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基于泛倫理主義的思想特質和旨趣,儒家在肯定才性之智、非道德知識和事實認識的同時,在絕大多數(shù)場合,更為重視智德。這主要體現(xiàn)在三個方面:一是常常把“智”視為一種特殊的道德形態(tài),與許多德目相提并論;二是將“智”倫理化,賦予“智”以更多倫理含義和道德特性,并且使“智”從屬于“善”;三是更為強調對各種道德對象的認知、體會和把握,強調道德之知(仁知)或道德智慧,強調與事實認識(真知)相對應的價值認識(善知)。為了培養(yǎng)智德品性、獲得道德智慧,儒家強調要做到知人、知天、知己、知“道”、知命、知禮和知言。儒家重視學知和為學之方的多樣性,提倡學思并重。
關鍵詞:儒家智德發(fā)展
作者涂可國,山東社會科學院文化研究所所長、研究員(山東濟南250002)。
且不說儒家是否主張愚民,有一點可以肯定,就是同道家、法家輕智乃至反智不同,儒家歷來重智。先秦儒家特別重視“智”的問題,《論語》有100多處談及“智”(含知)。并非所有“智”皆作“知”,二者不能完全等同;知僅為智的基礎,主要指知識、文化水平,而智則不僅指人具有豐富的聰明才識,還指有較強的各種能力。荀子較為明確地區(qū)分了“知”同“智”,他說:“所以知之在人者,謂之知;知有所合謂之智。所以能之在人者謂之能;能有所合謂之能。”在荀子看來,只有認識和知識符合客觀實際、具有現(xiàn)實效驗才算有智慧。不過,《論語》《孟子》等儒家經(jīng)典文本里,“知”經(jīng)常同“智”通用,如孔子所言“知者不惑,仁者不憂,勇者不懼”。本文將把儒家的“知”同“智”一起來加以探討,力圖結合人的發(fā)展,就儒家智德思想的特性、功能、內(nèi)容、方法、工夫和路徑等問題展開論述,以期進一步推進儒家道德認識論和價值論研究,為當代人之發(fā)展提供精神資源。
一、德性之智
毫無疑問,儒家沒有把智與德完全等同起來、視為一體,而是注意到了二者的聯(lián)系與區(qū)別、統(tǒng)一與對立。儒家把智與德作了一定區(qū)別。宋代張載明確提出了“德性所知”與“見聞之知”兩類范疇,從而在儒學發(fā)展史上第一次把事實認識和價值認識、道德知識和非道德知識區(qū)分開來。
實際上,早在先秦時期,儒家就從仁智關系的層面看到了智與德的細微差別?!吨芤住は缔o上》說:“仁者見之謂之仁,智者見之謂之智?!笨鬃硬粌H對照性地揭示了仁與智的區(qū)別,如:“智者樂水,仁者樂山;智者動,仁者靜;智者樂,仁者壽?!边€提出了“仁且智”的人格理想和道德要求。他指出:
知及之,仁不能守之,雖得之,必失之。知及之,仁能守之,不莊以涖之,則民不敬。知及之,
仁能守之,莊以涖之,動之不以禮,未善也。
孔子這里并不是像有些人所指斥的那樣旨在宣揚反科學、反知識,而只是強調無論君主還是民眾都應當兼具知與仁、知識與道德(仁愛、莊敬、禮善)兩種修為。
根據(jù)本文主旨,在此我只想指出的是,由于“仁”在儒學思想體系中處于核心樞紐位置,屬于“全德之稱”,最能體現(xiàn)儒家對道德價值的追求,故此可以得知孔子這里一定意義上把智與德作了某種分別。作為孔子的私淑弟子,孟子引述子貢的話說:“學不厭,智也;教不倦,仁也。仁且智,夫子既圣矣!”——子貢推崇先師孔子為“仁且智”的圣人。孟子還講:“知者無不知也,當務之為急;仁者無不愛也,急親賢之為務?!薄钦邿o所不知,但以處理好眼前的事情為緊急事務;而仁者無所不愛,但以親近賢明之人為要務(尚賢重能)。這兩處表明,孟子和子貢實際上將“智”看成與“仁”有所不同的兩種相對獨立的精神品格。
但是,基于泛倫理主義的思想特質和旨趣,儒家在肯定才性之智、非道德知識和事實認識的同時,在絕大多數(shù)場合,更為重視智德,這主要體現(xiàn)在三個方面:一是常常把“智”視為一種特殊的道德形態(tài),與許多德目相提并論;二是將“智”倫理化,賦予“智”以更多倫理含義和道德特性,并且使“智”從屬于“善”;三是更為強調對各種道德對象的認知、體會和把握,強調道德之知(仁知)或道德智慧,強調與事實認識(真知)相對應的價值認識(善知)。
儒家大致從智者應有仁、崇尚德知和仁者可以有愚三個方面凸顯了德性之知。
(一)智者應有仁
