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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政治認同”的哲學詮釋

      2020-12-01 23:50:57
      倫理學研究 2020年6期
      關(guān)鍵詞:政治認同羅爾斯社群

      余 露

      當今時代,兩大發(fā)展趨勢并駕齊驅(qū):一方面,理性多元文化越來越成為所有政治社會的共同特質(zhì),另一方面,政治社會之間的相互交流、影響、滲透日趨頻繁且深入。因而,大力推進政治認同建設(shè),凝聚社會共識、維系社會長治久安,是每個政治社會的首要任務。

      為了尋求行之有效的政治認同建設(shè)進路,厘清“政治認同”(political identity)的概念和內(nèi)涵就成為必然之舉。然而,現(xiàn)有的研究無論強調(diào)感情和意識的歸屬感等心理要素①,還是將心理態(tài)度和實踐行為并舉②,無一例外都單方面地討論個體對政治共同體/社群的認肯,忽視了政治共同體/社群對政治認同主體的身份賦予。這無法直面身份政治/認同政治(identity politics)對政治社會的挑戰(zhàn),也使得政治認同建設(shè)進路之效力大打折扣。

      本文從自我認同(self identity)出發(fā),將“政治認同”視作個體在尋求“自我”及其本質(zhì)特征時的一類特殊歸屬,即個體在認肯政治共同體/社群的同時獲得某一特殊身份,并進而依此身份所要求的特殊規(guī)范進行實踐活動。兼顧政治認同對象及主體的二元視角,有助于我們理解認同政治對于承認的訴求,更有利于我們促進諸身份/認同進行“視域融合”,達成社會共識,形成政治認同。

      一、從自我認同到政治認同

      “自我認同”是個體對“我是誰”的回答,即個體在大千世界中找尋到獨一無二的“自我”,并進而依此行動?!白晕艺J同”可以在兩個層面被理解:在本體論層面,它關(guān)注個體跨時間的“同一性”,探究個體如何在時間流變中保持同一;在規(guī)范論層面,它關(guān)注個體的本質(zhì)特征、核心品格和真實歸屬,探究特定的個體因何特質(zhì)而成為獨特的個體。本體認同和規(guī)范認同彼此關(guān)聯(lián)、互為印證,共同勾勒一個獨一無二的個體:本體認同在邏輯上承認個體的獨特性,而規(guī)范認同則賦予個體實然的獨特性。

      規(guī)范認同,即個體關(guān)聯(lián)于人類生活的不同領(lǐng)域,將自我延伸到形形色色的共同體/社群(community)并將自我視為其中一分子,透過其他眾多的有著類似認同/身份的他者之承認和認肯來確證其特質(zhì),進而形成充分的自我認同。因人類生活的豐富性,規(guī)范認同也呈現(xiàn)出多樣性。個體可以關(guān)聯(lián)于千差萬別的共同體/社群獲得不同的成員身份(膚色、性身體、宗教信仰、文化團體、政治信念等),每種成員身份都表征著一種積極謀劃,諸謀劃編織在一起就筑成了個體充盈的“自我”,賦予了個體以自身的道德特殊性③。理解規(guī)范認同,要認清兩對彼此糾纏的重要關(guān)系:一是認同與承認的關(guān)系;二是個體與共同體/社群的關(guān)系。

      在規(guī)范認同中,個體將“我”擴展到“我們”,在得到有類似認同的他者的承認后,獲得某個身份或某個特質(zhì)的確證。自我認同與他者承認之間的關(guān)系,在泰勒的《承認的政治》中得到了經(jīng)典闡述[1]。泰勒指出,自我認同部分地是由他者的承認所塑造的,自我是在與有意義的他者持續(xù)不斷的對話和斗爭中得以建構(gòu)的。透過與有意義的他者“半是公開、半是內(nèi)心的對話協(xié)商”,個體將自我融入到與他者的關(guān)系之中并獲得某個特殊的身份/認同,進而去理解與這一身份相關(guān)的欲望、志趣以及所珍愛的事物,建構(gòu)部分的自我認同。因而,他者的不承認(nonrecognition)或者誤認(misrecognition)會對我們的認同產(chǎn)生巨大的影響,將我們囚禁在不真實的、扭曲的以及貶損的存在形式之中。比如,《一個陌生女人來信》中那個癡癡地盼著作家R 認出她是“那個13 歲少女”的“陌生女人”,因作家R 的不承認一直困于扭曲的存在形式中,艱難地走完了短暫的一生。

