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 潔
語言既是人們交流的工具,又是一種文化現象。人名既是一種語言表現,又是文化背景的體現。對人名的翻譯實際上包含著對另一種語言、另一種文化的理解。然而,目前無論是書籍報刊中還是電子媒體中,西方人名的漢譯名常常比較混亂。例如,同一個英文名字擁有很多不同的漢譯名。名稱的不統(tǒng)一容易影響受眾對內容的準確理解,制約信息的有效傳播以及對外交流活動的順利開展。
通常而言,譯名是指以專門術語為對象的翻譯活動。筆者主要考察的是西方人名漢譯的演化??v觀中國翻譯史,專有名詞的翻譯具有起源早、涵蓋面廣的特點。西方人名翻譯作為譯名活動的重要組成部分,既具備譯名活動的整體特點,也擁有其自身的發(fā)展特色。
春秋時期已出現了關于譯名問題的論述。據《春秋谷梁傳》載,孔子曰:“名從主人,物從中國”[1]4。就是說,外來詞的音譯,要由其所在的原語國的發(fā)音來確定。在此,是對當時史書記載事物名稱所提出的一種方法,主張根據發(fā)音來對應實體。這對于譯名的處理也具有啟發(fā)性與實踐指導性。東漢時期,支謙指出:“名物不同,傳實不易”“‘譯胡為漢’時,難在‘審得其體’,至少‘雖不能密’,也應該‘粗得大趣’”[1]6。一方面,支謙提出了“譯名之難”這一問題,想要用另一種語言忠實地表達困難重重;另一方面,他又建議做出取舍,至少要保持其基本意思不變。這一思想為后來的翻譯活動、各種譯名理論奠定了理論基礎。
唐朝時期,我國出現了較大規(guī)模的佛經翻譯活動。在此期間,對譯名的相關研究進一步發(fā)展。玄奘在《大唐西域記》序言中提到:“然則佛興西方,法流中國,通譯音訛,方言語謬,音訛則意失,語謬則理乖,故曰‘必也正名乎’,貴無乖謬矣?!盵1]27玄奘提出“五不翻”,主張采用音譯的方法進行翻譯?!拔宀环敝械摹拔濉卑ǎ骸吧衩卣Z、多義詞、中國沒有的物名、久已通行的音譯以及為宣揚佛教需要的場合?!盵1]29由此可知,西方人名的漢譯應包括其中。玄奘借鑒孔子“名不正,言不順”的思想,強調譯名所選的讀音參照的重要性,翻譯前需要進行相關的準備工作。不規(guī)范的讀音對翻譯的準確性帶來極大的危害,方言讀音各異會導致翻譯不準確。因此,在翻譯之前,選定一個準確規(guī)范的讀音對于翻譯至關重要。
可以說,中國有關譯名的討論與研究歷史悠久,可追溯至春秋時期。從春秋至唐宋,這一階段對中國翻譯西方人名意義重大??鬃犹岢龅摹懊麖闹魅恕痹瓌t對人名翻譯具有啟發(fā)性,為人名的“音譯”提供了原則性指導,并逐漸成為后來翻譯人員、學者都認可并奉行的人名翻譯的準則之一,廣泛應用于翻譯實踐活動。然而,值得注意的是,受該時期主流文化、主要翻譯活動的影響,人名譯名多與其他術語名詞,如佛經用語、科技譯名、地名等一起概括研究,未出現關于人名譯名的理論。
這一時期,中國出現了兩次大規(guī)模的翻譯活動:明末清初的科技翻譯與鴉片戰(zhàn)爭后出現的西學翻譯。前者主要由來華的傳教士主導;后者主要由受過教育、具有一定的文學修養(yǎng)的中國知識分子主導,這些人中大部分具有留洋背景。較之以前,這一時期的對外交流更加頻繁,內外部因素相互交織,翻譯主體多樣化,人名譯名學說得到進一步發(fā)展。
1.譯名需統(tǒng)一