在“智仁勇”這三種人格因素中,勇和仁均屬于道德范疇,而“智”在儒學思想中固然具有非道德智慧的意蘊,但在儒家那里大多并不是一個獨立不倚的純粹理智范疇,而是一種從屬于德性的、相當于康德所言的實踐理性的道德理智范疇。簡言之,“智”也是一種德性倫理。
孔子以反問的方式強調只有與仁德相處才是好的,才能獲得聰明智慧:“里仁為美。擇不處仁,焉得知?”這里孔子從教育環(huán)境學的角度揭示了一種做人處事智慧??鬃釉诜治觥叭收摺焙汀爸摺眱煞N人對待仁道、仁德的態(tài)度時,認為仁者安于仁道,而知者(聰明人)認為有利于自己才去行仁(也許可以理解為知者有助于仁德的培育和踐行)——“仁者安仁,知者利仁”。這也說明孔子將仁視為智的來源、標準和歸依。此外,孔子還把誠實、謙虛美德看作“知”:“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是知也?!睆亩选吧啤睔w之于“真”,歸之于“智”。
在孟子所創(chuàng)建的“四德四端”說中,雖不能絕對說孟子把“智”完全歸結為倫理智慧,但他卻側重于把“智”定位于“求善”。一是“智”被孟子改鑄成一個道德理性概念,被規(guī)定為判斷善惡的道德是非之心——“仁之實,事親是也;義之實,從兄是也;智之實,知斯二者弗去是也?!边@里,孟子把善與真、倫理學和認識論統(tǒng)一起來了。二是孟子認為人先天具有的惻隱、羞惡、辭讓、是非四種“善端”,必須致力于“求”,因為“求則得之,舍則失之”。三是孟子強調人生來具有良知、良能——“人之所不學而能者,其良能也;所不慮而知者,其良知也?!倍@種所謂的“良知良能”主要表現(xiàn)為道德化的智能:“孩提之童,無不知愛其親者;及其長也,無不知敬其兄也。”四是一定意義上孟子創(chuàng)構了“仁智”概念。孟子在引述孔子“里仁為美。擇不處仁,焉得知?”一段話之后,指出:
夫仁,天之尊爵也,人之安宅也。莫之御而不仁,是不智也。不仁不智、無禮無義,人役也。人役而恥為役,由弓人而恥為弓,矢人而恥為矢也。如恥之,莫如為仁。仁者如射:射者正己而后發(fā);發(fā)而不中,不怨勝己者,反求諸己而已矣。
孟子尚仁,不僅把“仁”置于“天之尊爵”‘叭之安宅”之類的道德本根地位,還指明,如果不仁不智、無禮無義就會被奴役,要是感到羞恥最好是實行仁德,而且他還講沒有什么阻擋卻不去行仁這是缺乏智慧的表現(xiàn),從而從反面提出了“仁智”“德智”問題。
西漢大儒董仲舒對智者應有仁作了深刻而又精彩的概括,他同樣強調“仁且智”,注重仁智的結合、合一。他說:“仁而不智,則愛而不別也;智而不仁,則知而不為也。故仁者所以愛人類也,智者所以除其害者?!痹诙涌磥?,“仁而不智”必然導致“愛而不別”,“智而不仁”則使人“知而不為”,這不僅說明人要仁智結合、仁智兼具(仁智和而不同),也表明要有仁智、有道德智慧(仁智和而同一),如此才能趨善避惡、趨利避害。
(二)崇尚德知
揚雄在《法言》中指出“從以尚智”可以“明哲保身”,認為天下有禽門、人門和圣門,而要成為圣人,就需“尚智”,從而建構起尚智主義的知識論傳統(tǒng)。程朱理學雖然接受了張載“聞見之知”和“德性之知”兩種說法,可他們也是重后者輕前者。在他們看來,人心具萬理,人心即是天理,“人心莫不有知,惟蔽于人欲,則亡天理也”,因而,只要盡心內(nèi)省即可知天理;同時,程朱均認為德性之知不假耳聞,“耳目能視聽而不能遠者”,“聞見之知”只能就一事論一事,無法知天理,唯有“德性之知”才是“論圣人之事”。王陽明把孟子的“良知”說進一步作了倫理化的改造,不僅否認良知應有聞見,還把致良知當成圣人之學,認為“心之良知是謂圣。圣人之學,惟是致此良知而已”。由此可知,歷代儒家把智(知)主要規(guī)定為對仁義道德進行辨別、判斷和擇取的才智和能力并加以推崇。
(三)仁者可以有愚
尚智重知并無錯,人們也愿做一個富有聰明智慧之人。但如果如上所說“擇不處仁”,知在實際運用過程之中不用仁義加以節(jié)制,就會招致失敗,就會帶來惡果。因此,智本身并不純粹是善的,要趨善避惡就必須同“仁”結合起來。
