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沅州府志》中的端午習俗研究

劉霞

（重慶工商大學社會與公共管理學院，重慶 400067）

1 《沅州府志》概況

（同治）《沅州府志》是清朝張官五、吳嗣仲等修纂，分上、下兩冊，共四十二卷。上冊主要包括星野、沿革、疆域、山川、壇廟、風俗、物產(chǎn)等內(nèi)容，下冊主要是人物、列女、古跡、寺觀、藝文、拾遺等內(nèi)容。沅州，因沅水而得名，地處湘黔孔道，具有重要的戰(zhàn)略地位，歷代當局者都十分注重志書的編纂。湖南歷史上曾經(jīng)有五個沅州，該書記載的是乾隆元年至民國二年 （1913 的沅州，是乾隆五十五年《沅州府志》的續(xù)修之作。沅自州躋為府，只有以前的舊志。但是轉(zhuǎn)瞬間已過數(shù)十百年，天時人事的遷流變更，黔苗侵犯邊陲殺掠人民，芷黔麻的上游深受其害。當朝皇上派兵平叛，沅是攻守的重要鄉(xiāng)鎮(zhèn)，當?shù)氐挠率?、?jié)婦、義夫等人以沅為家鄉(xiāng)對其具有深厚的感情，圣上催修當?shù)馗具M行記載。（同治）《沅州府志》中有關(guān)經(jīng)濟民生的內(nèi)容更加豐富，其中所記錄的風俗是當?shù)卮緲忝耧L的重要見證。另外，此書從不同角度保存了大量的沅州民族關(guān)系與軍事的史料；并且因其處在通往貴州與云南的官道上，驛遞活動頻繁，有其他志書所罕見的驛遞郵傳史料。

2 《沅州府志》中的端午習俗記述解析

2.1 《沅州府志》中端午俗信民俗

關(guān)于“俗信”一詞的概念，烏丙安教授認為，“俗信原指原始信仰或迷信的事項，但隨著社會的進步，一些迷信事項在流傳中逐漸失去了原來的神異色彩，而人們在長期的生產(chǎn)生活經(jīng)驗中找出了這些事項的一定合理性，形成一種傳統(tǒng)的習慣，并得以保留下來，直接間接用于生活目的，這就是俗信。”學者陶思炎在文中提到，“俗信指與巫術(shù)、宗教相聯(lián)系，但在長期的傳習中與已融入風俗習慣的信仰。而且，在宋代時已出現(xiàn)俗與信二字連用之例?！蓖ㄋ讈碇v，“俗信”就是普通民眾在日常生活中將具有相對合理性的信仰活動保留下來代代相傳，并希望用此實現(xiàn)生活所需?！八仔拧本哂幸欢ǖ墓裕躲渲莞尽分械亩宋缢仔琶袼罪@現(xiàn)出了求吉避兇、防病除災(zāi)的功利性特征。

2.1.1 求吉避兇的民俗活動

（1）懸蒲艾。

在古代，人們相信菖蒲、艾葉具有辟邪、延年益壽的功用。黃石《端午禮俗史》載：“蒲象征斬妖劍，艾是治病圣藥，配合使用，可收雙管齊下之用?！盵3]《越諺》中的一副對聯(lián)寫道：“菖蒲作劍斬八節(jié)之妖魔，艾葉為旗召四時之吉慶。”菖蒲形狀似劍，正如俗諺中所說，人們認為其可以斬各方妖魔。此外，人們認為將艾葉掛在門前，可以為家庭帶來吉祥和樂?！躲渲莞尽份d“五月五日端午節(jié)人家懸蒲艾于門?！倍宋绻?jié)時，沅州府的人們同時將菖蒲與艾葉懸掛于門上，是希望將邪祟與災(zāi)難擋于門外，確保家人的健康平安，為家人招攬福氣。菖蒲和艾草是沅州地區(qū)草之屬的重要物產(chǎn)，貫穿于沅州端午習俗活動之中，是制作百草湯和飲用酒的重要材料之一。它們使用與當?shù)厝藗內(nèi)粘Ｉa(chǎn)生活密切相關(guān)，是人們樸實智慧的展現(xiàn)。

（2）貼靈符。

古代農(nóng)業(yè)社會科技落后，人們的認知水平較低，把不可抵抗物（疑難雜癥等）日趨妖魔化。因此，隨之也會出現(xiàn)可以與其對抗的神化事物，靈符就是其中的代表事物之一。所以，人們的觀念中靈符具有降妖鎮(zhèn)魔的作用。端午節(jié)貼靈符辟毒的習俗，可以追溯到漢代人們貼桃符的做法。宋代，周密《武林舊事》卷三《端午》亦云：“道宮法院，多送佩帶符。”《沅州府志》載：“端午節(jié)時，人們研朱書靈符貼之?！睆挠涊d可以看出，朱砂是制作靈符的主要材料。它的產(chǎn)地在湖南、貴州、重慶等南方地區(qū)。沅州作為朱砂的產(chǎn)地之一，原材料豐富，端午節(jié)時當?shù)厝擞弥焐皩戩`符的基礎(chǔ)條件得到滿足。又因人們認為靈符具有祛除邪魅的作用，所以端午時人們研朱砂，寫靈符，貼靈符的行為，在當時的背景下是合理的防護措施。在不可抗力的情況下，人們希望借助外物實現(xiàn)心靈的慰藉。

