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圖畫書的敘事因素相當豐富，不同于文字作品只依賴文字敘事，《我愛我的爺爺》就是如此。因此成人與孩子共讀欣賞圖畫書不能只讀文字，要從封面到封底全方位地關注才能把故事讀完整，并讀出故事背后的意蘊和圖畫書能給予讀者的遠多于文字作品的趣味。

關鍵詞：圖畫書 欣賞 《我愛我的爺爺》

圖畫書不等于有畫的書，它的圖畫不再僅僅是輔助和詮釋文字的作用，文字與圖畫共同擔當講故事的重要角色，一些圖畫書甚至只有圖而完全沒有文字。一本優(yōu)秀的圖畫書，可以讓還不認識字的孩子“讀”出其中的意思。因此，圖畫書都比較唯美，版式精到獨特，封面、扉頁、正文以及封底，構成一個近乎完美的整體。我們與幼兒一起看圖畫書不僅是講故事，學知識，更重要的是全面幫助孩子建構精神，培養(yǎng)多元智能。奧地利哈蘭斯/文，迪莫/圖的《我愛我的爺爺》是一本為兒童和家長精心創(chuàng)作的富有詩意的圖畫書，敘寫了一個三代之家雖然在生活習慣上有種種不同，卻能和諧相處的親情故事①。而從我們對作品的閱讀嘗試看，事實上主要是來自小男孩“我”童年生命的本真之愛給了老年喪偶的爺爺心靈的慰藉，使他走出了憂傷，因此作品除了盎然的童趣之外，確實還包含著厚重的情感和深刻的人文關懷。

一、閱讀封面。多數(shù)圖畫書的封面都是取自正文里的一幅畫，有些圖畫書的封面與封底連在一起構成一幅圖畫，這就要求欣賞者把封面與封底同時翻開來看。但《我愛我的爺爺》的封面是單獨創(chuàng)作的。畫面呈現(xiàn)的是寧靜的鄉(xiāng)村景象。高遠的天空一片碧藍，接近地面的天空有一大片玫瑰色的晚霞，天底下，遠處是古樸的房子，房子的前方，也即畫面的正中央是一棵蒼郁的大樹，西下的夕陽把余暉灑在樹梢，使?jié)饷艿臉淙~帶上了一層淡淡的黃色。樹下的鄉(xiāng)村土路上，一個老人左手牽著一個小男孩的右手，兩人的另一只手都插在褲兜里，正悠閑地朝著遠處走去。畫面前景的草地上，兩只小鳥正在啄食，一只小松鼠正斜穿過土路，整個畫面?zhèn)鬟f出寧靜幽遠，閑適平和的氛圍。這個畫面與正文到底是什么關系呢？書名“我愛我的爺爺”用淡粉色印刷，排在藍色的天空里很是醒目。我們可能會猜測，畫面中遠去的這一老一小大概是“我”和爺爺。但是否果然如此？這是一個懸念。欣賞封面時我們可以與孩子來描述一下畫面中的事物，讓孩子來猜猜這本書可能講了一個什么故事。

