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古代“槐文化”探究

摘? 要：本文通過探索“槐文化”的起源，及發(fā)展演進過程中經(jīng)歷的“四個階段”（民俗文化、士大夫文化、官文化、大眾文化）和“三個過渡”（民俗文化向士大夫文化過渡、士大夫文化向官文化過渡、官文化向大眾文化過渡），嘗試研究中國古代“槐文化”在中華文化中的歷史淵源。

關(guān)鍵詞：中國;古代;槐文化;官制;民俗;文學(xué)

作者簡介：劉博（1975.2-），女，漢族，吉林長春人，博士研究生，高校本科教師，研究方向：經(jīng)濟學(xué)、公共政策學(xué)、管理心理學(xué)。

[中圖分類號]：I206? [文獻標(biāo)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20）-33-0-02

槐樹，一種根植于華夏大地的原生古老樹種，今人稱之為“國槐”。中華民族華自古就有槐樹崇拜原始信仰，形成了獨特、厚重、悠久的槐文化現(xiàn)象。本人擬探索“槐文化”的起源，及發(fā)展演進過程中經(jīng)歷的“四個階段”（民俗文化、士大夫文化、官文化、大眾文化）和“三個過渡”（民俗文化向士大夫文化過渡、士大夫文化向官文化過渡、官文化向大眾文化過渡），其文化記憶的厚度與溫度，遠遠超出了歷史上以自然為對象的其他原始崇拜?！盎蔽幕笔俏迩旯爬现袊鴼v史文化土壤上孕育出的一朵仙葩，它以一種帶有神秘色彩的文化元素，厚重地融入在中華傳統(tǒng)文化之中。

一、中國古代“槐文化”歷史溯源

1、“槐文化”發(fā)端于古代先人原始崇拜。中華文化歷經(jīng)五千年發(fā)展演進，形成了以儒釋道為主流的傳統(tǒng)文化，而民俗文化作為亞文化現(xiàn)象則是形成主流文化的基礎(chǔ)所在，原始崇拜則是其中最具神秘色彩的傳統(tǒng)文化現(xiàn)象。所謂原始崇拜，即自然崇拜和鬼神崇拜，是指原始時代的先民們對于神秘力量恐懼、敬畏、依賴的心理情感極其宗教崇拜儀式。它既是道教滋生的溫床，后來也一直是道教的重要內(nèi)。在中國古代，盛行各種自然崇拜和鬼神崇拜，自然崇拜包括天神崇拜、地神崇拜、星辰崇拜、植物崇拜、動物崇拜等。這種萬物有靈的崇拜，成為原始宗教的初始階段?；睒涑绨輨t是其中最具代表意義的，對中國社會文化產(chǎn)生了深遠影響?；睒洌环N文化元素，厚重地融入到了中華傳統(tǒng)文化之中。古代先人的槐樹崇拜，是催生“槐文化”的發(fā)端。這也是“槐文化”的初始階段，即俗文化或稱之為民俗文化階段?；睒?，一種根植于華夏大地的原生古老樹種，今人稱之為“國槐”。華夏先人自古有槐樹崇拜，原始的槐樹信仰傳承千年、淵源久遠。史載，遠古黃帝屬下臣子嵬槐氏后裔子孫，以先祖名字為姓氏，稱嵬槐氏，單姓槐氏，世代相傳至今，為華夏最古早姓氏之一。先秦時期，人們敬奉槐樹，相信“鬼伏木為槐”，意思是槐樹之上必定伏有鬼神，鬼神必寄伏于槐樹，有靈魂的槐樹是“神倚之樹”。于是乎，先人們對槐樹仰之如日月、敬之如神明、畏之如雷霆。一株株古槐樹上，被先人們系彩綢、被紅綾，三跪九叩，頂禮膜拜。幾乎家家戶戶，不論是官宦人家，還是庶民百姓，會虔誠地在庭院屋前植上槐樹一二株，以期盼富貴利達、達官貴要。

