中,也沒有任何一種知識分子能夠完全摒棄公眾而立于高處。每一個個體都生活在由意識形態(tài)構成的社會網絡中。20世紀歐洲社會意識形態(tài)與各種話語的爭奪戰(zhàn)始終未曾平息。但這種歷史語境也側面形塑了知識分子不同時期的公共角色轉向。傳統(tǒng)知識分子根植于20世紀初法國的個人主義與自由主義;有機知識分子是馬克思主義理論實踐化的產物;業(yè)余性知識分子是在新的時代危機與挑戰(zhàn)下應運而生的中和選擇的結果。實現(xiàn)個體獨立價值,抑或是介入社會從事階級斗爭都是不同時期與不同背景下的必然選擇。
三、當代知識分子何為?
20世紀末期以來,第三次科技革命的興起標志著人類開始邁入不同于傳統(tǒng)型社會的新型知識社會。作為傳播知識的主體,知識分子也面臨著新的時代挑戰(zhàn)。隨著時代推進,先前知識分子所帶有的公共使命開始消退,并隨之產生公共性危機。在以文字為核心媒介的時代,知識分子通過文字與話語介入公共社會。但隨著新媒體、自媒體的迅速崛起,各種碎片化的“微文本”與“瞬時性圖像”開始充斥著人們的日常生活。在后現(xiàn)代的社會環(huán)境下,由于信息圖像的爆炸性輸出,知識分子介入公共社會的程度似乎大不如前。后現(xiàn)代社會以多變、無深度、無中心的飄忽風格為主,模糊了高雅文化與通俗文化的界限,對知識分子的公共性存在隱性消弭。在這種情況下,知識分子無法運用自身學識引導大眾,真正的知識分子被社會邊緣化。時代的變遷改變了知識分子介入公共社會的參與方式和路徑,知識分子的公共角色構建面臨著新的挑戰(zhàn)。在市場運作模式下,知識分子雖然在公共傳媒的夾縫中和邊緣艱難求生,但仍可在公共空間中尋求自己的發(fā)聲場域。網絡數(shù)據(jù)時代打破中心和邊緣的傳統(tǒng)二元對立,知識分子與大眾的互動由單向輸出轉變?yōu)榻换ブ干?。這樣的雙向互動機制為當代知識分子提供了廣闊的文化空間,使知識分子與大眾之間能夠實現(xiàn)雙向的自由流動。
在這樣的時代洪流下,這種互動機制與文化需求對當代知識分子而言既是機遇也是挑戰(zhàn)。媒體雖然成為知識分子表達公共話語最重要的途徑,但知識分子的公共性表達有時非但無法得到合理傳播,還會被歪曲和夸大。此時知識分子需要堅守批判陣地,思考新的時代背景下如何實現(xiàn)角色的合理化轉型。這種轉型既包括介入公共社會的方式轉型,也包括自身角色定位的結構性轉型。
伴隨科技的快速發(fā)展與傳統(tǒng)媒介的更新迭代,傳統(tǒng)的理念原則面臨重構的危機。大眾開始處于碎片化與斷裂化的知識場域之中,對未知事物產生焦慮。這種由認知落差導致的焦慮也被稱為群體性認知落差焦慮。為減少認知落差,知識分子需要改變介入方式。知識分子將對社會空間的介入轉為對網絡空間的介入。新媒體將網絡準入門檻降低,各色人物都可以在網絡這個話語舞臺發(fā)聲,進行自我價值觀念的輸出。知識的分享與傳播從實體課堂、書本、演講現(xiàn)場轉移到網絡空間。面對紛繁復雜且難辨真?zhèn)蔚谋ㄐ孕畔?,社會開始呼吁知識分子積極介入網絡空間,在網絡空間進行多元化價值闡釋與知識傳播。
鮑曼曾提出在現(xiàn)代社會與后現(xiàn)代社會中,知識分子的角色逐漸由有機知識分子式“立法者”轉向應對新態(tài)勢的“闡釋者”。[14]中國的社會背景尤為特殊,前現(xiàn)代、現(xiàn)代和后現(xiàn)代的社會特征交織并置,知識分子所面臨的困難與考驗更為嚴峻。在中國新時代的特殊歷史時期,知識分子的社會角色也日益多元化。他們不再承擔單一階段性角色,而是同時承擔不同階段的社會使命。知識分子既不能單純作為“理念輸出者”,也不能是高高在上的“立法者”,而是要成為新知識的“分享者”與雙向互動中的“連接者”。知識分子需要借助迅速更新迭代的知識和圖像直觀建立對社會與自身的雙重認知。不同于局限在專業(yè)領域的傳統(tǒng)知識分子,后現(xiàn)代社會下的知識分子應轉變?yōu)樯鐣用娴摹胺窒硇椭R分子”。在網絡媒介的幫助下,分享型知識分子走出狹窄的專業(yè)領域,通過共享平臺使相關受眾群體接收到自身專業(yè)化知識。作為理論知識的傳播分享者,知識分子應建構大眾與碎片信息之間的多元連接,幫助大眾確立合理性認知,提高大眾對網絡多元話語的鑒別能力。知識分子從話語權力的立法建設者變成多元文化、多元話語的傳播分享者。在這種知識的雙向互動中,當代知識分子成為網絡與現(xiàn)實不可或缺的連接者。
當代知識分子在后現(xiàn)代社會中應重拾公共角色使命,走出僵化的失語狀態(tài),發(fā)揮應有的介入與批判價值。若知識分子只是一味單向輸出,那么知識便不能在不同群體之間流動。當代知識分子應更多關注社會事務,反思多元文化,以批判精神與敏銳視角審視各個領域,使社會成員不在龐雜的信息與復雜的文化市場中迷失。
四、結語
在公共社會關系中,知識分子從來不是固定的角色。知識分子的社會角色轉向與歷史語境變遷息息相關。19世紀末20世紀初的傳統(tǒng)知識分子試圖獨立于公共領域之外,高揚知識分子的個體獨立性。20世紀的知識分子則更多是以知識階層與社會群體形象出現(xiàn)。葛蘭西型的有機知識分子出于階級革命斗爭的需要,主動參與社會革命并介入社會空間,形成有組織的有機整體。薩義德所倡導的業(yè)余知識分子則將自己的公共角色定義為局外人,在積極介入公共社會的同時保持獨立的判斷與選擇性批判。傳統(tǒng)、有機、業(yè)余三者之間并非孤立、割裂而是有著批判性的內在延續(xù),以期在不同歷史時期適應不同的社會需求。這種介入程度改變的根本原因是歷史語境發(fā)生了歷時性轉向。知識分子需要從最初的思想認知層面轉至客觀現(xiàn)實世界,并指導馬克思主義革命實踐。在革命取得相對成功后,知識分子應保持清醒,既不能成為政治代言人,又不能退居幕后成為虛幻象征物。隨著時代變遷,后現(xiàn)代社會中的知識分子在受到諸多方面的限制、面對危機與挑戰(zhàn)時仍要尋求自我突破。此時知識分子較先前不同時期的知識分子而言,介入公共社會的程度與方式雖發(fā)生了根本性變化,但其批判性精神內核與持續(xù)性探索卻依然在新時代熠熠生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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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金項目:西北師范大學研究生科研資助項目“薩義德文化地理學研究” (2022KYZZ-S007)。
(責任編輯:王紹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