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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刑事責任年齡個別下調的刑事訴訟應對

      2023-04-25 02:14:03
      地方立法研究 2023年6期
      關鍵詞:核準低齡要件

      程 龍

      一、問題的提出

      2020年12月26日,十三屆全國人大常委會第二十四次會議表決通過了《刑法修正案(十一)》(以下簡稱“刑修十一”),其中,在《刑法》第17條第3款中新增規(guī)定“已滿十二周歲不滿十四周歲的人,犯故意殺人、故意傷害罪,致人死亡或者以特別殘忍手段致人重傷造成嚴重殘疾,情節(jié)惡劣,經最高人民檢察院核準追訴的,應當負刑事責任”。這標志著草案階段已引發(fā)社會各界熱議的“刑事責任年齡下調”議題最終確定。

      盡管“刑修十一”并不是對刑事責任年齡進行整體下調,而且,對12-14周歲未成年人犯罪的懲罰范圍與懲罰條件也加以嚴格限制。即便如此,對未成年人犯罪——尤其是低齡未成年人犯罪的懲處仍牽動著學界乃至社會的敏感神經。對此,主流觀點認為,此次刑事責任年齡的個別下調符合社會發(fā)展需要。(1)葉慧娟:《“個別下調”:刑事立法的抉擇與成長》,載《社會科學報》2020年10月29日,第4版。我國過去的未成年人犯罪懲治中存在教育、感化、挽救方針過度適用的誤區(qū),(2)王登輝:《降低未成年人刑事責任年齡的基本問題研究》,載《西南政法大學學報》2020年第4期,第83頁。而降低刑事責任年齡可以更好地實現(xiàn)救贖未成年人與社會正義期許之間的平衡。(3)郭振綱:《降低刑事責任年齡蘊含多重社會價值》,載《工人日報》2020年10月15日,第5版。但是,反對觀點依然存在。例如,宋英輝教授指出,降低刑事責任年齡的主張缺乏實證數(shù)據(jù)支持,而且,刑事責任年齡制度旨在懲罰,與旨在保護權利的民事行為能力制度迥異,不能簡單類比;同時,還會陷入人類文明越進步,刑事責任年齡卻越應降低的悖論之中。(4)宋英輝:《理性看待刑事責任年齡制度》,載《檢察日報》2016年10月24日,第3版。林維教授也認為“過低的責任年齡界限會導致責任概念的喪失,進而使責任刑法的約束機能完全失去意義”。(5)林維:《未成年人刑事責任年齡及其制裁的新理念——〈國內法和國際法下的未成年人刑事責任決議〉解讀》,載《中國青年政治學院學報》2005年第2期,第4頁。

      刑事責任年齡應否下調、如何下調在實體法上是一個重量級的課題,可以預判這場爭論并不會隨著“刑修十一”的頒布實施而終結?!靶绦奘弧笔┬薪?年來,一方面,未成年人犯罪總體呈上升態(tài)勢,尤其是低齡未成年人犯罪占比上升;(6)參見《最高人民檢察院〈未成年人檢察工作白皮書(2022)〉》,最高人民檢察院網(wǎng):https://www.spp.gov.cn/spp/xwfbh/wsfbt/202306/t20230601_615967.shtml#2,最后訪問時間:2023年10月20日。另一方面,據(jù)最高人民法院副院長、最高人民法院少年法庭工作辦公室主任楊萬明表示,從法院審理角度看,已滿12周歲不滿14周歲的未成年人犯罪被追究刑事責任的案件數(shù)量極少。(7)參見《專訪最高法副院長楊萬明:未成年人犯罪呈低齡化 懲治預防堅持寬容但不縱容》,載《南方都市報》2023年3月11日,第A12版。總體來看,12-14周歲未成年人刑事責任追究呈現(xiàn)克制收縮的態(tài)勢。這主要是因為雖然刑事責任年齡進行個別下調,但司法機關仍然堅持“教育、感化、挽救”的未成年人犯罪治理方針。在犯罪治理層面更加注重協(xié)同社會、公共部門和家長共同對未成年人犯罪進行矯治、監(jiān)護和教育,努力使未成年人改過自新,回歸社會,而非一味打擊懲罰。

      據(jù)此而論,盡管“刑修十一”降低了刑事責任年齡,但在實踐中并沒有出現(xiàn)未成年人刑事司法的重大轉向,一些憂慮甚至是質疑在低齡未成年人犯罪治理中并未實際出現(xiàn)。不過,刑事責任年齡的個別下調雖然傳統(tǒng)上是一個刑事實體法問題,但刑事訴訟制度作為“程序刑法”之一端,也承擔著保障刑法具體實施的功能。(8)參見 [德]烏爾斯·金德霍伊澤爾:《刑法總論教科書》(第六版),蔡桂生譯,北京大學出版社2015年版,第14-15頁。從宏觀的程序法層面對刑事責任年齡個別下調進行審視,有助于避免傳統(tǒng)的較為偏狹的單純實體法思維路徑依賴,而可站在刑事一體化的整體性思考框架下實現(xiàn)更加全面的認識。就此基本立場而言,程序法顯然應有所回應。因此,本文的問題意識建立在承認或者假定刑事實體法有效性和合理性的基礎之上,重點研究此次刑事責任年齡個別下調后,刑事訴訟理論的智識供給以及刑事訴訟制度的應對問題。依循問題本身的邏輯,本文將首先在宏觀層面討論刑事責任年齡個別下調對刑事訴訟程序帶來的挑戰(zhàn),進而在中觀層面研究作為刑事訴訟要件的“最高人民檢察院核準追訴”的體系性定位,最后在微觀層面討論刑事責任年齡個別下調后具體刑事訴訟程序的反饋。

