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玲

摘? 要：通過開放式語篇補全測試，對初級、中級、高級漢語水平韓國留學生“請求”和“拒絕”兩種言語行為策略的使用情況進行考察，探討社會權勢和社會距離因素對不同水平韓國留學生的言語行為策略表現(xiàn)產(chǎn)生的影響。研究結果表明，在請求言語行為中，“熟識”“陌生”兩種社會距離對韓國學生的規(guī)約性間接策略和輔助策略策略表現(xiàn)產(chǎn)生了影響。在拒絕言語行為中，“低對高”“平等”的社會權勢對韓國學生的策略表現(xiàn)也產(chǎn)生了影響。教師應注意“熟識—陌生”和“低對高—平等”等社會距離和社會權勢因素對留學生言語行為策略表現(xiàn)的影響，在語用教學中積極關注社會因素。

關鍵詞：社會權勢;社會距離;言語行為;策略

一、引言

言語行為策略能力是語用能力的體現(xiàn)，在外國留學生語用學習中具有重要意義。以往很多研究探討了外國學生漢語言語行為策略能力的狀況，考察不同漢語水平的留學生言語行為策略能力是否有差異、言語行為策略的發(fā)展情況等。不過，關于社會因素對不同漢語水平韓國留學生言語行為的影響的研究較少。社會因素主要包括社會權勢和社會距離兩個方面。所謂“社會權勢”，是指具體情景中說話人和聽話人的地位關系，主要有低對高、高對低、平等三種類型。所謂“社會距離”，是指具體情景中說話人和聽話人的關系遠近，如熟識關系和陌生關系等。

本文將詳細考察社會權勢和社會距離這兩個因素在“請求”“拒絕”兩種常用言語行為中對韓國留學生言語行為的影響，探討在社會因素影響下不同水平韓國學生的策略表現(xiàn)是否有顯著差別?；诖?，本文主要回答以下問題：

1.“熟識—陌生”因素是否會影響韓國留學生的請求策略表現(xiàn)？在“熟識—陌生”社會距離影響下，不同漢語水平韓國留學生的請求言語策略表現(xiàn)是否具有顯著差異？

2.“低對高—平等”因素是否會影響韓國留學生的拒絕策略表現(xiàn)？在“低對高—平等”社會權勢影響下，不同漢語水平韓國留學生的拒絕言語策略表現(xiàn)是否具有顯著差異？

二、研究設計

（一）研究對象

本次研究的調查對象是某大學的韓國留學生，根據(jù)他們所在的教學班級（初級/中級/高級班）和HSK級別、分數(shù)，將其分為初、中、高水平組。每組各30人，年齡在18～30歲之間。為了能將留學生的數(shù)據(jù)與漢語母語者進行對比，我們還收集了30位漢語母語者的基線數(shù)據(jù)。這些母語者都是中國本科生，年齡、教育背景與留學生被試相近，便于我們進行比較分析。

（二）研究工具

1.被試背景信息調查問卷

被試背景信息調查問卷，分為問卷1和問卷2兩部分。問卷1是學習者背景信息，要求被試填寫年齡、性別、學習漢語時長、在中國居住時長、HSK考試級別等信息。問卷2是漢語母語者的背景信息（包括年齡、性別等）。

2.語篇補全測試

本研究采用書面的開放性語篇補全測試（Discourse completion test），來考察被試在社會因素影響下的請求、拒絕的策略表現(xiàn)。測試題目給被試提供具體的情景描述，要求被試根據(jù)自己的真實情況寫出答案，長度不限。例如：

你和朋友在一個飯館吃飯，你們買了一瓶酒，可是酒瓶打不開，你想讓服務員幫忙打開。你會說：

考慮到初級學習者的漢語水平以及漢字閱讀的困難，測試中的答題指令與情景問題除了以漢字呈現(xiàn)外，還附有拼音及注釋。同時，為避免部分學生可能存在漢字書寫方面的問題，規(guī)定被試可以選擇用拼音或者漢字來完成請求任務。漢語母語者的測試卷全部為漢字，并要求用漢字作答。

