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云霞
(上海外國語大學(xué)國際文化交流學(xué)院,上海 200083)
《圣經(jīng)》的翻譯與語言之間的關(guān)系密切。《圣經(jīng)》在中國被反復(fù)翻譯,版本不斷翻新。明清時期,隨著西方傳教士的進(jìn)入,《圣經(jīng)》譯本不斷出現(xiàn)①19世紀(jì)20年代到60年代,至少有5種圣經(jīng)(新舊約全本)全譯本由新教傳教士完成出版,其中包括“二馬”譯本,其他3種是:麥都思(Walter Henry Medhurst)和郭實(shí)臘(Karl Gutzlaff)的《新遺詔圣書》和《舊遺詔圣書》(1838)、“委辦本”《新約全書》和《舊約全書》(1854)以及裨治文(Elijah Coleman Bridgman)與克陛存(Michael Simpson Culbertson)的《新約全書》與《舊約全書》(1863)。?!拔睦怼?Wenli)一詞是19世紀(jì)來華傳教士專用來指古典文言文的用語,隨之出現(xiàn)了“深文理”譯本和“淺文理”譯本的區(qū)分。所謂“深文理”譯本是使用純正的文言文來翻譯的譯本。
新教最早的《圣經(jīng)》漢語譯本出自英國浸信會傳教士馬殊曼(Joshua Marshman)之手。他與助手拉沙(Joannes Lassar)將《圣經(jīng)》譯為漢語,1822年出版,史稱“馬殊曼譯本”。這也是《圣經(jīng)》的最早漢文全譯本。與此同時,馬禮遜(Robert Morrison)獨(dú)立完成了新約《圣經(jīng)》部分的翻譯,后與米憐(William Milne)合作完成舊約部分的漢譯工作。1823年出版全譯本,名《神天圣書》,史稱“馬禮遜譯本”。這兩個譯本一般被稱為“二馬”譯本。“二馬”譯本為以后新教徒從事《圣經(jīng)》的中譯提供了藍(lán)本,在《圣經(jīng)》中譯史上具有重要地位。
對于兩個譯本的關(guān)系,學(xué)界多有研究,主要從史學(xué)及術(shù)語專名的翻譯著眼,認(rèn)為兩個譯本都參考了18世紀(jì)法國傳教士的巴設(shè)譯本,如譚樹林[1-2]、趙曉陽[3]等。本文打算從語言的角度入手,針對兩個譯本文本進(jìn)行詳盡比較,以便對此問題作出更進(jìn)一步的界定。兩個譯本均為“深文理”譯本,但詳考后發(fā)現(xiàn),實(shí)際上這兩個譯本中都出現(xiàn)了相當(dāng)多的口語用語和句式,具有淺文理譯本的特點(diǎn);同時兩個譯本在用詞與句子上都有明顯雷同。需要注意的是,這里所說的口語是相對文言而言的,文言文是當(dāng)時的正式書面語體。本文中的口語指的是18世紀(jì)末期、19世紀(jì)前期的漢語口語。
我們集中調(diào)查了兩個譯本新約部分的四福音書(馬太福音、馬可福音、路加福音、約翰福音),對此進(jìn)行了深入的對比分析。對于馬殊曼譯本,本文所依據(jù)的是在線的臺灣“珍本圣經(jīng)數(shù)位典藏查詢系統(tǒng)”,網(wǎng)址為 http://bible.fhl.net/new/ob.html。對于馬禮遜譯本,所用的是1997年香港圣經(jīng)公會為紀(jì)念馬禮遜來華一百九十周年出版的《新遺詔書》紀(jì)念版。
