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萍萍
(淮北師范大學,安徽淮北 235000)
《白鹿原》是一篇關(guān)于民族歷史的小說,它是中華民族從清末到建國初的歷史縮影,小說描述了陜西關(guān)中平原上的白、鹿兩大家族在“仁義村”(白鹿村)生活的各方面畫面。陳忠實筆下的各色人物形象無論是族長白嘉軒,還是“小女人”田小娥,還是“土匪”黑娃,他們的行為都充滿了濃濃的儒家氣息。
在《白鹿原》中,朱先生是個“傳奇”,他見證了白鹿原上的風雨歷史,他被當?shù)厝水敵缮袢耍凰恰鞍茁埂钡幕?,是儒家思想的信仰者和實踐者。他自幼苦讀,把求學與做學問當成了人生追求,十六歲中秀才,二十二歲中舉人,力辭做官,學識淵博富有感染力,影響了白鹿原上一代又一代的年輕人,還把土匪黑娃變成了他的得意學生。
朱先生一生都履行“仁義”的原則,他為白鹿村制定了鄉(xiāng)約,用“懷仁”和“懷義”作為孩子的名字,喻將仁義代代流傳下去。國民革命時期,他憑借自己的口才勸退巡撫20萬大軍,使人們免遭涂炭;賑災(zāi)視察時,他不吃可口的飯菜,只是舀了一碗小米粥喝,他忍受不了這種特殊待遇;國家受侵略時,他棄筆從戎,帶領(lǐng)人們一起抗日;到了晚年,他做起了記錄歷史的工作,修理縣志,守著一顆仁義為國為民之心。
朱先生是白鹿原上的精神領(lǐng)袖。他的“房是招牌”已成為村里人的名言警句;白嘉軒想重修黑娃砸的宗祠和碑文,他卻提議用碎的碑文拼接鑲嵌,想讓村民吸取教訓(xùn);白趙氏喪禮上他讓白嘉軒辭掉長工自耕自食,使白嘉軒免于劃為地主成分;在他死后的幾十年,一群紅衛(wèi)兵挖開他的墓室,卻只發(fā)現(xiàn)變成泥漿的書籍和一塊刻著“天作孽,猶可為;人作孽,不可活”的磚頭。
朱先生的一生都詮釋著儒家文化。他崇尚農(nóng)家自然,身上的衣服全都是由妻子親手縫制出來的,棉花也是自紡自織自裁自縫,從頭到腳從里到外都是“純天然”,沒有“外來物”,臨死時因兒媳給他穿的是洋布襪子而不安息,妻子給他換上平時穿的襪子后才安息。
白嘉軒奉行的處事之本是仁義。生活中,他自覺執(zhí)行儒家重義輕利的“仁義”精神,對待子孫的教育按照儒家文化的“耕讀傳家”“學為好人”的思想來進行,他讓自己的兩個兒子和黑娃去學堂念書,對待長工從不拖延工錢和糧物;和鹿三雖然是雇傭關(guān)系,卻稱鹿三“三哥”;在大旱和瘟疫期間,沒有辭掉鹿三;鹿三因為小娥事件精神出了問題,孩子們都不再敬重他,白嘉軒教育他們無論何時都要愛戴自己的親人。黑娃當了土匪后派人把白嘉軒“那挺直如椽的腰桿兒”打折了,可當黑娃兩次有難時他都盡自己努力去營救;當黑娃想回族時,他再一次展現(xiàn)了自己的寬容,為黑娃主持了祭祖儀式。鹿子霖指使小娥引誘孝文,拆白嘉軒家的房為自己出氣,使白嘉軒難堪無比,但當鹿子霖被逮捕后他沒有幸災(zāi)樂禍,卻去為搭救鹿子霖做準備。白嘉軒把儒家的“仁”“義”發(fā)揮到了極致,他的心腸和肚量是原上任何人都比不了的。
儒家文化既有積極正面的一面又有消極負面的一面,陳忠實用白嘉軒的形象把這兩面全都表現(xiàn)了出來:對仁義的堅守是儒家文化積極的一面;對于人性欲望的壓制、偽善是消極的一面。女兒白靈為了追求婚姻自由離家出走,他果斷宣布斷絕父女關(guān)系,就連妻子仙草臨終前想見女兒一面他也沒去找女兒回家。他的虛偽不僅表現(xiàn)在“巧換風水寶地”上還表現(xiàn)在三媳婦的生育上。孝義結(jié)婚多年沒有后代,三媳婦求神拜佛吃藥多年都不見效,白嘉軒就打算把兒媳休掉,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女子被休回娘家的后果,但他不能容忍孝義這一脈絕門。冷先生說如果毛病出在孝義身上,休多少個都沒用,并提出“參加棒槌會”。在原上參加棒槌會是一個帶有侮辱性的話,白嘉軒拒絕了提議,只是讓冷先生給孝義開藥吃吃看,自己心里卻構(gòu)思了一個更周密的方案——借種。他與母親白趙氏商議計劃,哄騙兔娃和三媳婦睡了一覺;三個月后兒媳成功懷孕,但離棒槌會的日期還有一段時間,兒媳的懷孕只能歸功于冷先生的藥方,白嘉軒夸冷先生醫(yī)術(shù)好并送他禮物,保全了自己的面子也給足了冷先生面子,他還主動提出幫兔娃娶媳婦蓋房成功堵住了兔娃的嘴。在那個重視女人貞操的年代,他痛恨田小娥不顧貞操的“淫蕩”,卻不顧及兒媳貞操想起“借種”的辦法,在他的眼里,家族的香火延續(xù)比兒媳的貞操重要得多。只要有了孩子他們就有了后人,就不是家族罪人;可白趙氏就沒有他這樣的心思,白趙氏每次看到兒媳的肚子都惡心不舒服,可最后說不出口也罵不出口,最后咽了氣。