      但是,陌生女人所展示的個人維度(personal dimension)卻不是泰勒的關(guān)切點。正如阿皮亞所言,集體維度(collective dimension)才是泰勒關(guān)注的焦點④,他關(guān)注的是特殊少數(shù)群體的認同與占統(tǒng)治地位或多數(shù)群體的承認,比如操法語的魁北克人與加拿大英語居民之間的認同與承認問題。這就可能會忽視認同的集體維度對個人維度及自主性產(chǎn)生的傷害:當個體被迫以集體身份/認同去與占主導地位的共同體/社群對抗時,比如黑人、同性戀者去追求被平等對待、擁有平等的權(quán)利去過有尊嚴的生活時,他/她就會陷入到膚色、性身體等身份/認同所要求的積極謀劃中,從而其豐富的規(guī)范認同就會單一化甚至扭曲化,進而影響其自主性?!俺姓J的政治要求一個人的膚色、性身體以某些方式在政治上被認肯,這就會使得那些想將膚色和性身體當作自我之個人維度的人難以如愿……承認的政治與強迫的政治,沒有明顯界限。”[2](P163)

      這便涉及到個體與共同體/社群的關(guān)系。個體的“我”為了充盈自我,需要不斷地與他者對話,走向相同的“我們”,同時與相異的“他們”斗爭。泰勒的關(guān)注點僅聚焦在作為少數(shù)的“我們”和作為多數(shù)或占統(tǒng)治地位的“他們”,但實際上,規(guī)范認同的過程廣泛存在著反對和拒斥的關(guān)系。個體對于真實自我的確認,有時通過特定共同體/社群對其身份的承認,有時則通過反對某個特定的共同體/社群,更多的時候是兩者同時發(fā)生。比如,兒童對性身體的確認,中間總會經(jīng)歷對相異身份的有意疏離甚至排斥。但更為重要的是,阿皮亞提醒我們,泰勒對認同之集體維度的強調(diào)可能對認同之個人維度造成傷害。阿皮亞承認,“集體認同/身份……提供了我們稱之為腳本的東西:人們在制定他們的人生計劃以及講述他們的人生故事時可資利用的敘事?!保?](P159-160)但是,現(xiàn)代社會中的個體有多重集體認同/身份,它們都將我們納入到更大的敘事中。個體不會將他們所擁有的集體認同/身份賦予相同的分量,同一身份在不同的個體那里也不會擁有同等的分量⑤。同是魁北克人,他/她可能也是同性戀者。當過度要求他應該為延續(xù)法語文化做出抗爭時,原本他更為看重的同性戀身份可能就會受到損害。

      之所以出現(xiàn)此種張力,是因為規(guī)范認同并非一種單向關(guān)系,而是一種雙向互動關(guān)系。規(guī)范認同僅僅依靠作為個人的“我”走向作為集體的“我們”是無法完成的,個體對于共同體/社群的認肯、歸屬或反對、抗爭只是這一過程的開始。換言之,走向或斗爭只是規(guī)范認同中個體關(guān)聯(lián)共同體/社群的一方面。規(guī)范認同的另一方面是共同體/社群通過賦予身份或特質(zhì)的方式關(guān)聯(lián)個體,諸身份或特質(zhì)成為規(guī)范認同不可或缺的部分,造就“我之所是”。這也是古希臘放逐以及中國傳統(tǒng)中逐出家譜被視作重刑的原因。身份的剝奪實則是對個體自我認同的貶損,也褫奪了個體與他者對話、立身處世的憑借。但是,如上所言,共同體/社群的多元性在個體身上呈現(xiàn)出身份和特質(zhì)的豐富性,對某一身份(尤其是非真實歸屬)的過分強調(diào)就會導致阿皮亞所說的“傷害”。

      雖然規(guī)范認同是復數(shù)的、豐富的,但是,我們也必須承認,在現(xiàn)代個體的諸多規(guī)范認同之中,政治認同(political identity)占據(jù)著極其重要的地位,因為政治對現(xiàn)代生活有著獨特的影響,某種意義上政治生活提供了人們追求美好生活的背景。政治生活是現(xiàn)代個體無法逃避的事實?!盁o論一個人是否喜歡,實際上都不能完全置身于某種政治體系之外。一位公民,在一個國家、市鎮(zhèn)、教會、商行、工會、俱樂部、政黨、公民團體以及許多其他組織的治理部門中,處處都會碰到政治?!保?](P5)