使用口語,首先表現(xiàn)在語詞的使用上,“二馬”譯本都出現(xiàn)了大量口語用語。
在馬殊曼譯本中,出現(xiàn)的口語用語主要有:
該當(dāng)、算賬、做買賣、雞母、接收、晚上、十字架、祭臺、證見(馬竇傳福音書);打發(fā)、種子、妹妹、殺手、心硬、回家、講話、清楚、路上、轉(zhuǎn)身、打滾、照常、隨帶、規(guī)例、拈閹、后面、心下、覺得、公所、起身、祝謝(馬耳可傳福音書);分娩、旅店、夜間、注視、醫(yī)生、常規(guī)、傳教、立刻、饅頭、面前、客店、乳頭、外面、里面、烏鴉、紡線、蟲子、點(diǎn)燈、無花果、日子、芥菜、午宴、晚宴、下網(wǎng)、賬目、富翁、管家、別個、桌子、磨面、針眼、汗巾、駒子、別人、下手、體面、稱呼、女人、親口、喊聲、荊棘、兩口刀(路加傳福音之書);蜜蜂、收監(jiān)、起首、吃驚、模樣、兇手、害病、黑夜、吩咐、火把、燈籠、煤炭、編織、著慌、鵝卵石、麻布、生命、上船、有年紀(jì)(若翰傳福音之書)。
在馬禮遜譯本中,出現(xiàn)的口語用語主要有:
祭臺、債主、發(fā)誓、洗臉、天空、掛慮、無花果、回家、醫(yī)生、轉(zhuǎn)身、各般(新)、面前、街上、靈號、審判(新)、情形、預(yù)語(新)、曉得、見怪、海面、水面、遺傳、洗手、預(yù)言、出恭、路上、有些、有的、傍邊、該當(dāng)、開算、容耐、管事、異民、瞎子、做買賣、酒醡、體面、全心 全靈魂 全明悟、蚊子、好看、里面 外面、想不到、新郎、愚蠢、能干、面前、綿羊、山羊、香水、下手、醒守、口水、早晨、處決、標(biāo)首、拈閹、全地(圣馬竇傳福音);欣悅、打魚、打發(fā)、守齋、公所、行好、宣教、自在(舊詞新用)、危險、出升、姑娘、路費(fèi)、照應(yīng)、祝謝、遺傳、出恭、瞎人、常生、房屋、駒子、晚上、開言、吩咐、親嘴、到處(馬耳可傳福音);斑鳩、鴿子、規(guī)例、麥子、下網(wǎng)、伙伴、伴郎、麥頭、比方、燈臺、吃大驚、靈魂、路費(fèi)、乳頭、見怪、烏鴉、蟲子、芥菜、指頭、磨面、吐痰、汗巾、行買賣、準(zhǔn)備、當(dāng)面、面包、蜜蜂、證見(路加傳福音);牲口、崇拜、害病、吃驚、志意、末日、地面、兇手、魔鬼、有年紀(jì)、走行、失腳、葬埋、驢子、賣付、晚餐、愛情、屬世、煤炭、處決、荊棘、編織、起首、麻布(若翰傳福音書)。
對于口語的反映,也表現(xiàn)在一些虛詞詞語的使用上。在“馬殊曼譯本”中,助詞“的”、“了”、“著”、“過”非常普遍。如:
的:
其曰:“爾亦往進(jìn)葡萄園,爾將受所當(dāng)?shù)玫摹!?《馬竇傳福音書》20章)
其內(nèi),五個為有智的,五個為愚的。(《馬竇傳福音書》25章)
又有許多別的禮。(《馬耳可福音書》7章)
了:
且愚者向有智者云:“以爾之油給我們,蓋我燈熄了?!?《馬竇傳福音書》25章)
后婦亦死了。(《馬耳可福音書》12章)
彼有或人患病了三十有八年。(《若翰傳福音之書》5章)
著:
而猶遇人閑立著,故語伊等曰:“何爾終日閑立于此?”(《馬竇傳福音書》20章)