“智”同“愚”是相對應的,而“愚”既可以是愚鈍、愚蠢、愚昧之“愚”,也可以是大智若愚之“愚”。在特定場合,表現(xiàn)出“無知”反而是仁所需。因此,孔子儒學把木訥、不佞視為仁德。仁且智固然應受推崇,但有時愚者只要能行仁也是可以接受的,現(xiàn)實生活中,愚且仁的人不僅存在且是正當?shù)?。正因如此,孔子才在《論語·子路》中說:“剛、毅、木、訥近仁?!辈旁凇墩撜Z·陽貨》中講:“巧言令色,鮮矣仁?!碑斎唬G言木訥不過是意味著某種反應緩慢、不善言談的性格特質,并不是嚴格意義上的“愚”,孔子從本質上把“愚”當作弊端看待而要求人既好仁又好學——“好仁不好學,其蔽也愚?!辈⒃凇墩撜Z·雍也》中說:“君子可逝也,不可陷也;可欺也,不可罔也?!币粋€人作為仁者可以不必文化水平高、聰明伶俐,但必須具備道德智慧。同時,仁者與智者可以在性格、愛好上有所不同——《論語·雍也》講:“知者樂水,仁者樂山;知者動,仁者靜;知者樂,仁者壽?!钡珡母旧现v孔子儒學是主張仁智合一的。
二、知識之明
為了獲取知識之明,培養(yǎng)智德品性和獲得道德智慧,儒家從對象性內(nèi)容所指的角度強調要做到“七知”,即知人、知天、知己、知“道”、知命、知禮和知言,極大地豐富了中華民族的致知之道和智慧之學。
(一)要學會知人
在儒家看來,為人處世、社會交往,必須學會知人,掌握識人工夫,以便了解互動客體。別人不了解我,雖然會影響我與他之間的正常交往,但這畢竟不是我完全左右得了的。況且,知人是己知的條件,了解別人是別人了解自己的前提,做到了知人有助于別人知我。與其求人不如求己。作為具有相對獨立的社會主體,我所能做的,從內(nèi)在方面來說是注意修己、克己、為己,從外在方面來說是知人、識人、辨人,只有這樣,才能知己知彼,才能和睦相處,才能更好協(xié)調人際關系。
正是出于這_人生智慧,孔子才提出了對別人不理解、不贊成、不支持甚至招致誤會、曲解和誹謗,我也不生氣、不抱怨、不惱怒這樣的精神境界:“人不知而不慍,不亦君子乎?”才指明了不患不己知、患不知人的為人之道《中庸》還把“知人”當作修身事親的前提條件:“故君子不可以不修身。思修身,不可以不事親;思事親,不可以不知人?!弊鲆粋€真正的君子就必須注意修身養(yǎng)性,要修養(yǎng)好心性就必須在侍奉雙親的實踐過程中加以磨煉,而事親又要了解人性,體認父母雙親的秉性、習性、嗜好、追求,等等。
(二)要學會知天
盡管荀子并不否定“天人合一”,但他更為凸顯“天人相分”,因而他重視知人輕視知天。在《荀子·天論》中,立足于天道自然主義,荀子認為“唯圣人為不求知天”,并認為宇宙的天、地、人各有自己的職責,與其“思天”不如“制天”。另外,荀子還批評“莊子蔽于天而不知人?!辈贿^,由于天畢竟是人生存的大環(huán)境,它自有其運行規(guī)律(“天行有?!保烊艘椭C,就必須了解天的本性;同時天是人與人交往、溝通、相處的中介與資源,要處理好已他關系、已群關系,不能不了解天的特性和規(guī)律;尤其是儒家天人合一的宇宙精神彰顯了天人相通、天人相類、天人合德、天人_體、天人合心的理念,把天、地、人“三才”看成一個整體系統(tǒng),強調天道與人道、自然與人為的息息相通、和諧統(tǒng)一,因此,絕大多數(shù)儒家還是力主知天。
孟子提出盡心、知性、知天的“天人合一”理路——“盡其心者,知其性也;知其性,則知天矣?!辈粌H肯定了天是知的對象之_,還指明了通過盡心、知性的思路達到知天的目的。《中庸》從反向邏輯維度在講到“故君子不可以不修身。思修身,不可以不事親;思事親,不可以不知人”之后,進一步闡發(fā)了“知天”,認為把握人性的途徑之一則是了解上天、認識自然,知曉天性、天命:“思知人,不可以不知天?!边@一修身一事親一知人一知天的義理結構充分顯示了“知天”作為工具理性的基礎地位。
(三)要學會知己
知己即為自知,它是指個人對自我的內(nèi)在認識。作為主體對自身的內(nèi)在認識的自知,知己既不同于那種作為名詞性、人格性的,彼此之間相知、相識、相親以致相愛的朋友——“知己”,又不同于他人對自己的認知、了解和贊譽——“己知”??鬃蛹葟娬{不能苛責于人、不怨天尤人,別人不了解自己不慍怒——“人不知而不慍,不亦君子乎”,也表示不在意他人的贊譽——“不患人之不己知”“不患無位,患所以立;不患莫己知,求為可知也?!痹诒硎静豢粗貏e人的看法、贊譽的同時,儒家從多種角度倡導人要知己,致力于自我認知,具體地說,就是要不斷地進行自我反思、自我省悟。曾子說:“吾曰三省吾身,為人謀而不忠乎?與朋友交而不信乎?傳不習乎?”每天多次反思自己在人際交往中是否忠誠、守信,這種對自己有可能出現(xiàn)的過失和不足不斷地反省雖不同于基督教原罪說的自我懺悔,但它仍不失為自我成長與完善、聯(lián)結和溝通不同主體間性的交友處世之道。