（三）數(shù)據(jù)編碼與分析

本研究借鑒了Blum-Kulka & House[1]（P123-154）、Beebe et al.[2]（P23-68）、蔡曉麗[3]（P12-13）、蘆麗婷[4]（P25-27）的相關成果，同時根據(jù)本研究的特點和需要，制定了編碼方案。由筆者本人和兩位課題組成員分別完成測試答案的編碼。經(jīng)統(tǒng)計，編碼者之間的信度為0.90。針對編碼有分歧的部分，三人共同商議決定最終編碼方案。編碼完成后，運用SPSS17.0統(tǒng)計軟件對所得到的數(shù)據(jù)進行統(tǒng)計分析。

三、請求行為中社會因素對不同漢語水平

韓國學生策略表現(xiàn)的影響

我們首先討論不同漢語水平韓國留學生在不同社會距離（熟識—陌生）情景中的請求策略表現(xiàn)，包括中心行為策略、輔助策略兩個方面。其中，熟識關系情景是職員向老板請假、老板請職員復印文件、請室友打掃房間、請爺爺別抽煙;陌生關系情景是向陌生人問路、讓陌生小孩撿球、請服務員開瓶、讓陌生女孩拍照。

（一）熟識關系情景中的請求中心行為策略分析

我們對中、韓學生在熟識關系情景中的請求中心策略進行了統(tǒng)計，具體如表1所示：

從表1可以看出，在直接策略方面，韓國初級、中級、高級學生使用頻次先降后升。在規(guī)約性間接策略方面，韓國初級、中級、高級學生使用頻次先升后降。在非規(guī)約性間接策略方面，韓國初級、中級、高級學生使用頻次先升后降。同時，韓國留學生的策略水平與中國學生都有差異。

我們接著對韓國學生在熟識關系情景中的請求中心策略進行了單因素方差分析，具體如表2所示：

表2單因素方差分析顯示，在熟識關系的請求情景中，直接策略方面，不同漢語水平組學生之間不存在顯著差異：F（3，116）=1.852，p=.142>0.05。規(guī)約性間接策略方面，不同漢語水平組學生之間存在顯著差異：F（3，116）=3.407，p=.020<0.05。在非規(guī)約性間接策略方面，不同漢語水平組學生之間存在顯著差異：F（3，116）=1.982，p=.121>0.05。

我們還對中、韓學生的規(guī)約性間接策略使用情況進行了組間比較，具體如表3所示：

從表3可以看出，在熟識關系情景中，韓國初級學生與中級學生的規(guī)約性間接策略之差是-0.833，p=.014<.05，這說明初級學生使用規(guī)約性間接策略與中級學生存在顯著差異。中級學生規(guī)約行間接策略水平有顯著提升。高級學生與中級學生的規(guī)約性間接策略水平?jīng)]有呈現(xiàn)出顯著差異。

（二）熟識關系情景中的請求輔助策略分析

我們對中、韓學生在熟識關系情景中的請求輔助策略進行了統(tǒng)計，具體如表4所示：

從表4可以看出，韓國學生初級、中級、高級學生的請求輔助策略使用頻次是逐步升高的。這反映了隨著漢語水平的提高，韓國學生在熟識關系情景中的請求輔助策略水平也在提高。不過，即使進入高級階段，韓國學生的輔助策略水平仍然與中國學生有明顯的差異。

我們接著對中、韓學生在熟識關系情景中的請求輔助策略進行了組間比較，具體如表5所示：

從表5可以看出，在熟識關系的請求情景的輔助策略方面，初級學生與高級學生的差異為-1.933，p=.000<0.05，具有顯著性。初級學生與中國學生的差異為-3.767，p=.000<0.05，具有顯著性。中級學生與中國學生的差異為-2.767，p=.000<0.05，為顯著性差異。高級學生與中國學生的差異為-1.833，p=.000<0.05，為顯著性差異?？梢姡谑熳R關系情景中，初級、中級、高級學生的輔助策略與中國學生都有顯著性差異，策略表現(xiàn)較母語者水平甚遠，應該引起教師的重視。在語用教學中，應該凸顯“熟識”社會距離這一重要因素。

總體來看，不同漢語水平韓國留學生對“熟識”關系的請求情景的策略反應是不一樣的。初級階段的學生請求輔助策略水平很低。同時，無論是請求中心行為策略還是請求輔助策略，初級學生與中級學生、初級學生與高級學生的差異顯著，而中級學生與高級學生的差異相對不明顯。

