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曄

摘要：雖然舞蹈是一門長于抒情，拙于敘事的藝術，但是不能否認的是，在多數(shù)舞蹈作品中，必須要通過敘述才能推動舞蹈情節(jié)的發(fā)展，塑造人物形象，使作品的內涵得到充分的展現(xiàn)。所以敘事在舞蹈中的功能、作用和價值是無可替代的。鑒于此，本文以多部當代舞蹈作品為例，就敘事的類型和手法進行總結，以期獲得更加深刻的認識。

關鍵詞：當代舞蹈 敘事類型 敘事手法 功能和作用

中圖分類號：J705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8-3359（2016）19-0084-03

一、當代舞蹈作品的敘事類型

按照先后順序進行敘述類型的劃分，是各類藝術研究中最常用的方法。對此也可以從該角度對當代舞蹈作品的敘事類型進行劃分，可以分為順敘、倒敘、插敘和分敘四種類型。

1.順敘

順敘是線性結構敘事的一種，即按照時間先后順序進行敘述。一般由起、承、轉、合四個部分構成。如《刑場上的婚禮》就運用了這種敘述類型。一開始，一對夫妻站在舞臺下，同時響起了低沉的音樂，是“起”的部分。隨后兩人慢慢向前行走，雙手緊緊握在一起，表明了這是一對正在走向刑場的戀人，是“承”的部分。突然一聲槍響，兩個人紛紛倒地，意味著他們已經(jīng)犧牲，是“轉”的部分。臨近尾聲的時候，兩個人卻相互攙扶著向觀眾告別。意在表明，雖然他們沒有在這個現(xiàn)實世界中舉行完婚禮，但是卻在另一個世界中獲得了他們的幸福，正是“合”的部分。整個敘述結構清晰，起伏有致。

2.倒敘

倒敘是指先將結果呈現(xiàn)在觀眾面前，引起觀眾的觸動和疑問，然后再將整個故事娓娓道來。其優(yōu)勢在于能夠抓住觀眾的心，使作品有一種慢慢揭開謎底的神秘感。如三人舞作品《金達萊的微笑》便采用了倒敘的類型。舞蹈一開場，一位中國軍人正在追憶過往，他在戰(zhàn)爭中失去了左臂，空蕩蕩的衣袖在風中晃動著，手里死死攥著一個包裹，眼中也充滿了淚水。在舞臺的另一方，一個朝鮮族母親和一個孩子正在幸福的生活著，當中國軍人看到她們時，想要伸手抓住些什么，卻又怎么也抓不住，整個舞蹈也從此刻開始。中國軍人為什么失去了左臂，手里拿著什么東西，這對母女跟他是什么關系？這些疑問正是觀眾的興趣點所在，整個作品也更加引人入勝。

3.插敘

插敘是指在順敘的基礎上，通過回憶或切換時空的方式，插入一部分新的內容，從而使舞蹈情節(jié)得到有益的補充和延伸，很多時候能夠起到醍醐灌頂、畫龍點睛的作用。如《浮生》這部作品，表現(xiàn)的是中國歷史上三次人口大遷移之一的“闖關東”。最開始一位身患重病的母親是帶著三個孩子的，但是后來條件過于惡劣，為了使孩子能夠活命，不得不讓哥哥和妹妹自尋出路，并給每人一條辮子作為日后相見的信物。隨后的一幕，表現(xiàn)的是日本軍人在東北大地上犯下的種種罪行，似乎弟弟這個人物已經(jīng)被忘記了。而當姐姐被日本人抓住并成為慰安婦時，看到了一個日本年輕軍官的墻上居然掛著一條辮子，這才知道蹂躪自己的人居然是自己的親弟弟。這時候，出現(xiàn)了作品的插敘段落，原來是當年母親被捕后，日本人撫養(yǎng)了一個中國小男孩，目的就是讓他去殘害中國人。這個插敘段落的運用，使整個作品的矛盾得到了空前的激化，而作品的主旨也因此更加鮮明和深刻。

