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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歧路未必不兄弟:失和以后的魯迅與周作人

      2021-09-12 09:20耿寶強(qiáng)
      關(guān)東學(xué)刊 2021年3期
      關(guān)鍵詞:周作人魯迅

      [摘 要]魯迅的七律《題三義塔》是一首應(yīng)日本友人西村真琴征請題詠的酬對詩,表達(dá)了兩國人民必將世代友好的堅定信念,也傳達(dá)了魯迅渴望與弟弟周作人“相逢一笑泯恩仇”的美好愿望。失和以后,魯迅和周作人都經(jīng)歷了憋屈、怨恨、憤怒的心理過程,都不與人言,也都留下了些隱含情緒的文字。但在各自的心中,那份手足之情并沒有泯滅,已然失和,亦然兄弟,相互救助,相互懷念。這源于血濃于水的親情,源于對彼此才學(xué)的看重,更源于二人思想的相通。

      [關(guān)鍵詞]魯迅;周作人;《題三義塔》

      [作者簡介]耿寶強(qiáng)(1968-),男,濱州學(xué)院人文學(xué)院教授(濱州256603)。

      一、《題三義塔》的淵源

      1932年1月30日,“一·二八”事變爆發(fā)的第三天,魯迅居住的拉摩斯公寓的人“俱遷避內(nèi)山書店”。李新宇、周海嬰:《魯迅大全集·6》,武漢:長江文藝出版社,2011年,第16頁。2月6日下午,又“遷避英租界內(nèi)山書店支店,十人一室,席地而臥”李新宇、周海嬰:《魯迅大全集·6》,第17頁。。3月13日早晨,發(fā)現(xiàn)海嬰出疹子,便立刻和周建人一塊出去尋找暖和點的旅館,“得大江南飯店訂定二室,上午移住”。14日上午,“往內(nèi)山書店交還鑰匙”。

      李新宇、周海嬰:《魯迅大全集·6》,第21頁。3月19日,見海嬰的疹子已經(jīng)全退了,魯迅一家才回到拉摩斯公寓,當(dāng)晚,他補寫了1月30日至3月19日的日記。李新宇、周海嬰:《魯迅大全集·6》,第23頁。也就是說,從1月30日到3月13日,魯迅在內(nèi)山書店住了一個多月的時間。

      也是在2月6日,精于寫作的日本著名生物學(xué)家、大阪每日新聞社學(xué)藝部顧問西村真琴博士來到上海,了解戰(zhàn)局、收集新聞。由于工作關(guān)系,他常去內(nèi)山書店附近的大阪每日新聞社上海支局,因此結(jié)識了書店老板內(nèi)山完造。內(nèi)山完造是魯迅來往甚密的朋友,經(jīng)其介紹,魯迅結(jié)識了不少從日本來上海的作家,1936年5月5日,即將走到生命盡頭的魯迅,“午后往內(nèi)山書店見武者小路實篤氏”。

      李新宇、周海嬰:《魯迅大全集·10》,武漢:長江文藝出版社,2011年,第128頁。因此,西村與魯迅經(jīng)內(nèi)山完造介紹相識的可能性不小。

      收集新聞之外,西村也擔(dān)負(fù)著人道主義的救援使命。在上海閘北一條叫作三義里的弄堂里,在戰(zhàn)后的廢墟中,他發(fā)現(xiàn)了一只受傷的鴿子,帶走并飼養(yǎng)了起來,名之曰“三義鴿”——以后在給魯迅的回信中,他說明了“三義”指的是“義心、義民、義政”。

      [日]石原中一:《西村真琴和魯迅詩作〈題三義塔〉》,紹興文理學(xué)院等編:《魯迅:跨文化對話》,鄭州:大象出版社,2006年,第421頁。期間,他偶遇了第一次稱上海為“魔都”的日本作家村松梢風(fēng),兩人商議將這只鴿子的事情告知魯迅。但戰(zhàn)爭期間,未能如愿。帶著這只鴿子輾轉(zhuǎn)青島、大連、朝鮮,回到日本后,西村經(jīng)常帶它出席時局演講會。

      在西村供職的大阪每日新聞社,有一只鴿子和“三義鴿”特別親密,他就把它們帶回家中撫養(yǎng),打算讓它“和日本的鴿子交配養(yǎng)出小鴿子,就作為日中友好親善使者送到中國去”,成為日中友好的紐帶。

      [日]石原中一:《西村真琴和魯迅詩作〈題三義塔〉》,紹興文理學(xué)院等編:《魯迅:跨文化對話》,第420頁。遺憾的是,第二年三月,“三義鴿”受到黃鼠狼襲擊受傷,不久就死去了。

      西村真琴知道,鴿通人性,“三義鴿”的死與受傷有關(guān),更與身處異域懷念故土有關(guān),所以他將之埋在了自家庭院的一棵紫藤樹下,墳頭立了刻有“三義冢 昭和八年三月建”的石碑。為了傳播日中友好的信念,不久之后,他寫信給魯迅,說了三點:附近居民為“三義鴿”埋骨建塔;“三義鴿”的故事打動了日本的孩子、作家和外交官;祈愿日中兩國和平相處、相互尊重,共同構(gòu)筑亞洲美好的未來。隨信附了一張他自己畫的“三義鴿”圖,在圖的旁邊寫了一首詩:“東西兩國異,小鴿們親親密密,同在一窩里”,并邀之作文。