2、筑社壇敬神祭祖習(xí)俗與槐樹信仰的形成。中國古代有筑社壇敬神祭祖的習(xí)俗，祭壇的四周通常會栽植一種或幾種樹木，敬奉為“神樹”，槐樹是社壇的神樹之一?！痘茨献印?nèi)篇·時則訓(xùn)》中列為祭壇神樹的有12種樹種，即楊、杏、李、桃、榆、梓、楝、柘、槐、檀、棗、櫟。一年當(dāng)中，每個月社壇祭祀的季節(jié)樹各不相同，“正月，官司空，其樹楊……九月官候，其樹槐”，槐樹被奉為九月的神樹在，是九月是“季秋之月”“其位西方”“西方之極……萬二千里。其令曰：審用法……陳兵甲，選百官，誅不法。” “九月官候，其樹槐?！毕啾容^其他同樣所列神樹處于強勢地位，由此，槐樹崇拜作為俗文化的另一種表現(xiàn)形式，槐樹崇拜上升到了槐樹信仰的高度?；睒溥€作為思鄉(xiāng)尋根祭祖的寄托。中國古代歷史上三次“衣冠南渡”，背離故土遷徒江南的中原遷民，會在聚居的村落北植上槐樹作為懷祖的寄托，年年歲歲于槐樹前望北而拜，叩拜北方故土與先祖，思故鄉(xiāng)、看今人、望后人，情思萬千。

3、士大夫槐樹信仰賦于其文化意涵?！盎蔽幕庇伤孜幕蚴看蠓蛭幕难葸M與過渡，賦于了槐樹信仰文化意涵。一部成書于名古代地理書籍為《三輔黃圖》的記載：“倉之北，為槐市，列槐樹數(shù)百行為隊，無墻屋。諸生朔望會此市，各持其郡所出貨物及經(jīng)傳書籍，笙磐樂器，相與買賣，雍容揖讓，或議論槐下?！盵1]槐市：長安太學(xué)近旁出現(xiàn)的包括買賣書籍在內(nèi)的綜合性貿(mào)易集市場。因為坐落在繁盛秀麗的槐樹林中無墻屋，故稱為“槐市”。每逢初一、十五，太學(xué)生多會于槐市。中國歷史上最早的書市，槐樹下誕生槐樹與文化如此奇妙地聯(lián)系在了一起。《春秋左傳》中則有一個“觸槐而死”的故事。說周朝時晉國有一個名叫鉏麑（音“鋤、倪”，chū、nī）的人，勇猛但懂禮體。其人因有違昏君晉靈公之命，讓自己陷入了不忠不信的兩難境地，選擇了“觸槐而死”。漢代《春秋緯·說題辭》稱“槐木者，虛星之精?！睎|漢班固所著《漢書》“五行志”記載：“昭帝建始四年，山陰社中大槐樹，吏人伐斷，其夜復(fù)自立如故?！被睒淠欠N神奇異常的色彩，是多么的強烈。由此可見，古代士大夫們對槐樹崇拜的“介入”，極大地推進了槐樹信仰，豐富了“槐文化”的內(nèi)涵。

二、“槐官相連”是“槐文化”的最高表現(xiàn)形態(tài)

中國古代“槐文化”最獨特最傳奇之處莫過于槐官相連，深厚的官文化色彩?！痘茨献印穼⒒睒淞袨榧缐駱?，“九月官候，其樹槐”，這是“槐文化”由士大夫文化向官文化演進的起點，滲透于官文化之中數(shù)千年。“槐官相連”也就成了“槐文化”的最高表現(xiàn)形態(tài)，也是槐樹崇拜根本上區(qū)別于其他古代原始崇拜的地方，其表現(xiàn)形式有三：

1、槐作為古代禮制?；弊鳛楣糯僦?，用今人語言表述就是，“槐樹”上升到了上層建筑。周朝（公元前1046年—前256年）是中國歷史上繼夏商之后的第三個王朝，享國七百九十一年。周朝有“三槐九棘”的制度，世傳為周公旦所著、成書于漢代的《周禮》，是一部記載周代職官制度的文獻，為儒家經(jīng)典十三經(jīng)之一，與《儀禮》《禮記》合稱“三禮。《周禮·秋官·朝士》記載了朝廷植三槐九棘，公卿大夫按位分坐其下的禮制。《周禮·秋官》寫道：“朝士掌建邦外朝之法，左九棘孤卿大夫位焉，群士在其后，右九棘公侯伯子男位焉.群吏在其后。面三槐，三公位焉。州長眾庶在其后。”就是說周代宮廷種有三棵槐樹、九叢棘樹。朝見天子時，三公面向三槐而立，卿大夫坐于棘叢之旁。后人因以三槐喻比三公，三公即指太師、太傅、太保，是周代三種最高官職的合稱。由此，槐便與古代官制有了聯(lián)系，成了官職的代名詞，槐樹也從一種常見的樹種逐漸成為宮廷符號、官位別稱。

