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華勇
中山大學中文系 廣東 廣州 510275
廣東廉江粵語的傳信語氣助詞*
林華勇
中山大學中文系 廣東 廣州 510275
廉江粵語表傳信的語氣助詞較為豐富,可結合傳信意義和共現(xiàn)順序對其進行分類。傳信語氣助詞的共現(xiàn)順序,可從“行、知、言”三域的角度進行描寫和解釋,大體上存在“知域>言域”(“>”意為“先于”)的共現(xiàn)規(guī)律。傳信范疇與知、言域之間有著密切的聯(lián)系,值得進一步關注。
傳信范疇 傳信語氣助詞 共現(xiàn)順序 “行、知、言”三域
傳信范疇(evidentiality),民族語研究者也稱之為“示證”范疇(江荻2005)或“傳據”范疇(阿不都熱西提·亞庫甫等2013:1)等。漢語學界多稱之為“傳信”范疇,大概是受到呂叔湘(1947/1956:261-284)、張伯江(1997)等的影響,本文暫沿此說法。一般來說,傳信范疇有廣義和狹義之分。狹義的傳信范疇指信息來源和方式;廣義的傳信范疇除了包括信息來源和方式之外,還包括說話人對話語內容的態(tài)度(可靠度、確信度)。
漢語的傳信范疇是個語義范疇,使用傳信詞語來表達。傳信詞語如插入語“據說”、語氣副詞“居然”、語氣助詞“吧”等。與之相比,漢藏語系的藏語、阿爾泰語系語言的傳信范疇是個語法范疇,傳信范疇高度發(fā)達,使用專門的傳信標記。例如藏語白馬方言(動詞完成體形式之后)的“下雨了”有兩種表達:一種是親見式的,另一種是非親見式的(齊卡佳2008:38):
樊青杰(2008:45-49)、樂耀(2011b)曾對國內傳信范疇的研究進行了總結,后者提出了今后漢語傳信范疇的兩個研究方向:一是加強傳信與相關范疇的互動研究;二是采用話語交際互動的視角進行研究。本文認為漢語傳信范疇的研究還應至少補充兩個方面的內容:一是加強漢語方言中傳信相關范疇的描寫;二是對傳信語(如傳信語氣助詞、表傳信的插入語等)的語義或功能進行分類,并研究其形成過程。
本文有兩個目的:第一,對廣東廉江粵語(高陽片)〔1〕廉江粵語語法的相關情況可看林華勇(2014)。的傳信語氣助詞進行分類和描寫;第二,從“行、知、言”三域出發(fā),觀察傳信語氣助詞的相關問題,包括傳信語氣助詞的共現(xiàn)順序與分類、傳信語氣助詞與否定詞的共現(xiàn),以及探討傳信語氣助詞與“行、知、言”三域之間的關系。
本文以下擬分四個部分進行討論:1)廉江粵語傳信語氣助詞的分類;2)傳信語氣助詞的共現(xiàn)順序等句法表現(xiàn);3)傳信語氣助詞與“行、知、言”三域;4)結語。
2.1 傳信范疇與傳信語氣助詞
要對傳信語氣助詞進行分類,首先應劃定傳信語氣助詞的范圍,了解其具體成員。所謂傳信語氣助詞,即位于句末表示傳信意義的語氣助詞。可見,符合傳信語氣助詞的條件不外乎三個:位于句末,語氣助詞,表達了傳信范疇(至少是廣義的)的意義。是否表達傳信范疇的意義,是確定傳信語氣助詞的關鍵。
以下我們來看傳信范疇的意義包括哪些。Chafe(1986)建立了一個泛語言的傳信模式,提出了傳信范疇的五個要素,包括:知識(表達的主要信息)、可靠程度、知識獲取方式(包括信念、歸納推理、傳聞和演繹)、知識來源(證據、言語、假設等)、知識與期望的差異(嚴辰松2000)。如果根據Chafe的意見,除知識外,表達以上四個要素的成分都應算傳信形式,也就是說,表達可靠程度、知識獲取方式、知識來源、知識與期望的差異的語氣助詞都算傳信語氣助詞。