      [日]石原中一:《西村真琴和魯迅詩作〈題三義塔〉》,紹興文理學(xué)院等編:《魯迅:跨文化對話》,第421頁。這在魯迅日記中都有記載,如1933年4月29日日記說:“得西村真琴信并自繪鳩圖一枚”;

      李新宇、周海嬰:《魯迅大全集·6》,第309頁。6月21日日記說:“西村博士于上海戰(zhàn)后得喪家之鳩……建塔以藏,且征題詠……?!?/p>

      李新宇、周海嬰:《魯迅大全集·6》,第369頁。這一天下午,他“聊答遐情”“率成一律”:

      李新宇、周海嬰:《魯迅大全集·6》,第369頁。

      奔霆飛熛殲人子,敗井殘垣剩餓鳩。

      偶值大心離火宅,終遺高塔念瀛洲。

      精禽夢覺仍銜石,斗士誠堅共抗流。

      度盡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魯迅:《題三義塔》,李新宇、周海嬰:《魯迅大全集·6》,第370頁。

      這首后來名之曰《題三義塔》的七律,毫無疑問是一首應(yīng)人征請題詠的酬對詩。這類詩,多拘泥于具體的人或事,難以升華出或宏大或深刻的主題。魯迅才情何其豐厚,思想何其深邃,視野何其開闊,何況還經(jīng)歷了從4月29日到6月21日將近兩個月的醞釀,當(dāng)然會不落窠臼。他的這首詩,借西村博士埋鴿而建的墳冢,既譴責(zé)了日本對中國的侵略,表達(dá)了自己憤激的情感,又把日本普通民眾和日本軍國主義者區(qū)別開來,將中日兩國之間綿遠(yuǎn)悠長的友誼關(guān)系比作兄弟情深,并堅信,隨著時間的推移,戰(zhàn)爭必將結(jié)束,“劫波”必將過去,兩國也必將世代友好下去。

      該詩最令人稱道的無疑是作者對中日友好的堅定信念:在并不遙遠(yuǎn)的未來,站在歷史的高度回首往事,不快的記憶將煙消云散,留下的只能是兩國人民的兄弟情誼。這中日世代友好的信念,并不是魯迅心血來潮,而是堅定而持久:1933年2月,也就是寫作《題三義塔》前四個月,聽說日本無產(chǎn)階級革命作家小林多喜二被害,他明確說:“日本和中國的大眾,本來就是兄弟?!?/p>

      魯迅:《聞小林同志之死》,李新宇、周海嬰:《魯迅大全集·6》,第249頁。兩年后,內(nèi)山完造結(jié)合自己接觸的中國人寫了本《活中國的姿態(tài)》,向日本人介紹中國人的性格,魯迅為其作序說:雖然現(xiàn)在還不是時候,但“中國和日本的人們之間,是一定會有相互了解的時候的”

      魯迅:《內(nèi)山完造作〈活中國的姿態(tài)〉序》,李新宇、周海嬰:《魯迅大全集·9》,武漢:長江文藝出版社,2011年,第249頁。。

      二、與周作人和好如初的美好愿望

      《題三義塔》展現(xiàn)了魯迅博大的胸襟和深厚的藝術(shù)功力,是一首杰作。如何理解,也早有了定論,就是上文提到的表達(dá)了魯迅對中日之間必將世代友好的信念。但我想,除此之外,該詩也傳達(dá)了魯迅渴望與弟弟周作人“相逢一笑泯恩仇”的美好愿望。

      這樣說,不是貶低魯迅的胸襟與覺悟,而是回到歷史現(xiàn)場做出的可能更符合魯迅心態(tài)的判斷。

      與許廣平定居上海不久,1927年12月,經(jīng)過許壽裳等朋友的運作,魯迅應(yīng)蔡元培之聘,成為了大學(xué)院特約撰述員,但由于“數(shù)年以來,絕無成績,所輯書籍,迄未印行,近方圖自印《嵇康集》,清本略就,而又突陷兵火之內(nèi),存佚蓋不可知”,

      魯迅:《致許壽裳》,李新宇、周海嬰:《魯迅大全集·6》,第20頁。1931年12月被裁。這使魯迅每月少了300圓的收入。從1898年到南京求學(xué),到留學(xué)日本,到回國后任教杭州師范、紹興學(xué)堂,到任職中華民國教育部社會教育司,到任教廈門大學(xué)、中山大學(xué),魯迅一直有或官費或俸祿(工資)在支撐著基本的生活用度。一下子沒有了這么多固定的收入,魯迅的經(jīng)濟(jì)壓力及由此產(chǎn)生的精神壓力之大,可想而知。