鴉片戰(zhàn)爭后,越來越多的中國人認識到“師夷長技以制夷”的重要性,中國的知識分子開始大量翻譯西方作家的文學作品。但是,由于消息的閉塞、個人知識水平、見解的不一,同樣的西方作家或作品中的同一個人物,其名稱翻譯呈現出多樣化的現象。為此,有學者提出統(tǒng)一譯名。1880年,傅蘭雅提出要統(tǒng)一譯名并制定具體規(guī)則?!胺沧g書時所設新名,無論為事物人地等名,皆宜隨時錄于英華小簿……則以后譯書者有所核察,可免混名之弊”[1]74。1897 年,梁啟超發(fā)表《變法通議》,再次提到“譯名統(tǒng)一”的問題:“人名、地名舊已有譯名者,只能選擇一最通行者作為定名,不必新譯而徒亂人意”[1]85-86。1914 年,章士釗也指出:“近來文人通病,每不肯沿用他人已定之名;愚則頗自戒之”[1]155。對于當時文人在“譯名”上缺乏共識,未就譯名的使用達成一致意見,他對此深感擔憂??偟膩碚f,這一時期,統(tǒng)一譯名的重要性與緊迫性問題在知識分子中日益受到關注和重視。
2.譯名的“義譯”與“”音譯
在這期間,有關譯名問題掀起了一場關于 “義譯”與“音譯”的辯論。以章士釗、胡以魯等為代表,紛紛在報紙上發(fā)表見解與評論。1910年,章士釗發(fā)表《論翻譯的名義》一文,認為“以義譯名”存在弊端。吳稚暉在《論譯名答TKT君》中表示,并不全然反對音譯名詞,提出譯名應“易記”“親切”?!芭f日漢魏之于外人外地,譯義者較多……或又以為改近華名,缺音或較多……若不就上下文之條件,追究其根原,僅執(zhí)一音以求,固無可通者。故譯音之不能不取省約,乃為天然之趨勢”[1]152。胡以魯在《譯名三十例》中闡述了“決以意譯為原則”,繼承了玄奘“五不翻”的音譯理論,提出了“無妨從其主稱”[1]161-163。
3.西方人名漢化
在這一階段,西方人名的漢化現象較為普遍,主要分為兩類:第一類是西方傳教士自己所取的或認可的中文名,第二類是中國知識分子翻譯的西方人名。前者主要有意大利人艾儒略(Julius Aleni)、羅雅各(Jacobus Rho)、熊三拔(Sabbathinus de Ursis),德國人湯若望(John Adam Schall Von Bell)、郭實臘(又稱郭立士)(Karl Fariedrich Gutzlaff),英國人傅蘭雅(John Fryer)、馬士曼(John Marshman)、麥都思(Walter Henry Medhurst)、馬禮遜(Robert Morrison)和馬禮遜的兒子馬儒翰(John Robert Morrison)等。對于文學作品中人名的翻譯,當時不少翻譯家主張采用中國化的名字。吳趼人曾具體闡述由此帶來的好處:“原書人名地名,皆以和文諧西音,經譯者一律改過,凡人名皆改為中國習見之人名字眼,地名皆借用中國地名,俾讀者可省腦力,而免艱于記憶之苦?!盵2]
4.科學的語音分析
在這一時期,不少學者與知識分子認識到英語和漢語在語音層面上的差異。為追求音譯的準確性與科學性,有學者提出對語音進一步細化分析后再進行音譯。1916年,陳獨秀發(fā)表《西文譯音私議》,認為“譯西籍,方輿姓氏、權衡度量,言人人殊,遂物定名,將繁無限紀”,主張采用“單獨字母譯音”和“拼合字母譯音”的方式[3]11-17。1919 年,朱自清發(fā)表《譯名》,對中國字的發(fā)音進行了分析,提出人名的翻譯要重視發(fā)音規(guī)則?!爸袊质菃我舻?,又有四聲的區(qū)別,可以用種種方法聯合成詞……所成的詞的意義,往往同獨用時不同”[4]。