張伯江(1997)探討了傳信、時體、情態(tài)等之間的聯(lián)系,把傳信范疇從情態(tài)范疇中獨立出來,并認為傳信范疇關心的是信息來源的可靠性,直接的語法反映是狹義的傳信表達系統(tǒng)。該文提出漢語的傳信表達主要有三種形式:1)表信息來源的形式,多用插入語。如“小王據說要辭職”“房子聽說分下來了”“這幫球迷也不知道買著票沒有”;2)表說話人對事實真實性的態(tài)度,往往用副詞表達,如“局面顯然無法挽回了”“不好好復習你保準及不了格”“他肯定回家了”;3)說話人傳達確信的程度,如宣傳、解釋、斷言等,可用句末語氣詞表示,如“是我把他們請來的”“你就等著我出這張牌吧?”該文認為對目前語法研究最具啟發(fā)意義的是第三種,把“的”視為“確認性標記”(certainty marker),并把“吧”視為“測度性標記”(uncertainty marker)。該文在國內學界產生了較大的影響。Aikhenvald(2004:23-64)的傳信范疇是狹義的,主要談標記信息來源的語法形式,分別介紹了世界多種語言中二選、三選、四選和五選的傳信系統(tǒng),歸納了五種常見語義參數(semantic parameters):視覺(visual)、非視覺感官(non-visual sensory)、推測(inference)、假設(assumption)、聽聞(hearsay)、引述(quotative)。
陳穎(2009)重點對現(xiàn)代漢語(普通話)傳信范疇的語法表現(xiàn)進行了普遍的考察,將傳信語分為直接體現(xiàn)和間接體現(xiàn)信息來源的成分,把傳信語氣助詞看作間接體現(xiàn)信息來源的傳信語。
樂耀(2011a)明確提出五種不同類型的傳信語,包括:1)感官親歷,如“看見”“感到”等感官動詞;2)確認性,表達可靠度,如“也許”“可能”等情態(tài)副詞,“(我)保證/確信/打賭”等施為動詞;3)主觀認識,表示話主的認識、想法,如“(我)認為/想/看/覺得”等;4)證據推斷,如“看樣子”“那么”“因此”;5)傳聞聽說,如“(某某)認為/發(fā)現(xiàn)/說”等。
語氣助詞也可充當傳信語(evidentials),然而,明確從傳信角度研究語氣助詞的論述不多,但歷史較長。如呂叔湘(1947/1956:266-268)就對“傳信”的“的”、“傳疑”的“吧”進行了分析,并認為它們與認識有關;李訥等(1998)對句末表判斷的“的”進行考察,認為其是“確認性標記”;陳穎(2009:152-170)對“的”“吧”“嘛”“唄”“呢”“哩”“嘍”“啰”等傳信語氣助詞進行了分析;史金生(2010)對傳信語氣助詞“呢”的語法化途徑進行了考察。與時、體、情態(tài)等范疇一樣,漢語的傳信范疇不是語法性的,本文傾向于認同Aikhenvald(2004:7)等人把傳信獨立于情態(tài)系統(tǒng)的觀點,同時認為兩者在表達形式上(如本文所討論的語氣助詞)存在重合。本文不糾纏于傳信與情態(tài)等的區(qū)分,采取廣義的傳信觀,主要把目光聚焦在表達傳信意義的語氣助詞上,并進一步探討方言中傳信與“行、知、言”三域(主要是“知、言”二域)之間的聯(lián)系。