      政治認同的特殊地位在諸多政治哲學家的著作中都得到了彰顯。以區(qū)別于其他角色認同,邁克·沃爾澤在談到美國人的認同時,便區(qū)分了兩種不同形式的認同:一種是基于公民身份而對民族國家(nation of nationalities)產(chǎn)生的政治認同;另一種是關(guān)聯(lián)于不同種類的團體(民族、信仰團體)而形成的文化認同⑥。類似的區(qū)分也出現(xiàn)在羅爾斯的文本中。羅爾斯明確地指出,我們擁有兩類認同/身份:“公共身份或法律身份(public or legal identity)——他們在基本法律方面所具有的身份”;“非法律身份或道德身份”(non-legal identity),“這種身份是參照公民深層的目標和信仰來加以確定的?!薄斑@兩種信念和依戀——政治的和非政治的——規(guī)定了人的道德身份,并確定了人的生活方式,即一個人認為自己在社會生活中應做的事情和應該努力加以完成的東西。”[4](P31-32)雖然在政治認同與文化認同或非政治認同之間的關(guān)系問題上,沃爾澤與羅爾斯看法不一,但他們都承認政治認同的特殊性和重要性,因而將之與其他諸規(guī)范認同對舉。

      那到底何謂“政治認同”?作為規(guī)范認同的一種,政治認同關(guān)乎個體與政治共同體之間的雙向互動關(guān)系。這種關(guān)系呈現(xiàn)出一種二元結(jié)構(gòu):一方面,個體對政治共同體的認肯和歸屬——何種政治共同體?另一方面,政治共同體賦予個體某一特定身份——何種政治身份?即個體在政治共同體中如何看待自己、看待他人?“不論我們?nèi)绾谓缍ㄕ握J同的內(nèi)涵,它都應該包括‘誰的認同’和‘認同什么’這樣兩個方面的基本內(nèi)容……前者是對認同者身份的確認,后者是對認同對象的把握?!保?]

      二、認同什么——政治認同的對象維度

      政治認同是個體與政治共同體的雙向互動關(guān)系,其中一個面向就是個體對政治共同體的認肯和歸屬。這便是政治認同的對象維度,也是以往研究反復強調(diào)的面向。

      但是,這立馬就會招致懷疑。敏感的批評者會指出,這隱藏著一種二難困境。如果順承此思路,承認政治認同的對象是某個政治共同體/社群,這將背離政治中立性的立場,因不得不使用壓迫性力量而無法實現(xiàn)政治認同的旨趣——確保理性多元社會的長治久安?!叭绻覀儼颜紊鐣斪饕哉J肯同一完備性學說而達到統(tǒng)一的共同體,那么,對于政治共同體來說,壓迫性地使用國家權(quán)力就是必需的?!保?](P38)如果維護政治的特殊性,強調(diào)政治認同的對象僅僅是某種利益,并切斷利益與價值的聯(lián)系,那這將偏離從自我認同到政治認同的線索,因為它背離了“共同體/社群”的核心要義。有學者就認為共同體最為核心的要素是“紐帶和共享價值”[7],羅爾斯也明確強調(diào)共同體/社群是依靠某種完備性學說來維持統(tǒng)一性的[6](P42腳注)。

      批評者的質(zhì)疑建基于對兩個未決問題(open question)的成見之上:一是,政治是否是中立的⑦?二是共同體/社群是否必然預設(shè)完備性學說,進而使用壓迫性力量?在批評者看來,政治社會必須平等地、中立地對待所有值得的善觀念,而不偏袒任何特殊的一方。而共同體/社群卻恰恰與之相反,它總是依系于完備的道德、宗教學說,推崇某種特定的善觀念。因此,政治認同的對象不可能是某種政治共同體/社群,這也意味著“從自我認同到政治認同”是一條錯誤的建構(gòu)進路,無法為我們提供關(guān)于政治認同的精確理解。

      實際上,批評者過于武斷了,上述兩個問題并非如他們所言般已有定論,除批評者呈現(xiàn)的面向外,它們還有其他面向,甚至更重要的面向。

      政治中立性雖被很多自由主義者奉為圭臬,但也從不乏批評者,比如查爾斯·泰勒和威爾·金里卡。在《公共證成與美好生活》中,惠春壽更是系統(tǒng)地駁斥了證成的中立性。在他看來,證成的中立性是不切實際的要求,無論是國家行為的證成(不偏不倚的情形,如羅爾斯、高斯),還是國家行為的道德基礎(chǔ)(排除的情形,如羅爾斯),都不可避免地要訴諸美好生活觀念。因而,他指出,公共證成的支持者最好放棄中立性,轉(zhuǎn)而去尋求“什么樣的美好生活觀念才有資格成為國家行為的合法基礎(chǔ)”[8](P73-119)。至此,我們至少看到,政治的中立性是個未決問題,批評者的理論基礎(chǔ)本身也頗值得質(zhì)疑,所以其批評并未比筆者的立場更站得住腳。