2.1.2 防病除災(zāi)的民俗活動

（1）季長命。

長命縷在漢時就有文獻可考，東漢·應(yīng)劭《風俗通·佚文》“五月五日，以五彩絲系臂，一名長命縷，一名續(xù)命縷，一名辟兵紹，一名五色縷，一名朱索，辟鬼及兵，令人不病瘟?！贝肆曀撞粩嘌匾u，到南朝梁·宗懔《荊楚歲時記》記載：“……以五絲系臂，名曰辟兵，令人不病瘟。”上述記載中，端午節(jié)時，人們將有不同象征意義的絲線季在手臂上，望其辟邪防病、維護身體健康。清《沅州府志》中也有相關(guān)記載：“小兒系長命縷與臂”。長命縷是一種吉祥物，系長命縷是人們祈求身體健康的一種方式。長命縷作為一種表達美好愿望的符號，深受人們的喜愛，流傳于不同的地區(qū)。除湘西地區(qū)外，東北、山西、河南、江蘇、湖北等地都有端午系長命縷的習俗。沅州地區(qū)五月天氣炎熱、蟲蛇眾多、疾病流行，小孩兒身體柔弱易受到傷害，因此父母將長命縷系于其的手臂，希望其免除瘟病、健康長壽。從側(cè)面看，此行為也是中國人重視子孫后代的一種表現(xiàn)。古代中國是農(nóng)業(yè)社會，后代是一個家庭生產(chǎn)的主要勞動力，又是血脈的延續(xù)。

（2）涂雄黃、灑墻壁。

雄黃的藥用價值，在醫(yī)學經(jīng)典《神農(nóng)本草經(jīng)》中記載，“主寒熱鼠瘺、惡瘡、疽、痔、死肌；殺精物惡鬼邪氣；百蟲毒；勝五兵。煉食之，輕身神仙?！毙埸S的主要功效是治療發(fā)熱惡寒、淋巴結(jié)核、毒瘡、痔瘡等病癥；它亦可驅(qū)除邪氣、防蔽蟲毒。在道教經(jīng)典《抱樸子》中載，“今帶武都雄黃，色如雞冠者五兩以上，以入山林草木，則不畏蛇。蛇若中人，以少許雄黃末內(nèi)瘡中，亦登時愈也。”人們帶著雄黃進入山林之中，就不懼怕蛇的靠近。如果被蛇咬傷，將少量的雄黃末抹在傷口處，傷口可立即痊愈。由此可見，雄黃具有解毒、殺蟲的功效。《沅州府志》中：“……以雄黃未至涂耳鼻……搗菖蒲蒜，雄黃和汁，灑墻壁間。云：辟百毒?！便渲莸貐^(qū)，五月多蟲蛇出沒，人們將菖蒲雄黃和汁撒在墻壁上可以防止其靠近房屋，防止被蟲蛇咬傷。汨羅地區(qū)亦有將雄黃酒涂額頭，撒于房前屋后防蛇蝎的習俗。而湖北秭歸地區(qū)人們亦用雄黃酒抹兒童額頭或在額頭上畫“王”字，一是為了防蚊蟲叮咬，同時又是為了起鎮(zhèn)邪的作用。端午節(jié)時，人們用雄黃辟毒妨害的行為流傳于許多地區(qū)。雄黃本身具有的藥用價值，顯示出此種行為的醫(yī)學合理性。在沒有先進的技術(shù)農(nóng)業(yè)社會，人們亦可以運用身邊有用的資源，維護自身的健康和安全。

（3）浴百草湯。

沅州地區(qū)五月天氣炎熱，人們?nèi)菀咨?；又有蛇蟲繁殖，人們易被咬傷。因此，人們端午浴百草湯治療蚊蟲叮咬。最初，《夏小正》記載：“蓄蘭，為沐浴也。”而端午節(jié)與蘭湯沐浴相聯(lián)系的最早記載是南宋吳自牧的《夢梁錄》，其中載：“仲夏五日重午節(jié)，又曰浴蘭令節(jié)。”蘭浴源起于祭祀，其目的是祛除身上的污穢、遠離邪祟。后來逐漸演變出端午煎百草沐浴的習俗。蘭湯原以蘭草為原料，后因其珍貴人們就用蒲、艾等香草代替?！躲渲莞尽分休d：“……采百草煎湯浴之以治疥?！倍宋绻?jié)時，湘西地區(qū)的苗族也會用百草湯洗浴，并且流傳有“端午百草湯，一年不生瘡”的俗語。從功能主義出發(fā)，浴百草湯既具有防蟲治病功效，又是人們避邪驅(qū)穢愿望的依托。