      更重要的是,魯迅出生于1881年,此時已經(jīng)五十多歲了。人越老越念舊,越重視親情。魯迅也不例外。在“一·二八”事變期間,他就屢次談到北歸——也就是回北京——問題。如1932年3月2日致許壽裳的信中說:“倘舊寓終成灰燼,則擬摯眷北上,不復(fù)居滬上矣?!?/p>

      魯迅:《致許壽裳》,李新宇、周海嬰:《魯迅大全集·6》,第20頁。在寫《題三義塔》的1933年6月,他9日“得母親信”,13日和26日“寄母親信”,3日、7日、11日、17日、21日、29日要么“蘊如及三弟來”,要么“三弟及蘊如來”。

      李新宇、周海嬰:《魯迅大全集·6》,第346-387頁。

      “三弟”即周建人,“蘊如”是與周建人滬上同居的王蘊如。周氏三兄弟相聚八道灣,是以周建人放棄紹興的教職為代價的。到北京后,他一面求學(xué),一面找工作。但他一沒學(xué)歷,二沒突出的專長,找工作當(dāng)然不容易。魯迅曾求助蔡元培,也沒辦成。周作人向胡適求助,胡適經(jīng)高夢旦、錢經(jīng)宇向商務(wù)印書館編譯所引薦了周建人。

      黃喬生:《八道灣十一號》,北京:生活書店出版有限公司,2016年,第136-137頁。1921年9月,周建人離京抵滬,擔(dān)任《婦女雜志》的助理編輯,有孕在身的羽太芳子(即周芳子)不便遠(yuǎn)行,留在了八道灣。1922年2月豐三出生,之后由于習(xí)慣了北京的生活,習(xí)慣了姐姐的陪伴與照顧,羽太芳子拒絕了周建人接她和孩子們來滬的提議。她忽略了夫妻感情再好也抵御不了長期分居的基本人性。正值壯年的周建人偶遇既是學(xué)生、又是老鄉(xiāng)的王蘊如后不久,開始了同居生活。魯迅北京有朱安,上海有許廣平;周建人是北京有羽太芳子及三個孩子,上海有王蘊如及三個孩子。同樣住在上海的魯迅周建人兩家來往頻繁,話題自然少不了北京的家人,包括他們共同的母親、各自的妻子兒女和共同的兄弟周作人。此時,魯迅周作人已經(jīng)絕交,但周作人周建人還是雖分居京滬兩地,但互幫互助、關(guān)系甚密的兄弟。他們絕交要等到1937年1月1日,母親八十大壽的風(fēng)波之后。之前,周作人當(dāng)然知道周建人王蘊如在上海同居,但由于周建人照樣承擔(dān)芳子及孩子們的生活費,他和羽太芳子一樣,希望維持現(xiàn)狀,不捅破那最后的窗戶紙。但該日,在沒有提前商量的情況下,周建人帶著王蘊如和孩子們來到了八道灣的生日宴現(xiàn)場,與羽太芳子及孩子們發(fā)生了激烈的沖突。在周作人看來,沖突是沒法避免的,所以他沒有發(fā)作。但之后,周建人的后續(xù)做法讓他出離憤怒了。周建人收入不高,孩子又多,經(jīng)濟(jì)拮據(jù),之前多虧魯迅接濟(jì)——如魯迅1926年9月11日“上午托伏園往中國銀行匯泉二百于三弟”

      李新宇、周海嬰:《魯迅大全集·3》,武漢:長江文藝出版社,2011年,第533頁。——才勉強(qiáng)維持著?,F(xiàn)在,魯迅去世,自己的經(jīng)濟(jì)狀況更糟,既然發(fā)生了沖突,他便要和羽太芳子及孩子們斷絕關(guān)系。于是,周作人在2月9日致信周建人,以“蓄妾”——甚至“上海男女工人搿姘頭”——來定位他與王蘊如的結(jié)合,從而導(dǎo)致了兩人的絕交。黃開發(fā):《周作人致周建人的一封未刊書信》,《新文學(xué)史料》2019年第2期。

      其實,魯迅周作人兄弟失和以后,也并不是一點也不聯(lián)系,只不過是通過親朋好友——如母親,如孫伏園等——來進(jìn)行,其中最重要的,便是他們的三弟周建人。從與周作人失和到1926年8月魯迅與許廣平一起離開北京,魯迅通信最多的就是周建人,幾乎每天都有來自或發(fā)往上海的信件。魯迅后來到廣州中山大學(xué)任教,及與顧頡剛的矛盾,就是他告訴周建人,周建人再告知周作人的。1927年10月,魯迅在上海剛剛穩(wěn)定下來,《語絲》就被張作霖軍閥政府查封了,經(jīng)常批評時政的周作人也經(jīng)歷了一次不小的風(fēng)險,和劉半農(nóng)一起在一個日本朋友家里住了一個星期才躲過了風(fēng)頭。魯迅聽周建人談及,不可能不對周作人的安全表示擔(dān)憂,在給朋友的信中,表達(dá)了希望周作人南來的愿望:“他之在北,自不如來南之安全?!濒斞福骸吨抡峦⒅t》,李新宇、周海嬰:《魯迅大全集·4》,武漢:長江文藝出版社,2011年,第213頁。

