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堃
【摘 要】語際翻譯中的誤譯是不可避免的。導致有意誤譯的原因有二:譯者在對原文的詮釋上背離原作以迎合目的語文化讀者及譯者因為要保留原作的異域風情而又使目的語文化讀者對其難以理解接受。誤譯促進了主體文化對客體文化的適應(yīng)、接受和容納, 實現(xiàn)了主體文化與客體文化的交流與溝通。
【關(guān)鍵詞】誤譯;主體文化;客體文化
【Abstract】Interlingual mistranslations are unavoidable. There are two reasons that lead to intentional mistranslations——translators catering to the target readers in rendering the source texts and unacceptability on the part of the target readers due to translators efforts in preserving exoticism of the source texts. Mistranslations fulfilled exchanges and communications between the host culture and the guest culture by boosting adjustments to, and acceptance and inclusion of, the latter on the part of the former.
【Key words】Mistranslation;Host Culture;Guest Culture
語際翻譯作為一種跨文化的社會交際活動和語言活動,不可避免的要受到種種文化因素的影響和制約,如源語和目的語中不同的思維方式、價值觀念、審美取向等等,這在無形之中就構(gòu)成了對作為翻譯活動主體的譯者的種種限制和束縛,使得翻譯過程的難度大大增加,隨之而來的是大量的誤解和誤譯。我們在這里只分析和探討誤譯產(chǎn)生的原因及其利弊得失。
作為翻譯中不可避免的誤譯,并非是單純的表面現(xiàn)象,雖然存在著一部分因譯者望文生義,對句子結(jié)構(gòu)和語篇內(nèi)容分析不力而引起的誤譯,但是,如果將某些誤譯置于宏觀的文化背景下加以考察,我們可以發(fā)現(xiàn)一些更為深層的原因。由于譯者和作者身處不同的文化背景之下,受制于其語言、宗教、社會、物質(zhì)、生態(tài)等文化因素,有著先入為主的主體文化的思維定勢,譯者對于原作的理解是建立在自己的本民族文化經(jīng)驗基礎(chǔ)之上的,此文化經(jīng)驗即構(gòu)成了譯者的主觀意識,并在無形之中對于譯者進行著操縱和支配,使其不自覺地做出相應(yīng)的反應(yīng),用譯入語的文化經(jīng)驗去對源語信息進行解讀和闡釋,這勢必在某種程度上造成對源語信息的曲解, 從而在譯作中我們可以或多或少地看到這樣的痕跡。
但是,更值得引起注意的是譯者有意而為之的誤譯。它可歸結(jié)于兩方面的原因:一是譯者考慮到目的語讀者的思維方式、價值觀念和審美取向,在對原作的詮釋上不得不背離原作——請看下面這個漢英翻譯的例子:
“每一個中國人打從在娘胎里,在命名之前,就定了生肖。
Every Chinese person has their zodiac animal fixed long before they are even born.”(錢鐘書,1994)
十二生肖是代表生肖地支而用來記人的出生年的十二種動物,是中華民族傳統(tǒng)文化中具有濃郁民族特色的一種文化意象,最早見于東漢王充的《論衡》。只要是中國人,不分男女老少,不管高低貴賤,每個人都有一個屬于自己的生肖,亦稱屬相。每逢歲次更替,中國人在除舊布新之時,也總是歡喜地迎接新的值年生肖,不管羊年也好豬年也罷,反正是——年年好年,歲歲吉祥!但英美文化中沒有十二屬相之說, 如把十二屬相直譯為“twelve symbolic animals in China” , 大多數(shù)的英美讀者就會迷惑不解——這是些什么樣的動物?但是他們卻有與我們的十二生肖非常相似的十二星座——根據(jù)出生日期的不同,每個人都擁有一個屬于自己的星座,即白羊、金牛、雙子、巨蟹、獅子、處女、天秤、天蝎、人馬、摩羯、寶瓶、雙魚。所以,由于文化上的空白和行文上的困難,同時也為了照顧目標讀者群,中國的十二生肖就變成了十二黃道動物( twelve zodiac animals 或zodiac sign),中國特有的文化印記完全喪失,蕩然無存,但這同時卻也是在將中國文化推介到世界上這一過程中所必需的——欲取之,必先與之。
