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亞茹
【摘要】:白先勇是臺灣現(xiàn)代派中現(xiàn)實主義精神較強的作家,《臺北人》是一部他的創(chuàng)作成熟期的作品。作品中出現(xiàn)了很多玩轉歡場的風月女子,她們同是容貌美麗,但性格各異。她們從大陸來到臺灣之后都經(jīng)歷了許多風雨,在命運的無常中體現(xiàn)了作者對人性與歷史的沉思。本文將以尹雪艷、藍田玉、金兆麗為例,分析這類風月女子的形象,以及背后隱藏的深刻意蘊。
【關鍵詞】:《臺北人》;風月女子;悲劇命運
白先勇在《臺北人》的扉頁上引用了劉禹錫《烏衣巷》“朱雀橋邊野草花,烏衣巷口夕陽斜。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就已經(jīng)揭示出了作品時光流逝,物是人非的蒼涼基調。
一、命運與悲劇
白先勇以順序+插敘的手法描述了她們的一生,在現(xiàn)實的窘迫與無奈中插入以往在大陸時的美好回憶,表現(xiàn)出“今不如昔”的歷史感。通過這些風月女子的悲劇命運映括了所有在臺灣的大陸客的漂泊感和蒼涼感。這些歡場女子,在來臺灣以前都曾風光無限。但時過境遷,到臺灣以后,有的靠山倒了變得落魄,成為了繁華世界的看客,例如《游園驚夢》中的錢夫人藍田玉;有的抗爭了二十年終于向現(xiàn)實屈服,選擇依傍一個男人為自己的后半生打算,例如《金大班的最后一夜》中的金大班金兆麗;而有的依然在歡場里風光無限,仿佛時間于她沒有任何影響,實則像一只沒有腳的鳥兒,永遠沒有歸依之處,如《永遠的尹雪艷》中的尹雪艷。
她們都曾向命運抗爭過,到頭來卻發(fā)現(xiàn)逃不過命運的作弄。這些風月場里的女子大都是趁著年輕貌美嫁一個肯為自己一擲千金的“金龜”,從此盡享榮華富貴。尹雪艷嫁給了有權有錢的洪處長,“尹新艷便像是一株晚開的玉梨花一樣,在上海上流社會的場合中,以壓倒群芳的姿態(tài)綻放起來。”卻因為自己的“重煞”克得洪處長在臺北“一年丟官,兩年破產(chǎn)”。最終尹新艷只得離開了洪處長,重新操起舊家業(yè)。藍田玉本為江南名伶,號稱“女版梅蘭芳”,二十歲時被年近花甲的錢將軍娶回家做了填房,錢志鵬十分疼愛她,“除卻天上的月亮摘不到,世上的金銀財寶,錢志鵬怕不都設法捧來了討她歡心?!币欢瘸蔀槿巳似G羨的將軍夫人。可惜她“長錯了一根骨頭”,錢志鵬死后,藍田玉一下從天上跌落人間,成了上流社會的局外人。
尹新艷的“重煞”、藍田玉“長錯的一根骨頭”象征著命運的一只無形又無情的手,擺布著她們的生活與境遇,任憑她們怎樣掙扎抗爭都逃不出。這只手冥冥之中以一種的強大力量告訴人們 :唯有命運才是真正的永恒,人們所熱切追求的欲望、名譽、地位、金錢不過是過眼浮云。
二、金錢與愛情
尹雪艷、藍田玉、金大班都是風月場上的名人,不乏達官富商的追捧。這些富商達官為了博美人一笑甚至愿意一擲千金,白先勇在《永遠的尹雪艷》《游園驚夢》中都用了“甚至愿意為她們摘下天上的月亮”來表現(xiàn)財閥王貴生、將軍錢志鵬對尹雪艷和藍田玉的寵愛。但這種寵愛不是平常意義上的戀人之愛,他們追求這些名媛名伶?zhèn)?,本是中意于她們的美貌與身段,再就是男人的獵奇與虛榮心,擲金亦是只一種獵艷的手段。所以尹雪艷在洪處長破產(chǎn)后干凈朗利地離開了他,藍田玉在錢志鵬死后并沒有太多悲傷,只是自憐。
那么這些風月女子們真的沒愛情嗎?不,她們在年輕的時候也愛起人來也是轟轟烈烈、奮不顧身?!督鸫蟀嗟淖詈笠灰埂分械慕鸫蟀?,年輕時與學生哥月如相愛,還懷上了月如的孩子,但是月如被他做大官的爹抓走后音訊全無。那時她保留著女孩對愛情的美好幻想,“賣腰的就不是人嗎?那顆心也一樣是肉做的呢。”孩子被打掉后她甚至尋過短見,可月如與她身份懸殊根本無法相愛。現(xiàn)實的打擊使她終于對愛情死了心,所以看到和她當年一樣“犯傻”的朱鳳才會恨鐵不成鋼地嘲諷。但小說結尾她憐愛地摟著那個年輕男子跳舞時,是不是把他當成了月如呢?