堂中燒著火,共坐下。(《路加傳福音之書》22章)
過:
偶有一祭者經(jīng)由彼路,睹之之時,即從別邊行過。(《路加傳福音之書》10章)
馬禮遜譯本中,“的”、“了”、“著”、“過”等助詞的使用略少一些,如:
的:
他救得別的人,豈不自救乎?(《馬耳可傳福音書》15章)
拾好的載器,乃不好的棄之。(《圣馬竇傳福音書》13章)
了:
且希羅得死了后,主之神使夢中現(xiàn)與若色弗。(《圣馬竇傳福音書》3章)
將為清天,蓋云紅了。(《圣馬竇傳福音書》16章)
著:
惟引致常生之門小也,其路窄也,而遇著之者少也。(《圣馬竇傳福音書》7章)
耶穌來拿撒勒其幼養(yǎng)之處,而依其常行,于撒百日進(jìn)公所,立著以讀書,即付之先知以賽亞之書。(《路加傳福音書》3章)
對于口語的反映,也表現(xiàn)在句法上。兩個譯本都經(jīng)常使用補(bǔ)語,特別是趨向補(bǔ)語很常見。在馬殊曼譯本中,如:
惟父命厥仆曰:“取出好衣衣之?!?《路加傳福音之書》15章)
夫彼處有草多,眾遂坐下。(《若翰傳福音之書》6章)
惟是人眾,不能擠進(jìn)。(《路加傳福音之書》16章)
且管家心內(nèi)自云:“我將何為?蓋主革去我管事之職?!?《路加傳福音之書》16章)
彼拉多見已言無能克眾,乃越亂起來。(《馬竇傳福音書》27章)
也偶爾使用程度補(bǔ)語:
有人講堂之美石禮物修整得好。(《路加傳福音之書》17章)
惟那別門徒比彼多羅跑得快而先到墳。(《路加傳福音之書》20章)
時或書士輩曰:“師,爾說得是?!?《路加傳福音之書》16章)
在馬禮遜譯本中,也同樣使用趨向補(bǔ)語,如:
故若爾右目惑爾,則拔出之、擲去之。(《圣馬竇傳福音書》5章)
且其以該數(shù)塊銀子擲下于堂中,而往去自縊。(《圣馬竇傳福音書》27章)
其即刻起身,帶起床而在眾前走出去。(《馬耳可傳福音書》2章)
且群約兩千豬跑下山坡入海,致溺死。(《馬耳可傳福音書》5章)
故耶穌諧之往,而眾隨擁上來。(《馬耳可傳福音書》5章)
又有些落于石處無多泥,而即生起來,因無多深泥故也。(《圣馬竇傳福音書》13章)
另外,還出現(xiàn)了插入語的用例。如馬殊曼譯本中,下面句子中的“我想”:
其謝彼仆為遵己命乎?我想不是。(《路加傳福音之書》16章)
正因?yàn)閮蓚€譯本中口語詞、口語性句式的使用,有些句法現(xiàn)象是文言與口語雜合的,表現(xiàn)在以下幾個方面。
1.在用詞上,文言用語與口語相雜合,如:
在馬殊曼譯本中:
故此,爾手爾腳使?fàn)柕米?,則割斷擲去之。寧可跛的傷的人常生,不致有兩手兩腳而投入永火也。(《馬竇傳福音書》18章)
這里,“爾”、“擲”是典型的文言詞,而“腳”、“的”是口語詞。
夫于禮宴時,總督照向來的風(fēng)俗,釋給眾民一犯,伊等所愿之人也。(《馬耳可福音書》27章)
這里,“釋”、“之”是文言詞,而“照”、“的”、“給”則是典型的口語詞。
在馬禮遜譯本中也有同樣的情況,如:
其法利西人獨(dú)立祈如此曰:“神,余感謝爾,以我非似他人強(qiáng)取的、不公平的、奸人妻的,并非似此征餉人。”(《路加傳福音書》18章)
這里,“余”、“爾”是文言詞,而“的”、“感謝”是口語詞。