      二、刑事責任年齡個別下調對刑事訴訟的挑戰(zhàn)

      刑事責任年齡下調需要刑事實體法與程序法的一體化視角進行研究,這一制度變革不僅帶來了刑法方面的疑問,在刑事訴訟理論與制度層面同樣帶來了挑戰(zhàn)。

      (一)刑事訴訟目的與刑事責任年齡個別下調

      此次刑法修改后,我國已經構建了未成年人犯罪的“三層追責”格局。即在原有的16-18周歲未成年人犯罪應負刑事責任、14-16周歲未成年人應對部分犯罪負刑事責任之外,又增加了12-14周歲未成年人應對故意殺人、故意傷害致人嚴重殘疾等惡性大、危害高的特定犯罪負刑事責任的情形。之所以個別下調刑事責任年齡,目的在于懲罰和預防低齡化惡性犯罪。有研究發(fā)現(xiàn),目前我國未成年人犯罪呈現(xiàn)出低齡化、暴力化趨勢;(9)參見劉艷紅、李川:《江蘇省預防未成年人犯罪地方立法的實證分析——以A市未成年人犯罪成因和預防現(xiàn)狀為調研對象》,載《法學論壇》2015年第2期,第146頁。同時,未成年人多次犯罪現(xiàn)象和結伙犯罪增多,犯罪手段的暴力傾向進一步增強。(10)參見張遠煌、姚兵:《中國現(xiàn)階段未成年人犯罪的新趨勢——以三省市未成年犯問卷調查為基礎》,載《法學論壇》2010年第1期,第91-94頁。一些不滿14周歲的未成年人在犯故意殺人、嚴重的故意傷害案時,無法進行刑事追訴進而無法實現(xiàn)刑事懲罰,既不能有效預防再犯,也不能平復被害人家庭乃至社會的創(chuàng)傷。對此,刑事實體法理論認為追究未成年人刑事責任的主要目的側重于懲罰、報應和預防,“未成年人犯罪的刑事負擔,并不是出于一般預防的目的,而是在考慮行為人刑事責任能力的基礎上,對未成年人實施犯罪行為的譴責,或者說是對其行為實施的一種報應”。(11)施雄文:《論我國未成年人犯罪的刑事處遇措施——以刑事負擔的基本理念為視角》,載《犯罪研究》2019年第4期,第44頁。

      從實現(xiàn)實體法目的的角度看,程序法本身應當進行自身調適從而滿足實體法的目的性預期。“既然程序法是實體法的手段與形式,它當然要受目的和內容的左右和制約,必須忠實于實體法的立法精神,只有這樣才能使司法活動在內與外、里與表兩個層面具有協(xié)調性,使刑事司法能夠高效、公正、和諧地推進?!?12)楊明:《程序法出罪功能研究》,法律出版社2011年版,第48頁。因此,刑事責任年齡的個別下調理應引起刑事訴訟程序的一定改變。但是,這種改變不能一味迎合報應、懲治和預防的需要。實際上,我們完全可以“在堅守刑事訴訟正當性和合法性的前提下,追求刑法的適用效果,肯定刑法內容在司法中實現(xiàn)的相對性與有限性”。(13)陳京春:《刑事訴訟視野下的刑法建構》,法律出版社2019年版,第12頁。質言之,實體法上的爭議、偏頗甚至是缺憾可以通過程序調適加以修正。因此,刑法學界對于刑事責任個別下調后的諸多擔憂,也可以通過刑事訴訟的具體處理加以調整。刑事責任年齡的個別下調并不等于下調后的未成年人犯罪一律追訴,追訴與否仍然需要考慮刑事訴訟目的并受其制約。

      (二)國家親權理論與刑事責任年齡個別下調

      為什么懲罰或不懲罰未成年人犯罪,在刑法和刑事訴訟法領域分別有不同的理論闡釋?刑法領域主要利用刑事責任、刑罰功能等理論加以解釋,但刑法對這一問題的答案不能取代刑事訴訟理論的回答。對此,刑事訴訟一方面承認、接納刑法關于未成年人犯罪懲治的一般理由,贊成懲罰極為惡劣的未成年人犯罪,但同時也通過國家親權理論限制這一追訴傾向。

