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瓊瑤言情小說語言細膩委婉,嗲語也作為主人公常用的撒嬌方式存在于人物對話中。本文以《瓊瑤自選集》為封閉語料,從詞匯、修辭格以及語法三個方面對《瓊瑤自選集》中的嗲語進行分析研究。
關鍵詞:嗲語 詞匯 修辭 語法 語言特色
“嗲”,《辭海》和《漢語大字典》均解釋為“撒嬌,的聲音或態(tài)度、姿態(tài)”,《漢語大詞典》除了這個解釋外還多了一條解釋,即“出色;好”。而目前還沒有詞典對“嗲語”這個詞進行解釋。根據各種詞典對“嗲”的解釋以及嗲語的使用情況,我們可以把“嗲語”定義為:兒童和女性以及特殊人群經常使用,用于撒嬌、央求,表示嬌嗔的語言。
瓊瑤言情小說中的人物對話情感強烈,表達細膩,特別是女性人物的語言常常體現出女性獨特的“嗲”。本文以新星出版社出版的《瓊瑤自選集》為封閉語料,窮盡性統計人物對話中的嗲語,并從詞匯、修辭格以及語法三個角度對嗲語進行淺析。
一、詞匯方面
嗲語在詞匯方面主要表現為以下三種規(guī)律:
1.省略詞語中的某些字,再把剩下的字以疊詞的形式說出來。例如:
(1)“紀大哥,羞羞!”(《船》)
(2)“好多鳥鳥啊!”(《蒼天有淚》)
(3)“潔舲阿姨在親親,媽媽也在親親,爸爸在親親,展叔叔也在親親。”(《失火的天堂》)
例(1)中的“羞羞”實為“害羞”;例(2)中的“鳥鳥”實為“小鳥”;例(3)中的“親親”實為“親吻”。通過疊詞的形式說出來,充分體現出嗲語的嬌嗔。
2.添加詞語中的某些字,以疊詞形式說出來。例如:
(4)“我等潔舲阿姨來給我洗手手呀?!保ā妒Щ鸬奶焯谩罚?/p>
(5)“媽媽消飯飯?!蹦钅钣肋h把“燒”念成“消”,“念念要吃。”(《船》)
例(4)中“洗手”說成“洗手手”,例(5)中的“燒飯”說成“燒飯飯”。這類嗲語一般用于兒童,或者是成人與兒童的對話中。兒童和成人的思維方式不同,他們不管在生理還是心理上都沒有發(fā)育成熟,對于一些語句的理解程度較低,所以在涉及兒童對話的嗲語中,往往通過疊詞的形式來表現話語中的歡快與通俗,體現出兒童的天真無邪。
3.運用特殊詞匯,最常見的是在表達自己時運用“人家”一詞。例如:
(6)“人家是去看爸爸有沒有信來!”我臉上發(fā)熱,強詞奪理。(《在水一方》)
(7)“真的嗎?”黃鸝的笑容又拋向了李謙,“朱副理說可以,我就遵命,你可別逗人家玩!”(《在水一方》)
(8)“五天,你不知道五天有多長!人家又沒有辦法去找你,只有等,等,等!”(《蒼天有淚》)
(9)“不許睡!不許睡!”她伸手呵她的癢,“起來!起來!人家有心事都告訴你!你就藏著不說!起來!我鬧得你不能睡!”(《蒼天有淚》)
我們可以把“人家”作自稱看成是女性撒嬌或是體現自己女性特質的工具。這可以從社會地位上來理解,主要由于女性多處于劣勢地位,她們的語言常常沒有男性語言有力度,也不像男性那樣豪爽直接地說話,所以社會對女性語言的模式也逐漸定位為溫柔婉轉。代詞“人家”用于自稱時,能惟妙惟肖地體現女性性格的婉轉和柔美。
嗲語在使用時也用到“小”這個特殊形容詞,一般是加在稱呼之前,例如:
(10)“可愛的小天使啊,了解我的人那么少,你,愿意做我的知己嗎?”(《窗外》)
(11)“小妮子春心動矣!”江雁容笑著說。(《窗外》)
(12)“小新娘已經有秘密了?!保ā洞罚?/p>
(13)“小亭亭乖,小亭亭不哭,小亭亭不怕風,不怕雨,長大了做個女英雄!”(《庭院深深》)