      更為重要的是,惠春壽清晰地呈現(xiàn)了羅爾斯中立性原則背后所依賴的特定價值。他指出,羅爾斯對國家行為的證成所依賴的重疊共識實際上要求公民調(diào)整、修改自己的完備性學說,甚至必須“出自”某種版本的康德主義,否則就無法與正義原則達成契合;即便后期做出調(diào)整,只強調(diào)國家行為的道德基礎(chǔ)建基于現(xiàn)代民主社會公共政治文化所隱含的政治觀念,但“公共政治文化本身就是由一些特定的完備性學說所塑造的”[8](P73-119)。實際上,羅爾斯的理論并非特例,這是由政治社會的本性決定的。政治社會作為一種合作系統(tǒng),必然存在“憲法意義上的特殊社會目的”(羅爾斯語),這些特殊的目的被政治社會的成員所共享,既外顯為顯性的制度共識(或原則共識),也內(nèi)涵著隱性的價值共識。正基于此,筆者認為,中立性是一個“范圍概念”(range concept)。在羅爾斯那里,現(xiàn)代民主社會所共享的自由主義價值框定了中立原則的外圍邊界,完備性學說只有接受自由及相關(guān)價值,才能在政治領(lǐng)域被平等地、不偏不倚地對待,否則將面臨著調(diào)整和修改以達致與正義原則的反思平衡[9]。

      批評者可能會再次辯駁,即便羅爾斯的中立原則確實依賴于自由主義價值,但筆者不應該武斷地將政治社會在本性上與價值共識關(guān)聯(lián)起來,畢竟羅爾斯明確區(qū)分過作為聯(lián)合體的共同體和政治社會,政治社會的公民希圖借助合作實現(xiàn)的只是共享的正義目的,共同體的成員才試圖通過合作實現(xiàn)完備性的善觀念[9]。這也加強了上述批評,如果共同體必須依靠完備性學說,而政治社會在一定意義上可以在諸完備性學說間保持中立(范圍概念),那從自我認同到政治認同的進路仍阻力重重。

      事實上,共同體并不必然依靠完備性的善觀念。與“中立性”類似,“共同體/社群”(community)也存在頗多爭議。雷蒙·威廉斯(Raymond Williams)就曾指出,Community 一詞極富復雜性,“一方面,它具有‘直接、共同關(guān)懷’的意涵;另一方面,它意指各種不同形式的共同組織,而這些組織也許可能也許不可能充分表現(xiàn)出上述的關(guān)懷?!保?0](P81)“直接性”“區(qū)域性”和“有機性”便是滕尼斯所強調(diào)的共同體之特征。在《共同體與社會》一書中,他將“共同體”與“社會”對舉,強調(diào)共同體是基于血緣、親族、共居處和地域以及一系列共同的態(tài)度、經(jīng)驗、感情和氣質(zhì)所形成的有機體,與出于理性的意志或利益考量的社會團體不同,共同體是建基于本質(zhì)的意志或自然的意志之上的,個體生于斯長于斯而逐漸形成了共同利益的概念⑧。而麥基弗(MacIver)則偏重“組織性”,在他看來,共同體最主要的特征在于共同利益,而這種利益必須以組織為載體⑨。

      但是,滕尼斯和麥基弗都認可,共同體具有共同利益/共同善。不同的是,滕尼斯強調(diào)由于共同的出身、地位或習慣才形成共同利益,而麥基弗則強調(diào)共同的利益就是最根本的,也因此,前者認為共同體是自然生成的,而后者則認為共同體可以有意識地構(gòu)建起來。共同利益/共同善便是共同體最根本的特征,而非對完備性善觀念的依賴。值得提及的是,共同利益雖然對共同體中每個人都有利,但卻非個體利益相加,而是個體追求自我利益不可或缺的條件,比如,全體公民保衛(wèi)國家免受不正當侵犯、教會成員在寬容原則的限制下維護教會的純潔性。與之相應,作為政治共同體的政治社會也具有共同利益/共同善,只是薄厚程度不一:可以厚如泰勒所言,“是一項特定共同事業(yè)的目標”,需要所有公民的“參與性自治”;亦可薄如羅爾斯所推崇的,“是一種有關(guān)法治、相互尊重公民權(quán)的真正共同善”[11](P129-130)。因而,共同體/社群并不然依靠完備性的善觀念,也可由羅爾斯意義上的“重疊共識”維系。