昨天，我們進行了一年一度的隊委競選。開始，我的心里并不緊張，因為我并沒有交自薦表，所以估計不能參加競選?？蛇M行到中間，看到同學們都積極發(fā)言的時候，我開始想競選了，想到自己沒有資格參加，我很失落……

總之，在古代社會，《沅州府志》中記載的懸蒲艾、貼靈符、季長命等活動常見于端午節(jié)，人們沿襲先人的傳統(tǒng)，以生活中的實物為寄托，祈求身體康健，平安順遂。這些習俗看似存在著濃郁的俗信色彩，但又是勞動人們在生活實踐中積累所得出的經(jīng)驗。雖然它帶有功利性的目的，但又彰顯著人們的質(zhì)樸與務(wù)實。

2.2 《沅州府志》中端午飲食民俗

飲食民俗是先人在生活中形成的飲食習慣，被后人不斷繼承改善流傳至今。不同地域的人們因受自然環(huán)境、政治、經(jīng)濟等因素的影響，飲食習慣存在一定的差異，例如：南米北面、南甜北咸等。節(jié)日食俗是飲食民俗的重要組成部分，是飲食文化的重要展示。粽子和雄黃酒是端午節(jié)的標志性食物。人們以粽子為禮物互相饋贈，維系彼此之間的感情。雄黃酒則是人們祈福防病的重要飲品。

（1）贈粽。

東漢許慎的《說文解字》有粽子的最早記載，即《說文新附·米部》謂“糉，蘆葉裹米也。從米，葼聲?！睆暮唵蔚淖至x解釋就可知包粽子的主要食材是大米和蘆葉。關(guān)于粽子的起源，學術(shù)者們各抒己見。學者蔡利民認為，“粽子起源于南方，并且與吳地的稻作生產(chǎn)有關(guān)?！便渲莞挥谖覈哪戏降貐^(qū)，水稻是主要的農(nóng)作物，且靠近沅水亦可提供蘆葉，所以便于人們?nèi)〉弥谱黥兆拥脑牧?。粽子最初是祭祀食品，到晉代才與端午節(jié)聯(lián)系在一起，唐宋時成為人們相互饋贈的禮物?！躲渲莞尽份d：“作粽相饋馕?！焙铣恢莸摹秮黻柨h志》（八卷，清光緒十一年刻本）的記載有“親友以角黍、香囊相饋遺”。湖北荊州的《松滋縣志》（十二卷，清同治八年刻本）的記載中有“咦角黍，更相饋遺”?？梢姡宋绻?jié)相互饋贈粽子的習慣出現(xiàn)在不同的地區(qū)。此行為從側(cè)面展現(xiàn)出當?shù)厝藗冇押媒煌宫F(xiàn)出中華民族團結(jié)親朋鄰里，愛好和睦的優(yōu)良傳統(tǒng)。由此可見，端午節(jié)時，粽子是人們的社會交往的不可或缺之物。

（2）飲酒。

古代，端午飲酒之風盛行，不只限于雄黃酒、朱砂酒。文中記載：“……又切菖蒲作茉入雄黃末于酒，飲之?！薄渡褶r(nóng)本草經(jīng)》載：“雄黃主寒熱鼠瘺、惡瘡、疽、痔、死肌、殺精物惡鬼邪氣百蟲毒。”可見，雄黃具有解毒殺蟲，除濕祛痰，防治瘧疾的功效。因當?shù)貧夂虺睗瘛⑸呦x眾多，端午節(jié)時，人們飲雄黃酒是為了除潮驅(qū)蟲。但有學者指出，端午節(jié)時，人們擺雄黃酒宴的目的是祈求當年風調(diào)雨順、五谷豐登。雄黃可食用的種類稀少，且有用量的要求。隨著社會的不斷進步，人們的健康意識及防害意識不斷加強，飲雄黃酒的習俗逐漸消失在人們的視野之中。