5.漢化改譯現象
在中國近代,以徐卓呆、寅半生、吳趼人等為代表的學者,提倡在翻譯外國文學作品時,將其中的人名等均參照中國姓名格式改譯。隨著這類文學作品的流傳,這一做法得到當時讀者的追捧。一時間,大量漢化的西方人名出現。人物名稱漢化形式的翻譯中,最具代表性的作品是1940年由傅東華翻譯的《飄》(Gone with the Wind)。該譯本中的人物名稱與現行通用的譯本人物名稱(以陳良廷譯本為代表)有很大不同。同一人物漢譯名對比舉例(傅東華譯本和陳良廷譯本對比⑴)見表1。
表1 同一人物漢譯名對比舉例(傅東華譯本和陳良廷譯本對比)
可見,傅氏譯名依據人物名字的英文發(fā)音來選擇漢字,在形式上與中國姓名保持一致。陳良廷所翻譯的《亂世佳人》是現今流傳較廣、頗受歡迎的譯本之一,在該譯本中,人名的翻譯則保留了英語中的姓名形式。
姓名,作為稱呼語的一種,與其所處的文化背景聯系密切。不同的文化背景下,人們對姓名,尤其是名的選擇尤為慎重,對其文化背后所代表的意義尤為關注。楊曉榮認為:“就重現原語氛圍作用而言,外國人名、地名顯然是一部翻譯作品最突出的標志。特殊事物詞語強調的是信息功能,習慣用語強調的是交際功能,而專有名詞的異域特色則有助于烘托作品中的異域文化環(huán)境?!盵5]因此,姓名作為一種專有名詞,為保持其原有的異域文化特色,不適合采用歸化的形式進行翻譯。如今,無論是在文學作品中,還是在現實生活中,對西方人名的翻譯大多采用異化的方式。然而,在某些特殊時期,也有部分譯者結合當時社會文化等因素,經過綜合考慮,采用歸化的方式進行人名的翻譯。結合當時實際情況來看,采用漢化的翻譯方法,一方面是為了迎合當時讀者閱讀習慣,順應當時的翻譯通則;同時,將作品中異域色彩濃厚的人名翻譯為中國式,能使讀者產生親切之感,便于理解與記憶。
值得注意的是,文學作品中人物姓名的歸化與之前來華傳教士所用的中文姓名存在本質區(qū)別。從方式上來看,前者是被動選擇的結果,是當時的知識分子順應時代潮流而進行的翻譯;后者是一部分長期居住在中國或與中國有某些聯系的西方人,包括后來的戴乃迭(Gladys B.Tayler)、彭康定(Christopher Francis Patten)等,他們的中文姓名,是其本人在了解一定的中華文化基礎上自己主動選擇或經過其本人認可的,其目的是為了表達對中國的情感,順應中國的文化傳統(tǒng),或增加中國民眾對他們的親切感。這類中文姓名與其原名區(qū)別較大,按陳國華等學者的觀點,屬于“有一外一中兩個名字”[6]。
這一時期,學者認識到統(tǒng)一譯名的重要性,并就如何實現人名譯名的統(tǒng)一提出了具體的操作方法,即多采用已有翻譯,采用約定俗成的辦法。這種做法極具前瞻性,并且使得作品的可讀性與比較鑒賞價值進一步提高,在很大程度上減少了因人名翻譯不一致而導致的閱讀障礙,有利于優(yōu)秀譯作的傳播。同時在譯名問題上,人們逐漸意識到應在音譯的基礎上考慮義譯,對人名翻譯采用缺音少字的方法,講究人名易記;強調應從語音層面上進行人名的語音分析,對音譯方法作進一步細化,以使之更具體,更科學。
1.高度統(tǒng)一的翻譯:改革開放之前