      所謂國家親權,傳統(tǒng)的含義是指國家居于無法律能力者(如未成年人或者精神病人)的君主和監(jiān)護人的地位。(14)姚建龍:《國家親權理論與少年司法——以美國少年司法為中心的研究》,載《法學雜志》2008年第3期,第92頁。1993年,美國聯(lián)邦最高法院在“海勒訴多伊案”(Heller v.Doe)中強調了“依國家親權”,國家有向那些無法照顧自己的公民提供關愛的合法利益。(15)Heller v.Doe,509 U.S.312(1993).國家親權理論具有兩面性:一方面,強調國家親權高于監(jiān)護人親權,國家是最終監(jiān)護人,因此,國家對于未成年人具有懲罰權能;另一方面,國家同時負有保護、教育未成年人的職責,并應積極履行之。(16)See Joseph J.Senna and Larry J.Siegel,Introduction to Criminal Justice,West Publishing Company,1996,p.707.受其理論影響,少年司法呈現(xiàn)出三個明顯特征:①少年司法明顯的福利化特征;②少年司法一般采取矯正模式而非報應模式;③少年司法高度追求個案正義。(17)同注姚建龍文,第93頁。盡管國家親權理論近年來備受爭議,認為國家在擔負“親權”的同時,還負有保障被害人合法權益和社會安寧秩序的職責,故少年司法在世界范圍內有日趨“硬化”的態(tài)勢。(18)參見張鴻巍:《少年司法語境下的“國家親權”法則淺析》,載《青少年犯罪問題》2014年第2期,第83-84頁。不過,整體來看,國家親權理論的提出,主要是為了提示國家權力須對未成年人“恩威并施”,而非一味寬緩。但這一提示并不構成對少年司法優(yōu)先保障未成年人權利這一基本理念的根本性反對,國家親權仍然強調對未成年人犯罪的適度寬緩。其對未成年人犯的處遇主要關注福利保障,而非單純的懲罰。(19)See Adam Graycat and Peter Grabosky,eds., The Cambridge Handbook of Australian Criminology,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2002,p.213.換言之,國家親權中“親”與“權”并存,但“親”在“權”先。國家固然基于其維護社會秩序、國家穩(wěn)定的基本職責而具有對未成年犯罪人的懲罰權,但這一“權”并不足以辭讓國家保障、教育未成年人的“親”之義務。從這個角度看,甚至可以認為,任何一件未成年人刑事案件,不僅僅是個人教育、家庭教育的失敗,也包含著國家教育的失敗。

      國家親權理論可以有效回應此次刑事責任年齡個別下調的部分問題。首先,肯定了國家對于未成年人觸法行為,乃至犯罪行為進行追究的權力。對于部分嚴重惡性犯罪下調刑事責任年齡,擴大追訴圈并不構成對少年司法原則的違背。其次,未成年人犯罪的惡性程度高并不意味著刑事程序一定要嚴苛以待,國家不能辭讓其保護、教育未成年人的職責。在適用程序上,應當充分尊重、體諒未成年人——尤其是12-14周歲少年兒童的智力、體力和心理水平,構建符合這一年齡段被追訴人實際狀況的刑事追訴制度。最后,不能一味追求犯罪打擊和懲罰報應,必須充分考慮國家對未成年人的挽救、幫教職能的發(fā)揮。即便對于故意殺人、故意傷害致人死亡或嚴重殘疾的惡性犯罪,也不能與成年人犯罪甚至是高齡未成年人犯罪等同視之。一味對低齡未成年人犯強調懲罰,有推卸社會責任、國家責任之嫌。(20)參見林清紅:《未成年人刑事責任年齡起點不宜降低》,載《青少年犯罪問題》2016年第1期,第29頁。

      (三)獨立未成年人追訴程序與刑事責任年齡個別下調

      世界范圍內對于未成年人司法程序有單軌模式和雙軌模式的不同選擇。單軌模式的代表是德國,除單獨設立少年法院和對未成年人案件實行兩審終審之外,并不區(qū)分成年人和未成年人刑事訴訟程序;而日本則采成年人和未成年人不同刑事訴訟程序的雙軌模式。(21)參見姚莉:《未成年人司法模式轉型下的制度變革與措施優(yōu)化》,載《法學評論》2016年第1期,第80頁。理論上,雙軌模式區(qū)分成年人與未成年人兩類刑事訴訟制度體系的原因在于,其一,程序正義對未成年人而言意義并不顯著,未成年人并不一定理解冗長程序本身的理論意義;相反(未成年人)特別程序正當性的基礎更多側重于對未成年人的矯治與犯罪預防,而非如成年人刑事訴訟那樣主要表達為程序正義。其二,成年人刑事訴訟程序并不一定有助于預防青少年犯罪,相反,有實證研究發(fā)現(xiàn),適用成年人訴訟程序審理的未成年人犯罪總體累犯率更高,再犯時間更早,原因是與成年犯罪人接觸以及“康復改造”、資源短缺等。(22)參見劉俊杰:《論降低刑事責任年齡起點的不可行性》,載《法學雜志》2020年第7期,第126頁。其三,未成年人刑事審判應更強調教育和保護理念,(23)參見胡云騰:《寬嚴相濟刑事政策與未成年人犯罪量刑》,載《預防青少年犯罪研究》2017年第1期,第51頁。與旨在預防和懲罰犯罪的成年人刑事訴訟程序也具有目的上的顯著區(qū)分。