這種雜合性在代詞的使用上,表現(xiàn)得非常明顯,“我”、“吾”、“爾”、“伊”、“們”、“輩”、“等”、“厥”等在兩個譯本中都可以見到,并相互組合。如在馬殊曼譯本中:
伊等答之曰:“因無人雇我們?!?《馬竇傳福音書》20章)
是日晚上其謂伊等曰:“由吾等渡過他邊?!?《馬耳可福音書》4章)
時耶穌既覺得心下知伊等有若是之論,謂伊等曰:“爾們心內(nèi)因何論是情乎?”(《馬耳可福音書》2章)
主之風(fēng)在我上,蓋其傅油我以宣福音與貧窮,其委我以醫(yī)傷心輩,以宣與擄輩得放還,與瞽輩得復(fù)見,壓輩得縱釋。(《路加傳福音之書》4章)
且爾曹未有厥言居爾內(nèi),蓋其遣者爾弗信之。(《若翰傳福音之書》5章)
同樣在馬禮遜譯本中的句子,如:
以爾油給我們,蓋我燈滅了。(《圣馬竇傳福音書》27章)
其向有癱病曰:“起身,取起床而回家。”(《圣馬竇傳福音書》9章)
故厥父母曰:“他有年紀(jì),問他?!?《若翰傳福音書》9章)
2.有些句式也是文言與口語混雜的,如:
在馬殊曼譯本中:
爾來看主被放在之所。(《馬竇傳福音書》28章)
這里,口語中的“放在”與文言中的“之”合用。
耶穌謂之曰:“我不是語爾云:至七次,乃至七十的七次乎?”(《馬竇傳福音書》18章)
這里,文言中的“謂”、“之”、“曰”、“語”、“云”、“至”、“爾”、“乎”,與口語中的“的”、“次”混用。
有些句子在語序上使用的是文言句式,而用詞上則包含了口語詞,如:
其即忙進(jìn)來向王求曰:“我要爾賜我以付蘸者之首在盤?!?《馬耳可福音書》6章)
另外,在兩個譯本中,有些句子中的人稱詞可以直接表示地點(diǎn),這是先秦時代用法的遺留。
在馬殊曼譯本中,如:
爾曹使使到若翰,而其行證及真。(《若翰傳福音之書》5章)
且其曰:“我先語爾云‘非父賜與之,則無人能到我?!?《若翰傳福音之書》6章)
“到若翰”,意為“到若翰那里”;“到我”,意為“到我這里”。同樣的,在馬禮遜譯本中的例子,如:
其謂伊等曰:“帶之至我?!?《圣馬竇傳福音書》13章)
實(shí)際上,明清時代的口語中,這種方所稱代法已經(jīng)消失了,人稱代詞或指人指物名詞指代處所,需要加上“這里”、“這兒”、“那里”、“那兒”等,跟現(xiàn)代漢語是一致的。因此譯本中的這種方所表示法還是存古的,表現(xiàn)出深文理譯本的特點(diǎn)。
3.這種文言與口語的混雜,使得兩種系統(tǒng)中的一些同義用詞都出現(xiàn)在譯本中,這在兩種譯本中都有表現(xiàn),試舉幾例。
在馬殊曼譯本中,如:
“者”與“的”:
其內(nèi),五個為有智的,五個為愚的。(《馬竇傳福音書》25章)
且愚者向有智者云:“以爾之油給我們,蓋我燈熄了”。(《馬竇傳福音書》25章)
別的人由樹砍下枝,散之于途。(《馬竇傳福音書》21章)
又別者曰:“我娶了妻,是以不能到?!?《馬竇傳福音書》14章)
“放”與“置”:
婦既回家,遇鬼風(fēng)已出厥女,而女放在榻上也。(《馬耳可福音書》7章)
又有或乞兒名拉撒路。生瘡滿身,被置在那富人門口,想吃富人桌子所落之碎物。(《路加傳福音之書》16章)
“至”與“到”:
即就之斟酒與油在其傷處,置在己畜上,帶之至客店,小心之。(《馬耳可福音書》10章)
比時辰已到,耶穌諧十二使徒坐席。(《路加傳福音之書》17章)