從1949年開始,官方統(tǒng)一譯名、編寫譯名手冊等西方人名的譯名工作得以系統(tǒng)性地有序開展。人名譯名工作由原來的文化界人士主導轉為官方主導,對于推進人名譯名的統(tǒng)一意義重大。新華通訊社曾根據語種,編譯了一批外國姓名譯名手冊,其中就包括英語國家姓名譯名手冊——《英語姓名譯名手冊》。這些手冊的問世使西方人名的漢譯工作更加便捷,更具參考價值,人名譯名的“統(tǒng)一”工作又向前邁了一大步。可以說,到改革開放之前,我國關于西方人名漢譯工作呈現出官方主導、高度統(tǒng)一的特點。
2.異彩紛呈的民間翻譯:改革開放以后
改革開放后,思想得到進一步解放,對外交流事業(yè)蒸蒸日上。其中,在翻譯方面,關于人名翻譯及其相關原則的討論打破了專業(yè)、學科的藩籬,不僅是文學界參與,其他領域的專家學者,如科學家、史學家、法學家及語言學家等也踴躍參加討論。
1993年,國家編譯出版的《世界人名翻譯大辭典》提出,應遵循“音似為主,形似為輔”原則。20世紀80年代中期,科學家錢三強發(fā)表文章認為:“當遇到以外國自然科學家名字命名的術語時,外國科學家人名要根據‘名從主人’‘約定俗成’‘服從主科’和‘尊重規(guī)范’這四項原則?!盵3]8-102009 年,羅鑫認為,應采用“人名徑附原文,不譯”[7]的方法來處理外國人名。2012年,李捷、何自然[8]等語言學家根據“名從主人”的原則,從語用學的角度對譯名問題進行解釋。2014年,陳國華、石春讓等學者則針對現今外國人名漢譯名所存在的問題,對外國人名的漢譯及相關原則進行重新界定與梳理,提出在實際翻譯中應注意相關譯名原則的“優(yōu)先度”問題,認為“名從主人”應為第一原則,其后為“定名不咎”“音義兼顧”“譯音循本”以及“音系對應”[6]。
自改革開放以來,關于西方人名譯名呈現出以官方為主,其他非官方譯名紛呈的態(tài)勢,各個領域的專家學者結合自身領域與親身實踐,就外國人名的漢譯紛紛提出了不同的看法與意見。關于人名翻譯原則的研究與論述層出不窮,在不同的翻譯思想與原則的指導下,西方同一人名的漢譯名呈現多樣化現象。以不同媒體關于同一英國政府官員的漢譯名對比舉例⑵見表2。
表2 不同媒體關于同一英國政府官員的漢譯名對比舉例
在表2所列的8個譯名中,首先,內地與香港在譯名上無重合現象,且針對同一名字翻譯的人名差異明顯。從形式來看,內地采取異化的方式,即保留西方姓名原有形式,名在前,姓在后,中間用分隔符連接;香港采用中國化的譯名形式,姓在前,名在后,二者之間不用任何符號或空格,直接相連;從譯名發(fā)音來看,內地和香港的譯名發(fā)音也存在一定差異。
對于以上8個英國政府官員名字,臺灣地區(qū)分別譯為:德蕾莎·梅伊、菲利普·韓蒙德、安珀·路德、連恩·佛克斯、賈斯汀·葛林寧、麥可·法隆、伊麗莎白·特拉斯、葛瑞林。臺灣地區(qū)媒體通常采用的譯名,無論從形式還是發(fā)音來看,基本與大陸一致,其細微區(qū)別只是在同音情況下字詞的選用不同而已。
對于內地與香港在譯名上的差異,究其原因,首先從地方用語來看,香港的地方語為粵語,粵語和普通話在發(fā)音上存在顯著差異。在確定譯名時,由于所諧的“音”不一,最后的譯名也具有明顯區(qū)別。其次,從歷史方面來看,香港受到殖民統(tǒng)治的影響。英國政府曾以粵語發(fā)音為基礎,編寫過一份官方譯名表,香港人在選定西方人名漢譯名方面深受此表影響。如今,雖然中國政府已對香港恢復行使主權,但對于英國政府官員的官方中文譯名,香港媒體仍以英國駐港總領事館所提供的為準。