      盡管2012年刑事訴訟法的修改在特別程序中增加了“未成年人刑事案件訴訟程序”,但從體系性和規(guī)范密度上看,我國并未完全建立雙軌模式的未成年人/成年人刑事訴訟體系。因為,第一,少年司法的獨立價值和功能尚未得到廣泛的認同。(24)參見孫謙:《關于建立中國少年司法制度的思考》,載《國家檢察官學院學報》2017年第4期,第13頁。長期司法實踐中也并未將少年司法視為一項與成年司法平行的法律制度體系。第二,在訴訟程序上,未成年人刑事訴訟程序的規(guī)則設計比附成年人程序,基本按照成年人追訴程序構建。一方面,“普通程序以成年人為原型對象構建,擁有成熟且健全理智的他們有能力應對為正義而設的訴訟程序。但未成年人對普通正義程序缺乏應有的承受能力,即使是作出部分改變的程序也難以與其年齡、心智相匹配”。(25)參見莊乾龍:《未成年人犯罪特別程序之定位》,載《青少年犯罪問題》2014年第3期,第81頁。另一方面,在程序設計上,雖然增設了例如“合適成年人”、犯罪記錄封存等專屬于未成年人刑事訴訟的特別制度,但從整體上看,立案、偵查、起訴、審判等程序與成年人刑事訴訟而言并無本質差別,證據(jù)制度也沒有任何獨特規(guī)定,甚至訊問、審判場所也大多與成年人刑事訴訟相同。第三,由于我國刑罰措施都是以成年人為模板設計的,因此,即便在程序上“溫情脈脈”地對待未成年被追訴人,但在實體上最終卻將那些原本設計適用于成年人的處遇、刑罰施加于未成年人身上,有學者將此種現(xiàn)象稱為“逗鼠困局”。(26)同注莊乾龍文,第8頁。由于12-14周歲擔負刑事責任的犯罪類型局限在故意殺人、故意傷害致死或致嚴重殘疾等惡性犯罪,刑事訴訟上的處理會格外正式與慎重,因此,還可能放大以成年人為模板設計的刑事訴訟程序之于低齡未成年人的負面效應。

      三、刑事責任年齡個別下調與刑事訴訟要件的調整

      如前所述,在個別下調刑事責任年齡后,可能存在著擴大追訴圈、影響對低齡未成年人保護和關愛以及是否與我國少年司法相匹配等疑慮,“刑修十一”采取了嚴格限制追訴的態(tài)度。除嚴格限制追訴罪行之外,值得注意的是,還附帶了程序性要求,即還須經最高人民檢察院核準方可追訴。在刑事訴訟法體系上,如何認識和對待此處的“最高檢核準追訴”,成了繞不過去的論題。正確認識這個關鍵環(huán)節(jié),對于恰當處理“最高檢核準追訴前是否可以先采取強制措施”“最高檢不核準追訴應當如何處置”等問題至關重要。本文認為,此處的“最高檢核準追訴”應當是刑事訴訟要件。

      (一)最高檢核準追訴是訴訟要件

      從“刑修十一”的規(guī)范來看,最高檢是否核準追訴,是對12-14周歲低齡未成年人刑事責任是否追究的根本程序性條件。它決定了該訴訟程序是否有效成立以及應否持續(xù)下去,可以認為最高檢核準追訴屬于訴訟要件的范疇。對此,可以進一步論證如下。

      首先,最高檢是否核準追訴僅為程序上是否啟動、推進的條件,而不是進行實體上有罪與否的判斷。換言之,最高檢是否核準僅產生刑事訴訟法意義上的效力,而不是刑法意義上的構成要件。羅科信教授也強調:“訴訟要件與可罰性(Strafbarkeit)之客觀要件應有所區(qū)別……可罰性之客觀要件以實體法為基礎;如果缺乏此要件,則需為無罪判決。”(27)[德]克勞思·羅科信:《刑事訴訟法》,吳麗琪譯,法律出版社2003年版,第187頁。而最高檢是否核準追訴,只是在訴訟法意義上產生追訴與否的效力,并不涉及對實體有罪或無罪的裁判。盡管事實上最高檢不核準追訴會產生相當于無罪處置的法律后果,但這并不是在實體法意義上不滿足構成要件而作出的無罪處置。

      其次,最高檢核準追訴的前提是12-14周歲的未成年人犯故意殺人、故意傷害致人死亡或以特別殘忍手段致人嚴重殘疾。在法解釋上,此處的“犯”不是指已經確定有罪,而是指有高度的犯罪嫌疑;也不是指一定滿足實體法上犯罪構成的檢驗而成立犯罪,而只要在構成要件符合性上成立犯罪即可。這恰恰與刑事立案條件中的實體要件“有犯罪事實發(fā)生”相符合。從這個意義上看,最高檢核準追訴的前提似乎應先立案、再核準。不過,“刑修十一”的具體表述卻是最高檢核準追訴后,才應當追究刑事責任,似又認為最高檢核準追訴后才滿足立案條件中“需要追究刑事責任”的要求,因此,似應先核準、再立案。對此兩種矛盾解釋容待后文另述。

      再次,最高檢核準的內容與標準是刑事訴訟上追訴的合目的性。這一核準程序并不是對案件的實質審理程序。雖然在核準過程中,必然涉及對案件實體部分的審查,例如是否發(fā)生滿足條件的犯罪、犯罪是否為該未成年人所犯等。但其核心目的并非為了定罪,而是審查追訴具體的未成年人是否合乎刑事訴訟之目的。這一核準內容與標準,包括法律因素與法外因素兩個部分。在法律因素部分,除了審查一般意義上的打擊犯罪、懲治犯罪的目的外,還應特別考慮追訴低齡未成年人是否滿足保護、教育、改造觸法未成年人的目的,是否滿足少年司法的相關理念與制度要求。在法外因素部分,則需要考慮政策影響與社會接受度兩個方面。在政策影響方面,主要須平衡社會穩(wěn)定安寧與低齡未成年人矯治之間的關系;在社會接受度方面,主要考慮社會對于低齡未成年犯罪者容忍與報應間的心理平衡,在保障公訴權獨立判斷的同時,適度考慮社會需求。當然,最高檢核準的內容與標準,在未來還有待于制定更加具體、細化的操作規(guī)范予以明確。