      至此,我們不僅看到從自我認同到政治認同之進路可以成功回應批評,更能看到其為我們敞開的巨大空間,它廣泛地慮及了不同層面的政治認同。政治認同因?qū)ο蟛煌尸F(xiàn)出不同類型——國家認同、政府認同以及政黨認同等,它們分別將不同的政治共同體——國家、政府、政黨(特別地執(zhí)政黨)等作為其認同的對象。持不同政見者認同國家卻不認同現(xiàn)實政府,更甚者,無政府主義者不認同一切形式的政府。雖如此,國家認同、政府認同以及政黨認同卻時常纏繞在一起。一般而言⑩,國家往往借助政府來行使公共權(quán)力,處理公共事務,而政府又總由特定的政黨(執(zhí)政黨)掌控,所以國家認同、政府認同以及政黨認同在諸多情境下甚至呈現(xiàn)同一性。但是,學術(shù)界對政治認同的討論多集中在國家層面?!霸诂F(xiàn)代世界中,國家應是政治的主要活動領(lǐng)域,因為國家是我們所面對的最完整的權(quán)威,也是最值得通過勸說和討價還價著力影響的機構(gòu)?!保?2](P631)現(xiàn)代政治中,國家被公認為是一定的疆域內(nèi)使用強制性權(quán)力最合適甚至是唯一合適的機構(gòu),公共性事務也只有以“國家”之名方可得到最妥善的處置,因而,國家是政治認同最主要的對象。更為重要的是,要更好地直面、處理身份/認同政治問題,國家才是恰當?shù)难哉f場域。

      三、誰的認同——政治認同的身份維度

      政治認同的另一個不容忽視的面向便是身份維度。政治認同是政治共同體/社群與其成員間的雙向關(guān)系,個體肯定、承認、歸屬于某一政治共同體/社群,作為個體的他/她便是認同的主體,在認同的同時個體相應地獲得某個身份。這一身份是個體所處的規(guī)范認同關(guān)系網(wǎng)絡(luò)中至關(guān)重要的節(jié)點。正如第一節(jié)所言,如若被剝離政治身份,我們便喪失了準確的社會定位,自我認同就遭到了嚴重的貶損。正因為此,剝奪政治身份一直被視為最嚴重、且被審慎使用的刑罰。

      粗略地說,政治身份是與政治共同體的類型緊密相關(guān)的。當個體歸屬于某一政黨時,他/她便獲得政黨身份,如中國共產(chǎn)黨黨員、中國民主同盟盟員、英國工黨黨員,同時獲得相應的權(quán)利,也履行相應義務。當個體認肯某一現(xiàn)實政府時,他/她便是此政府的擁護者,否則便是無立場者甚至持不同政見者。需要指出的是,政治身份的獲得兼具主動獲取和被動賦予兩個方面,兩者占比依不同類型的政治認同又有差別。政黨身份的獲得,既需要個體主動申請,又需要政黨借助一套嚴密的程序接受、確認并賦予;個體與政府相關(guān)的政治身份則更強調(diào)個體的主動性;而與國家的互動中,個體的政治身份則更依賴于國家的賦予。

      國家何以(應然地,而非實然地)賦予個體政治身份?又該賦予個體何種身份?在政治哲學中,這些問題關(guān)聯(lián)著政治正當性問題,即解釋國家行使政治權(quán)力的正當性條件及因其具有的規(guī)范性特征[13]。國家行使政治權(quán)力進行統(tǒng)治的道德條件,正是國家賦予個體政治身份的憑借。因而,對政治正當性的不同看法,也會給予政治認同身份維度以不同的回答。

      現(xiàn)代最為典型的政治正當性理論是契約論者給出的。一般而言,契約論者認為,國家的政治正當性在于其成員的接受,這種接受表現(xiàn)為特定形式的契約——國家賦予我們特定的權(quán)利和自由,我們承擔相應的義務和責任。但現(xiàn)實經(jīng)驗告訴我們,事實上,從未有過個體跟國家簽訂過任何形式的契約,自主移民、政治避難等形式的國籍選擇或許可視為“明確的同意”的變種,但這些情況畢竟仍是少數(shù)。所以,更多的契約論者傾向于國家與個體間的契約是“隱然的同意”:只要個體對政治社會的公共事務及其運行原則有所了解而且仍自愿留在那個社會,就表示他隱然地接受了一個契約。然而,自主選擇離開或留下是有條件的,“對于一個貧困的、不懂外語或外國習俗、靠著微薄工資維持日食的農(nóng)民或工匠,我們能夠認真地說他對于是否離開自己的國家具有選擇的自由嗎?如果能夠這樣說的話,那么,對于一個睡夢中被人搬到船上、若要離船則只有跳海淹死的人,我們豈不可以同樣宣稱他留在船上就表示他已自由同意接受船主的統(tǒng)治”[14](P127-128)。所以,一種理想的論證政治權(quán)威及其統(tǒng)治規(guī)則的模型或許應該懸置現(xiàn)實中的同意類型,轉(zhuǎn)而從規(guī)范性角度預設(shè)或設(shè)定一個相關(guān)的“人的觀念”作為起點,從個人觀念中演繹出政治正當性的必要條件。也就是說,當參與訂立契約的人具備某些特征時,他們將會就一套政治規(guī)則達成契約,因而接受以此規(guī)則為基本規(guī)范的政治共同體/社群的統(tǒng)治。