2、槐成為官位喻指。先人們在古代語言中，更是創(chuàng)造了許多獨具特色的槐官相連的名詞，如槐鼎、槐位，比喻三公或三公之位;槐卿，比喻九卿大夫之位;槐卿，比喻三公九卿）;槐宸，指皇帝的宮殿;槐掖，指宮廷;槐望，指有聲譽的公卿;槐綬，指三公的印綬;槐岳，喻指朝廷高官;槐蟬，指高官顯貴;槐府、槐第，指三公官署或宅第。等等。在漢語詞匯中，槐官名詞不絕如縷、不勝枚舉。

3、槐延伸為科舉代詞?；弊鳛楣糯叭惫傥坏膭e稱，自然受到讀書人的喜愛。隋唐科舉制度創(chuàng)始，科舉考試成為讀書士子追求功名利祿、榮華富貴的最高理想讀書人獲取功名的唯一途徑，先人們認為“槐”“魁”相近，又賦予槐樹科第吉兆的象征，企盼得槐（魁）星神佑而登科人仕。于是，常以槐指代科考，考試的年頭稱槐秋，舉子赴考稱踏槐，考試的月份稱槐黃?！盎被S，舉子忙”，指學(xué)子們準(zhǔn)備科舉考試的忙碌情景，借槐花以求官運亨通。槐使學(xué)子們心有“槐位”，并激發(fā)其學(xué)習(xí)的原動力，以求一舉中第。由此槐樹便成為了科舉中第的吉兆。

三、文學(xué)成就了“槐文化”興盛

在中國古代，槐樹被先人們徹底神化了，也就成了文人騷客們筆下的意象和文學(xué)藝術(shù)的載體。神化就有傳奇，傳奇就有傳說，傳說就有故事，而故事的載體便是文學(xué)，小說、戲劇、詩歌，溶入中國古代文學(xué)的槐樹，往往充滿神化色彩?；睒涔艠愀叽笥志哂泄龠\的寓意，自古以來就受到文人騷客們的青睞，許多文學(xué)作品以其作為意象被流傳至今，形成槐文學(xué)，也由此實現(xiàn)了“槐文化”由官文化向大眾文化的轉(zhuǎn)變，使“槐文化”回歸大眾，煥發(fā)出它的生命力。一般認為槐樹文學(xué)始于魏晉，盛于唐朝，傳承至今。

1、筆記小說與神化。唐末五代王仁裕寫有一部筆記小說，書名《玉堂閑話》，書中講了一個槐樹傳奇。北宋沈括《夢溪筆談》寫道：“學(xué)士院第三廳學(xué)士閣子當(dāng)前有一巨槐，素號槐廳。舊傳居此閣者，多至人相。學(xué)士爭槐廳，至有抵徹前人行李而強擄之者。”唐李公佐《南柯太守傳》載，淳于棼飲酒古槐樹下，醉后入夢，見一城樓題大槐安國?；卑矅跽衅錇轳€馬，任南柯太守三十年，享盡富貴榮華。醒后見槐下有一大蟻穴，南枝又有一小穴，即為夢中的槐安國和南柯郡。魯迅的小說《傷逝》、俞平伯的散文集《古槐夢遇》都表達了對槐樹的情感。

2、槐樹入戲劇，神化后的藝術(shù)化。明代大劇作家湯顯祖，將有關(guān)古槐樹這個奇幻故事搬上了舞臺，槐樹枯洞里螞蟻世界，成了“臨川四夢”中的《南柯記》。書生夢入大槐安，南柯一夢浮生盡?！短煜膳洹分欣匣睒溟_口說了話呢，槐亦有情，槐亦有愛，槐神為媒，佳偶天成，董永七仙女喜結(jié)良緣。槐樹神化后的戲劇藝術(shù)化，讓槐文化更為普通大眾所接受。

3、槐詩槐詞槐歌賦，成就槐文化又一高峰。文人騷客詠槐，詩詞歌賦，抒情詠志，魏朝曹丕、曹植等作《槐樹賦》，或以槐代表君王的威嚴(yán);或以槐代表官位，表達自己入仕建功立業(yè)的心愿。這時作品以槐的“三公”官位作為主要寓意。唐朝槐文學(xué)鼎盛時期，槐作為文學(xué)意象，作品數(shù)量多、表達形式多、意象寓意多。白居易作《庭槐》、《壽安歇馬重吟》、《早蟬》等多首詩，借槐抒情，表達自己的懷才不遇、思鄉(xiāng)之情。北宋大文豪蘇軾在湖州知州任上，曾為他的弟子、秘書省校書郎王鞏的莘縣三槐王氏家祠，寫過《三槐堂銘》?；睒溆惺a，子孫乘涼，子孫有為，槐樹被寵。“三槐堂”也成了“仁德”根植于人心的一個文化符號。

參考文獻：

[1]何清谷，三輔黃圖校釋，北京：中華書局，200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