二、閱讀環(huán)襯。環(huán)襯是封面與書芯之間的一頁紙，也叫“蝴蝶頁”。一般的書籍，我們與孩子閱讀時不需要去關注這一頁紙，但我們在閱讀圖畫書時萬萬不能忽略環(huán)襯，不管是白紙、色紙還是圖案，都大有講究，環(huán)襯的顏色或圖案往往與講述的故事相關，是作家經過精心挑選的。如《花婆婆》的環(huán)襯是綠色的，與讓世界變得更美麗的故事題材很貼近。安東尼·布朗在《我爸爸》《我媽媽》這兩本幽默的姐妹圖畫書里，透過孩子夸張的幻想，分別塑造了一個讓人笑破肚皮的爸爸形象和一個全能的媽媽形象，兩本書環(huán)襯上的圖案分別是“我爸爸”、“我媽媽”身上睡衣的一個小小部分?！段覑畚业臓敔敗返那昂蟓h(huán)襯則借用了漫畫的分格敘事法，用黑白線描圖分別講述了爺爺與奶奶的生活和爺爺從城里的兒子家回到鄉(xiāng)村后一個人的生活。前后環(huán)襯的圖相對應，上半部分的八幅小圖都是從早上起床開始，表現(xiàn)簡單的鄉(xiāng)村生活：吃早飯，修剪籬笆，喂雞，晾曬衣物，喂馬，購物，修理東西，讀報紙，吃中飯，等等。不同的是前環(huán)襯是爺爺和奶奶兩個人的生活，而后環(huán)襯是爺爺一個人的生活。前環(huán)襯的下面四幅圖告訴我們奶奶因病去世，爺爺只剩下孤單單的一個人，后來他拎了一只大皮箱夾著一把長柄雨傘出門了。后環(huán)襯的下面四幅圖是爺爺在洗碗碟，在修剪樹籬的爺爺收到來信，爺爺對鏡梳頭，爺爺去車站迎接來看望他的兒子一家，男孩遠遠地就張開雙臂向爺爺跑來。因此，前后環(huán)襯事實上是正文故事的引子和尾聲，有效地保證了故事的完整性。如果沒有前環(huán)襯，故事還是完整的，因為正文中交待了爺爺為什么到城里的兒子家去住。但是如果沒有了后環(huán)襯，這個故事的結尾會是感傷的，爺爺一個人回到鄉(xiāng)下，他會怎么樣呢？他該怎么辦呢？而后環(huán)襯的補充敘事則讓我們看到了爺爺回到鄉(xiāng)下后雖然孤單卻不失充實的生活，更重要的是兒子一家到鄉(xiāng)下探望老人，使故事最后有了一個溫情的結尾，因此才有封面上祖孫倆牽著手散步的溫馨場景。

三、閱讀扉頁。圖畫書的扉頁除了有書名、作者、出版社等文字信息以外，有的也有圖畫，還有一些圖畫書的版權頁就有圖畫，這些圖畫同樣與正文的故事相關，如《母雞蘿絲去散步》的扉頁就是一張母雞蘿絲散步的地圖，對照地圖，我們可以一一找到那只狡猾的狐貍是在哪里踩到了釘耙，在哪里栽進了水塘里……獲得第一屆豐子愷圖畫書大獎的原創(chuàng)圖畫書《團圓》的扉頁是除夕清早的母女梳妝圖。扉頁給我們帶來了第二次閱讀的樂趣。再如《小魔怪要上學》的扉頁有各種餐具、打蛋器、搟面杖、紙袋裝的面粉和一本攤開的書。書是孩子們玩耍時落在地上被小魔怪撿回去的，它是直接促使小魔怪要求上學的因素，其他東西則出現(xiàn)在正文中小魔怪給爸爸媽媽讀書后媽媽學會了做美味時他們家的廚房里。書改變了他們的食性，改變了他們的生活，也從本質上改變了他們的精神境界，因此扉頁圖中的事物是引起故事中人物個性和生活境界發(fā)生變化的關鍵?！段覑畚业臓敔敗返撵轫搱D承接著前環(huán)襯的敘事，是爺爺正坐在火車上削水果，膝上攤著一塊大手帕接果皮，他的神情專注而孤單落寞。他右邊的老先生身體側向右邊在閱讀，而且從他已經閱讀過的書的厚度來看他已經讀了好長時間了，爺爺左邊的女乘客左手支頤朝向車窗在欣賞外面的風景。從這兩位鄰座的神態(tài)看來他們似乎無意與爺爺交流。這樣的畫面，難免令人心酸，悲傷的老人孤獨地乘火車去哪兒呢？接下來他的生活會有什么改觀嗎？他能從悲傷中走出來嗎？

四、閱讀正文。正文是一本圖畫書敘述故事的主體部分?！段覑畚业臓敔敗氛牡奈淖植糠忠孕∧泻⒌囊暯侵v述了爺爺住在城里兒子家的一段生活，故事的結構總體上以時間為序，選擇了幾個生活場景來表現(xiàn)小男孩直覺的爺爺?shù)牟豢鞓?。爺爺下火車到我家是吃晚飯的時間，接下來就是洗漱，就寢前的準備，下一個跨頁是爺爺一大早站在窗前發(fā)呆，然后是白天爺爺?shù)纳?，他無聊地坐在沙發(fā)上看報紙，打呵欠。但是當他修理水龍頭時卻非常專注投入。接下去又是晚上的時間，爸爸媽媽背對著爺爺坐在沙發(fā)上看電視，畫面的右下角最明亮的部分是爺爺摟著小男孩在燈下一起讀故事書，爺爺讀得很認真，孩子聽得很認真。至此一個整天的敘事結束，這基本上就是爺爺每天在“我”家的生活。