對于金錢,年輕時的金兆麗也是頗有氣節(jié)的,因為嫌棄面紗大王潘金榮又老又丑又臭,寧愿自己努力掙錢做老板娘,也不愿委身于他。但二十年后的金兆麗深深地體會到了現(xiàn)實與命運的不可抗拒:“一個人的生命總是表現(xiàn)為一種失敗,他做不到他要做的事情,行動是徒勞的,希望必然成為失望?!迸c命運抗爭了二十年,她還是需要依靠男人才能實現(xiàn)自己做老板娘的愿望。
舞女這一特殊身份使她們無法享受傳統(tǒng)婚姻帶給她們的幸福,她們的愛情亦不能由自己掌控。表面上的拜金圖財、無情無愛,其實是被無情的命運與現(xiàn)實打擊后的蒼涼與無奈。
三、象征與寓言
白先勇的《臺北人》之所以耐人尋味,與他善用象征式的手法、寓言式的表達有著直接的關系。由整體來看,尹雪艷、藍田玉、金大班三人的悲劇命運象征著流落臺灣的大陸客“今不如昔”的境遇,漂泊在外的無根感;從部分來看,文中有許多象征式與寓言式的表達,例如永遠的尹新艷中的“永遠”,從表面上看是指尹雪艷永遠年輕,實際上象征著上流社會的腐敗與墮落一直存在,也象征著她永遠的飄零無依。
尹雪艷何以“永遠”?在文章中,尹雪艷始終是輕飄的存在,無論是在大陸還是臺灣,她都像是一縷不受任何人任何事牽絆的風。她待人和善,又害人不淺;她一身白色的衣衫,雙手合抱在胸前,像一尊觀世音,給人希望,又像通身銀白的女祭司,帶來死亡。在文章中,尹雪艷是一個“幽靈化”的存在,她不受時間的影響,似乎永遠也不會老;她也不受空間的限制,無論在何種境遇,她總是來去自如。這樣的尹雪艷象征著一種不死的、超自然的能力,對人們來說,看似是一種春風拂面式的拯救,其實是一種無可救藥的毒害。人們明明察覺到了危險,還是會禁受不住誘惑靠近,最終迎來滅亡。
破碎的寓言。在《游園驚夢》中。白先勇用蒙太奇手法營造出大幅的錢夫人破碎式的內心獨白, 把一個個過去的片段穿插到現(xiàn)在的情境中來,現(xiàn)場的“驚夢”唱詞、過往吳師傅的蕭聲、瞎子師娘的預言、錢志鵬臨終前的疼愛、程參謀燃燒的的衣領混雜在一起,用意識的自然流動創(chuàng)造出敘事時間的無序和混亂的迷幻。這種破碎不止是錢夫人的往昔今朝之比的蒼涼,也象征著人生的混亂與無常。強烈的代入感讀者亦迷亂在錢夫人的悲愴心境中。
結語
《臺北人》中風月女子形象的刻畫無疑是十分成功的。她們的命運選擇與愛情悲歡使人嗟嘆,更多的價值則在她們身上所背負的作者深沉的家國之思、歷史之感、命運之嘆。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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