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容摘要:本論文從目前我們英語專業(yè)英美文學教育的現狀出發(fā),指出英美文學教學中可以采用一種比較的視野,將中國優(yōu)秀的傳統(tǒng)文學和文化引入到我們的英美文學教學過程中。這不僅可以豐富和深入我們對英美文學的理解,也是培養(yǎng)國際化背景下具有更強跨文化交際能力英語專業(yè)優(yōu)秀人才不可忽視的一個重要方面。同時,這還能使我們更好地進行人文素質教育,實現國家中國文化“走出去”的目標。
關鍵詞:跨文化交際 傳統(tǒng)文化 失語癥 人文素養(yǎng)
英語專業(yè)的英美文學傳統(tǒng)的教學方式已經陷入了一種兩難境界。在國際化以及中國文化“走出去”的形式下,傳統(tǒng)的國別文學研究受到了較大的挑戰(zhàn)。從國外期刊的最新研究成果可以看出,單純的國別文學以及作家作品研究雖然仍然是外國文學研究中的一個方面,但外國文學研究中更多體現的是一種交叉學科研究和比較的視野。而作為外國文學研究中,我們要想在這樣的語境下能在國際上與外國學者對話,可以說只有利用英語優(yōu)勢,把自己的傳統(tǒng)文化和文學精髓介紹出去,才是更為有效的方法。正如王寧教授在來二外的講座中所提到,作為研究外國文學的中國學者,要想在國際期刊,尤其是好的期刊發(fā)表文章,肯定是介紹與中國相關的研究成果才有更好的出路。外國文學研究如此,那么我們英語專業(yè)傳統(tǒng)的英美文學教學模式是否也需要有所改進呢,筆者認為答案是肯定的。
我們當今英語專業(yè)外國文學學者和學生面臨的一個共同問題就是無法用英語熟練自如地討論和分析中國文學和文化。造成學術界一種中國文化失語癥失語癥(Aphasia)。中國文化失語癥失語癥最初是醫(yī)學術語,指由受傷或疾病引起的大腦損傷而導致思想表達能力、語言及書面語理解能力的部分或全部缺失(《美國傳統(tǒng)詞典》英漢雙解)
“中國文化失語”這一概念在外語教學中最早是由南京大學的從叢教授(2000年)提出來的。他發(fā)現有許多英文水平很高的中國青年學者,在與西方人交往過程中,不能用英語表達母語文化,顯示不出來自文化古國的學者所應具有的深厚文化素養(yǎng)和獨立的文化風范,當西方同行懷著敬意探詢Confucianism/Taoism(儒/道)的真諦時,我們的學者卻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顧左右而言他。他發(fā)表的這篇文章引起了人們對外語教學中中國文化教育的關注。同樣,在比較文學領域,曹順慶教授早已指出我們中國文論的“失語癥”問題。
我們中國學生,尤其是英美文學專業(yè)的學生,在對外交流時同樣也有“失語癥”的病癥。這種失語癥,同樣也體現在我們的英語專業(yè)學生的對外交流和交際中。作為英語專業(yè)的學生,我們的學習事實上也是進行一種跨文化交際實踐。這種實踐應該是在對目的語和本國文化都非常熟知的基礎下,才能夠很好地進行平等交流。而現在我們英美文學專業(yè)培養(yǎng)出來的學生,大部分對于中國文學不熟悉,更加不用說用英文熟練地介紹我們優(yōu)秀的傳統(tǒng)文學和文化。我們的學生在對外交流時,能非常從容地用流利的英文談論狄更斯、馬克吐溫、海明威、??思{,但是當我們說道自己國家的文學作品,卻很難用地道的外語說出自己本國文化和文學的精髓,甚至無法用流利的英文來說我們的中國故事,這樣的現狀,是值得我們深思的。尤其是在中國文化走出去的情況下,更是一個緊迫的時代課題值得我們去研究。