2.2 廉江粵語傳信語氣助詞的語義分類
我們曾對廉江粵語語氣助詞做了系列的考察。這些考察都與傳信語氣助詞有關,例如對廉江粵語的語氣助詞的功能和分類進行了探討(林華勇2007a),對句末表示引述(轉述或直引)的“講”(林華勇和馬喆2007)、句末“睇過”的估測用法(林華勇2007b)、表確認的“來”和“去”的語法化問題(林華勇和郭必之2010)進行了探討。最近,我們(林華勇和吳雪鈺2015)還對廉江話的句末疑問語調與語氣助詞的疊加關系進行了分析,對有關語氣助詞的聲調問題有了進一步的認識。
按照以上傳信意義,下面對廉江粵語的傳信語氣助詞進行語義上的分類,該分類是初步的。盡量以“出熱頭”(出太陽)等為例,〔2〕之所以這樣做,是因為“出太陽(了)”本身是對自然情況這一信息的一種客觀描述,盡量避免主觀因素(包括人稱的使用)的影響。這一點與下文4.2嘗試重新討論傳信語與人稱的使用關系的內容相對應。并在其后加上表轉述的“講”進行比較。
1)表示說話人直陳、申明某信息:“啊[a21]、哇[ua33]”??山栌迷~匯形式(括弧內帶下劃線的成分)對傳信語氣助詞的功能進行說明。啊[a21]:
(2)出熱頭嘚~。(告訴你出太陽了。)
(3)出熱頭嘚講~。(告訴你有人說出太陽了。)哇[ua33]:
(4)出熱頭嘚~。(特地告訴你出太陽了。)
(5)出熱頭嘚講~。(特地告訴你有人說出太陽了。)
從例(2)-(5)的對比可以看出,“哇”與“啊”的差別僅在于語氣的輕重,具體地說,“哇[ua33]”比“啊[a21]”的語氣要重些。這可能與聲調的高低有關?!鞍 钡穆曊{21其實為廉江話句末低降的陳述語調,該語調對“啊”的聲調進行了完全覆蓋(林華勇和吳雪鈺2015),久而久之,形成“啊[a21]”這一語氣相對緩和的直陳或申明標記。
2)為確認所獲信息的真實性而問:“啊[a55]”。
啊[a55]:
(6)出熱頭嘚~?(我問是不是出太陽了。)
(7)出熱頭嘚講~?(我問是不是有人說出太陽了。)
語氣助詞“啊”存在55、21兩種聲調,聲調不同,功能也各異。55調實際上是廉江話句末疑問語調對語氣詞“啊”的聲調進行覆蓋疊加而致(林華勇和吳雪鈺2015)。
(8)出熱頭嘚~?(我懷疑出太陽了,是不是?)
(9)a.(等陣)出熱頭講~?(好像聽說一會兒出太陽吧?)
(9)b.等陣出熱頭~?(一會兒出太陽吧?)
例(9)b也是根據現(xiàn)時已然狀態(tài)的一種判斷,這種判斷言者是有所預設的。表預設和已然句不全然排斥。這一點在廉江粵語中較為明確。
睇過[thɑi25k?33]:
(10)出熱頭嘚~。(好像出太陽了。)
(11)出熱頭嘚~講。(聽說好像出太陽了。)
(12)出熱頭講~。(好像聽說出太陽了。)
傳信語“睇過”表示測度時屬知域(見4.3),是對情況的一種推斷,由視覺動詞“睇”與其后的“過”結合后語法化而成?!绊^”與“”雖然都表測度,但“”還是一個疑問標記。共現(xiàn)時“睇過”在前:
(14)*出熱頭睇過?
4)加強可信度:“來”“去”。
來[l?i21](帶確認語氣):
(15)熱頭曬到死來!(真的,太陽很曬。)
(16)熱頭曬到死來講!(聽說太陽真的很曬啊!)
(17)*熱頭曬到死講來!
去[hui33](帶宣揚語氣,有時可表不滿):
(18)熱頭曬到死去(講)!((聽說)太陽曬死了啊!)
(19)*熱頭曬到死講去!