      既然經(jīng)常談到,作為弟弟的周建人就不可能不表達(dá)希望兩位哥哥和好如初的愿望。作為大哥的魯迅,也就不可能不又動了內(nèi)心深處一直存在的與二弟冰釋前嫌的心思。理解了這一點,說《題三義塔》尾聯(lián)的“度盡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在表達(dá)魯迅對中日兩國人民必將世代友好的堅定信念之外,也表現(xiàn)了魯迅希望與周作人“相逢一笑泯恩仇”的美好愿望,就該不是牽強(qiáng)附會。

      三、已然失和,亦然兄弟

      可惜的是,魯迅的愿望只是愿望,沒有實現(xiàn)。好在雖未“相逢一笑”,畢竟“兄弟在”:從1923年8月2日魯迅搬出八道灣開始,曾經(jīng)兄弟怡怡的魯迅和周作人成為參商,再無往來,但在各自的心中,那份手足之情并沒有泯滅,已然失和,亦然兄弟。

      在很長的一段時間里,由于意識形態(tài)因素,研究界存在著神圣化魯迅和妖魔化周作人的趨向,在兄弟失和問題上,就是把一切的責(zé)任都推給周作人或者他的妻子羽太信子,然后再突出魯迅的寬容與努力。事實上,周作人做得一點也不差,甚或更努力!

      兄弟為何失和,見仁見智??梢钥隙ǖ氖?,一定不是經(jīng)濟(jì)糾紛、獨占房子一類的家庭問題,而是涉及到隱私,尤其是女人問題。否則,兄弟二人不會那么默契得諱莫如深。魯迅日記中只字未提,周作人7月17日大概知道了魯迅的什么“惡劣行為”,在日記上寫了十幾個字,但在將日記賣給國家設(shè)立的魯迅研究機(jī)構(gòu)時,又將之剪去了。

      失和對兩人情緒和思想的震動與影響是巨大的,是其他任何事件都無法比擬的。比較而言,主動提出絕交的周作人,起碼表面看來是比較平靜的,正如他在給魯迅的字條上所說的,雖然認(rèn)識到“以前的薔薇的夢原來都是虛幻”“幸而尚能擔(dān)受得起”,

      張菊香、張鐵榮:《周作人年譜(1885-1967)》,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1999年,第236-237頁。一周以后,他又在《自己的園地》序言中寫下了“過去的薔薇色的夢都是虛幻”張菊香、張鐵榮:《周作人年譜(1885-1967)》,第242頁。的文字。毫無疑問,雖然過去了一周,但他的情緒還停留在幻滅的悲哀中。

      由愛生恨,愛之深,恨之切,是人與人之間情感的辯證法。都覺得自己是受害者,也都不想讓外人知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不與人言,但各自內(nèi)心都洶涌著失望、憤怒的波濤。于是有了次年(1924年)6月11日的沖突,有了一些隱含情緒的文字。

      搬出八道灣后,因為暫住處地方小,魯迅歷年收集的磚石拓片之類,就還留在了八道灣。應(yīng)該是他曾表達(dá)過擔(dān)心,周作人就托人捎話說,不用自己來取,會派人送去。這一天,魯迅自己回來取,周作人自然認(rèn)為是無理取鬧,幾乎大打出手。魯迅說周作人夫婦對他“罵詈毆打”“多穢語”,

      李新宇、周海嬰:《魯迅大全集·2》,武漢:長江文藝出版社,2011年,第378頁。周作人則說“下午L來鬧”,

      黃喬生:《度盡劫波:周氏三兄弟》,北京:群眾出版社,1998年,第333頁。一個“鬧”字,道出了那時周作人對魯迅的評價——流氓無賴?!按稳?,周作人寫了一篇題為《破腳骨》的短文”,

      川島:《和魯迅相處的日子》,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79年,第48頁。借談民風(fēng),影射魯迅是無賴,發(fā)泄自己的憤怒。

      魯迅則在9月21日的《〈俟堂專文雜集〉題記》里,說自己“以十余年之勤”“所得僅古專二十余”,“忽遭寇劫,孑身綰遁,止攜大同十一年者一枚出,余悉委盜窟中”,李新宇、周海嬰:《魯迅大全集·29》,武漢:長江文藝出版社,2011年,第314頁。直接將周作人視為了“寇”,將八道灣十一號視為了“盜窟”。這是魯迅第一次使用“宴之敖者”的筆名。根據(jù)許廣平的解釋,“宴”從門、從日、從女,意為“家里的日本女人”,即羽太信子,“敖”從出、從放,意為“驅(qū)逐”,“宴之敖者”就是“被家里的日本女人驅(qū)逐出來的人”。

      黃喬生:《度盡劫波:周氏三兄弟》,第338頁。作于1925年6月29日的散文詩《頹敗線的顫動》,更可以看作是他對周作人忘恩負(fù)義的指責(zé)。文中的老婦人靠賣淫將女兒養(yǎng)大成人后,感到自己再沒了價值,在家里無法容身,便在深夜獨自離開了。

      兩個人都感覺憋屈,偶爾發(fā)泄下情緒是難免的。畢竟,傷害自己的是自己的兄弟,能說什么呢?就像《頹敗線的顫動》中的那位老婦人,口唇間發(fā)出的無詞的言語,說明了她內(nèi)心苦楚之深,但因為她仇恨的是她的親人,她只有什么也不說!魯迅和周作人也只有什么都不說!