      概而言之,一旦認為正當性證成訴諸成員對權(quán)力的接受和認肯,它就不可避免地要對作為成員的人的政治特征予以描述,換言之,它將依賴一種“人的觀念”。在這種意義上,“政治認同”常與“政治的人/個人”(political persons)“政治的個人觀念”(political conception of persons)等詞相互替用。對“政治的人”的刻畫決定了政治合法性的本性和可能性。在這個意義上,政治認同即是在設(shè)計和刻畫政治共同體/社群的基本原則時,我們所援引的基本的“人”的模式。政治認同的身份維度就是找尋個體與政治最相關(guān)的特征、身份,表征規(guī)范性的政治原則、制度所適用的主體的利益和特征?。

      羅爾斯是這一進路的代表人物。在《政治自由主義》中,羅爾斯放棄了“寓居宗教共同體的存在者”“平等的道德代表”等個人觀念,轉(zhuǎn)而援引“政治的個人觀念”——自由且平等、理性且合理的公民。在羅爾斯看來,政治的個人觀念才契合理性多元的民主社會的公共證成目的,才準確刻畫了個體在由基本制度所規(guī)定的政治關(guān)系和社會關(guān)系中的身份,即公共身份或法律身份?。這一身份與非法律身份共同規(guī)定人的道德身份和生活方式(第一節(jié)已論及)。至此,我們可以清楚地看到,羅爾斯所使用的“政治的個人觀念”并不旨在精確地描繪“我之所是”,而是只挑選出個體與公共證成相關(guān)的特征和屬性。

      這一進路區(qū)分了政治身份與非政治身份(相應的,公共領(lǐng)域與私人領(lǐng)域或政治的與道德的),指出非政治身份深深植根于個體對于美好生活的看法(即善觀念),而這些善觀念又是千差萬別甚至彼此沖突的,因而,國家就應該在這些互相競爭的善觀念中保持中立,不偏袒任何一方,這樣才能平等地對待所有個體,進而確保個體能公正交往、社會能長治久安。這一進路被泰勒稱作普遍主義政治(a politics of universalism),它強調(diào)所有公民享有建基于平等權(quán)利和資格基礎(chǔ)之上的平等尊嚴,每個個體在政治領(lǐng)域中只彰顯其作為自由而平等的公民之政治身份。但是,正如上節(jié)所言,并非所有哲學家都支持政治中立性。平等承認的政治還有另一種實踐進路,即差異政治(a politics of difference),它強調(diào)個體或群體應該被承認的是他們獨特的認同,是他們與其他人相區(qū)別的特征。這一進路認為政治不應該也不可能在各種非政治身份(文化的、宗教的等身份)之間保持中立,它必須敏感于這些特殊認同,給予它們適度的尊重。國家或政治社會完全可以根據(jù)好生活的概念、強烈的集體目標來組織,只要它“能夠尊重多樣性,尤其能夠尊重那些不贊同共同目標的人,并且能夠為基本權(quán)利提供足夠的保證”[1]。

      不同于普遍主義政治將不同個體視作無差別的公民,差異政治強調(diào)政治認同的身份維度必須承認各式各樣的文化認同、宗教認同和社會認同。根據(jù)這一進路,人們總是嵌入在不同的共同體/社群之中,這些共同體塑造了我們的生活方式以及對美好生活的想象,賦予我們的選擇以背景和內(nèi)容,我們完全無法剝離這些身份而只保留所謂的政治身份,我們是帶著迥然相異的認同參與到政治生活之中的。因而,國家理應基于這些認同平等對待不同個體。這一進路最強硬的立場甚至從不同個體的平等地位走向了認同群體的平等地位,他們“將國家看作認同群體的聯(lián)邦,每一個群體都被允許有高度的自治權(quán)”[15](P101)。