      最后,從類型上看,最高檢的核準是特別訴訟要件、絕對訴訟要件、積極訴訟要件和實體訴訟要件。最高檢核準是特別針對低齡未成年人特別嚴重之犯罪是否追訴而設立的訴訟要件,對這一要件是否滿足的審查并不以當事人特別聲請為前提,而應由司法機關主動、絕對地進行審查;同時,最高檢若沒有核準追訴,則產生實體法上不承擔刑事責任的法律效果。

      (二)最高檢核準追訴的法律效力

      1.最高檢核準追訴與刑事責任承擔

      從“刑修十一”的文義上看,最高檢核準追訴,才應當追究刑事責任,而“需要追究刑事責任”則是《刑事訴訟法》第112條明文規(guī)定的立案條件。是否可以認為最高檢核準追訴是立案條件?本文認為不然。

      首先,“刑修十一”中的刑事責任與刑事訴訟法立案條件中的刑事責任不是同一個概念。在實體法上,對刑事責任這一概念有雙重理解:其一,“責任也稱有責性,是指對符合構成要件的不法行為的非難可能性”;(28)張明楷:《刑法學(第五版)》,法律出版社2016年版,第240頁。其二,是指法律后果意義上的刑罰。而“刑修十一”關于刑事責任的表述則是指前者。因為追究12-14周歲未成年人刑事責任是一種“例外”,既有罪名、罪行的限制,又有程序性限制。這部分表明,對于低齡未成年人的刑事責任能力擴張,刑法仍然十分謹慎;原則上一般不追究此類未成年人的刑事責任,故而可以視為對現(xiàn)有犯罪構成意義上“刑事責任能力”判斷上的突破。最高檢是否核準,決定了對“刑事責任能力”的突破是否成立,即最高檢核準后,方才產生將刑事責任年齡下調至12-14周歲的效果。這一法律效果顯然是實體法意義上的。對此,或可類比域外“惡意年齡補足制度”?!霸撘?guī)則的基本含義是,一定年齡范圍內不具有刑事責任能力的未成年人,經控方證明其在實施嚴重不法行為時具備辨認與控制能力的‘惡意’,則對其年齡可予以補足,進而達到追究其刑事責任的要求?!?29)金澤剛、張濤:《調整絕對刑事責任年齡制度新思考》,載《青少年犯罪問題》2020年第3期,第11頁。盡管我國并未采行該制度,但其基本邏輯或可用于說明最高檢核準的法律意義。12-14周歲未成年人原則上不具有刑事責任年齡,但在其從事故意殺人、嚴重故意傷害犯罪時,如果最高檢認為該未成年人應當承擔刑事責任,實際上是將其當作14周歲以上未成年人看待、處理,從而擴張了刑事責任能力的認定范圍。相比之下,刑事訴訟立案條件中的刑事責任雖然也包含對犯罪嫌疑人是否具有刑事責任能力的判斷,但主要是法律后果上概念,即是否需要接受刑罰處罰。

      其次,“應當”負刑事責任與“需要”追究刑事責任在文義上有所區(qū)別?!靶绦奘弧敝械摹皯敗必撔淌仑熑问侵感淌仑熑文芰Φ臄U張性賦予,意即原本不具有刑事責任能力的低齡未成年人因此具有刑事責任能力;同時,“應當”表明的是規(guī)范上的形式判斷。而立案條件中的“需要”追究刑事責任表達的是施加刑罰處罰的傾向、意愿和趨勢性判斷,是個案處理中的實質判斷。質言之,“應當”負刑事責任者有可能因為刑事政策的考慮、刑罰裁量、訴訟上的分流機制等原因導致“不需要”追究刑事責任。從這個意義上看,“應當”負刑事責任應為“需要”追究刑事責任之前提。只有被追訴人具有刑事責任能力時,才產生“需要”追究刑事責任之可能。

      最后,訴訟要件與立案條件不是完全互斥的概念,有時存在互補關系。我國刑事立案條件中包含了對事實的判斷,即“有犯罪事實發(fā)生”。如果認可《刑事訴訟法》第16條的規(guī)定是我國對于訴訟要件的反面規(guī)定,那么可以認為訴訟要件主要是規(guī)范上的判斷。從這點看,訴訟要件與立案條件的疊加,恰好可以從規(guī)范判斷和事實判斷的綜合判斷上決定刑事訴訟是否開啟與繼續(xù)。具體說來,如果在訴訟是否應當啟動時,就因訴訟要件不齊備而不啟動刑事訴訟,則訴訟要件與中國獨特的刑事立案條件在規(guī)范效力和法律后果上幾乎等同。在訴訟啟動但訴訟要件是否具備尚難以判斷時,可以先進行事實判斷,確定是否具備立案條件,留待立案后進一步審查規(guī)范上的訴訟要件是否齊備。