(四)要學會知“道”
儒家之“道”雖然與道家之“道”一樣含義均十分廣泛并有所交叉,但核心和重心不同,如果說道家重天道自然的話,那么儒家則重人道倫理。儒家重道尚道,從“君子謀道不謀食。耕也,餒在其中矣;學也,祿在其中矣。君子憂道不憂貧”出發(fā),儒家道學提倡知“道”、聞“道”、體“道”??鬃诱J為只要親近道、聽聞道,死而無憾:“朝聞道,夕死可矣。”《中庸》認為知、仁、勇三者是天下達道或達德,并指出認識這“三達德”是把握內(nèi)圣外王的基礎:“知斯三者,則知所以修身;知所以修身,則知所以治人;知所以治人,則知所以治天下國家矣?!蓖惹刂T子一樣,荀子也重“道”,在《荀子·解蔽》和《荀子·性惡》等文獻中他就“道”做了大量闡釋,提出了知道解蔽、心壹于道等思想。荀子之所以要求人學會“知道”,是因為在他看來:
心不知道,則不可道而可非道。人孰欲得恣而守其所不可,以禁其所可}以其不可道之心取人,則必合于不道人,而不知合于道人。以其不可道之心與不可道之人論道人,亂之本也。夫何以知?日:心知道,然后可道??傻?,然后能守道以禁非道。以其可道之心取人,則合于道人,而不合于不道之人矣。以其可道之心與道人論非道,治之要也。
由此可見,“知道”不僅是治人、治心、治政的關鍵,也是獲得人生智慧的途徑。荀子不僅要求人“知道”,還要求人體道、行道,做到無為行道、無強行道,這就是“知道察,知道行,體道者也。”“君子務修其內(nèi)而讓之于外,務積德于身而處之以遵道”,作為一個君子,內(nèi)必須注重自身品德的修養(yǎng)和積淀,外必須依道而行和謙讓待人。
(五)要學會知命
儒家的天命、知命、畏命等思想已經(jīng)在一定程度上擺脫了原始神秘主義的束縛而沒有陷入宿命論之泥坑,具有人文主義特質,它旨在告訴人們要學會體認、敬畏、順應和把握自然情勢和社會境遇??鬃又赋?,人要立身處世,必須做到“三知”。他說:
不知命,無以為君子也;不知禮,無以立也;不知言,無以知人也。
每一個人都有“命”,它在很大程度上決定著人的生老病死、富貴窮達,人固然不能做宿命論者,不能消極待命認命,要學會與命運抗爭,但個人的任何作為也不能不顧外在情勢和客觀規(guī)律一味違命,命有小大、逆順、邪正之分,成人的先在前提則是知命。這些命包括自然規(guī)律、生存境遇、社會條件、時代趨勢等。
(六)要學會知禮
禮是用來調節(jié)人的行為、維持社會秩序的規(guī)范體系,一旦違禮、悖禮,就會導致人行為失范、失序,導致角色紊亂,導致與他人難以很好相處,為此,以孔子為代表的儒家禮學不僅為個人的日常生活提出了各種知禮、學禮、依禮、尊禮、循禮而行的種種要求,還從“不知禮,無以立”“禮為大”“道德仁義,非禮不成”等重禮思想出發(fā),提出了各種各樣的禮規(guī)、禮節(jié)、禮數(shù)、禮容、禮儀等具體行為要求,為統(tǒng)治者制訂了各種禮治方略、建制。
正因為禮之內(nèi)容宏富、作用巨大、形式多樣,儒家才提出“興于詩,立于禮”“以禮存心”、為國以禮,孔子才提出“四勿”——“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歷代儒家才要求人們要學會知禮。要知道,知識是行動的先導,是社會實踐合理性的前提;人的視、聽、言、動等社會化行為要符合禮儀規(guī)范,就必須知禮、識禮。為此,孔子教育兒子孔鯉說“不學詩,無以言”“不學禮,無以立”,指出一個人立身處世離不開學禮、知禮、懂禮。
(七)要學會知言
言為心聲。一個人的言語是其思想觀念的表達,語言或說話反映一個人的性格、氣質和修養(yǎng)。因此,要知人善任,就必須學會知言。