      憋屈、怨恨、憤怒之后,讓自己憋屈、怨恨、憤怒的那個人還是經(jīng)常盤旋在自己的心中,還是經(jīng)常想對他說點什么。日本學(xué)者中島長文經(jīng)過細(xì)心的考證后認(rèn)為,周作人1924年7月17日寫的日本作家武者小路實篤的小說《某夫婦》的譯后記,以及1925年2月的《抱犢崮通信》,都是煞費苦心,意在向魯迅和自己的妻子說,我寬恕你們的罪過了!黃喬生:《度盡劫波:周氏三兄弟》,第334-336頁。而魯迅1925年1月24日的散文《風(fēng)箏》,表達(dá)的就是哥哥對弟弟深深的懺悔。

      1925年10月12日,《京報副刊》刊載了一首名曰《傷逝》的譯詩:

      我走盡迢遞的長途,

      渡過蒼茫的大海,

      兄弟呵,我來到你的墓前,

      獻(xiàn)給你一些祭品,

      作最后的供獻(xiàn),

      對你沉默的灰土,

      做徒然的話別,

      因為她那運命的女神,

      忽而給予又忽而收回,

      已經(jīng)把你帶走了。

      我照了古舊的遺風(fēng),

      將這些悲哀的祭品,

      來陳列在你的墓上:

      兄弟,你收了這些東西吧,

      都沁透了我的眼淚,

      從此永隔冥明,兄弟,

      只囑咐你一聲“珍重”!

      止庵編訂:《周作人譯文全集》第十一卷,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9年,第700頁。

      該詩譯者“丙丁”在“附記”中說:“這是羅馬詩人‘喀都路死的第百一首詩”,“是詩人悼其兄弟而作”;“轉(zhuǎn)載于右”的琵亞詞侶的一幅插圖,“一個人舉起右手,上題‘哀尾哀忒該乏勒三字,大約即系表示致聲珍重的意思”。

      止庵編訂:《周作人譯文全集》第十一卷,第700-701頁?!氨 笔侵茏魅瞬怀S玫墓P名,詩畫結(jié)合,傳達(dá)了他對逝去的兄弟之情的追念與傷感。

      這首詩的編輯是與周氏兄弟都相熟的孫伏園。也許是孫伏園告訴了魯迅,也許是魯迅自己看出來的,反正魯迅知道了《傷逝》的譯者“丙丁”就是周作人,也明白了詩歌所表達(dá)的信息,他被打動了。

      九天后的10月21日,魯迅寫完了《傷逝》。這篇以“涓生的手記”為副題的小說,寫了子君涓生這一對青年男女由誠摯相愛,到在社會的壓力下生離死別的故事。子君涓生一起生活的環(huán)境與周作人1917年4月到北京后與魯迅合住的紹興會館補樹書屋極其相似。由此,周作人斷言:“《傷逝》不是普通戀愛小說,乃是假借了男女的死亡來哀悼兄弟恩情的斷絕的。”

      周作人:《知堂回想錄·下》,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2008年,第294頁。

      這個一萬多字的短篇,是魯迅在10月17日完成《孤獨者》后,在四天時間內(nèi)寫完的??梢娝麅A訴的欲望有多么強(qiáng)烈。頗可玩味的是,這篇小說的最早面世拖延到了1926年8月,也就是小說集《彷徨》出版的時候,而沒有先在報刊雜志上發(fā)表掙點稿費。也許是魯迅不愿意讓人——起碼周作人——知道自己被感動了吧!

      又十一天后的11月3日,他又寫了《弟兄》,講述了作為兄長的張沛君在弟弟靖甫生病時內(nèi)心的憂慮,以及請“這里第一個有名而價貴的醫(yī)生”來診治的情形,表達(dá)了“叫旁人看了也不能不感動”的兄弟怡怡。

      李新宇、周海嬰:《魯迅大全集·3》,第289-290頁。周作人說:這“是寫我在一九一七年初次出疹子的事情,雖然是小說,可是詩的成分并不多,主要的全是事實”

      周作人:《知堂回想錄·下》,第293頁。。周建人也說:這是魯迅“向周作人伸出熱情的手,表示周作人如有難,他還愿像當(dāng)年周作人患病時那樣救助”