      2.最高檢核準追訴前強制措施的采用與核準時限

      當公安機關發(fā)現(xiàn)12-14周歲未成年人犯有故意殺人、故意傷害致死或特別殘忍手段致人嚴重殘疾時,是否可以在最高檢核準追訴前采取強制措施?抑或若嗣后最高檢沒有核準追訴,是否要承擔錯誤采取強制措施的責任?這些問題與前述討論息息相關。如果將最高檢核準追訴視為立案條件,則最高檢未核準追訴應視為立案條件不滿足,進而沒有開啟刑事訴訟。此時,若貿然采取強制措施,則有違法采取強制措施之虞。相反,若將最高檢核準追訴認為是追訴要件,則最高檢未核準追訴只產生不可告訴的效力,但并不意味著刑事程序未開啟,也不意味著采取強制措施違法。如前所述,筆者顯然贊成將最高檢核準追訴定位為訴訟要件,故應允許公安機關在最高檢核準追訴前采取強制措施。況且,考慮到此種情境下,未成年人所犯罪行之嚴重,確有采取一定強制措施的必要。不過,仍應注意以下幾點。

      其一,必須區(qū)分最高檢核準追訴與檢察機關審查逮捕、審查起訴。最高檢核準追訴是決定低齡未成年人嚴重刑事案件是否通過刑事訴訟程序追究刑事責任的先決條件,這一程序主要審查的是追訴之必要性。而在最高檢核準追訴前,為防止涉案低齡未成年人妨礙可能之訴訟程序的進行,可以先行采取拘留乃至逮捕等強制措施。但在審查逮捕過程中,主要考慮的是犯罪嫌疑人妨礙訴訟可能性與人身危險性。此外,最高檢核準追訴并不能取消審查起訴工作的獨立性。意即即便最高檢核準追訴也不意味著一定要提起公訴,公訴與否應根據(jù)案件實際情況另行決定。

      其二,核準前采取強制措施須考慮低齡未成年犯罪嫌疑人的實際情況。除一般意義上的羈押必要性審查之外,還應考慮低齡未成年人采取羈押性強制措施可能造成的“二次感染”和恐懼感所帶來的對個人意志的壓制等。因此,根據(jù)《刑事訴訟法》第280條第1款的規(guī)定,對于情節(jié)相對較輕、未成年人態(tài)度較好的案件,可不采取羈押性強制措施。即便要采取羈押性強制措施,也應考慮單獨關押或營造較為寬松、適合低齡未成年人心理狀態(tài)的羈押環(huán)境。同時,檢察機關在審查批準逮捕和人民法院決定逮捕時,應當訊問未成年犯罪嫌疑人、被告人,聽取他們的辯護律師的意見。

      另外,最高檢核準追訴至遲須在何時完成?由于前述觀點認為,訴訟要件可以在立案后進行審查,因此,可以有兩種方案:立案后偵查終結前或移送審查起訴時。第一種方案的優(yōu)點在于,能夠最大化保障低齡未成年犯罪嫌疑人的權利,能夠有助于他們及時脫離刑事訴訟的程序“牢籠”,但問題在于,最高檢核準追訴需要偵查提供必要的核準材料。如果片面要求在偵查終結前必須完成核準,則可能會導致核準本身的事實依據(jù)不足。第二種方案的缺陷在于,可能會延長未成年被追訴人在刑事訴訟中的滯留時間,不利于保障他們的權利。但優(yōu)點在于,能夠更加充分地提供核準追訴所必要的事實根據(jù)。筆者認為,從文義上看,最高檢核準的是“追訴”,可以被解釋為核準檢察機關是否提起公訴,而不限制偵查機關偵查工作的展開。同時,在充分的偵查取證基礎上進行核準,更有利于作出客觀、全面的判斷。故此,本文認為,最高檢核準追訴至遲須在移送審查起訴時完成。當然,如有可能早于這個階段即可完成核準,則因其有利于犯罪嫌疑人、被告人,應予鼓勵和支持。

      3.最高檢不核準追訴的法律效果

      首先,根據(jù)不核準追訴的理由和原因應當分類討論。第一種情形是,最高檢認為該案犯罪事實存在,并且有證據(jù)證明犯罪為該未成年犯罪嫌疑人所為,但基于其他原因不核準追訴的,應當根據(jù)《刑事訴訟法》第16條第(六)項之規(guī)定,認為滿足“其他法律規(guī)定免予追究刑事責任的”條件而撤銷案件或不起訴。不過,此時可以依據(jù)“刑修十一”中新增之《刑法》第17條第5款的規(guī)定,利用督促監(jiān)護令等措施責令家長或監(jiān)護人加以管教,必要時可以進行專門矯治教育。第二種情形是,最高檢認為該案事實不清、證據(jù)不足故暫不核準,此時是否可以考慮退回補充偵查,嗣后再次提請最高檢核準追訴?對此值得研究,本文的初步觀點認為應作肯定答復。因為,此時最高檢并非絕對不核準追訴,而是處于核準猶豫的狀況之中,待進一步補充證據(jù)材料后,尚有核準追訴的可能。可類比適用證據(jù)不足不起訴制度,允許最高檢退回偵查機關補充偵查后再行決定是否核準追訴,不過,需要進一步細化規(guī)定限制退回補充偵查的次數(shù)與每次補充偵查的時限??紤]到低齡未成年人的保護與訴訟效率,可以規(guī)定補充偵查次數(shù)以1次為宜,每次補充偵查應在15日內完成。第三種情形是,最高檢核準時發(fā)現(xiàn)本案沒有犯罪事實,或可以證明本案并非該未成年犯罪嫌疑人所為,則應在撤銷案件或不起訴的同時莊重宣告該未成年人的清白。