(14)“你是個小壞蛋!”(《我是一片云》)
在以上五個例子中,都是在稱呼前加上“小”字來表現話語中的嬌羞,除此之外,還可以在稱呼前加上“壞”字,例如:
(15)“你壞透了!你這個心里有一百二十個竅的壞女孩,這么重要的事,你居然在我面前也瞞了個密不透風!你壞透了!壞透了!壞透了!”(《在水一方》)
二、修辭類別
嗲語在使用過程中,有時會運用不同的修辭格,從而使表達更加生動,達到撒嬌、央求的目的。
1.反復
用同一的語句,一再表現強烈的情思的,名叫反復辭[1]。反復是嗲語最常見的修辭格。反復辭的用法有連續(xù)反復和間隔反復兩種。
a.連續(xù)反復是接連重復的詞語或句子,中間沒有其他詞語出現。例如:
(16)“你壞透了!你這個心里有一百二十個竅的壞女孩,這么重要的事,你居然在我面前也瞞了個密不透風!你壞透了!壞透了!壞透了!”(《在水一方》)
(17)“不要緊,不要緊,不要緊!”我一迭連聲地嚷著,“我什么都不要!我有媽媽疼著,爸爸愛著,奶奶寵著,人家小雙,什么都沒有!”(《在水一方》)
b.間隔反復是相同詞語或句子的間隔出現,即有別的詞語或句子隔開。例如:
(18)“我不相信!我不相信!詩堯!我不相信!”然后,她喘著氣,淚水滿盈在她的眼眶里,她又是笑,又是淚地轉向了我,“詩卉!你來看!詩卉!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你看!你看!是墜子!奶奶給我的墜子!詩堯,這不可能,這完全不可能……”她急促地亂嚷亂叫,激動和意外使她的臉發(fā)紅而語無倫次。(《在水一方》)
(19)“書桓,何書桓,一個多親切,又多遙遠,多可愛,又多可恨的名字!書桓,何書桓!”(《煙雨蒙蒙》)
2.反語
反語也叫“倒反”或“反話”,即故意使用與本來意思相反的詞語或句子來表達本意[2]。反語可以分為以正當反和以反當正兩類。而嗲語在使用過程中一般是以反當正。例如:
(20)“奶奶!”我喊著,直揉到奶奶懷里去,“你專門跟我作對,你最壞,你最搗蛋,你最……”(《在水一方》)
(21)“難伺候,你就別伺候呀!”宛露撅著嘴說。(《我是一片云》)
(22)“誰要你發(fā)誓詛咒的嘛!哪兒跑出來這么一大推瘋話來?”(《在水一方》)
(23)“你把他當寶貝吧,我才不稀罕他呢!”(《煙雨蒙蒙》)
例(20)中,說奶奶“壞”“搗蛋”,實則表現出說話者對奶奶的喜愛;例(21)中,讓“別伺候”,其實是嬌嗔地表示讓對方“伺候”;例(22)中的“瘋話”實則在說話人看來實則是“甜言蜜語”;例(23)中的“不稀罕”表現出說話者內心對“他”的在意。
3.排比
排比是把結構相同或相似、語氣一致、意思密切關聯的句子或句子成分排列起來,使內容和語勢增強的修辭格[2](P208)。嗲語中也經常使用到排比這種修辭格。例如:
(24)“你是神,我跟你;你是鬼,我跟你;你是富翁,我跟你;你是乞丐,我也跟你!”(《彩霞滿天》)
(25)“我喜歡你的頭發(fā),因為它是你的一部分,我喜歡你的手,因為它是你的一部分,我喜歡你的……”她的聲音低得像耳語,“一切的一切的一切的……”(《彩霞滿天》)
三、語法方面
在語法方面,嗲語最常見的表現是對句末語氣助詞“嘛”“哪”“呢”“喔”等的使用。而“嘛”是嗲語最常用的語氣詞。
“嘛”常用于夫妻或戀人之間、女方向男方撒嬌時、小孩對大人的央求等這些非正式場合。如果不分場合亂用,就會很不得體、不倫不類,而且這種語氣特征是其他語氣詞所不具備的[3]。例如:
(26)“都是程心雯嘛,她說要突擊檢查一下,后來連程心雯都紅了臉。”(《窗外》)
(27)“還說呢,”湘怡低聲地說,“都是你那位未婚夫嘛!”(《船》)
(28)“喂!喂!喂!怎么的嘛?怎么的嘛?”小雙急急地跑過去,伸手去捂住盧友文的嘴,急得臉都白了,“誰要你發(fā)誓詛咒的嘛!哪兒跑出這么一大推瘋話來?”(《在水一方》)
在以上三個例子中,“嘛”明顯流露出一種任性和撒嬌的語氣。再如:
(29)“我本來就對生命懷疑嘛!”江雁容把背靠在身后的樹干上。(《窗外》)
(30)“夠了嘛!”江雁若說著,伏在床上看看江太太,撒嬌地說,“媽媽不要生氣了嘛,媽媽一生氣全家都凄凄慘慘的,難過死了!”(《窗外》)
(31)“沒有!沒有!我說沒有,就是沒有嘛!”(《蒼天有淚》)
當“本來”“夠了”“就是”等這些副詞帶上語氣詞“嘛”成句時,表達的語氣就更加強烈。再如:
(32)“爸爸,誰要你昨天晚上下到十二點嘛!”(《窗外》)
(33)“我又沒有要結婚,媽媽說這些做什么嘛!”江雁容紅著臉說,不安地咬著鉛筆的橡皮頭。(《窗外》)
(34)“嫂嫂!”湘怡的臉更紅了,“我跟你說那不是我的男朋友嘛,人家已經快訂婚了!”(《船》)
(35)“爸爸!什么話嘛!”(《船》)
例(32)到例(35)都是小輩運用嗲語向長輩撒嬌,傳神地表達出小孩撒嬌、央求的語氣和神情。
除了使用語氣助詞“嘛”,嗲語還偶爾使用“哪”“呢”“喔”等語氣詞。例如:
(36)“小心肝哪!”(《失火的天堂》)
(37)“你這人總是布好圈套讓我來跳,你相當工于心計!你是不是想引誘我說:因為我希望你來我家呢!因為我希望你接受呢!我才不中計呢!”(《彩霞滿天》)
(38)“爸爸,你要好小心好小心喔!”(《失火的天堂》)
嗲語除了使用到語氣詞之外,還常常用到嘆詞。嘆詞是表示感嘆和呼喚、應答的詞。嘆詞的獨立性很強,常用作嘆語,也可單獨成句[2](P23)。例如:
(39)“哎呀!”她的臉暮然一紅,似乎發(fā)現自己說溜了嘴,就干脆耍賴,“你這人總是布好圈套讓我來跳,你相當工于心計!你是不是想引誘我說:因為我希望你來我家呢?因為我希望你接受呢!我才不中計呢!”(《彩霞滿天》)
(40)“哎呦!”寶鵑叫,“你還是何小妹呢!”(《失火的天堂》)
這兩個嘆詞都位于句首。在例(39)中,嘆詞“哎呀”表示醒悟,這種醒悟是一種正面情緒的表現,使說話者醒悟的事情可以讓其感到羞澀,從而嘆詞“哎呀”表現出女性在使用嗲語時的嬌羞。例(40)中的嘆詞“哎呦”表示驚訝,這種驚訝同樣飽含著喜悅的情感,表現出說話者對對方的喜愛。
四、小結
本文從詞匯、修辭以及語法三個方面對嗲語的語言特色進行了簡要的分析。嗲語作為兒童和女性常用的語言不僅存在于文學作品中,還廣泛運用于社會交往過程。嗲語所包含的語言特色使其在人際交往過程中可以產生緩和氣氛,增進和諧的作用。所以研究嗲語不僅對語言學研究有一定價值,而且有助于我們更好地進行人際交往。
注釋:
[1]陳望道:《修辭學發(fā)凡》,上海:復旦大學出版社,2012年版。
[2]黃伯榮,廖序東:《現代漢語》,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7年版。
[3]王芳:《“嘛”的語氣意義說略》,長春理工大學學報,2009年,第4期。
(戴穎琪 南通大學文學院 226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