個[k?33](表判斷):
(20)塑膠做~(講)。((聽說)是塑料做的。)
(21)*塑膠做講~。
來個[l?i21k?33](表判斷并含確認義):
(22)塑膠~(講)。((聽說)是塑料的。)
(23)*塑膠講來個。
(24)塑膠做~。(告訴你是塑料做的。)
(25)塑膠做~講。(聽說有人說是塑料做的。)
(26)*塑膠做講~。
6)轉述,轉述聽到(非親歷)的信息:“講、咖(“講啊”的合音)”。講[k??25]〔4〕句末助詞“講”不止用于轉述(見林華勇和馬喆2007),本文只討論其轉述用法。言說動詞向傳信語演變是語法化的一個常見方向,再如安多藏語的zer、bzlas(邵明園2015)。:
(27)出熱頭嘚~。(聽說[出太陽了]。)
(28)出熱頭~嘚。([聽說出太陽]了。)
咖[ka51](“講啊[a21]”的合音,51實際上是降調,直陳轉述的內容,可帶不滿情緒):
(
29)出熱頭嘚講~。(轉告你聽說出太陽了。)
(30)*出熱頭~嘚。
由于“咖”為“講啊”的合音,例(30)不能成立;例(28)能成立,“講”不帶“啊”。因而,同表轉述,“講”“咖”的功能還有所不同。
以上六類傳信語氣助詞,我們一共找了11個語氣助詞作為它們的代表。這些代表成員表達的傳信意義是較為顯著的。其中,“直陳或申明”“測度”“確認或判斷”“轉述”這四類與信息來源(證據、語言或假定等)或信息獲取方式(信念、歸納、傳聞、演繹等)有關;而“為確認而問”與言語行為有關,也可視為信息的獲取方式之列;唯有“加強可信度”與說話人的態(tài)度(可信度、確信度)有關。也就是說,以上六組傳信語氣助詞中,有五組(即絕大部分)可歸入狹義的傳信范疇的表現(xiàn)形式中去,只有一類(“來”“去”)屬廣義的傳信表達形式。
另外應注意,以上傳信語氣助詞與“講”共現(xiàn)時的位置并非是隨意的:一方面,“講”一概可出現(xiàn)在它們之后;另一方面,“講”又能出現(xiàn)在“啊21”“哇”等前。這里面具有一定的規(guī)律性(見4.3)。
3.1 共現(xiàn)順序與傳信語氣助詞的再分類
一系列的研究表明,依據共現(xiàn)順序是對語氣助詞進行再分類的有效途徑(太田辰夫2003:326-328;朱德熙1982:208-209;胡明揚1981,1988;林華勇2007a等)。以上六類傳信語氣助詞是語義的分類,并未結合形式進行驗證。結合共現(xiàn)順序對其進行考察,就是結合了句法形式,可依據考察結果對以上六個語義類別進行調整。共現(xiàn)順序的考察結果如下頁表1所示?!?〕表1中,“A<B”表示共現(xiàn)時B先于A,“A>B”表示共現(xiàn)時A先于B;“><”表示前后順序兩可;空格表示不能共現(xiàn)。
表1 廉江粵語傳信語氣助詞共現(xiàn)情況一覽
顯然,根據語義與共現(xiàn)順序的反應,可將原來的六小類進一步歸納為四類:
與第4)類“講”的共現(xiàn)例句請見2.2節(jié),不再舉例,以下各類同。
2)加強可信度:“來”“去”。兩者的共現(xiàn)反應完全一致。例如:
3)直陳、為確認而問及測度:“哇”“啊21”“啊55”“”“睇過”。前四個成員與其他傳信語氣助詞的共現(xiàn)表現(xiàn)幾乎一致,且它們之間互不共現(xiàn)。“睇過”在此類中較與眾不同,但與“”有同有異:首先,同表測度的“睇過”與“”都不能與“”(“個啊”的合音)共現(xiàn),這與“”本已帶直陳或申明語氣有關;其次,“睇過”能與其余四個成員共現(xiàn),且共現(xiàn)時“睇過”的位置居前,這與“睇過”為知域、其余為言域成分有關;再次,它們均可位于轉述語氣助詞“講”之前或之后。例如:
4)轉述:“講”“咖”?!翱А睂嶋H上是對轉述內容的直陳,因而不與直陳、為確認而問或測度的“啊21”“哇”“”共現(xiàn);與知域“睇過”共現(xiàn)時,言域的“咖”居后。“講”的轄域最大,可轉述的內容、范圍很廣,與其余10個傳信語氣助詞都能共現(xiàn)且均可居后,而與第三類及同類的“咖”共現(xiàn)時還可居前。這里只舉“咖”與“個”“來個”“來”“去”共現(xiàn)的例句:
這樣,以上結合共現(xiàn)順序的四類傳信語氣助詞既是語義的類,也是語法的類。
3.2否定詞與傳信語氣助詞的共現(xiàn)
以上考察肯定句中傳信語氣助詞的使用情況。然而,否定詞與以上四類傳信語氣助詞的共現(xiàn)情況存在差異,而小類內部呈現(xiàn)出一致性。廉江粵語主、客觀的否定詞是同一個——“冇”(“不”或“沒”),當否定對象是賓語時,使用“冇系”(不是)進行否定。以下分別說明。
1)確認或判斷類,可與“冇系”共現(xiàn)。例如:
(42)冇系塑膠個(/來個/架)。(不是塑料的。)
2)加強可信度類,不使用否定詞。例如:
(43)*冇(/*冇系)臭到死來/去!