      其次,最高檢不核準追訴應有“一事不再理”的效力。不核準追訴是對全案的終局性判斷,為保護未成年人的合法權益,避免其未來人生受到潛在刑事訴訟的繼續(xù)影響,應當明確最高檢不核準追訴的案件嗣后不得再次依據(jù)同一事實開啟追訴大門。但是,上文提到的“證據(jù)不足暫不核準”可成為“一事不再理”的例外,即在補充偵查后最高檢再次對同一案件同一犯罪嫌疑人進行再次核準。不過,偵查機關拒不補充偵查或補充偵查后最高檢仍然認為不應核準追訴的,應當作出最終不核準的決定,該不核準決定仍然具有“一事不再理”的效力。

      再次,最高檢核準追訴時應當充分聽取公安機關、犯罪嫌疑人、被害人及其家屬的意見。目前,由于最高檢核準并非對案件的實質性審查而是程序性審查,可以主要采取書面審查的方式。因此,上述各方意見的表達也主要以書面形式為主。當然,對于個別特殊、疑難或極其重大的案件,可以考慮最高檢當面聽取意見;是否采取當面聽取意見應賦予最高檢自由裁量權。未來可以考慮建立“準訴訟”的聽證模式,對是否應當對12-14周歲低齡未成年人核準追訴進行充分意見交流和審查。

      最后,對于不核準追訴的,是否應設立救濟程序?對此問題可以區(qū)分為核準追訴與不核準追訴兩種情形。對于核準追訴而言,其效力僅在于啟動公訴、審判等刑事訴訟后續(xù)程序,如果低齡未成年被追訴人對其刑事責任的承擔有異議的,完全可以在后續(xù)審查起訴與審判程序中充分表達、評判,因此,無須單獨設立核準追訴時被追訴人的異議權。對于不核準追訴而言,由于其效力實質上相當于不追究刑事責任,因此,應當準許公安機關、被害人及其家屬提起復議或復核。同時,對于前述最高檢認為該案有犯罪事實,并且有證據(jù)證明犯罪為該未成年犯罪嫌疑人所為,但基于其他原因不核準追訴的,應仿照酌定不起訴,允許被不核準追訴人申訴。因為,此時不核準追訴并未完全洗脫未成年人的犯罪嫌疑,對其未來學習、生活有重大影響。若確有證據(jù)能夠證明犯罪不是該未成年人所為的,應當還未成年人以清白。

      四、刑事責任年齡個別下調與刑事訴訟規(guī)則的調適

      刑事責任年齡個別下調會對具體刑事訴訟制度產生一定影響,出現(xiàn)一些具體問題??偟膩砜矗^為典型的制度疑問包括附條件不起訴與酌定不起訴可否適用、認罪認罰從寬制度如何實施以及未成年人刑事訴訟程序如何有效適用等三個方面,以下分述之。

      (一)附條件不起訴與酌定不起訴的不可適用性

      根據(jù)《刑事訴訟法》第282條第1款的規(guī)定,對于未成年人涉嫌刑法分則第四、五、六章規(guī)定的犯罪,可能判處一年有期徒刑以下刑罰,有悔罪表現(xiàn)的,檢察機關可以作出附條件不起訴的決定。從罪名角度看,12-14周歲未成年犯罪嫌疑人至少在理論上可能適用附條件不起訴。但是,無論是故意殺人還是故意傷害致人死亡,或以特別殘忍手段致人嚴重殘疾,其量刑都很難到一年有期徒刑以下,故而,實際上不可能適用附條件不起訴。

      不過,也有反對觀點存在。首先,在實踐中,附條件不起訴的適用條件已經突破了一年有期徒刑以下的限制,而擴展到法定刑在三年有期徒刑以下的案件,(30)參見何挺:《附條件不起訴制度實施狀況研究》,載《法學研究》2019年第6期,第155頁。由于刑法分則第四至六章中,可能判處一年有期徒刑以下的罪名很少,這導致附條件不起訴的適用面很窄,可能使這項有利制度流于形式。(31)參見陳衛(wèi)東:《未成年人犯罪案件訴訟程序的立法完善》,載《法律適用》2012年第3期,第29頁。因此,有研究主張不如整體將附條件不起訴的刑罰適用條件擴展至三年有期徒刑以下。(32)同注何挺文,第168頁;參見鄭麗萍:《附條件不起訴之進一步構建——基于我國〈刑事訴訟法修正案〉之思考》,載《法學雜志》2012年第9期,第69-73頁;劉浪、景孝杰:《附條件不起訴制度的構建》,載《華東政法大學學報》2010年第5期,第83頁。而且,比較法上可以發(fā)現(xiàn),德國、日本和我國臺灣地區(qū)對于附條件不起訴并無罪名限制,日本甚至對刑期也不作限制。(33)參見張友好:《功能·主體·程序:附條件不起訴制度省察》,載《政法論壇》2013年第6期,第97頁。此時,考慮到對未成年人犯罪應當從輕或者減輕處罰,有可能滿足附條件不起訴的刑罰條件。其次,附條件不起訴制度系不起訴制度下的具體設置。不起訴制度本身是對犯罪必罰主義的糾正,“法律授予檢察官在合目的性的觀點下,可以依自己的見解,有起訴與否行為決定的余地”。(34)[日]大谷實:《刑事政策學》,黎宏譯,法律出版社2000年版,第182頁。此時,可以根據(jù)未成年人犯罪的重在教育、矯治和預防的刑事政策,又可依據(jù)未成年人犯罪后認罪悔罪態(tài)度、被害人及其家屬是否諒解等因素作出附條件不起訴的決定。