      周建人:《魯迅和周作人》,姜德明:《七月寒雪:隨筆卷》,北京:大眾文藝出版社,2000年,第168頁。。

      說到相互救助,人們常常提及的是,在“五十自壽詩風(fēng)波”中,魯迅在幾個年輕人抨擊周作人的時候所說的幾句公道話。1934年1月,五十歲的周作人做了兩首打油詩。為了擴(kuò)大剛剛創(chuàng)刊的《宇宙風(fēng)》的影響,林語堂約了蔡元培、胡適、劉半農(nóng)、沈尹默等作了數(shù)首唱和之作,這引起了左翼文壇的極大不滿,批評聲不絕于耳。魯迅關(guān)注了此事,并在給曹聚仁、楊霽云的信中對周作人的自壽詩表示了肯定,說其“誠有諷世之意”

      李新宇、周海嬰:《魯迅大全集·7》,武漢:長江文藝出版社,2011年,第389頁。,“還藏些對于現(xiàn)狀的不平”,“但太隱晦”。

      李新宇、周海嬰:《魯迅大全集·8》,武漢:長江文藝出版社,2011年,第10頁。

      在私人信件中說的這些中肯的評價,對解困周作人當(dāng)時受到的攻擊其實并沒有什么實際的幫助。反觀周作人,拔刀相助魯迅則直接多了。1926年10月,高長虹與魯迅發(fā)生沖突并對魯迅施行攻擊時,周作人寫了《南北》。董大中先生認(rèn)為,不論周作人是不是“指桑罵槐”,《南北》客觀上確實起到了“為兄助陣”的作用。這引起了高長虹的憤怒,進(jìn)而開始對周作人進(jìn)行了一系列的攻擊。從此,高魯沖突變成了高長虹與周氏兄弟的交鋒。高長虹本來對“豈明先生”是“滿懷好感”的,一番刀來劍往后也變?yōu)榱顺鹑?。董大中:《魯迅與高長虹》,石家莊:河北人民出版社,1999年,第111-115頁。

      由于許廣平的存在,魯迅較早較深地介入了女師大風(fēng)潮。為了聲援學(xué)生,1925年5月27日,女師大七位教師聯(lián)名發(fā)表《關(guān)于北京女子師范大學(xué)風(fēng)潮的宣言》。周氏兄弟皆列其中,周樹人(即魯迅)排名第三,周作人排名最后。三十多年后,許廣平說:宣言是由“魯迅擬稿”,“并邀請馬裕藻先生轉(zhuǎn)請其他先生”簽名的。

      沈鵬年:《魯迅研究資料編目》,上海:上海文藝出版社,1958年,第124-125頁。這種說法一直沿用,但未必可信。因為按照慣例,執(zhí)筆者總是簽名在最后的。因此,該宣言周作人執(zhí)筆的可能性委實不小。其實,即使是由魯迅提議,由魯迅執(zhí)筆,也不能否認(rèn)周作人簽名所昭示的與魯迅“站在同一個戰(zhàn)壕里”的堅定支持。

      說到救助,就不能不提及周作人的落水。伴隨著“一二·九運動”后波及全國的抗日救亡高潮,1936年10月12日,為表明知識界的抗敵決心,京津文化界104位名人聯(lián)名發(fā)表了一份抗日救國宣言,雖然標(biāo)題是很溫和的《平津文化界對時局的意見書》。魯迅不贊成通電、宣言之類,但他世事洞明,大事不糊涂。因此,發(fā)現(xiàn)104人中沒有周作人,便讓周建人轉(zhuǎn)告周作人:“遇到此等重大題目時,亦不可過于退后?!?/p>

      周建人:《1936年10月25日致周作人》,孫郁、黃喬生:《致周作人》,開封:河南大學(xué)出版社,2004年,第22頁。設(shè)想一下,抗戰(zhàn)爆發(fā)的時候,如果魯迅還活著,他一定不會允許自己的二弟在那樣的時刻還“過于退后”,他一定會像1911年親赴日本催促周作人回國一樣,敦促周作人離開已經(jīng)淪陷的北平,從而避免落水的。但這只能是設(shè)想了。

      四、“兄弟在”的原因

      在失和之后,魯迅和周作人可謂藕斷絲連,依然葆有兄弟之情,原因是多方面的。

      首先,血濃于水的親情。與自產(chǎn)自足的小農(nóng)經(jīng)濟(jì)相適應(yīng),宗法制中國以柔性的血緣感情、情感化的忠為社會關(guān)系的主要準(zhǔn)則。因此,國民多將親情看得比什么都重要,“血溶于水”“兄弟連心,打斷骨頭連著筋”“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等等俗語,都在闡釋著親情在人心中至高無上的地位。周氏兄弟自然也不例外,即使他們接受了現(xiàn)代文明的熏陶,已經(jīng)成功轉(zhuǎn)換為現(xiàn)代知識分子。因此,魯迅生命彌留之際,還在讀周作人的文集。1936年10月19日早晨得到周建人的電報,知道大哥去世后,為了給學(xué)生們一個交代,周作人正常去上他的六朝散文課,上到一半,他面露悲痛之色,對學(xué)生說,魯迅去世,下一節(jié)課暫時告缺了。

      張菊香、張鐵榮:《周作人年譜(1885-1967)》,第507頁。作為教師,上了講臺,就會把一切個人情緒拋到九霄云外,周作人也想這樣,但大哥去世的痛苦與憂傷實在是太深重了,深重得沒法排解。難怪當(dāng)時《世界日報》載:得到魯迅去世的消息,“其二弟北大教授周作人,及老母與其夫人朱女士”“皆悲戚萬端”。