3)直陳、為確認而問及測度類的句中都能使用否定詞“冇”。例如:
(44)冇出熱頭啊21(/哇)。(不/沒出太陽啊。)
(45)冇出熱頭啊55/?(不/沒出太陽嗎/吧?)
(46)冇出熱頭睇過。(可能不/沒出太陽。)
4)轉述類語氣助詞也能與“冇”共現(xiàn)。例如:
(47)冇出熱頭講(/咖)。(說是不/沒出太陽。)
4.1 “行、知、言”三域
學界把“行、知、言”三域引入漢語語法研究,對虛詞研究尤見成效,如沈家煊(2003)、肖治野和沈家煊(2009)、鄧思穎(2013,2014)等。從以上傳信語氣助詞的共現(xiàn)順序現(xiàn)象可以看出,傳信范疇與“行、知、言”三域密切相關。這一點呂叔湘(1947/1956:281-329)、張伯江(1997)、陳穎(2009:152-170)、樂耀(2011a)等已或多或少地注意到了,但還缺少全面、深入的認識,尤其是缺乏結合包括方言在內的漢語實際的研究。
先簡要回顧一下“行、知、言”三域的相關提法。沈家煊(2003)在Sweetser(1990)的基礎上提出了行域、知域、言域三個概念域:行域指現(xiàn)實的行為和行狀,跟“行態(tài)”或“事態(tài)”有關;知域指主觀的知覺和認識,跟聽說雙方的知識狀態(tài)有關;言域指用來實現(xiàn)某種意圖的言語行為,如命令、許諾、請求等。通過添加不同的詞語、格式或插入語,可幫助判斷句中相關成分具體屬于哪一域。例如:
行域:謂詞前可添加副詞“已經”,或變換使用“從……到……”格式;
知域:謂詞前可添加推測義助動詞“可以、肯定”或估測類副詞“大概”等,或使用帶有認知行為動詞的插入語“我覺得/認為/推測”等;
言域:使用含有言語行為動詞的插入語,如“我聲稱/宣布/提醒/請求/警告”等。
以下通過“行、知、言”三域,嘗試重新看待或解釋普通話“了2”句主語人稱與傳信語使用方面的規(guī)律性問題。
4.2 再看“了2”句主語人稱與傳信語的使用
樂耀(2011a)通過一定規(guī)模的真實語料,對普通話中的不同人稱主語“了2”句與傳信語的使用情況進行了定量的考察,發(fā)現(xiàn)以下三條使用規(guī)律:1)“了2”偏愛出現(xiàn)在句法上是話主第一人稱主語的句子和在語義上是與話主相關聯(lián)的句子之中;2)第三人稱主語“了2”句使用傳信語比第一人稱使用的數量多; 3)第一人稱主語“了2”句偏愛主觀傳信語,而第二和第三人稱主語“了2”句偏愛客觀傳信語。該文從交際雙方對信息的知曉度和權威性角度對以上規(guī)律進行解釋,從話語的角度提供了一個解決方案。我們這里想說明,如果從“行、知、言”三域出發(fā),也可以對以上規(guī)律進行解釋。