傳統(tǒng)的英美文學教學,僅僅從英國文學或美國文學出發(fā),缺乏一種更為比較和廣闊的視野,這樣的教學方法,既與我們現在的社會語境相隔離,同時也與我們國際化形勢下文學研究的新趨勢不相符合。在這樣的形勢下,將我們現行的中國文化“走出去”的國家策略引入我們的文學教學,拓展我們的文學教學思路,無疑是值得我們去探究的問題。因此,在當下提出一種文學教學中的中國視野是非常及時,也非常值得嘗試的。事實上,在當今英美文學研究界,這樣的一種外國文學研究中的中國視野,也已經成為一個非常明顯的發(fā)展趨勢。近年來,我們國內已經有一大批外國文學專家和學者開始關注并深入研究中國文學和文化在海外的傳播這樣一個重要課題,并且已經取得了令人矚目的成就。這樣一種研究趨勢的改變,也能為我們的英美文學教學提供一個新的視角。
回顧歷史,我們可以看到:中國現當代文學史上的學術大師無一不是學貫中西的學者。王國維的《人間詞話》中可以看到康德、叔本華和尼采等哲學大師的影響和對西方文化的熟悉;近代魯迅、胡適、郭沫若等文學巨匠同樣都學貫中西、熟讀中西經典。吳宓決心把國外的比較文學研究意識引入中國。而這種“文化精華”“融會貫通”的思想,成為吳宓比較文學觀的文化背景和思想基礎。更為重要的是,吳宓通過教育的方式傳播比較文學的思想。現當代另一個重要學術大師錢鐘書先生同樣如此。錢先生漫游在不同語言、文學和文化中,如魚得水,體現了錢先生對中西文化的熟諳。
正如耶魯大學校長理查德·萊文校長所說:教育人們服務于社會并不意味著教育必須集中于掌握實用性的技能。耶魯追求為學生提供一個寬廣、自由的教育面,而非狹窄的、職業(yè)性的教育,以便使他們具備領導才能和服務意識。永遠強調對社會的責任感、蔑視權威、追求自由和崇尚獨立人格被認為是“耶魯精神”的精髓,它是耶魯人奉獻給世人的一份寶貴財富。同樣也為我們的今天的大學教育給予很多啟示。
培養(yǎng)真正具有深厚人文素養(yǎng)的人才,對國學的了解,并能用英文流利地表述和介紹自己本國的優(yōu)秀文化對于我們大學英語專業(yè)的教育來說也是不可忽視的一個重要因素。如上所述,現在我國的外語教學中存在的一個普遍問題就是學生知識面窄,除了課文內容不愿多讀書。因為專業(yè)是英語,很多學生甚至認為只要把聽說讀寫掌握好,熟讀經典,尤其是中國文學經典沒有用。以“實用性”為主要標準,成為今天英語專業(yè)學生的方向之一。這樣造成的一個后果綜合人文素養(yǎng)不足。一個最為顯著的例子就是上課提到相關的文學作品,大多數同學都是一問三不知。這樣的話,同學們很難做到深入理解作品和全方位了解文學的涵義。
同樣,我作為從事英美文學教育10年的教師,對這個問題也有著深刻的認識。我記得每一次上美國文學課的第一堂課,都會問大家一個問題,中國和西方文學、文化的源頭是什么?中國的經典四書五經如何用英語表述?令人深思的是,這樣的問題,很少有同學能完整準確地回答上來。大多數同學即使知道儒家經典的中文,也不會用英文表達。而喜歡讀中國文化典籍的學生更是寥寥無幾。問及原因,都是不置可否。有調查顯示,現代學生對傳統(tǒng)文化的冷漠原因很多。傳統(tǒng)文化不能帶來實際利益,傳統(tǒng)文化不能適應時代的發(fā)展,太忙沒有時間學習,等等,這些都成為我們忽視中國傳統(tǒng)文學和文化的理所應當的借口。這樣的一種現象,似乎已經成為一種普遍的社會現實。這使得我們開始反思英語專業(yè)的文學教學現狀。
事實上,中美文學中有很多可以貫通之處。而在我們的英美文學教學中,在適當的時候將中國元素融入英美文學教學中,不僅可以豐富我們對中國文學的了解,對中國文學和文化英文表述的熟悉,同樣也能讓我們對英美文學有著更為深入的理解,并提高我們對文學學習的興趣。我們都知道,中國現當代文學受到西方影響頗深,然而,西方文學同樣在不同的時期也同樣受到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影響。在講解美國文學的時候,一旦涉及這些內容的時候,為學生清晰闡明中國傳統(tǒng)文化對美國文學的影響,不僅可以拉近學生的距離,調動學生學習的積極性,而且可以使學生在學習一種異質文化時,以本土文化作為參照,從而更為深入地理解外國文學的深刻內涵。