（三）陌生關系情景中的請求中心策略分析

我們對中、韓學生在陌生關系情景中的請求中心策略進行了統(tǒng)計，具體如表6所示：

從表6可以看出，在陌生關系情景中，直接策略方面，韓國初級、中級、高級學生使用頻次先降后升。在規(guī)約性間接策略方面，初級、中級、高級學生使用頻次先升后降。韓國留學生沒有出現(xiàn)非規(guī)約性間接策略。同時，各水平韓國學生的策略都與中國學生的策略有一定差異。

我們接著對中、韓學生在陌生關系情景中的請求中心策略進行了組間比較，具體如表7所示：

從表7可以看出，在陌生關系情景中，直接策略方面，不同水平韓國學生沒有顯著差異。規(guī)約性間接策略方面，初級學生與中級學生有顯著差異，初級學生與中國學生也有顯著差異。這說明在陌生關系情景中，初級學生的策略表現(xiàn)也較差。

（四）陌生關系情景中的請求輔助策略

我們對中、韓學生在陌生關系情景中的請求輔助策略進行了統(tǒng)計，具體如表8所示：

從表8可以看出，在陌生關系情景中，輔助策略方面，韓國初級、中級、高級學生使用頻次逐步上升，與中國學生的輔助策略水平均有差異，但三個階段水平學生在輔助策略方面未呈現(xiàn)顯著性差異。

（五）社會距離因素對韓國學生請求策略表現(xiàn)的影響

綜上所述，社會距離因素對韓國學生請求策略表現(xiàn)的影響可如表9所示：

從表9可以看出，在熟識關系的請求情景中，不同水平韓國學生的規(guī)約性間接策略存在顯著差異，直接策略和非規(guī)約性間接策略未呈現(xiàn)顯著差異，輔助策略呈現(xiàn)顯著差異。在陌生關系的請求情景中，韓國學生未產(chǎn)出非規(guī)約性間接策略，規(guī)約性間接策略呈現(xiàn)顯著差異，直接策略未呈現(xiàn)顯著差異，輔助策略未呈現(xiàn)顯著差異。這都表明“熟識—陌生”的社會距離因素對韓國學生的請求策略選擇產(chǎn)生了一定影響。同時，不同漢語水平韓國留學生對陌生關系的請求情景的策略反應并不一致。請求中心行為策略方面，初級學生與中級學生差異顯著，而中級學生與高級學生的差異相對不明顯。

通過表1至表9，不難發(fā)現(xiàn)，在漢語初級階段，學生對“熟識—陌生”社會距離因素的策略反應水平很低。因此，對外漢語教師應充分重視“熟識—陌生”的社會因素的教學，加強初級學生的社會因素的語用意識。

四、拒絕行為中社會因素對不同漢語水平

韓國學生策略表現(xiàn)的影響

下面，我們將討論不同漢語水平韓國留學生在不同社會權勢（低對高—平等）情景中的拒絕策略表現(xiàn)。其中，低對高權勢關系情景是學生拒絕老師幫忙提包、學生拒絕老師在新年晚會上表演節(jié)目;平等關系情景是拒絕同學借筆記、拒絕妹妹減肥建議。

（一）低對高權勢關系情景中的拒絕策略分析

我們對中、韓學生在低對高權勢關系情景中的拒絕策略進行了統(tǒng)計，具體如表10所示：

從表10可以看出，在權勢關系低對高的拒絕情景中，三個階段韓國學生直接策略的使用頻次依次遞減，間接策略的使用頻次逐漸增加，組合策略的使用頻次逐漸增多。

我們接著對中、韓學生在低對高權勢關系情景中的拒絕策略的單因素方差分析進行了組間比較，具體如表11所示（見下頁）：

從表11可以看出，在低對高權勢關系情景中，直接策略方面，初級學生與高級學生之差為-0.367，p=.025<.05，呈現(xiàn)顯著差異。間接策略方面，初級學生與中級學生之差為-0.467，p=.043<.05，呈現(xiàn)顯著差異。初級學生與高級學生之差為-0.867，p=.000<.05，呈現(xiàn)顯著差異。組合策略方面，初級學生與中級學生之差為-0.500，p=.009<.05，呈現(xiàn)顯著差異。初級學生與高級學生之差為-0.533，p=.007<.05，呈現(xiàn)顯著差異。

