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網(wǎng)絡男頻小說和女頻小說分別吸引了不同性別的讀者,其人物形象的塑造是兩性性別意識的反映,有不同的價值取向。本文主要探討女頻小說中的女性形象特點與女性意識的關系,及其發(fā)生轉變的原因。
關鍵詞:女頻小說;女性形象;女性意識
依托互聯(lián)網(wǎng)技術發(fā)展,網(wǎng)絡小說發(fā)展迅速,很快形成產(chǎn)業(yè)化,不僅閱讀平臺眾多,作品類型的分化也越來越細。由于讀者的兩性差別,關注點不同,為了方便讀者閱讀,迅速找到符合自己偏好的作品,網(wǎng)絡上出現(xiàn)了“男頻”、“女頻”的引流方式。其中“男頻”小說的作者和受眾主要為男性,“女頻”小說的作者和受眾主要為女性。兩大類別每年都有大量產(chǎn)出。由于受到商業(yè)資本和市場邏輯的驅動,無論是“男頻”還是“女頻”,都出現(xiàn)了類型化的人物形象。就“女頻”作品而言,其中大量作品塑造的女性形象在兩性關系上大體上有依附型(依賴男性)、獨立型(追求男女平等)、女強型(女性凌駕于男性之上)等幾類,這幾類形象往往扎堆出現(xiàn),表現(xiàn)出不同時期的女性意識,是時代價值觀的反映。
女頻小說的創(chuàng)作者和受眾主要以女性為主,因此,更關注女性的生存狀況和欲望需求,小說中的女性形象也隨著關注重心的變化呈現(xiàn)出不同而鮮明的特點。在女頻小說中,依附型女性是出現(xiàn)最早并且數(shù)量龐大的女性形象。這里所說的依附型女性,并不是指像菟絲花一樣需要依靠男性才能活下去的柔弱女性,而是指更符合在傳統(tǒng)價值觀下自我定位的女性。在中國古代,兩性的社會分工明顯,男主外,女主內的思想影響已有千年之久。男人的責任在建功立業(yè),在養(yǎng)家糊口,女人的責任在家庭內部,在相夫教子及負責其他生活瑣事。由于女性沒有獨立的經(jīng)濟地位,只能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所以尋得一良人,組成一個幸福家庭是大多數(shù)女性一生最大的愿望。這是女性將自己與男性、家庭捆綁起來,成為男人附庸的一種體現(xiàn)。女頻小說中的依附型女性對自我角色的定位和傳統(tǒng)女性的自我定位是一致的,如果進行細分,依附型女性形象又可分為三個亞類:一是霸總故事中的傻白甜形象。霸總故事一般出現(xiàn)較早,受傳統(tǒng)紙媒影響較深,瓊瑤小說中就有不少平民/孤女(如小燕子、白吟霜)嫁給皇子、貝勒成為王妃、福晉的先例。女頻小說中的霸總故事就是以這種灰姑娘遇王子的模式展開的。傻白甜女主和霸總男主的愛情故事總是充滿巧合:雖然傻白甜們和霸總們的生活圈、交際圈沒有重疊之處,但他們總能巧遇;雖然前者常常冒冒失失/工作能力不突出,但后者總能從人群中一眼看到那個普通的她;霸總們對傻白甜們的愛情來的突然而強烈,受到各種阻撓也要非她不娶,兩人之間愛情障礙的解決也主要是依靠霸總手中的金錢和權勢。傻白甜的典型特征是性格單純,長相普通,社會地位一般較低。在小說中她們沒有多么復雜的個性特征或能力,躲在男人身后就能“躺贏”愛情。對很多受傳統(tǒng)思想影響較深的女性來說,這恰恰契合了她們得覓良人,尋找人生堅實依靠的愿望。二是超級瑪麗蘇形象。這類形象在某種程度上來說是傻白甜的升級版,但她們的個人條件遠超后者。超級瑪麗蘇常具傾國傾城之貌,能力超常(智商高/學歷高/多技能),社會地位高(貴族/財閥繼承人),她們能吸引身邊一切優(yōu)質男性,使之為自己相互爭奪,并在最后選擇其中最優(yōu)秀者結婚生子,最后幸福度過一生。