      孫郁、黃喬生:《回望周作人:周氏兄弟》,開封:河南大學(xué)出版社,2004年,第20頁。從1966年的“三一八”慘案四十周年紀(jì)念,也許是懷念那兄弟攜手作戰(zhàn)的崢嶸歲月,周作人開始閱讀魯迅的雜文;去世前,他還在讀《魯迅文集》;

      黃喬生:《度盡劫波:周氏三兄弟》,第440頁。晚年他還憶及了一段童年往事:“大約八歲以前,……那時在朝北的套房里,西向放著一張小床,這也有時是魯迅和我玩耍的地方,記得有一回模仿演戲,兩個人在床上來回行走,演出兄弟失散,沿著尋找的情狀,一面叫著大哥呀賢弟呀的口號,后來漸漸的叫得凄苦了,這才停止?!?/p>

      周作人:《知堂回想錄·下》,第442頁。那份溶入字里行間的血濃于水的手足之愛,讓人感懷。

      其次,對彼此才學(xué)的重視。1898年魯迅到南京求學(xué)不久,比他小四歲的周作人由于在三味書屋讀書甚多,已經(jīng)成了他學(xué)問上的伙伴,可以相互唱和了。周作人赴日留學(xué)以前,魯迅與他通信最勤,有家事,更多切磋;在日本共同生活了三年,后又在紹興會館共住,經(jīng)常徹夜暢談。不是學(xué)問相當(dāng)、見解相似的兩個人,即使兄弟,也不會有那么多話可談的??梢哉f,兩個人在才學(xué)上是惺惺相惜的。1920年下半年,北京大學(xué)國文系擬開設(shè)小說史課,系主任馬幼漁請周作人擔(dān)任,周作人答應(yīng)下來。后來又覺得不合適,便推薦了魯迅。于是魯迅走上了北大的講臺,講授中國小說史,也就有了以后的《中國小說史略》。魯迅逝世當(dāng)天,在接受記者采訪時,周作人說:魯迅觀察事物“非常透徹”,“所以描寫起來,也就格外深刻”;“對于舊的東西,很用過一番功夫”“做得相當(dāng)可觀”。

      張菊香、張鐵榮:《周作人年譜(1885-1967)》,第507-508頁。這篇訪問記以《魯迅先生噩耗到平,周作人談魯迅》為題,載1936年10月22日《大晚報》。之后不久,又應(yīng)《宇宙風(fēng)》之約,寫了《關(guān)于魯迅》和《關(guān)于魯迅之二》,特別推崇魯迅“不求聞達(dá)”“勤苦作事”的精神,說以此治學(xué)或創(chuàng)作,就能產(chǎn)生“獨到之見,獨創(chuàng)之才”,而魯迅的小說與散文,具有“寄悲憤絕望于幽默”的特點,“對于中國民族的深刻的觀察”是“別人所不能及者”。

      周啟明:《魯迅的青年時代》,北京:中國青年出版社,1957年:第124-125頁??梢?,對魯迅的治學(xué)精神和取得的成就,周作人是由衷敬佩,也充分肯定的!

      推薦魯迅兼職北大,基于周作人對大哥才學(xué)的了解;而對二弟的才學(xué),魯迅更了解,因此,他才在1917年2月向北大校長蔡元培推薦周作人來校任教,使之來到了新文化運動的中心地帶,并很快走向了人生的巔峰。對二弟的才學(xué),他從沒有懷疑過,甚至引以為傲。左翼文人圍剿周作人的時候,他曾對唐弢、徐懋庸等幾個青年說:“盡管大家都批評他,但是在中國,像啟明(周作人)那樣讀書多的人,現(xiàn)在恐怕很少了。”

      唐弢:《關(guān)于周作人》,陳子善編:《閑話周作人》,杭州:浙江文藝出版社,1996年,第44頁。1936年5月,

      安危:《魯迅和斯諾談話的前前后后》,《新文學(xué)史料》1987年第3期。美國記者埃德加·斯諾訪問魯迅,問及“新文學(xué)運動以來,中國涌現(xiàn)出來的最優(yōu)秀的雜文作家是誰”,

      安危:《埃德加·斯諾采訪魯迅的問題單》,《新文學(xué)史料》1987年第3期。魯迅列舉了包括自己在內(nèi)的五個人,周作人位列第一。

      斯諾、安危:《魯迅同斯諾談話整理稿》,《新文學(xué)史料》1987年第3期。周建人有一次談及商務(wù)印書館的編輯正在審查周作人的譯稿,魯迅驚詫不已:“啟孟的譯稿,還用得著看嗎?”