在馬禮遜譯本中:
“放”與“置”:
一城置山上,必不致隱也。又人點(diǎn)燈非欲放之斗量之下,乃放在臺上,以使凡在家沾其光也。(《圣馬竇傳福音書》5章)
“示”與“看”:
又姓氏亞波羅帶之上很高山,示之看世間之諸國與國之榮也。(《圣馬竇傳福音書》4章)
對于“二馬”譯本,一般認(rèn)為二者有密切關(guān)系。從譯本語言來看,兩個譯本在用詞與句子上都有明顯雷同。當(dāng)代學(xué)者推斷這兩個譯本都參考過巴設(shè)譯本[2],應(yīng)該說是言而有據(jù)的。
簡單來說,首先兩個譯本中使用了很多相同的日常用語,如:
該當(dāng)、雞母、晚上、十字架、祭臺、證見、打發(fā)、妹妹、殺手、回家、路上、轉(zhuǎn)身、規(guī)例、拈閹、公所、祝謝;有些、有的、醫(yī)生、傳教、面前、乳頭、早晨、外面、里面、烏鴉、蟲子、無花果、芥菜、下網(wǎng)、磨面、汗巾、駒子、下手、體面、親口、蜜蜂、起首、吃驚、兇手、害病、吩咐、煤炭、荊棘、編織、麻布、上船。
其次,兩個譯本在宗教術(shù)語上也有許多相同的譯法,如:
耶穌、神使、神風(fēng)、圣風(fēng)、鬼風(fēng)、污風(fēng)、污鬼風(fēng)、律法、先知、門徒、天國、十字架、福音、祝謝、傳教、靈神、魔鬼、地獄、損割禮。
再次,兩個譯本中,有不少句子的翻譯很相似。有的完全雷同,一字不差,如:
惟引致常生之門小也,其路窄也,而遇著之者少也。(馬殊曼譯本《《馬竇傳福音書》》7章)
惟引致常生之門小也,其路窄也,而遇著之者少也。(馬禮遜譯本《圣馬竇傳福音書》7章)
故厥父母曰:“他有年紀(jì),問他?!?馬殊曼譯本《若翰傳福音書》9章)
故厥父母曰:“他有年紀(jì),問他?!?馬禮遜譯本《若翰傳福音書》9章)
有的則幾乎雷同,相差無幾,如:
又弗帶起十字架而隨我者,則不堪屬我也。(馬殊曼譯本《馬竇傳福音書》10章)
不帶起厥十字架而隨我者,則不堪屬我也。(馬禮遜譯本《圣馬竇傳福音書》10章)
蓋伊等備重而不可起之負(fù),放在他人肩上,惟自己弗用指之一移之也。(馬殊曼譯本《馬竇傳福音書》23章)
重而不可起之負(fù),伊等備而放在他人肩上,惟自己不用指之一移之也。(馬禮遜譯本《圣馬竇傳福音書》23章)
以爾之油給我們,蓋我燈熄了。(馬殊曼譯本《馬竇傳福音書》25章)
以爾油給我們,蓋我燈滅了。(馬禮遜譯本《圣馬竇傳福音書》25章)
且等伊等取三十塊銀,其被值得之價,以色耳勒之子輩所值也。(馬殊曼譯本《馬竇傳福音書》27章)
且伊等取三十塊銀,其被值得之價,以色耳以勒之子輩所值也。(馬禮遜譯本《圣馬竇傳福音書》27章)
且其夜睡日起時間,該種子發(fā)生起來,其不知如何。(馬殊曼譯本《馬耳可傳福音書》4章)
其夜眠日起時間,該種子發(fā)生起來,他不知如何。(馬禮遜譯本《馬耳可傳福音書》4章)
而其語伊等曰:“此像此字寫上是誰的?”伊等答曰:“西撒耳的?!?馬殊曼譯本《馬耳可傳福音書》12章)
而其語伊等曰:“此像此字寫上的是誰的乎?”伊等答曰:“西撒爾的者?!?馬禮遜譯本《馬耳可傳福音書》12章)
又有包厥首之巾非同麻布在,乃卷起來獨(dú)在一所。(馬殊曼譯本《若翰傳福音書》20章)