這一形象多出于愛情小說,超級瑪麗蘇雖然身具多方面才能,但其生活重心仍然是圍繞愛情打轉。值得注意的是,不少超級瑪麗蘇連獲得愛情的方式都不是依靠“業(yè)務能力”,而是通過盈盈一笑或泫然欲涕的表情,一瞬間俘獲男性。她們所選擇的男性也是位高多金之人,普通人被擯棄在其擇偶范圍之外(即使這個男性一開始是普通人,最后也會為得到超級瑪麗蘇而奮斗成為人生贏家)。從超級瑪麗蘇的形象中我們仍然可以看到傳統(tǒng)價值觀下的女性訴求——找到堅實的人生依靠。雖然作者賦予了超級瑪麗蘇才能和地位,但她們并沒有使用這些砝碼使自己獲得獨立人格,仍然把獲得幸福生活的希望放在男性身上,依附色彩依然鮮明。第三類依附型女性形象主要存在于以宮斗、宅斗為主要內容的愛情小說中。這些小說中的不少女性是以“奮斗者”的形象出現(xiàn)的。她們不像傻白甜們那么普通,一般都有某種技能傍身,也不像超級瑪麗蘇們那么完美,在面對愛情、婚姻時,她們既不像傻白甜們可以坐等天降,也不像超級瑪麗蘇們一個眼神即可手到擒來。為了得到自己的幸福,她們發(fā)揮聰明才智,克服困難,最后斬獲幸福。在奮斗者的斗爭中,個人才能的重要性已遠超外貌,成為她們安身立命之本。奮斗者用知識武裝自己,提升自己,努力實現(xiàn)自我價值,開始在愛情中尋求平等,這是其形象的閃光點,但很多奮斗者依然沒有擺脫依附者的命運,因為她們的“斗”,仍然是圍繞著男性和婚姻展開的。奮斗者在最初常處劣勢,她們改變處境的方式就是擊敗競爭者得到皇帝/皇子的寵愛或者競爭到合適的,能帶她們擺脫劣境的結婚對象。在競爭過程中,她們確實發(fā)揮了主觀能動性,但解決問題的關鍵仍在男性身上,甚至一些小說中,得到寵愛或結婚只是一個階段性的勝利,奮斗者們?yōu)榱藧矍榛蚣彝サ姆€(wěn)固,還需要繼續(xù)為了男人爭斗(斗宮妃、斗小妾),她們仍處于依附的地位。
除了依附型女性,女頻小說中還塑造了大量獨立型女性形象。當代女性有了受教育和參加社會工作的權利,又受到女性解放思潮的影響,她們有獨立的人格,不愿成為男性的附庸,這些思想也通過網(wǎng)絡小說表達出來,塑造出一批性格各異而又具有一定共性的獨立型女性形象。比起依附型女性形象,她們的“獨立”主要體現(xiàn)在以下幾個方面:首先,對待愛情,獨立型女性更偏向于主動。所謂主動,是指這些女性在遇到愛情時態(tài)度是積極的,與依附型女性中的傻白甜和超級瑪麗蘇不同。后者的故事中,男性上位者總是莫名其妙的對傻白甜、瑪麗蘇一見鐘情,然后展開追求。在愛情追逐中,也是男性更主動。而獨立女則會按照自己的標準挑選伴侶,無論貧富貴賤,只看自己的心意。面對心儀的對象,她們會展現(xiàn)自己的優(yōu)點吸引對方,也會努力經(jīng)營、小心呵護愛情。另外,當愛情產(chǎn)生波折時,是繼續(xù)這段感情還是斬斷情緣,主動權也掌握在獨立女手中。這就和“奮斗者”又產(chǎn)生了明顯的差異。奮斗者在挑選伴侶時或許有一定的主動性,也有一定的愛情基礎,但由于她們本身是“競爭上崗”,在愛情之外更多的是利益牽絆。在她們的愛情中,身處高位的男性掌握了更多的主動權,奮斗者們是被動的,她們很難主動做出改變。在愛情中掌握了主動權,不必無奈地被男性挑選,是女性確立自己主體地位的體現(xiàn),也是獨立女“獨立”的體現(xiàn)之一。其次,獨立女在愛情生活中追求兩性平等。前面已經(jīng)提到,獨立女挑選伴侶注重愛情基礎,物質財富不是主要參考標準。