4.分敘

在文學敘述中，分敘被描述為“話分兩頭，單表一支”。即在敘述過程中，可以先講一件事，再講另一件事；也可以幾件事交叉講述，并最終合二為一。如《一片焦土》這部作品就采用了分敘的形式。作品先是以肢體語言的形式，表述出了環(huán)境的惡劣，一方面是持續(xù)的干旱，一方面是一個危在旦夕的孩子。然后對這兩個方面分別進行表現(xiàn)。一邊是人們對干旱的無奈和抗爭，一邊是孩子就要被渴死和餓死。最后，兩個主題匯集在一起，舞臺上所有人都躺在地上，雙手合十，祈求干旱能夠早日過去，孩子能夠活下來?？梢钥闯?，兩段敘事其實表現(xiàn)的是同一個主題，而分開敘述，相當于給觀眾提供了一個新的觀察和感悟的視角，能夠獲得更加全面和直觀的效果。

二、當代舞蹈作品的敘事手法

1.身體敘事

舞蹈是一門以肢體動作展示為主的藝術，所以身體本身也成為了敘事的重要手段。具體來說，身體敘事是通過姿態(tài)和動作兩個方面構成的。首先是姿態(tài)。姿態(tài)也叫造型，舞蹈中的姿態(tài)看似自然平常，其實都是舞蹈編導精心設計的，當這個造型呈現(xiàn)在觀眾面前時，同時也傳達出了多種敘事信息。比如春晚獲獎作品《俏夕陽》，是一部取材于皮影戲的舞蹈，由唐山市的多位退休老人表演。舞蹈一開始的造型，就表明了舞蹈者的年紀、舞蹈想要表述的內容、舞蹈的藝術風格等?！兜却分校鲖D蓬頭垢面的坐在凳子上的姿態(tài)，正是對“等待”這一主題的最好詮釋。誰在等待、何種環(huán)境下等待等各種信息一目了然?？梢哉f，不管是舞蹈編導的無意之舉還是有意為之，姿態(tài)本身就是一個敘事的集合體。

其次是動作。動作可以分為敘事動作、表意動作和裝飾動作三種類型。敘事動作是敘事性舞蹈作品的主體，通常也是整個舞蹈作品中最具有代表性、最精華的動作。如張繼剛創(chuàng)作的藏族舞蹈《母親》中，就有一個常見的動作，即母親經(jīng)常會膝關節(jié)彎曲，呈駝背狀態(tài)，形象的表現(xiàn)出了這位母親常年的辛勞。表意性動作也叫作說明性動作，主要在敘事中起到穿針引線的作用。比如一手握拳橫置胸前，另一手握拳背在身后，便表示奔跑或是穿行。觀眾一看就能夠領會其中的意思。裝飾性動作也叫連接性動作。主要起到輔助、裝飾和襯托的作用，也是敘事動作和表意動作之間的連接和過渡，同樣也發(fā)揮著不可替代的重要作用?？梢钥闯觯斘璧刚哂弥w動作來代替自己的聲音后，每一個表情、每一個動作，便都有帶了敘事的意味和效果。

2.音樂敘事

音樂是舞蹈中不可或缺的重要元素，除了能夠營造藝術氛圍、塑造人物形象之外，在敘事方面也發(fā)揮著重要的作用。而且不僅是音樂，各種音效同樣也是敘事的好幫手。具體來說，首先是配樂敘事。舞蹈本身是一門視覺藝術，而通過配樂的融入，則將原本單純的視覺變?yōu)榱艘暵牶弦?。在音樂本身所具有的情感力量下，不僅能夠強化敘事意圖，而且能夠使敘事效果更加清晰和感人。如《中國媽媽》中的配樂就受到了普遍的好評。作品主要分為憎恨、接納、養(yǎng)育、送行四個部分。每一部分都有與之相契合的配樂，有效豐富了敘事效果。“憎恨”部分中，為了突出中國媽媽們對敵人的憤恨，特意使用了密集的打擊樂、銅管和弦樂交替演奏，一種悲壯感油然而生。而且在該段的結尾處，還特意把最后一個音結束在非主音上，起到了承上啟下的關鍵作用。“接納”部分中，表現(xiàn)的是中國婦女的母性情懷，對此特意使用了弦樂，由大提琴和小提琴交替奏出溫婉的旋律。“養(yǎng)育”部分表現(xiàn)的是日本女孩在中國媽媽的關愛下茁壯成長的情境，對此使用了清脆的雙簧管和長笛，給人以輕松明亮之感。而“送行”部分中，作者并沒有使用多種樂器合奏的形式，而是選用了淡淡的女生小合唱，每一句都唱到了觀眾的心里，充分表現(xiàn)出了母親和女兒分別時的內心掙扎和不舍，頗有幾分于無聲處聽驚雷的感覺?？梢哉f，正是在音樂的幫助下，才形象、動人的展示出了舞蹈的全部內容，中國媽媽的母性光輝也在音樂的映襯下閃耀在舞臺上。