      泰勒則呈現(xiàn)了差異政治相對溫和的立場。在《自我的根源》中,泰勒指出,自我存在于或隱含或明確的“背景性框架”之中,我們因此確立我們的生活方向、最根本的動力以及最基本的忠誠,我們永遠不可能逃避、脫離或遮蔽它們?。正因此,我們就必須在政治領(lǐng)域、公共生活中為這些獨特的認同開辟空間?!霸趪依铮艿奖Wo和得以實現(xiàn)的不僅僅是你作為一個人的自由;國家也要保證共同的文化身份認同得以表述?!比藗兊恼紊矸菀病坝兄恍姶蟮墓餐康暮蛢r值觀”[16](P157-165)。

      結(jié)合政治認同之對象維度,我們可以給出如下概述。如上節(jié)所言,政治共同體/社群是對不同個體為之合作的共同利益的表征。這種共同利益關(guān)聯(lián)于個體的根本利益,事實上,個體的根本利益——過一種美好、良善的生活是政治共同體/社群的目的之所在。換言之,引導政治共同體/社群制度構(gòu)建和運作的原則旨在促進或保護個體的根本利益,這些根本利益為制度提供了方向。因此,身份維度的政治認同就是關(guān)注與政治共同體/社群的目的、原則、規(guī)范相關(guān)的特征:這些特征是國家針對個體行為以及個體之間互動的正當性基礎(chǔ),使得個體成為規(guī)范、政策的影響因素,并讓個體有能力參與政治活動并履行政治義務[17](P106)。但這些特征應該囊括一些什么?普遍主義的政治與差異政治給出了完全不一樣的回答。

      四、結(jié)語

      敏感于認同與承認、個體與共同體/社群的關(guān)系,“政治認同”的哲學詮釋試圖從自我認同出發(fā),將政治認同視作一類特殊的規(guī)范認同,即個體與政治共同體/社群之間的雙向互動關(guān)系。它有兩個不可分割的維度:對象維度——認同什么、身份維度——誰的認同。

      在對象維度,政治認同表現(xiàn)為個體因共同利益/共同善認同并進而歸屬于某個特定的政治共同體/社群,將其視為政治認同的對象。這些共同體包括國家、政府和政黨等不同類型,但國家是政治認同最主要的對象。這一詮釋進路挑戰(zhàn)了政治中立性立場,卻并不預設(shè)政治共同體必須建基于完備性學說,不同類型的政治共同體擁有著薄厚不一的“共同利益/共同善”。就國家而言,“共同利益/共同善”既可僅僅局限在保護個體權(quán)利,亦可旨在追求某項共同的事業(yè)。

      在身份維度,個體因關(guān)聯(lián)于不同類型的政治共同體而獲得不同的身份,這些身份的獲得兼具主動獲取和被動授予。就個體與國家的關(guān)系而言,個體政治身份的獲得更傾向于被動賦予,這關(guān)聯(lián)于國家政治正當性證成。普遍主義政治的支持者強調(diào)個體應在政治中剝離多元、互競的文化和宗教身份,只保留承擔平等尊嚴的政治身份——自由而平等的公民;差異政治的辯護者則堅稱個體的政治身份包含著特定社群的共同目標和價值,個體需要在政治中被承認的是各式各樣的獨特認同。

      隨著科技的不斷革新和全球化的持續(xù)擴張,國家之間的交往日益頻繁,各民族及其文化出現(xiàn)滲透、融合的趨勢,但另一方面,國家獨特的共同利益和政治價值、文化傳統(tǒng)又在碰撞中得以凸顯、強化,國家內(nèi)部則因價值差異、利益分化呈現(xiàn)出多元性,各式各樣的認同群體(性別的、文化的、宗教的、族群的等)都渴望其身份在政治生活中得到承認、追求其集體目標和共同價值在政治框架的構(gòu)建及其他重要的社會政策中予以考量。如何在此種張力中有效推進政治認同建設(shè),培育愛國主義,鑄牢民族共同體意識,是每個國家迫在眉睫之要務,具有重大而深遠的意義。

      “政治認同”的哲學詮釋兼顧政治認同的對象和身份兩個維度,為尋求有效的政治認同建設(shè)提供了新方向,拓寬了新路徑。在對象維度,要處理好政黨認同、政府認同與國家認同之間的關(guān)系,在中國具體的語境中實現(xiàn)三者的統(tǒng)一。就國家認同而言,要敏感于共同利益/共同善的薄厚程度,在經(jīng)濟激勵系統(tǒng)、制度組織系統(tǒng)和政治價值系統(tǒng)三個層面?同時著力,形成穩(wěn)定的國家認同。在身份維度,要深入普遍主義政治與差異政治的爭論,既要尊重平等承認的政治對公民權(quán)利的訴求,更要理解并處理好認同/身份政治對承認的追求,給予各獨特的認同群體(性別的、文化的、宗教的、族群的等)以政治考量,促進諸身份/認同交往、交流進而實現(xiàn)“視域融合”,達成社會共識,形成政治認同。