在傳統(tǒng)觀念中,女性的婚姻總要考慮到“嫁漢嫁漢,穿衣吃飯”,這也是女頻小說中依附型女性的婚姻對象總是位尊多金的原因,而獨立女則會依靠自己的才能創(chuàng)造財富,首先獲得經(jīng)濟上的獨立,不再依附于男性。同時,她們保持人格獨立,不愿成為男性的所屬物,如在《三生三世十里桃花》中,身為凡人的素素寧愿跳下誅仙臺也不愿和天帝之孫繼續(xù)一段不平等的婚姻。她們希望與男性共同承擔家庭責任,遇到問題可以相互扶持彼此依靠,如《斗鸞》中的明鸞,在婚前婚后與丈夫相互幫扶,成就美滿生活。再次,獨立女之獨立,也體現(xiàn)在她們沒有把愛情和婚姻當做生活的全部上。在傳統(tǒng)觀念中,女人是感性的,她們的眼中只有愛情,她們的生活只是圍著丈夫和孩子打轉,而女頻小說中的獨立女卻能在愛情和婚姻之外確立自我價值,發(fā)現(xiàn)生活多樣之美。在女頻小說中,有一部分獨立女是以棄婦的形象出現(xiàn)的。這些棄婦,可能是由現(xiàn)代女性穿越至古代,也可能是受到感情創(chuàng)傷后頓悟重生的古代/現(xiàn)代女性。她們在小說伊始,都處于一個被男性拋棄的處境,但她們雖然被棄,在情感上并無哀怨(棄婦的哀怨是以對丈夫的忠貞為前提的,而穿越女與負心漢存在情感隔膜,重生女已頓悟放下感情),她們不在乎自己的棄婦身份,在被棄后有的種田經(jīng)商、發(fā)展事業(yè),在經(jīng)濟上獨立,有的則花鳥怡情,盡情享受生活。小說重點描繪的就是棄婦們被棄自立后悠然自得的生活,雖然瑣碎,卻足夠溫馨,說明女性在跳出婚姻愛情的圈子后,仍然可以在更廣闊的的空間尋求到自己的幸福。獨立的棄婦們實現(xiàn)了從物質到精神的雙重獨立。
在以上兩類形象之外,女頻小說中還有一類擁有受眾較多的女性形象——女強型形象。女強型女性形象之“強”,在于其對以男性為主的傳統(tǒng)價值觀點悖逆和反叛。由于社會分工不同,男性更注重對權力、財富和力量的追求,網(wǎng)絡“男頻”小說有大量作品的內容都是爭權、尋寶、打怪、升級,滿足了男性讀者的欲望。女頻小說本來以以愛情婚姻為描寫對象的反映傳統(tǒng)女性欲望的言情小說為主,但現(xiàn)在,關于權力、財富和力量的內容也大規(guī)模地出現(xiàn)在女頻小說中。這些小說,成為女強型女性形象的主要來源之一。如對權力的追求,宮斗小說中有一部分女性的爭寵,和依附型女性中的奮斗者是不同的。她們爭寵,不是為了獲得帝王或皇子的愛情,找到人生依靠,而是把男性當作工具,自己走向權力的巔峰。她們中的某些人,從宮女變?yōu)榛屎笕圆粷M足,甚至會在成為皇后后暗中殺害皇帝,扶持兒子登位,垂簾聽政,或者干脆自立為帝,成為國家的實際掌控者。對于這種做法的對錯,我們不做評價,但這些女性形象確實彰顯了女性對權力的渴望。女頻小說中還有一類女尊文,這類小說的常見模式是女性創(chuàng)建了一個以女性為主的帝國,在這個國家中,女性掌權,女性的地位高于男性,家庭生活一般是女主外,男主內。小說中的女性主角像男頻男主一樣闖蕩社會,收獲權力和財富。另外,在女頻的無CP修仙小說中,一些女性強者踏上修行之路,她們道心堅定,眼中沒有或缺少情愛,追求終極力量和長生。這類小說的敘事模式和男頻的升級打怪小說類似,講的是女主從弱小走向巔峰的過程,能體現(xiàn)出女性對力量的渴望。在情感方面,女強們也顯示出“強勢”的特點。在傳統(tǒng)價值觀中,女性是柔弱的、善良的,她們不需要頭腦,只需要對男性服從,在男性的保護下生活即可。這種白蓮花似的女性是男性對女性的一種定位,女頻小說中有不少反白蓮花的作品,并形成浪潮。作家們創(chuàng)造出一些列“腹黑女”來對抗白蓮花。