事實上,美國文學中有很多本身就蘊藏著許多中國文化的影響。趙毅衡先生的《遠游的詩神:中國如何改變了美國現代詩》詳盡地闡述了中國文學如何影響了美國現代詩歌和作家。這一著作,無疑是為我們中國的外國文學研究開啟了比較研究的視野,同樣也能啟發(fā)我們的英美文學教學。
在美國文學教學中,意象派詩歌無疑是重要的一環(huán)。而龐德則是20世紀美國文壇中舉足輕重的人物之一。作為意象派詩歌的奠基人之一,他不僅為美國現代派詩歌打下了堅實的基礎,而且是一名著名的翻譯家。他翻譯了大量的中國古典詩歌,如《長干行》等,而且還翻譯了《論語》。他的意象派詩歌,體現了中國古代詩歌,尤其是唐詩中言簡意賅、微言大義的精髓。他學會掌握了中國詩人構建意境的技巧,并將其應用于自己的詩歌創(chuàng)作中。事實上,在教學過程中,詩歌是師生都感到頭疼的一環(huán)。英語詩歌,由于文化隔膜,同學們更是覺得晦澀難懂。這時,我們如果換一個角度,用中國古代詩歌來進行比較,會使得意象派詩歌的特點更為明顯,也更容易理解。例如最有名的那首《在地鐵站》,短小,卻言簡意賅,具有日本俳句的特點,而俳句又深受中國古詩的影響。在課堂上,作為嘗試,我例舉了日本俳句和中國的古詩《題都城南莊》: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桃花相應紅;以及一首著名元曲《天凈沙·秋思》:枯藤、老樹、昏鴉,小橋、流水、人家,古道、西風、瘦馬,夕陽西下,斷腸人在天涯來解讀意象派詩歌《在地鐵站》中意向的疊加,中間沒有動詞連接的特點,學生就容易理解多了。通過揭示意象派詩歌與中國古典詩歌在形式和意境建構方面的內在聯(lián)系,我們對意象派詩歌會有一種更為深刻的理解。
同樣的例子我們還可以運用在解讀艾米莉·狄金森的詩歌《因為我不能停下李等待死亡》。我們可以通過比較中國古代文化中對兇神惡煞的死神意向與狄金森筆下溫文爾雅、具有紳士風度的死神意向,我們能更好地理解狄金森筆下的死亡意向以及中西文化的差異。我們在閱讀艾倫·坡的《安娜貝爾·李》時,將蘇軾的《江城子》來對比,同樣能更好地理解英語詩歌中體現的愛情觀和對死亡的態(tài)度。這樣的例子比比皆是。愛默生和梭羅著作中體現的中國古代哲學思想也體現了中國思想對西方的影響。而在講解華盛頓·歐文的《瑞普·凡·溫克爾》時,我們可以與中國的爛柯一夢相比較,這二者同樣有著異曲同工之妙。像這樣,在美國文學教學中加入中國元素,不僅能給學生留下更為深刻的印象,更為重要的是,能使學生更好地理解這些作品。
在美國文學教學中引入中國元素的嘗試,常常會獲得意想不到的教學效果。采用這樣的教學,我們可以在教授英美文學的同時加入中國文化的比較視野,使學生更好地理解一種外來文學或文化。同時,我們還可以采用逆向思維,探討西方文學和文化中的中國文學元素,這無疑是一個嶄新的課題。同樣,這樣的嘗試,也可以引導我們的學生更為重視和熟悉我們中國優(yōu)秀的傳統(tǒng)文化和文學,使我們的學生在日后進行跨語際交際時不再失語。
本文受北京第二外國語學院教學教改項目“國際化視野下的英語專業(yè)文學專業(yè)的新思路”資助。
(作者介紹:周春,比較文學博士,北京第二外國語學院英語學院副教授,現從事英美文學教學,主要研究方向為美國少數族裔文學和文論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