樂文提出了五類傳信語中,可分別歸入知域或言域成分當中:
感官親歷:“(我、他)看見”“感到”等【知域】
確認性:“也許”“可能”;“(我)保證/確信/打賭”等【知域】;【言域】
主觀認識:“(我)認為/想/看/覺得”【知域】
證據推斷:“看樣子”,“那么、因此”等【知域】
傳聞聽說:“某某認為/發(fā)現(xiàn)/說”【言域】
由于行域指現(xiàn)實的行為和行狀,以上五類傳信語中自然沒有屬行域的成分。五類傳信語中知域的比言域的多。嘗試從知、言域的角度,大致可以解釋樂文所提的三條使用規(guī)律:
首先,以上傳信語大多不用第二人稱,多用第一、第三人稱,因此“了2”句中第一、第三人稱占多數是自然的;其次,從搭配上來說,使用第一人稱“我”時,自然多用主觀的傳信語(確認類中表言域的成分、主觀認識類),如“我保證”“我認為”等;同樣地,客觀傳信語(如證據推斷類、傳聞聽說類)偏愛第二、第三人稱也屬常理;再次,在話語中,第三人稱和傳信語搭配時,第三人稱通常不能省去,如“某某認為/發(fā)現(xiàn)/說”等;而第一人稱與傳信語一起使用時,“我”卻經常省去,因此第三人稱使用傳信語的情況較多。
以上嘗試從“行、知、言”三域的角度去解釋“了2”句中人稱與傳信語的使用規(guī)律,盡管未能與“了2”句充分結合,解釋尚不算完美,但至少能部分地說明以上使用規(guī)律形成的原因。同時,還能進一步引發(fā)思考,比如在非“了2”中,人稱與傳信語的使用規(guī)律與以上三條使用規(guī)律是否一致?如果不一致,又該如何解釋?
4.3 傳信語氣助詞的知言分類及共現(xiàn)規(guī)律
根據2.2所述,把廉江話的11個傳信語氣助詞進行“行、知、言”三域(實際上只涉及“知、言”二域)的分類。分類結果如表2所示。
表2 傳信語氣助詞的知、言域分類
簡要介紹一下歸類的理由:
(48)我覺得系塑膠個(/來個)。
(49)*我覺得系塑膠。
2)加強可信度的“來”“去”屬言域,常用于表評價的句子中。可在句首使用“我講你知/宣布”(我告訴你/宣布)之類的言域成分。例如:
(50)我講你知,天時熱到死來(/去)!
(51)我覺得,天時熱到死(*來/*去)!
要使用“我覺得”等言域成分,例(47)中不能出現(xiàn)語氣助詞“來”或“去”。
3)第三類的“啊21”“哇”表直陳,“啊55”表為確認而問,因而都屬言域?!啊焙汀绊^”表測度,但“”是“怕啊55”的合音,含有為確認而問的語義,因而也是言域的;“睇過”是一種猜測或推斷,屬知域。例如:
(52)我覺得,出太陽嘚睇過。(我覺得,可能出太陽了。)
(53)*我覺得,出太陽嘚?