腹黑女一般都受過高等教育,智慧過人,有自己的事業(yè),而白蓮花則常作為反派出現(xiàn),在愛情爭奪中,白蓮花用小鳥依人的姿態(tài)使得“渣男”背叛了強勢、不夠溫柔的腹黑女,但小說的最終結局都是白蓮花和渣男一起被腹黑女踩在腳下。在一些“打臉渣男”的快穿小說中,女強們穿越一個又一個世界,把自己放在了裁判者的地位,用自己的價值觀去裁判、懲罰渣男,顯示了其在愛情中的強勢態(tài)度,這是對傳統(tǒng)女性形象的否定??偠灾?,女強型女性形象是當代女性對傳統(tǒng)和現(xiàn)實男女關系進一步顛覆的產(chǎn)物,直接傾訴了女性在權力、財富、情感等多方面的欲望,張揚了女性的主體意識。
上述三類女性形象反映了當代女性的生存狀態(tài)、價值觀念和心理訴求。在網(wǎng)絡小說商業(yè)化的情況下,好的作品容易引起跟風,類似的形象集中出現(xiàn)。從時間關系上看,三類女性形象的變化似乎有一條鮮明的邏輯線索,即依附——獨立——反叛。這條線索的形成自有其原因:其中,依附型女性形象出現(xiàn)最早,這類形象受傳統(tǒng)思想影響較深,傳達的是女性尋找人生依靠的愿望;獨立型女性形象大量集中出現(xiàn)的時間稍晚,是經(jīng)濟壯大,觀念迅速變化的產(chǎn)物。中國經(jīng)濟的發(fā)展,使國民物質生活水平提高,不必再為溫飽問題發(fā)愁,而現(xiàn)在的職業(yè)女性又都有獨立的經(jīng)濟地位,由物質而對男性產(chǎn)生的依賴在減小,超級瑪麗蘇和奮斗者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加強女性自身財力,試圖與男性更匹配的設定,再加上《婚姻法》對夫妻財產(chǎn)的新解釋,進一步否定了“嫁漢嫁漢,穿衣吃飯”的觀念,對很多職業(yè)女性來說,新的法律也否定了她們婚后的家庭勞動價值,持不婚觀念的女性開始變多。女頻中的一些獨立女性形象是出現(xiàn)在無CP小說中的,正是這一社會現(xiàn)象的反映;女強型女性形象的集中出現(xiàn)再晚一些,它們的受眾以年輕人居多。年輕人的叛逆心理更強,更容易從夸張和幻想的二次元世界中尋找代入感。愛讀網(wǎng)絡小說的年輕女性讀者大多是獨生子女,從小嬌生慣養(yǎng),更容易對具有女王情節(jié)的小說產(chǎn)生認同感。對于稍微年長的職業(yè)女性來說,不斷升級的修仙女、事業(yè)女代表的是在職場競爭中的自己,廣開后宮,收養(yǎng)男寵的的女帝也反映了女性在自立、強大后的男色消費。這些都是對女弱男強的價值體系的反叛。由此可見,女頻小說女性形象的變化是有跡可循的,是現(xiàn)實世界變化的生動反映。
當然,依附型、獨立型、女強型只是對女頻小說女性形象的一個簡單歸類,實際上,不少優(yōu)秀作品中的女性形象相當復雜,很難單獨劃到某一類中去。但這三類形象大抵能概括出當代女性的愿望和期許,研究這些形象,正視男權背景下的女性訴求,有助于社會達到兩性和諧的狀態(tà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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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張璐璐,女,西南科技大學教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