二是如果譯者忠實地依照原作的語言表達方式,就很可能會違背目的語讀者的思維方式、價值觀念和審美取向,由于兩種文化間的距離和障礙,文本在譯入時,難免附著主體文化以其特有的視角觀看客體文化的反應(yīng)。有人做過一個絕妙的比喻:“正如一則寓言所說,一只青蛙試圖為他的好友——從未離開過水域的魚,描述陸地世界時,遇到了很大困難。他談到飛鳥,魚就以為是一條 長了翅膀騰空而飛的魚;談到汽車,魚只能想象出一條魚,腹部長上了輪子;當青蛙談到穿靴戴帽的人,在魚的頭腦里出現(xiàn)的還是一條魚,只是背鰭頂著帽子,腹鰭挾著手杖,靴子則掛在尾鰭之上!總而言之,它只能按照自己的模式去認識這個世界!”(樂黛云,1994)一般說來,人們只能按照自己的思維模式去認識這個世界,他原有的視域決定了他的“不見”和“洞見”,決定了他將對另一種文化如何選擇,如何切割,然后又決定了他如何對其認知和解釋。 這就要求譯者按照自身的文化傳統(tǒng),思維方式,自己所熟悉的一切去解讀另一種文化,使之易于為本國文化所理解和吸收。
兩種語言文字轉(zhuǎn)換過程中的文化意義的失真實際上反映出兩種文化的碰撞與交融、對峙與調(diào)和。譯者為使之易于為譯入語讀者理解和接受,對源語進行更改和變動,將其納入主體文化的框架,往往在異同與得失之間進行協(xié)調(diào), 做出選擇和取舍,這其實是主體文化以自身的傳統(tǒng)和需求對客體文化的選擇和取舍。林紓的翻譯可以被看作是極好的例子。眾所周知,談及林紓翻譯的作品,一般總是避免不了說說其“訛”,其中有許多的錯譯漏譯,因為他本人根本不懂外語,他翻譯作品的時候是由助手先口述,然后由他加工成文字。但大家卻公認他的作品譯的很精彩,不僅保持了原文的風格情調(diào),大部分兼有文字和神韻之美,其中有些竟高于原作。“實際上林紓譯作中的那些‘訛,正出于他的明知故犯。因為在有些‘訛中林紓或添油加醋,或補充潤飾,或添個波折使場面平衡,因而也就使語言更具體、情景更活潑,整個描述筆酣墨暢。”(孫景堯,2006:174)由此可見,譯者的誤譯在一定程度上直接關(guān)系到譯作的生命力以及在主體文化中傳播的廣度和深度。譯者對譯作進行更改和變動以適應(yīng)主體文化的衡量尺度,乍看似乎是主體文化在兩種文化的交鋒中占了上風,實則乃是客體文化進入主體文化的曲徑。正是依靠誤譯的通行證,大批外國文學作品得以引進。誤譯推動了承載著客體文化的譯作的傳播,在譯作得以流傳時,客體文化也隨之為人所知;誤譯促進了主體文化對客體文化的適應(yīng)、接受和容納,拓展了客體文化的疆域,實現(xiàn)了主體文化與客體文化的交流與溝通。因此,誤譯所傳遞的文化信息對于主體文化有著獨特的價值。通過對客體文化的考察與思索反觀主體文化,激發(fā)了人們的想象力和創(chuàng)造力。誤譯不僅是對客體文化的認識,也是對主體文化的再認識,成為兩種文化親密接觸的契合點,同時誤譯也以嶄新的文化因子充實和更新主體文化的結(jié)構(gòu),供給新鮮的養(yǎng)料,從而滋養(yǎng)和豐富了主體文化,帶動了它的發(fā)展,將主體文化和客體文化的交流與溝通提高到一個新境界。
東西方的文化差異是不容否認的事實,而翻譯作為文化差異的集中體現(xiàn),其結(jié)果不可避免地伴隨著誤譯。誤譯的誕生有其必然性,誤譯的存在亦有其合理性,不能簡單地視之為譯作的敗筆而大加口誅筆伐。雖然誤譯是兩種文化背景擠壓的產(chǎn)物,是一文化對另一文化的曲解和誤解,但異質(zhì)文化的相互了解不是一個短期的行為,正如譯作本身作為文化產(chǎn)品對于兩種文化的交匯和融合具有巨大的推動作用,誤譯作為翻譯的一種表現(xiàn)形式,有時也能收到奇效,在跨文化交際中有著其積極效應(yīng)?!捌鋵崳偃缥覀兡馨颜`譯與一般的(因粗制濫譯而造成的)錯譯區(qū)別開來,把誤譯作為一個既成事實,作為一個文化研究的對象來看,那么,我們就不難發(fā)現(xiàn),誤譯自有其獨特的、甚至令人意想不到的意義。”(謝天振,1999:204)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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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謝天振. 譯介學 [M].上海: 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199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