4)“講”表轉述,屬言域;“咖”是“講啊21”的合音,“啊21”也是言域,因此合音之后仍屬言域。
由以上傳信語氣助詞的共現(xiàn)順序得出一條規(guī)律:當知域成分和言域成分共現(xiàn)時,一般來說知域在前,言域居后,即“知>言”?!?〕鄧思穎(2013)認為行域在句法上處于謂語的層次,言域則應該位于一個更高的層次(例如小句)。這條規(guī)律有例外,就是言域的“來”“去”與第三、第四類共現(xiàn)時,“來”“去”在前不在后(見表1),這是因為“表程度高的詞語+來/去”用法有熟語化傾向,結構已固化所致。
廉江粵語中,“知>言”的共現(xiàn)規(guī)律重新解讀為:除“來”或“去”外,言域語氣助詞都有后置于知域的用法,但不是所有的知域都能后置于言域。補充說明如下:
1)知域的“來個”只能位于言域之前,符合“知>言”。
2)“講”是轄域最寬的言域語氣助詞,能出現(xiàn)在所有傳信語氣助詞之后。
3)直陳的“啊21/哇”,為確認而問的“啊55”,委婉地確認的“”,都能出現(xiàn)在“講”前或后,因為它們的用法均屬言域。言域成分之間可以共現(xiàn),即“言1>言2”,這并不違背“知>言”的規(guī)律。
5)即便出現(xiàn)“言>知”的情況,在“言>知”后,還可以出現(xiàn)言域成分,即“言>知(>言)”。例如:
(55)塑膠個睇過(哇)。(知>知(>言))
6)言域的“咖”不與言域的“啊21、哇、啊55、”共現(xiàn)。“咖”本含直陳因子,再與它們連用,語義矛盾或重復。也就是說,言域成分出現(xiàn)在言域成分之后是有條件的,不是隨意的。
7)與“嘚”(了2)共現(xiàn)的情況。廉江話的“了2”形式為“嘚[tε21]”,與普通話的“了2”一樣,分別有“行、知、言”三域的用法。例如:
(56)蘋果(已經)熟嘚。(蘋果已經熟了。)【行】
(57)(我覺得,)蘋果熟嘚。(我推斷蘋果熟了。)【知】
(58)(我宣布,)蘋果熟嘚,(摘得嘚)。(我宣布,蘋果熟了,能摘了。)【言】
“嘚”后加上言域的“啊21”“哇”后,句子不論原先屬于哪一域,都變成言域。因而“啊21”“哇”等可視為言域標記。
本文以廉江粵語為例,對方言中的傳信語氣助詞進行了有益的探討,得出了一些有趣的認識:首先,漢語方言中具有較豐富的傳信語氣助詞,可根據傳信意義和共現(xiàn)順序對其進行分類。其次,傳信語氣助詞的共現(xiàn)順序,可從行知言三域的角度進行描寫和解釋,大體上存在“知域>言域”的共現(xiàn)規(guī)律。即在線性的共現(xiàn)順序上,知域成分在前,言域成分在后;在句法層級上,言域成分高于知域成分。當然,這一規(guī)律還待進一步檢驗和補充。
本文是繼劉丹青(2008)、鄧思穎(2013)等之后,從知、言域的角度出發(fā),對粵語相關句法現(xiàn)象進行分析的又一嘗試。本文進一步認為,傳信與知、言域之間有著密切的聯(lián)系。其具體聯(lián)系是怎樣的,有無更多的規(guī)律可言?漢語方言中傳信語的形成和發(fā)展有哪些規(guī)律,是否存在獨特之處?這對漢語方言語法研究來說,是一個嶄新的角度,需要我們進一步去挖掘更多的語言事實,發(fā)現(xiàn)更多的規(guī)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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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華勇,男,1977年3月生,廣東廉江人。博士,中山大學中文系副教授。研究方向為語法學和方言學。著有《廉江粵語語法研究》。
Mood Particles as Evidentials in Lianjiang Yue Dialect
Lin Huayong
Department of Chinese,Sun Yat-Sen University,Guangzhou Guangdong 510275
Mood particles functioning as evidentials are abundant in Lianjiang Yue dialect.They can be classified on a semantic basis or according to their relative positions in case of co-occurrence. We sequence these mood particles,describe and explain them within the framework of the three conceptual domains,and identify a tendency of“knowing>uttering”(with“>”indicating a chronological order).Then,we argue that evidentiality correlates with the conceptual domains of knowing and uttering,which requires further attention.
evidentiality;mood particles as evidentials;evidential sequencing;three conceptual domains as(acting,knowing,and uttering)
H178
A
1671-9484(2015)04-0405-12
2014年3月21日 [定稿日期]2015年4月6日
10.7509/j.linsci.201504.029368
*本文獲得國家社科基金青年項目(12CYY007)、廣東省打造“理論粵軍”重點研究課題(LLYJ1320)、國家社科基金重大項目(12&ZD178、14ZDB103)的支持。本文初稿曾宣讀于“漢語句末助詞的歷史與現(xiàn)狀學術研討會”(香港理工大學,2013年9月),感謝陳前瑞、鄧思穎、洪波等先生以及《語言科學》編輯部和匿名審稿專家的寶貴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