通過上面的分析，不難發(fā)現(xiàn)，不同漢語水平韓國留學生在低對高權勢關系情景中的拒絕策略反應是不一樣的。值得注意的是，無論是直接策略、間接策略還是組合策略，初級學生與中級學生、初級學生與高級學生策略差異顯著，而中級學生與高級學生的策略差異并不明顯。

（二）平等關系情景中的拒絕策略分析

我們對中、韓學生在平等關系情景中的拒絕策略進行了統(tǒng)計，具體如表12所示：

從表12可以看出，在平等權勢情景中，初級、中級、高級韓國學生直接拒絕策略使用頻次逐漸降低，間接拒絕策略使用頻次逐漸增高，組合拒絕策略使用頻次先升高后轉為持平。

我們接著對中、韓學生在平等關系情景中的拒絕策略使用進行了組間比較，具體如表13所示：

從表13可以看出，在平等權勢關系情景中，不同水平韓國學生間接策略不存在顯著差異。不過，初級學生與中國學生的間接策略呈現(xiàn)出顯著性差異，兩者之差為-1.167，p=.013<.05。

通過上面的分析，不難發(fā)現(xiàn)，不同漢語水平韓國留學生在平等關系情景中的拒絕策略反應是不一樣的，但初級、中級、高級學生的策略差異并不顯著。

（三）社會權勢關系對韓國學生拒絕策略選擇的影響

綜上所述，社會權勢因素對韓國學生拒絕策略表現(xiàn)的影響可如表14所示：

從表14可以看出，在低對高權勢關系情景中，不同水平韓國留學生的直接策略、間接策略、組合策略均存在顯著差異，這主要表現(xiàn)在初級學生與中級、高級學生之間。在平等關系情景中，不同水平韓國學生的各種策略表現(xiàn)則沒有顯著性差異。這說明，權勢關系對學生的策略選擇產(chǎn)生了一定影響。

通過表10至表14，不難發(fā)現(xiàn)，在漢語初級階段，學生對“低對高”“平等”社會權勢因素拒絕策略反應水平較低。因此，對外漢語教師應充分重視拒絕行為的社會權勢因素的教學，加強初級學生的社會權勢因素語用意識。

本文通過開放式語篇補全測試，對初級、中級、高級漢語水平韓國留學生“請求”和“拒絕”兩種言語行為策略的使用情況進行了考察，探討了社會權勢和社會距離因素對不同水平韓國留學生的言語行為策略表現(xiàn)產(chǎn)生的影響。研究結果表明，在請求言語行為中，“熟識”“陌生”的社會距離對韓國學生的規(guī)約性間接策略和輔助策略策略表現(xiàn)產(chǎn)生了影響。在拒絕言語行為中，“低對高”“平等”的社會權勢對韓國學生的策略表現(xiàn)也產(chǎn)生了影響。在對外漢語的語用教學中，應充分重視留學生對“熟識”和“陌生”社會距離因素的策略反應、對“低對高”和“平等”社會權勢因素的策略反應。尤其是在外國留學生漢語水平的初級階段，教師應該更加重視在語用教學中引導學生注意社會因素，強化學生言語行為策略選擇中的社會因素意識。

參考文獻：

[1]Blum-Kulka，S.& House，J.Cross-cultural and situational variations in requesting behavior[A].In Blum-Kulka，S.，House，J. & Kasper，G.（eds.）.Cross-cultural Pragmatics：Requests and Apologies[C].Norwood，NJ：Ablex，1989.

[2]Zhang，Y.Strategies in Chinese requesting[A].In Kasper，G.（ed.）.Pragmatics of Chinese as Native and Target Language[C].Honolulu：University of Hawai，Second LanguageTeaching and Curriculum Center，1995.

[3]蔡曉麗.日韓和東南亞留學生習得漢語拒絕言語行為的調查研究[D].廣州：暨南大學碩士學位論文，2006.

[4]蘆麗婷.漢英職業(yè)交往中的拒絕言語行為研究[D].武漢：華中師范大學博士學位論文，20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