      [注 釋]

      ①參見威爾特·A·羅森堡姆.政治文化[M].陳鴻瑜,譯.臺北:桂冠圖書股份有限公司,1984;中國大百科全書(政治學卷).北京:中國大百科全書出版社,1992。

      ②參見薛中國.關(guān)于“政治認同”的一點認識[N].光明日報2007-03-31;詹小美,王仕民.文化認同視域下的政治認同[J].中國社會科學,2013(9)。

      ③關(guān)于“自我認同”更為細致的討論,參見余露.倫理學視域下的自我認同問題[J].倫理學研究,2018(5)。

      ④Cf.K.Anthony Appiah.Identity,Survival:Multicultural Societies and Social Reproduction[A].Multiculturalism:Examining the Politics of Recognition[C].Amy Gutmann (ed.).Princeton: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1994,pp.149-163.在此文中,阿皮亞認為個體認同(individual identity)擁有兩個主要維度:集體維度,即集體身份的交集;個人維度,即那些重要的社會特征和道德特征,比如富有魅力、貪婪(P.151)。

      ⑤這涉及到規(guī)范認同中表面歸屬和真實歸屬的區(qū)分。參見余露.倫理學視域下的自我認同問題[J].倫理學研究,2018(5)。

      ⑥Cf.Michael Walzer.What It Means To Be An American[M].New York:Maosilio Publishers Corp.,1996.值得注意的是,沃爾澤認為政治認同是不能獨立于文化認同的,兩者一起才能造就公民對國家的忠誠。

      ⑦政治中立性有三種不同類型:證成中立、目的中立和結(jié)果中立(Peter Balint.Identity Claims:Why Liberal Neutrality is the Solution,Not the Problem[J].Political Studies,2015:496-497.)或程序中立、目的中立和效果/影響中立(羅爾斯.羅爾斯論文集[C].陳肖生等,譯.長春:吉林出版集團有限責任公司,2013:517—520)。但是,目的中立性“既缺乏實質(zhì)意義,又沒有足夠的影響力”,而結(jié)果中立性面臨著不切實際、無法實現(xiàn)的指責。(惠春壽.公共證成與美好生活:政治至善論的新路徑[M].南京:江蘇人民出版社,2019:73-77。)與之相較,證成中立性則更具前景,且更契合本文的討論主題,故后文只討論證成中立性。

      ⑧參見斐迪南·滕尼斯.共同體與社會[M].林榮遠,譯.北京:商務印書館,1999。

      ⑨Cf.Robert M.MacIver.Community:A Sociological Study:Being an Attempt to Set Out the Nature and Fundamental Laws of Social Life[M].Macmillan,1924.

      ⑩在這里,我們有理由擱置無政府主義者。一來,無政府主義者畢竟是少數(shù),國家與政府的關(guān)聯(lián)已成常識;二來,只有如周濂那樣認為政治正當性追尋權(quán)力的來源,即討論我們?yōu)槭裁匆?政府時,無政府主義才必須面對的。本文采納羅爾斯的觀點,認為道德的可證成性決定了政治權(quán)力和制度的正當性。參見周保松.穩(wěn)定性與正當性[J],開放時代,2008(6)。

      ?Cf.Campbell.Person,Identity,and Political Theory:A Defense of Rawlsian Political Identity[M].Dordrecht:Springer Science+Business Mdia,2014;John Christman.The Politics of Persons:Individual Autonomy and Sociohistorical Selves[M].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2009.

      ?關(guān)于羅爾斯個人觀念的嬗變,參見余露.個人觀念、正義及其證成[J].倫理學研究,2019(5)。在此文中,筆者指出,羅爾斯個人觀念的嬗變是由其關(guān)注點決定的,政治的個人觀念是為政治正義的公共證成所設(shè)。在這個意義上,羅爾斯的政治個人觀念是功能性的。

      ?Cf.Charles Taylor.Sources of the Self:The Making of the Modern Identity[M].Cambridge,Massachusetts:Harvard University Press,1986.

      ? 參見金太軍,姚虎.國家認同:全球化視野下的結(jié)構(gòu)性分析[J].中國社會科學,2014(6)。但是,對政治價值系統(tǒng)與制度組織系統(tǒng)所處的層次以及兩者的關(guān)系,筆者與此文有不一樣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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