爺爺有一些粗俗的習慣，如吃飯時大聲嚼東西，嘴里有東西時還說話，一只手在洗臉盆里擤鼻涕，張著嘴打呵欠，等等，“我”的父母也沒有任何不高興的表現(xiàn)，但爺爺還是不適應城市的生活，他不快樂，他到兒子家后第一次舒心的笑出現(xiàn)在一大早偷偷跑出去修剪公園里的玫瑰花枝之后。除了修水龍頭時的專注，他幫孩子修理玩具汽車時也非常靈巧，懂事的男孩看到了爺爺身上這些勤勞能干的美好品質，從畫面中小男孩與爺爺身體距離的變化，小男孩看爺爺時的眼神從爺爺剛來他家時的陌生不解到最后的祖孫隔著車窗相看不舍，可見孩子與爺爺?shù)母星槿遮吅V厚。

從文字的敘述和圖畫的敘事中我們都可以看到，在爺爺感到無助或不知所措時，如過擁擠的馬路時，在超市購物時，甚至爬樓梯時，陪在他身邊的都是“我”，因此小男孩以他的直覺看出了爺爺?shù)牟豢鞓凡⒎窍駤寢屨f的僅僅是因為奶奶去世了很傷心，而是因為對城市生活的不習慣。當文字敘述爺爺吃得很少時，畫面上小男孩的臉朝向爺爺，滿臉都是關切。因此，在全家送爺爺上火車時，畫面中爺爺?shù)纳眢w雖然朝著爸爸媽媽，但他的眼睛卻是與小男孩對視的，這正是祖孫倆內心的默契，后環(huán)襯中剛下火車就迫不及待地張開雙臂向著爺爺奔跑過來的也正是“我”。至此，我們就不難明白封面上在鄉(xiāng)間土路上手牽著手散步的一老一小是誰了，這個畫面確實是故事最后的美好結尾。

總體而言，這個作品敘述的是一個“頭白鴛鴦失伴飛”的哀傷故事，但是正文所有的彩色畫面中或多或少都有很明亮的黃色或紅色，如火車車身，吊燈的燈罩，墻壁，桌布等，使得故事在淡淡的憂傷中更多地傳遞了濃濃的溫情，那就是兒子一家自始至終對爺爺?shù)膼?。爸爸媽媽是請老人來城里“和他們一起住”，而不是只請爺爺來玩幾天，他們對老人的一些粗俗習慣從未表示不滿，很寬容很理解，雖然他們可能忙于工作未能解除老人的心結。如正文中出現(xiàn)媽媽的畫面和媽媽的話語并不多，但都可以看出兒媳婦對公公的關注，雖然這種關注可能沒有真正走進老人內心。爺爺剛到“我”家時，端著湯碗的媽媽看著爺爺時，眼神里充滿了笑意和關切；她跟孩子解釋爺爺為什么很沉默時說因為奶奶去世了爺爺很傷心，也是她對老人心境的理解；當爺爺說公園里的玫瑰花叢該修剪時，媽媽說：“不用操心，園丁會做的”，她可能是怕老人累著；當爺爺越來越沉默并吃得很少時，我們可以看到畫面上媽媽看著爺爺盤中幾乎未動過的食物時臉上的困惑和不安；當爺爺?shù)男欣钕湓谝粋€早晨又出現(xiàn)在餐桌旁時我們可以看到媽媽瞪大了眼睛滿臉的驚訝，可見她沒想到爺爺要一個人又回到鄉(xiāng)下去；她不愿接受爺爺給他們的錢，當她發(fā)現(xiàn)爺爺偷偷地把錢留在抽屜里時臉上的神情顯得很難過。所有的這一切都可以讓我們看到媽媽的善良和她對爺爺?shù)淖鹬睾蛺?。正是家人的這些愛給了老人心靈的安慰，所以，即使他在城里的生活并不適應不快樂，但晚輩的愛多少撫慰和溫暖了他的心靈，使他能繼續(xù)堅強地獨自在到處都有老伴痕跡的鄉(xiāng)下老家生活下去。因此，后環(huán)襯上的爺爺雖然是一個人生活，但他臉上的表情已經不再是前環(huán)襯中剛安葬了奶奶時的落寞傷心，而是微笑著的，尤其是當他在鏡前梳著頭發(fā)要去車站迎接來看望他的兒子一家時，我們可以從鏡中看到老人臉上的笑容。