在儒家思想中,之所以要知言,一則是因為不知言難以知人。如上所述,孔子明確說:“不知命,無以為君子也。不知禮,無以立也。不知言,無以知人也?!边@告訴我們真正了解一個人,就要善于分辨他的話語及其深意。二則是因為一個真正的智者既不失人也不失言??鬃诱f:“可與言而不與之言,失人;不可與言而與之言,失言。知者不失人,亦不失言?!本哂写笾腔鄣娜松朴诎盐照f話的分寸、尺度和場合,知道自己言語行為可與言、不可與言的效果,因而能夠既不會因為言語得罪他人、失去朋友也不會說錯話;三則是因為依言可以辨人??鬃釉唬骸坝械抡弑赜醒裕醒哉卟槐赜械?。仁者必有勇,勇者不必有仁?!薄吨杏埂氛f:“知、仁、勇三者,天下之達德也?!庇捎谌誓恕叭隆敝^,故而仁者(有德者)高于、涵蓋智者、勇者??鬃铀f的“言”含義廣泛,既指普通言語也指思想學說。無論理論上還是實踐上,有德之人必有善言、仁言、實言,而無德之人必有奸言、佞言、巧言。通過知言、識言,可以判斷出一個人思想水平之高低、道德修養(yǎng)之優(yōu)劣、行為品性之善惡。
基于上述理由,孔子一方面表示要慎言。他提出了“仁者,其言也切”“侍于君子有三愆:言未及之而言謂之躁,言及之而不言謂之隱,未見顏色而言謂之瞽”“君子不以言舉人,不以人廢言”“君子恥其言而過其行”“言寡尤,行寡悔”“敏于事而慎于言”“訥于言而敏于行”等許許多多慎言慎行論斷;他另一方面表示要知言。他認為,了解一個人,就必須既聽言又觀行:“始吾于人也,聽其言而信其行;今吾于人也,聽其言而觀其行。”盡管孔子更為注重實際行動和言行一致,但他并未否定聽言、知言是知人、識人的工夫和門徑,要知道,善于察顏觀色、看人擇言是重要的生存智慧和處世哲學。
三、學思并重
善于學習、勤于思考是獲取知識、汲取智慧、培養(yǎng)操守的有效途徑,也是鍛煉個人能力的重要基礎和修己、成己的重要方法,因而得到了儒家的高度重視。儒家特別重視學知??鬃犹岢隽松c學知問題:“生而知之者,上也;學而知之者,次也;困而學之,又其次也;困而不學,民斯為下矣?!绷硗猓€說:“惟上知與下愚不移?!边@里,孔子把人的才智分為生知、學知、困而學、困而不學四個層次,難免有先驗主義之嫌,不過,:孔子更為強調學而知之。他以為自己并非天知,而是“學而知之者”,他明確地講“吾十有五而志于學”“我非生而知之者,好古,敏以求之者也?!辈粌H如此,儒家還從多個方面闡發(fā)了學思并重的求智之道。
(一)學習之重
孔子弟子子夏明確講“君子學以致其道”。學習是致道、明道的良途。他進一步提出了加強個人修養(yǎng)的學思方法,這就是“博學而篤志,切問而近思,仁在其中矣”。很顯然,子夏把學、問、思規(guī)定為求仁、近仁的不二法門。
誰也不會否認,學是智的差不多唯一的門徑,兩者可謂體與用之間的關系。如前所言,在孔子那里,仁與智雖然相對分離、各有差別,但是,孔子把智看作是達到仁的手段與途徑;同時,孔子還指明人必須好學,否則就是“好仁不好學,其蔽也愚;好知不好學,其蔽也蕩;好信不好學,其蔽也賊;好直不好學,其蔽也絞;好勇不好學,其蔽也亂;好剛不好學,其蔽也狂”。
正是認識到“學”的重要性,故荀子總是勸人為學。他說:“今人之性,固無禮義,故強學而求有之也;性不知禮義,故思慮而求知之也”,借助于學習,人就可知禮義以至變得有禮義。荀子從“化性起偽”維度也強調人要加強學習,并專門寫了《勸學篇》,要求人要“學不可己”,“博學而日參省己身”,還以其學知思想批評了孔孟的“生而知之”論和“良知”論。
從孟子、張載到程朱,雖然他們更為凸現(xiàn)“圣人之學”“天德良知”和“內(nèi)省之學”,但并未完全否棄“聞見之知”,二程還一再宣揚“涵養(yǎng)須用敬,進學則在致知”,朱熹提出了持志、致精、讀書、窮理的“為學之道”。儒家認為人的格物致知、為學進學可以達到求善、成仁、修身養(yǎng)性和實現(xiàn)天理。致知求學乃是為了完成道德職責這一儒家理念,可以用張載一段話來概括,這就是“讀書少則無由考校得義精,蓋書以維持此心,一時放下則一時德性有懈,讀書則此心常在,不讀書則終看義理不見?!庇媚纤沃逃覅巫嬷t的話來說,就是“為學須識義、利、遜、悌、廉、恥六個字,于此守之不失而為善人。
(二)學習之方