      黃喬生:《度盡劫波:周氏三兄弟》,第439-440頁。在他看來,周作人的學(xué)問不容置疑,周作人的文章無需審核。

      最重要的,該是兩人思想的相通。魯迅首先是一個偉大的思想家,善于解剖自己、解剖社會,他從不輕信任何新潮和時髦的學(xué)說觀念,終生堅持“懷疑主義”。因此,面對紛繁復(fù)雜的現(xiàn)實問題時,他總是頭腦最清醒的一個。周作人一直被看作是現(xiàn)代中國思想史和文學(xué)史的“智者”,終生“懷疑和否定一切”以及“無所崇信”。他有著和魯迅一樣的清醒,即使后來的“落水”,也決非“一時糊涂”,而自有他的思想“依據(jù)”。于是,我們看到,兩人在面對很多重大事件時的思想有驚人的一致性。

      1925年3月12日,孫中山先生逝世。3月23日的《語絲》第14期刊發(fā)了周作人的紀(jì)念文章,說:“只要這民國一日不倒,他的榮譽便一日存在,凡是民國的人民也就沒有一個不懷念他?!彼J(rèn)為,孫中山有缺點,但這并不妨礙他的偉大。

      周作人:《孫中山先生》,張菊香:《周作人代表作》,鄭州:河南人民出版社,1989年,第155頁。第二天,也就是3月24日的《京報副刊》刊發(fā)了魯迅的文章,說孫中山是有缺點的戰(zhàn)士,譏笑孫中山的人則是看起來“完美”的蒼蠅,“然而,有缺點的戰(zhàn)士終竟是戰(zhàn)士,完美的蒼蠅也終竟不過是蒼蠅?!?/p>

      魯迅:《戰(zhàn)士和蒼蠅》,李新宇、周海嬰:《魯迅大全集·3》,第80頁。觀點多么一致。更令人驚訝的是,兩篇文章結(jié)尾的語氣都頗多相近。周作人引用了武者小路實篤的詩句:“一棵大樹,/要全部的去看他,/別去單看那蟲蛀的葉!/呔。小子。”

      周作人:《孫中山先生》,張菊香:《周作人代表作》,第156頁。魯迅則以同樣的不屑寫道:“去罷,蒼蠅們!雖然生著翅子,還能營營,總不會超過戰(zhàn)士的。你們這些蟲豸們!”

      魯迅:《戰(zhàn)士和蒼蠅》,李新宇、周海嬰:《魯迅大全集·3》,第80頁。

      不久后,由“青滬慘案”引發(fā)的以上海為中心的五卅運動如火如荼,許多大中城市掀起了罷工罷課、游行示威的高潮。從《兩地書》可知,1925年6月2日魯迅就知道發(fā)生了“五卅慘案”,但他依然沉浸在女師大事件中,寫下了《我的“籍”和“系”》。一直到6月11日,才寫出了與“五卅”相關(guān)的《忽然想到(十)》。文中,他先以蕭伯納為例說明“英國究竟有文明人存在”,反對盲目排外,然后指出:國家危難之際,中國歷來多民氣論者,長此以往,會連辯誣的精力也沒有了。因此,民氣論者,更需要“設(shè)法增長國民的實力,還要永遠(yuǎn)這樣的干下去”。

      魯迅:《忽然想到(十)》,李新宇、周海嬰:《魯迅大全集·3》,第173-175頁。之后,他的《雜憶》《忽然想到(十一)》《補白(三)》都是在給國人潑冷水,甚至說:“外人不足責(zé),而本國的別的灰冷的民眾,有權(quán)者,袖手旁觀者,也都于事后來嘲笑,實在是無恥而且昏庸!”

      魯迅:《補白(三)》,李新宇、周海嬰:《魯迅大全集·3》,第197頁。

      周作人則在不長的時間里,寫了《對于上海事件之感言》《講演傳習(xí)所》《文明與野蠻》及《代快郵》等文章。一方面,他對帝國主義的殘暴感到憤怒;另一方面,他提醒群眾:要反抗外敵,但更重要的是反抗自己,因為國恥,并不專指喪失了國家權(quán)力,更指“一國國民喪失了做人的資格”,“只有等到中國人有了真正做人的資格,才能夠抵御外敵的侮辱”。而中國人真正有做人資格的前提是改掉纏足、吸鴉片等國恥。

      周作人:《代快郵》,《談龍集》,石家莊:河北教育出版社,2002年,第109-110頁。在《吃烈士》中,他更諷刺借“五卅慘案”加官進(jìn)爵的官僚和博得蠅頭之利的商賈是在“吃烈士”。

      周作人:《吃烈士》,鐘叔河:《周作人文選(1898-1929)》,廣州:廣州出版社,1995年,第403-404頁??捶ㄅc魯迅何其相似,仿佛只是換了一種表達(dá)方式。

      總之,曾經(jīng)兄弟怡怡的魯迅和周作人,看起來“表現(xiàn)極為不同”,但“在本質(zhì)上類似”,而且“不僅在思想上如此,在氣質(zhì)上也是這樣”。

      [日]竹內(nèi)好:《魯迅》,李心峰譯,杭州:浙江文藝出版社,1986年,第14頁。這是他們失和的原因,也是他們失和后不能和解卻兄弟情義依然存在,能夠相互掛念,甚至并肩作戰(zhàn)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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