對于大陸與臺灣所采用的譯名“同音同形不同字”的現象,方夢立指出:“由于臺灣與祖國大陸有30多年的時間處于政治對立狀態(tài),經濟、文化上存在隔離現象,文化交流也一度甚少,對于外國人名地名翻譯,彼此各自為陣,缺少溝通,出現差異也就在所難免了。 ”[9]
1949年以來,人名的漢譯工作得到各方重視,其相關的翻譯工作在官方主導下有序進行,并成立專門機構來編寫姓名手冊,西方人名漢譯工作得到進一步規(guī)范與統(tǒng)一。關于譯名的討論不只局限于文學界,科學界、法學界及史學界也參與其中。專家學者對譯名的研究更加深入,譯名的選擇更為科學,譯名工作蓬勃發(fā)展。
“名從主人”最先由孔子提出來,后經發(fā)展成為我國關于西方人名翻譯所信奉的一條根本準則。對此,張廷琛認為:“譯音要盡量接近原文讀音,無論是直接從原文譯出,還是從其他文字轉譯”[10]。這與孔子的“名從主人,物從中國”的觀點是一致的。在實際翻譯活動中,由于對原文讀音的不了解,或出于其他主觀目的,譯者采取其他策略,如“省音”“增音”等,會導致不忠實于原文讀音的現象。
隨著翻譯實踐活動的增多,就目前而言,其內涵已發(fā)生變化,外延得到了擴展。“名從主人”首先是人們在交往中選擇稱謂的一條根本原則,其次才是人名翻譯中要遵循的原則[6]。在“主人”這個問題上,不僅僅是指該“主人”名字在原文中的讀音,同時也應包含該“主人”自己給自身選定的中文名。因此,在翻譯人名時,翻譯人員所采取的相關策略應為:如果對方已有中文名,首先應考慮其原本選定的名字;如無,則根據相關原則進行漢譯名的翻譯。例如:Johann Adam Schall von Bell(湯若望)、Gladys B.Tayler(戴乃迭)。這類譯名,雖然看似與翻譯活動無關,其實體現的是人名翻譯背后中西方文化的交流。
無論從讀音、形式還是意義等角度分析,中西方人名迥異。英語更多體現為表音文字,名在前,家族姓氏在后;漢語則為表意文字,姓氏在前,名在后。漢語的特點決定了漢語中多音字的普遍性,僅憑一音難以對應一字,需要字詞意思的參與。在西方人名漢譯過程中,并非是英語一音對應中文的一字。這就導致了西方人名翻譯對應多個同音中文譯名現象的出現。比如,英國浪漫主義詩人George Gordon Byron的漢譯名就有“拜倫”“擺倫”“拜侖”“裴倫”等數種。在人名翻譯上,另一條重要原則應運而生,即音譯為主,輔以義譯。在音譯的基礎上,結合中西方的文化特點來譯名,在保持西方姓名形式的基礎上,采取符合中國姓名選字的習慣。
約定俗成,即采用使用范圍廣、獲得普遍認可的譯名;定名不咎,即“一種說法/譯名一旦被普遍接受,固定下來,就不再改動了”[6]。
適用范圍廣,即為大多數人所認可、使用?!啊s定俗成’和‘定名不咎’應是相輔相成的關系。遵守約定俗成的原則并不是提倡一成不變,不改進。”[11]原先所認為的“約定俗成”的譯名,經過歷史的洗禮,有的被規(guī)范化,有的則消失、被淘汰。也就是說“約定俗成”這一原則所指代的對象是動態(tài)的,發(fā)展變化的。歷史不斷變化發(fā)展,人們在遵守這一原則的同時,也不斷創(chuàng)造出新的譯名,而后人評判這些譯名也離不開“約定俗成”這一原則。