儒家揭示了為學之方的多樣性??鬃臃磸蜕暾f人要致力于多方面學習:“多聞闕疑,慎言其余,則寡尤;多見闕殆,慎行其余,則寡悔?!薄吧w有不知而作之者,我無是也。多聞,擇其善者而從之;多見而識之;知之次也?!笨梢姡鬃又鲝埲艘嗦劧嘁?。同時他強調既要做到“學而時習之”“學而不厭”“敏而好學,不恥下問”“入太廟,每事問”等等,又要善于掌握“聞一以知十”“下學而上達”等為學之道。《中庸》提出了博學、審問、慎思、明辨、篤行,除慎思、篤行外,博學、審問、明辨均為學習的方法?!洞髮W》在內(nèi)圣修養(yǎng)功夫上提出修身、正心、誠意必須做到致知格物。儒學發(fā)展史上,格物致知作為修己工夫引起了廣泛反響和激烈的爭論。朱熹從理一元論出發(fā),認為學者功夫應是向外的“格物窮理”,而陸王心學則從“心外無物”“心外無理”出發(fā),認為“格物之功只是身上做”?,F(xiàn)在看來,不論是內(nèi)學還是外學,偏重于哪一方面,就會陷入片面的“支離”或“易簡”,它們都不失為人成己、修己不可或缺的兩種工夫,應把兩者有機結合起來。
(三)博學以文
儒家還揭示了學習內(nèi)容的豐富性??鬃又v:“博學以文,約之以禮?!薄拔摹笔鞘裁矗靠鬃記]有明說,但其內(nèi)容應該是十分廣泛的。孔子曾提出教以文、行、忠、信,這表明他把文從忠、信等道德中抽離了出來,但他畢竟重德與重道,因此他講的“聞道”說明人不光要學文,亦要學道、知道。荀子強調學禮:
學惡乎始?惡乎終?日:其數(shù)則始乎誦經(jīng),終乎讀禮;其義則始乎為士,終乎為圣人。
這段話,荀子既為我們講述了學習的路徑、目的,也為我們談及了學習的對象就是禮,從而同他隆禮義的基本思想相適應。更進一步,荀子還把學禮當作道德自我完善的根本,認為“學至乎禮而止矣,夫是之謂道德之極”。
(四)學思并重
除了“學”,儒家也強調“思”,提倡學思并重,并作了多種闡發(fā)。僅就先秦儒家來講,《中庸》提出了慎思、明辨的觀念,孟子強調發(fā)揮心官之思,認為“思誠者,人之道”思則得之。當然最重要的是孔子所闡發(fā)的學思并重思想??鬃诱J為學與思二者不可偏廢,因為“學而不思則罔,思而不學則殆”。只注重學習而不思考,就會無所得;單純思考而不去學習,則會疑惑以致危險。正因如此,孔子才主張學思結合,二者并重,一方面力倡志學、多聞、每事問,另一方面則強調要多思,尤其是要對自己的言行舉止作自我檢討、自我省思,進而提出了“九思”:“視思明,聽思聰,色思溫,貌思恭,言思忠,事思敬,疑思問,忿思難,見得思義?!?/p>
(五)學至于行
人光有學之志還不足以使修己工夫達到理想效果,還必須踐行、必須見諸實際行動。這就是學至于行。因為實踐出真知、實踐出才干,人必須在實踐過程中展現(xiàn)個人的理想與抱負,必須在社會人生實踐中提高自己的知識水平和實踐能力。職是之故,歷代儒家倡導一種篤行的實踐主義精神。
在儒家思想體系中,雖然存在知先行后與知后行先之爭、存在知難行易與知易行難之辨,雖然出現(xiàn)過王學末流“袖手空談心性”問題,但從總體上還是體現(xiàn)出如同張岱年先生在《中國哲學大綱》中所言明的合知行特色,以及重行的實踐理性精神。《中庸》在談及“擇善而固執(zhí)”時提出“博學之,審問之,慎思之,明辨之,篤行之”。這并不像陸九淵所解讀的那樣是講“知先行后”,更沒有主次輕重之分,而只是思想內(nèi)容的敘述順序,實際上,知行是相互為用、相互循環(huán)的?!吨杏埂返暮V行觀念正是源自于孔子的力行哲學。《論語》中孔子認為判斷一個人的道德修性的最好辦法是“聽其言而觀其行”,他還勉勵弟子當“躬行君子”,《中庸》載孔子更是明言“力行近乎仁”。
荀子鮮明地提出了“學至于行之而止”的知行觀。他說:
不聞不若聞之,聞之不若見之,見之不若知之,知之不若行之,學至于行之而止矣。行之,明也。明之為圣人。圣人也者,本仁義,當是非,齊言行,不失毫厘,無它道焉,已乎行之矣。故聞之而不見,雖博必謬;見之而不知,雖識必妄;知之而不行,雖敦必困。
這意思是說,聞、見、知、行是修養(yǎng)“本仁義、當是非、齊言行”這類圣人品質的四個不可缺少的環(huán)節(jié)和途徑,而行則是學習、修養(yǎng)道德的最終歸宿或目的。
在朱熹看來,學者的功夫“唯在居敬、窮理”,而窮理又離不開為學、讀書。他還指出:“為學之序,學(博學)、問(審問)、思(慎思)、辨(明辨)四者,所以窮理也?!奔啊盀閷W之道,莫先于窮理;窮理之要,必在于讀書”“義理不明,如何踐履”。這里,朱熹顯示出某種知先行后、重知輕行的思想傾向。不過,朱熹畢竟認識到了知行相互促進的義理關系,從而大力倡導先秦孔子的力行學說,認為人的自我修養(yǎng)要明了綱常倫理就應“力行”,他說:“夫學問豈此他求,不過欲明此理,而行之耳”“故圣賢教人,必以窮理為先,而力行以終之。”家重行力行的修己觀念在王廷相“事機之妙得于行”、顏元“犯手實做事”以及孫中山先生“行其所不知以致其所知”等思想認識中得到了進一步伸展,從而為個人在實踐中鍛煉自我、提高自我創(chuàng)造了良好的思想文化環(huán)境。