黑娃,鹿三的兒子,和父親一起生活在社會的最底層。他雖然自小接受白家的關(guān)照,卻意識到人與人的不平等;他不想受別人安排,寧愿自己受苦闖蕩。他與小娥結(jié)合,不被家族認可,自己就住在村外的窯洞生活,后來參加運動淪為“二拇指”,這體現(xiàn)出他對原上儒家文化統(tǒng)治的反叛。黑娃入國民黨后,仍然幫助共產(chǎn)黨鹿兆鵬,主動向朱先生求學問,成為朱先生的“得意關(guān)門弟子”,后來和知書達理的高玉鳳結(jié)婚,過著平凡的生活,最后攜妻帶子回族祭祖。他的這一跪,既是向白嘉軒認錯也是向祖宗懺悔,更是打心底里皈依儒家文化。
白孝文,作為族長白嘉軒的長子,從小就生活在忠孝信悌的儒家思想里,他嚴守儒家信條,給人一副孝子賢孫和族長繼承人的形象??煽此票砻嬲司拥拿婷蚕聟s壓抑著自己內(nèi)心的欲望。被田小娥勾引陷入鹿子霖的圈套,東窗事發(fā)受族規(guī)“刺刷”鞭打后,他“不再要臉”,原先尊奉的儒家理性全都拋在腦后;他縱欲、吸毒、賣房、讓妻子活活餓死,自己最終淪為乞丐,徹底走出儒家文化的管制范圍。淪為乞丐搶飯被熟人認出,不忍他的墮落,推薦他走上了政治道路;后來憑借著自身優(yōu)勢他的生活又好起來了,他帶著妻子回鄉(xiāng)祭祖,跪在祠堂前乞求祖宗寬容;祭祖后給母親上墳,他酣暢淋漓地哭了一場,與家里的隔閡徹底消除了;他為了洗去賣房敗家的不堪歷史,準備在家里蓋房子。雖然他也回鄉(xiāng)祭祖,但他的回歸和黑娃的回歸是完全不同的,黑娃是精神皈依,他是以功利的生存心態(tài)去迎合社會,他認為“誰走不出這原誰一輩子都沒出息”,表面上是回歸,實際是徹底放棄。
白靈是族長的女兒,從小受到寵愛;鹿兆鵬是鹿家長子,從小接受儒家文化熏陶。辛亥革命后,新思想和新文化傳入中國,促進了中國人的覺醒,白靈和鹿兆鵬接受了新式教育,他們發(fā)現(xiàn)了自己先前思想的不足,摒棄了原本教育中儒家文化糟粕的部分,他們有了新的思想,有了自己的生活目標并為之奮斗著。但他們的目標和奮斗并不為家族所認可,經(jīng)常有矛盾和爭執(zhí)發(fā)生:白靈和鹿兆鵬為了追求自由平等的婚姻,公然抵抗儒家傳統(tǒng)“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婚姻。他們接受的新思想和新文化遭到受儒家文化浸潤的家族勢力的殘酷鎮(zhèn)壓,不被認同后用離家出走的方式來表達自己對新思想的堅守和對儒家傳統(tǒng)文化的反叛。白靈和鹿兆鵬為了實現(xiàn)自己的婚姻和夢想抵制以儒家文化為核心的舊式家族,用自己的熱情和視死如歸的革命氣概探索著全新的文化思想和嶄新的生活方式,他們是白鹿原未來的締造者。陳忠實對這兩個人物形象的描寫,批判了儒家文化專制現(xiàn)象和迂腐的思想統(tǒng)治。
儒家文化作為中華傳統(tǒng)文化的主流,塑造了仁義善良的中華民族,影響了一代又一代中國人民,陳忠實筆下的《白鹿原》把這種影響力在各代表人物身上描繪得淋漓盡致,讓我們看到了儒家文化的博大精深。在現(xiàn)代社會我們應(yīng)該采取“揚棄”的態(tài)度,吸取精華,去除糟粕,把儒家文化的仁義禮德等優(yōu)秀傳統(tǒng)發(fā)揚光大,讓我們的世界變得更加美好!
[1]陳忠實.《白鹿原》[M].北京:作家出版社,2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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