在封建社會,受社會因素的制約,能夠接觸到外國學者,有能力對外文書籍進行翻譯的群體小,人數少,其譯名的使用范圍是有限的。在這時期,譯名的確定更多以學者、權威人士,即外國傳教士的譯名為準。新文化運動之后,中國受教育群體逐漸壯大,以梁啟超、魯迅為代表的一大批學者引進翻譯西方著作。這類翻譯者大多具有留洋背景,精通一國或多國外語,因此,大量優(yōu)秀西方名人漢譯名得以譯出或修正,并固定下來,沿用至今。在這期間,更多新的、更符合語言文化特點的譯名誕生,譯名既“破”又“立”。以“拜倫”這一譯名為例。拜倫曾被譯為“擺倫”“拜侖”“拜輪”“裴倫”[12]等。1949 年后,國家積極組織譯名相關手冊的撰寫,官方譯名得以確立并廣泛使用。在當代,科技的快速發(fā)展使得信息傳播加快,更多的人參與到翻譯工作中來,大量民間譯名產生并借助互聯網迅速擴散。例如,NBA籃球運動員Kobe Bryant的漢譯名為科比·布萊恩特,這是大家耳熟能詳、普遍接受的譯名,雖然這一譯名并不完全符合翻譯規(guī)則,但最終成為通用譯名。由此可見,“約定俗成,定名不咎”這一原則不可忽視。
關于人名翻譯問題,目前愈加凸顯的一個趨勢是不譯或加注的現象。當代法學家羅鑫所提倡的“徑附原文”,即不翻譯的形式,強調英文原名在譯文中的使用和再現。這類現象的出現與信息技術的發(fā)展、與讀者文化素養(yǎng)的提高有直接關系。如今,隨著教育事業(yè)的發(fā)展和信息技術的愈加發(fā)達,越來越多的讀者能夠接觸到西方文學原著,對其中人名有自己的理解,并未完全采用官方譯名或通用譯名,而是直接使用原名或自行翻譯。由于漢語是語素型文字,注重意思的表達,多音字較多,為避免混淆或誤譯,也會采取譯文加注的形式。這類現象大多出現在非正式場合、小范圍中,如微博等社交媒體,供具有相同愛好者交流。
注釋:
⑴傅東華譯本參考:瑪格麗特·米切爾.飄[M].傅東華,譯.杭州:浙江文藝出版社,2008.
陳良廷譯本參考:瑪格麗特·米切爾.亂世佳人[M].陳良廷,譯.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2010.
⑵中國大陸譯名參考“新華網”;香港譯名參考《香港文匯報》;臺灣譯名參考《中時電子報》。
[1]陳福康.中國譯學史[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0.
[2]郭延禮.中國近代翻譯文學概論[M].武漢:湖北教育出版社,1998:37.
[3]張豈之,周祖達.譯名論集[C].西安:西北大學出版社,1990.
[4]朱志瑜.朱自清論譯名[J].外語與翻譯,2006(4).
[5]楊曉榮.小說翻譯中的異域文化特色問題[M].北京:世界圖書出版公司,2013:118.
[6]陳國華,石春讓.外國人名漢譯的原則[J].中國翻譯,2014(4).
[7]羅鑫.名從主人:幾種海外中國法學研究譯著中的人名漢譯指瑕[C]//中國法律傳統(tǒng):第7卷.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9.
[8]李捷,何自然.“名從主人”:名稱翻譯的語用學思考[J].中國外語,2012,9(6).
[9]方夢立.海峽兩岸間人名地名翻譯的差異及統(tǒng)一規(guī)范化的必要性和意義[J].北方論叢,1991(1).
[10]張廷琛.談“名從主人”[J].翻譯通訊,1981(2).
[11]劉新粦.約定俗成和改革[J].暨南學報,1988(4).
[12]查明建,謝天振.中國20世紀外國文學翻譯史[M].武漢:湖北教育出版社,20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