五、閱讀細節(jié)。在一本圖畫書里，常常隱藏著許多作者在經意或是不經意之間留下的細節(jié)。它們有的與作品的主題無關，只不過是增加一點趣味或是出自作者個人的嗜好；但也有與主題息息相關的，甚至缺少了這樣的細節(jié)，整個作品就缺少了一種發(fā)人深省的力量。《我愛我的爺爺》中最明顯的細節(jié)可能是在后環(huán)襯上的爺爺衣服右臂上的黑紗。爺爺乘火車時、下火車時、去購物回來不乘電梯而爬樓梯時、在他回到鄉(xiāng)下的家后吃早飯時掛在衣鉤上的外套上，我們都可以看到那塊黑紗，這是老人心情的外在寫照。作品中只有爺爺一個人為奶奶送葬，為她佩戴黑紗。因此黑紗是爺爺對老伴思念之情的寄托，也強化了作品的淡淡哀傷氛圍。作品中還有一些細節(jié)也值得我們與孩子閱讀時去注意，如爺爺出站時火車站的掛鐘顯示的時間是五點鐘，因此到家就是吃晚飯了。前后環(huán)襯中都有爺爺去王太太的雜貨店買面包的畫面，但前環(huán)襯中爺爺買的是整條的面包，而后環(huán)襯中爺爺只買了半條面包。還有前后環(huán)襯中爺爺家的那只貓，男孩家墻上綠色山丘的裝飾畫，等等，都是與故事有關系有意味的細節(jié)。

此外，《我愛我的爺爺》的圖文排列比較規(guī)則，除了少數(shù)幾個畫面，基本是一圖一文，文字出現(xiàn)在畫面的下方，這種中規(guī)中矩的排列方式符合作品總體上相對凝重的情感基調。再從圖文結合的情況來看，這個作品也是很典型的圖文互補型作品，有些頁面文補充圖，如爺爺修剪了玫瑰花枝回來的畫面，文字交待了爺爺為什么在身后藏著一把剪子；更多的頁面是圖補充文，圖畫大大地豐富了故事的內容，如媽媽對待爺爺?shù)膽B(tài)度，更多的是從畫面中表現(xiàn)出來的。當然，同一個作品在不同閱讀者眼中呈現(xiàn)的是什么，每個人可能都會有不同的理解。但就圖畫書的閱讀欣賞而言，不能忽略了欣賞過程中的以上任何一個環(huán)節(jié)。

① 邵武：《〈我愛我的爺爺〉導讀》，http：//blog.sina.com.cn/s/blog_7209892801017941.html，2013.3.5

參考文獻：

[1] [奧地利]哈蘭斯/文、迪莫/圖.我愛我的爺爺[M] .石家莊：河北教育出版社，2009.

[2] 彭懿.圖畫書應該這樣讀[M] .南寧：接力出版社，2012.

[3] [英]珍·杜南.觀賞圖畫書中的圖畫[M]. 宋譯，臺北：雄獅圖書股份有限公司，2006.

[4] [日]松居直（著），郭雯霞等（譯）.我的圖畫書論[M].上海：上海人民美術出版社.2009.

[5] [美]魯?shù)婪颉ぐ⒍骱Ｄ?藝術與視知覺[M].滕守堯，朱疆源譯，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98.

基金項目：浙江金華職業(yè)技術學院2012年度校級重點教學改革項目，項目編號：2012F54CF，項目名稱：品讀分享一體化兒童文學課堂教學改革

作 者：錢興地，教育碩士，浙江金華職業(yè)技術學院副教授，研究方向：中國現(xiàn)當代文學。

編 輯：趙紅玉 E-mail：zhaohongyu69@126.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