四、儒家智德思想對當代人的發(fā)展產(chǎn)生積極影響
(一)培育智德
儒家既注意到了智與德的差異性,張載創(chuàng)造性地提出了“德性所知”與“見聞之知”兩類范疇,又闡發(fā)了智與德的同一性。這對于當代培育人的智德極富啟發(fā)意義。
雖然古希臘哲學家蘇格拉底“知識即美德”從一般意義上有夸大知識之善之嫌,但是從特殊意義上說擁有知善知惡的道德化知識畢竟是人行善的基礎;而且,猶如英國哲學家費蘭西斯·培根所言“知識就是力量”,自古以來,知識改變了世界,知識改變了,人類,知識改變了環(huán)境,知識以及在此基礎上生成的智慧促進人類創(chuàng)造了巨大的物資財富和精神財富。這不僅是最大的善,也為人類之善和個人之善奠定了良好基礎。誠然,知不是善,智也不是善,如果運用不當,特別是被壞人所用,知與智可能造成更大的惡。但是,只要加以道德化的限制和運用,無論是知識還是智慧,就會帶來倫理之善。據(jù)此,應當像儒家那樣把“知”與“智”當作道德品性在全社會加以倡導、加以培養(yǎng),以提高人的智德水平。
當然,我們也應該從儒家“知、仁、勇”三達德思想中汲取營養(yǎng),著力提升人的仁、義、禮、信、勇等各種道德品質。許多人之所以會犯道德過失,除了無知無識外,在于缺乏趨善避惡的道德品性。為此,應高度重視培養(yǎng)人的道德智慧。當前,中國社會上出現(xiàn)的“主體性迷失”、社會生活中的過度物質化、功利化、金錢化、個人化傾向,以及為被物欲所異化的“單面人”的滋生蔓延,更進一步表明強化社會主體道德品質修養(yǎng)、建構優(yōu)秀人格的必要與重要。依照《大學》構建的修身之道,實現(xiàn)人的全面發(fā)展,造就一代“親民”,既要“明智”也要“明德”,更要把“智”作為一種特殊品德來追求,把“尚智”“愛智”“求智”“明智”當作道德自我完善去踐行,克服“智”與“德”的分裂,實現(xiàn)“智”與“德”的有機統(tǒng)一,從而在立身處世中行明智之舉,做明智之事,達成人生“至善”。
(二)提升智識
為了造就人的智性,提升人的智識水平,就應激發(fā)維新派思想家嚴復提出的“鼓民力”“開民智”“新民德”思想資源,并從以下三方面入手。
一是注重培育非道德知識。儒家固然把“智”納入“仁、義、禮、智”四德和“知、仁、勇”三達德框架之中,并把“知”視為人的特性之一,這有助于人們重視知識的修煉,但相對來說儒家對經(jīng)驗性知識重視不夠。一如臺灣思想史家韋政通所言,以儒家倫理為主體的中國傳統(tǒng)道德思想往往重先驗、重直覺、重體悟、重冥想、重感情,而較為輕視經(jīng)驗知識,今后應注意知識與道德的結合,運用科學和知識對人生和道德進行研究。實際上,知識與道德、智慧與倫理、民智與民德相輔相成、相互為用,道德踐履需要知識作支撐,假如沒有一定的專業(yè)知識和道德知識,空有舍己救人、見義勇為的道德志向和動機,難以完成成人之美、與人為善的道德義務。搶救落水者必須熟悉水性,救助倒地重病患者必須具備一定的醫(yī)療知識。因此,為了提高道德實踐的有效性,就應加強通識教育,培育人們多方面的專業(yè)知識或經(jīng)驗性知識。
二是致力提高道德知識?!吨杏埂分姓f:“君子尊德性而道問學,致廣大而盡精微?!边@表明,做一個真正的君子應當把德性和學問結合起來而不可偏廢。道德知識同樣是人必備的基本品質,它乃是人進行正確的善惡判斷、明辨是非的前提,是知人善任、選賢與能的基石;智者不惑的意義不在于聰明明智,而在于它可以像孟子所說的那樣知道仁義的價值所在。古今中外許多人之所以會犯道德過失,有時并不是他們?nèi)狈ο蛏浦?,而在于缺乏知善知惡的道德判斷能力,為此,既應引導公民知天、知命,以豐富非道德性的自然知識,并轉識成智,又應高度重視培養(yǎng)人的道德知識和智慧,鼓勵公民知人、知己、知“道”、知禮和知言,強化其道德人文知識修養(yǎng),從而實現(xiàn)科學實用知識與人文道德知識的有機融合。