2.3 《沅州府志》中端午娛樂競技民俗

2.3.1 《沅州府志》中龍舟競渡的記載

《沅州府志》載：“……沿河有龍舟競渡之戲。”又引《隋書·地理志》載：“屈原以五月望日赴汨羅，士人追至洞庭不見，湖大船小，莫得濟者，歌曰：‘何由得渡湖？ ’因而鼓櫂爭歸，競會亭上，習以相傳，為競渡之戲。其迅輯齊馳，櫂歌亂響，宣振水陸，觀者如云，諸郡率然。”[4]沅州府有沅水流經(jīng)，優(yōu)良自然環(huán)境為人們龍舟競渡之戲提供了便利自然條件。當?shù)厝藗円劳羞h水生產(chǎn)生活為其產(chǎn)生提供了現(xiàn)實條件。當?shù)厝讼嘈琵堉鄹偠芍畱蚺c屈原有關(guān)，認同其起源于“屈原五月五日汨羅赴死，士人追到洞庭湖人就不見了，只有小船停在岸邊，于是自己登船爭相尋找?！钡恼f法。而沅陵地區(qū)的苗族則認為，“劃龍舟最先是為了尋找祖先盤瓠的尸體，后來才形成了競渡的習俗?！倍宋琮堉鄹偠傻牧曀讖乃逄茣r期一直傳襲到明清時期，《沅州府志》里的記載可以證明這一點。人們對龍舟競渡活動的傳承，不只是傳其形式，更傳其內(nèi)涵的團結(jié)奮進精神。龍舟競渡作為團體性競技項目，是人們相互之間聯(lián)系感情的重要渠道。隨著社會的進步，龍舟競渡活動形成了相應(yīng)的龍舟文化。通過龍舟競渡文化的分析，可以了解當?shù)厝藗兊木裥叛黾吧a(chǎn)生活方式。

劉禹錫的《競渡曲》明確地描述了一次沅江的龍舟賽活動：

沅江五月平堤流，邑人相將浮彩舟。靈均何年歌已矣，哀謠振楫從此起。

楊桴擊節(jié)雷闐闐，亂流齊進聲轟然。蛟龍得雨鬐鬣動，螮蝀飲河形影聯(lián)。

刺史臨流褰翠幃，揭竿命爵分雄雌。先鳴馀勇爭鼓舞，未至銜枚顏色沮。

百勝本自有前期，一飛由來無定所。風俗如狂重此時，縱觀云委江之湄。

彩旂夾岸照蛟室，羅襪凌波呈水嬉。曲終人散空愁暮，招屈亭前水東注。

從其描述中可以想象出龍舟競渡的場景。五月沅江的水位與江岸的堤壩持平，同鄉(xiāng)的人相繼將五顏六色的龍舟停放在江面上。不知道哪一年人們歌唱屈原活動已經(jīng)停止，而是自此時起以哀傷的歌謠惋惜他，以劃龍舟的形式紀念他。人們劃龍舟的場景非常壯闊，鼓手們擊鼓的聲音如雷鳴般轟鳴，龍舟在水中滑行的發(fā)出巨大的聲響，并且如蛟龍遇雨般以非?？斓乃俣三R頭并進。刺史在江邊的帷帳中觀賽，舉竿命令分出伯仲。競渡結(jié)束，先到的人獲得了獎勵，沒有到達終點的只能滿臉沮喪。從這首詩歌所描寫的內(nèi)容來看，龍舟競渡習俗在此地盛行，人們對屈原具有深刻的懷念之情。龍舟競渡活動不只是當?shù)卮迕褡园l(fā)舉辦，還有朝廷官員的加入，參與人員構(gòu)成由單一民眾向官民結(jié)合轉(zhuǎn)變。另外，劃龍舟由單純的紀念活動變?yōu)橐环N娛樂競技活動。它成為人們平淡生活的調(diào)劑品，又是團結(jié)一致、奮勇拼搏精神的體現(xiàn)。

2.4 《沅州府志》中湘西獨特的端午習俗

《沅州府志》載：“鄉(xiāng)間又以十五日為大端午，夏至日咬生果以防瘧痢?！笨梢?，沅州府有大、小端午之分。大、小端午是湖南的沅州府、辰州府、永順府等地特有的習俗。沅州府下屬的黔陽縣，其縣志中有詳細的記載：“沿江有龍舟競渡之戲……有自五月初十日起者，有自十三起者，至十五日止?！l(xiāng)間又以十五日為大端午?！l(xiāng)里皆以十五日為正節(jié)。”相傳大端午的習俗與將領(lǐng)伏波有關(guān)，他在五日當天進攻五溪蠻，士兵因不能過端午而面露難過，他勸慰士兵這只是小端午，戰(zhàn)后將士們可以過大端午。取得勝利后，將士們一起在十五那日慶祝端午。此記載反映了當?shù)厝藗儗Χ宋绻?jié)的重視程度。

綜上所述，端午習俗因地域不同而存在差異，如《沅州府志》中記載的端午俗信、飲食、娛樂、習俗與其所處的自然地理環(huán)境密切相關(guān)，是人們生活中至關(guān)重要的一部分。這些民俗活動反映了當時人們健康長壽、求吉避兇的心理訴求，彰顯了人們?yōu)檫m應(yīng)自然環(huán)境所做出的努力和人們具有的偉大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