又有包厥首之巾,非同麻布在,乃卷起來獨(dú)在一所。(馬禮遜譯本《若翰傳福音書》20章)
從上文可以看出,兩個譯本不但使用了很多相同的日常用語與宗教術(shù)語,而且在句子的翻譯上也存在不少雷同之處,這些情況足以說明兩個譯本之間存在密切關(guān)系。而根據(jù)馬敏[4]的研究,馬希曼曾在1817年4月所寫的一封解釋函中清楚地說明:他在1810年左右,收到過馬禮遜寄來的那部大英博物館所保存的巴設(shè)譯本的抄本,但并沒有收到馬禮遜本人的任何《圣經(jīng)》中譯本。換言之,馬禮遜的譯本和馬希曼、拉沙1810年以后的譯本,皆是以天主教傳教士的早期譯本為藍(lán)本的,這也正是兩者在許多譯法上雷同的根本原因。馬禮遜自己也曾明確說:“我把珍藏在大英博物院的中文《新約》譯本謄抄一遍,它成為我翻譯和編輯中文《新約》的基礎(chǔ)?!保?]
當(dāng)然,這兩個譯本也有不同。對于“baptism”,馬殊曼譯本都譯為“蘸”,如“施蘸、領(lǐng)蘸、付蘸”,而馬禮遜譯本則譯為“洗”,如“施洗、領(lǐng)洗、付洗”等。
另外,還有一點(diǎn)值得注意,雖然兩個譯本都經(jīng)過中國文士的潤飾[5],但還是有不少句子存在不合中文之處。
在馬殊曼譯本中:
而卻神使來役之也。(《馬竇傳福音書》3章)
此杯乃其新約于代爾被流我之血。(《路加傳福音書》22章)
在馬禮遜譯本中:
但其謂伊等曰:“我若非見在厥手其釘之跡,又伸我指插進(jìn)釘之跡,及伸我手插進(jìn)厥身之傍,我弗信?!?《若翰傳福音書》20章)
故彼多羅出去同那別門徒,而往向墳。(《若翰傳福音書》20章)
從語言的角度來看,從基督教入華之初,以佛老語言釋經(jīng),到明清時期以儒家語言釋經(jīng),這個過程體現(xiàn)了《圣經(jīng)》的漢語翻譯不斷向本土化貼近,反映出宗教傳播中不可避免的本土化進(jìn)程。作為深文理譯本的“二馬”譯本中使用了大量當(dāng)時的口語,因此其文本語言實(shí)際上是文言與口語的雜合,這是《圣經(jīng)》漢譯盡力面向大眾不斷本土化的體現(xiàn)。
[1]譚樹林.《圣經(jīng)》“二馬譯本”關(guān)系辨析[J].世界宗教研究,2000(1):109-116.
[2]譚樹林.近代中文《圣經(jīng)》翻譯史上的“二馬譯本”[J].煙臺師范學(xué)院學(xué)報:哲社版,2003(4):84-89.
[3]趙曉陽.二馬圣經(jīng)譯本與白日升圣經(jīng)譯本關(guān)系考辨[J].近代史研究,2009(4):41-59.
[4]馬敏.馬希曼、拉沙與早期的《圣經(jīng)》中譯[J].歷史研究,1998(4):45-55.
[5]韓南.作為中國文學(xué)之《圣經(jīng)》:麥都思、王韜與“《圣經(jīng)》委辦本”[J].浙江大學(xué)學(xué)報:社科版,2010(2):16-37.
[6]海恩波.道在神州:圣經(jīng)在中國的翻譯與流傳[M].蔡錦圖,譯.香港:國際圣經(jīng)協(xié)會,2000.
[7]任東升.圣經(jīng)漢譯文化研究[M].武漢:湖北教育出版社,20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