三是推動好學。儒家學而不厭、誨人不倦、博學于文、篤信好學、下學上達、學思并重、博學篤志、切問近思、學至于行等尚知重學思想其勸學態(tài)度和方法既實在又實用,是我國形成尚學、重教傳統(tǒng)的重要文化原因。大力弘揚這一重學優(yōu)良傳統(tǒng),有助于培養(yǎng)人的好學品性,有助于培養(yǎng)人的才智能力,有助于改變當前一部分人的厭學態(tài)度和讀書無用觀念。儒家的為學之道也啟發(fā)我們務必端正學習的態(tài)度目的和價值取向,做到學以致用、學以致德。在社會實際生活中,致知求學的目的無非是為了提高人的才智或文化水平以及人的各種能力修養(yǎng),康德把發(fā)展才智視為人對自己的道德義務,儒家同樣把尚知重學當作人安身立命的求道工夫看待,上引孔子對子路所講的不好學就會帶來愚、蕩、賊、絞、亂、狂等流蔽即說明學知旨在防止發(fā)生各種道德偏差。
(三)提高智能
我雖然對“能力本位論”持保留態(tài)度,但在競爭日益激烈的現(xiàn)代社會,能力畢竟是制勝的關鍵?!爸恰辈粌H指較高的知識水平,還指人較好地獲取知識的能力、使用知識的能力,以及其他認知能力和實踐能力,它融化、體現(xiàn)在各種能力之中。曹剛指出,道德能力是一個很重要的概念,約翰·羅爾斯就把道德能力作為考察和建構現(xiàn)代社會的邏輯起點和價值支點,以此為基礎尋求自由和平等的結合方式,安排社會的基本結構;在這里,道德能力不只是一個道德心理學的概念,更是一個道德哲學的概念,其內(nèi)涵可以概括為三個層面,即合理的價值觀、正義感和仁愛心、自主意識和責任感。顯而易見,這一表述忽視了道德實踐能力。從道德哲學來講,智能可以分為道德智能和非道德智能兩種。道德智能即是人認知(理解、分析、辨別)和踐履道德義務的能力或素質,是由道德認識能力、道德判斷能力、道德選擇能力、道德踐履能力和道德創(chuàng)造能力等要素構成的有機系統(tǒng)。它不僅是確立道德責任的根據(jù)——康德認為人的道德義務必須同人的能力相適應,正因如此,才不提倡未成年人見義勇為,也是保障道德實踐效果,使人真正利人、助人的重要主體條件。
推動社會道德發(fā)展、解決社會道德危機,必須提高人的智能,必須提高人的道德“智商”和“能商”。依據(jù)上述儒家智德思想,要提高人的道德智能水平,就必須做到:
一是致力于外在教育與內(nèi)在教育結合。道德能力或道德智能的形成和發(fā)展,既是主體將外在道德知識、道德觀念轉化為內(nèi)在道德品質的結果,又是外在社會教化、培養(yǎng)使主體形成良好道德精神品格和穩(wěn)定道德行為趨向的結晶。因而,道德智能的提升、道德能力的培養(yǎng),要堅持外在教育引導與個人自我教育相結合、認知活動與實踐活動相結合。
二是堅持學以致用、學至于行。這不僅是出于“內(nèi)化于心,外化于行”的誡命,也是因為真知灼見往往來源于實踐。所以成為一個智者,成為一個有識之士,不僅要讀書也要力行,借以提高人的道德實踐智慧。提高人的道德智能水平,固然要鼓勵讀書,致力提升道德學習能力,但更重要的是在實踐中砥礪意志、獲取智慧、鍛煉能力。如果說《中庸》所講的“博學之,審問之,慎思之,明辨之”說明各種認知活動可以提高人的道德理知智能的話,那么,其中的“篤行之”和孔子的“躬行君子”“力行近乎仁”就揭示了奉行“力行”哲學可以提高人的道德實踐智能。只要做到《禮記》所要求的那樣“博學而不窮,篤行而不倦?!眻猿诸佋珜У摹胺甘謱嵶鍪隆?,就能夠到達孫中山所力主的“行其所不知以致其所知”的目的。因此,我們每個人應在廣闊的倫理化實踐活動中,鍛煉自我道德智能,提高自我道德智能。
三是道德智能水平的提升還要在艱苦的社會生活(苦行)中歷練。“艱難困苦,玉汝于成?!豹q如孟子所深刻揭示的:“人之有德慧術知者,恒存乎疚疾。獨孤臣孽子,其操心也危,其慮患也深,故達。”一個有德行、智慧、謀略、見識的人,常常是因為他生活在患難之中卻敢于面對艱難險阻,因而必須在憂患險阻、苦思苦行中來成就自己的道德智慧,培植自己的道德智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