除了配樂之外，音效也是敘事的好幫手。如《雪梅蘭》中，作品一開始就響起了呼呼的風聲，讓觀眾不禁感到幾分寒冷和蕭瑟，隨后又飄起了漫天的飛雪，一代京劇大師梅蘭芳隨后出場，給人以傲氣凌然，鐵骨錚錚的感覺?！哆M程2——返鄉(xiāng)》中，舞臺上響起了每個人都熟悉的月臺報站聲?！奥每团笥褌冋堊⒁狻焙唵巫匀坏膹V播聲，立刻將觀眾帶入了故事的情境中。所以很多時候音樂和音效敘事，要比語言和行為敘事更加自然和真實，能夠讓觀眾在潛移默化中接受各種敘事信息。

3.舞美敘事

所有舞蹈作品都是在一定的舞臺環(huán)境下展開的，舞臺設計、道具、服裝等舞美因素，同樣能夠在敘事中發(fā)揮出重要的作用。比如服飾和道具，作為與舞蹈者身體聯(lián)系最為緊密的非語言傳播者，其在敘事上有著不可替代的作用和功效。舞蹈《鳳悲鳴》中，主人公鳴鳳出場時身著一身素衣，手里拿著一條印花手帕。這可不是一件普通的手帕，而是有著豐富和深刻的寓意。作為鳴鳳和三少爺之間的信物，其代表的是這個女子對愛情的憧憬和向往，對新生活的期盼和渴求，所以她一直帶在身邊，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仍然掙扎著想要拾起手帕，因為那是自己一個未曾實現(xiàn)卻始終向往的愿望。與之相對的是群舞者的黑手帕，一會兒蒙住舞蹈者的臉，一會兒又組成了一道墻，一會兒又變成了一口深井，營造出了一個陰森恐怖的氛圍，也預示了鳴鳳悲劇的命運。

又比如燈光和布景。近年來，伴隨著科技的進步，舞臺上的燈光和布景已經(jīng)有了明顯的進步，成為了舞蹈敘事的一個得力助手。如《5200米高度的記憶》中，一陣凜冽的寒風吹過后，映入到觀眾眼中的是一塊刻有“唐古拉山”的石碑，像是一個見證者，在訴說著發(fā)生在雪域高原上的感人故事。隨后，舞臺上下起了茫茫大雪，一個藏族老婦人身著簡陋的服飾依偎在這座石碑邊，眼中充滿了回憶。整個開場十分簡單，僅僅是一個石碑，一場雪，一位老婦，就充分調動起了觀眾的興趣和好奇心，為接下來的敘事打下了良好的基礎。隨后，修建高原鐵路的故事也娓娓道來?？梢钥闯?，在當代舞蹈作品中，舞美已經(jīng)不再是可有可無的擺設品，而是在多個方面都發(fā)揮著積極的作用，特別是在敘事方面，能夠以直觀、簡練而精準的方式進行無言的訴說，并獲得了自然、真切的敘述效果。

綜上所述，我們說舞蹈長于抒情，拙于敘事，其實是針對于某種特定題材的作品而言，并不是所有的舞蹈作品都排斥敘事，相反，必須要借助于敘事，才能夠全面而深刻的展現(xiàn)作品。事實也充分證明，敘事性舞蹈作品往往有著更高的藝術價值。因此作為當代舞蹈工作者，應該對舞蹈敘事有正確的認識，對一些經(jīng)典作品的敘事類型、手法、作用等進行梳理和總結，掌握舞蹈敘事特有的規(guī)律，并在此基礎上進行探索和創(chuàng)新，做到以情敘事，以事抒情，為當代舞蹈創(chuàng)作開辟出一個新的發(fā)展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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