      但是,本文仍然認為不可對12-14歲未成年被追訴人適用附條件不起訴。因為,第一,這類犯罪惡性很大,危害很重,一般而言無論如何考慮未成年人的法定量刑情節(jié),抑或是犯罪后認罪悔罪態(tài)度、被害人及其家屬的諒解情況,都不可能適用有期徒刑一年以下。在沒有改變刑事訴訟立法的情況下,我們應當尊重法律對于附條件不起訴刑罰適用條件的規(guī)定。第二,即便對于特殊案件的12-14周歲未成年犯罪嫌疑人,因為各種特殊情況導致其可能判處有期徒刑一年以下,那么,此時的追訴利益相較于保護低齡未成年人的利益而言很低,更合理的處理不應是在審查起訴階段不起訴,而應在最高檢核準追訴時作出不核準的決定。故此,本文不贊成對12-14周歲未成年人適用附條件不起訴。

      另一問題是,可否對12-14周歲未成年人獨立適用酌定不起訴?本文認為同樣不可以。一方面,故意殺人、故意傷害致死或以特別殘忍手段致人嚴重殘疾,無論如何不可能被評價為“犯罪情節(jié)輕微”,所以不可能滿足酌定不起訴的要求。另一方面,酌定不起訴與附條件不起訴具有適用上的階梯位階性,即應首先考慮適用條件較嚴的酌定不起訴,在不滿足酌定不起訴條件時再考慮限制條件更少的附條件不起訴。(35)參見劉學敏:《檢察機關附條件不起訴裁量權運用之探討》,載《中國法學》2014 年第 6 期,第211頁;反對意見可參見何挺:《附條件不起訴適用對象的爭議問題:基于觀察發(fā)現(xiàn)的理論反思》,載《當代法學》2019年第1期,第157頁。此時,條件更為寬緩的附條件不起訴尚無法實施,則更不可能適用酌定不起訴了。

      (二)認罪認罰從寬的具體實施

      由于刑事訴訟中認罪認罰從寬制度可以適用于任何案件,故12-14周歲未成年人犯罪可以適用認罪認罰從寬自無異議。但仍需考察其具體問題。

      首先,應正確認識認罪認罰從寬與刑法上法定量刑情節(jié)的關系。由于認罪認罰的從寬依據(jù)缺乏實體法規(guī)范支撐,有可能產生與罪刑法定原則的齟齬。(36)參見程龍:《誤區(qū)與正道:認罪認罰從寬的實體法定位》,載《甘肅政法學院學報》2020年第1期,第118-119頁。同時,也會產生與其他法定量刑情節(jié)間的競合及其解決難題。具體在12-14周歲未成年人犯罪中,就是和未成年人犯罪應當從輕、減輕量刑之間的競合難題。本文概要認為,認罪認罰從寬與未成年人犯罪從寬兩個量刑制度可以同時適用。因為,認罪認罰從寬主要考慮的是犯罪后被追訴人的認罪悔罪情況、人身危險性和特別預防的必要性等,與重在保護未成年人利益的未成年人犯罪從寬制度間并不存在重復評價的可能,故同時適用兩類從寬制度并無不當。具體適用步驟上,可以先適用未成年人犯罪從寬確定其第一次從寬后的量刑,然后,如果被追訴人又認罪認罰的,則在此基礎上提出第二次從寬后的量刑建議。

      其次,認罪認罰從寬中存在適用特殊不起訴和撤銷案件的可能?!缎淌略V訟法》第182條第1款規(guī)定的“犯罪嫌疑人自愿如實供述涉嫌犯罪的事實,有重大立功或者案件涉及國家重大利益的,經最高人民檢察院核準,公安機關可以撤銷案件,人民檢察院可以作出不起訴決定,也可以對涉嫌數(shù)罪中的一項或者多項不起訴”?!斑@被認為是立法在審前程序中對特殊案件貫徹認罪認罰從寬的具體規(guī)定,同時也創(chuàng)設了一種新類型的不起訴——特殊不起訴?!?37)董坤:《認罪認罰從寬中的特殊不起訴》,載《法學研究》2019年第6期,第172頁。因此,當12-14周歲未成年人認罪認罰,又有重大立功或涉及國家重大利益時,當然存在特殊不起訴和公安機關撤銷案件的可能。同時,考慮到保護低齡未成年人的特殊利益,公安機關、檢察機關在適用此類撤銷案件、特殊不起訴,以及最高檢在核準此類特殊不起訴時應當比照成年人犯罪更加寬松。此處需要注意的是,如果在最高檢核準追訴前,已經滿足了特殊不起訴的要求,出于程序效率的考慮,可以直接不核準追訴,而無須疊床架屋地一面核準追訴,一面又去核準特殊不起訴。此時,可以認為不核準追訴已經吸收了特殊不起訴的內容。

      最后,應當根據(jù)低齡未成年人實際情況,切實保障認罪認罰的自愿性、明智性。由于12-14周歲未成年人的心智發(fā)展水平較成人而言顯著低下,因此,就更應當重視認罪認罰自愿性和明智性的保障。對此,第一,要重視辯護律師在認罪認罰中的參與。由于12-14周歲未成年人所犯罪行是可能判處無期徒刑以上的案件,因此,應當由辯護律師全程參與。不能以值班律師替代審前程序中辯護律師的參與。第二,要建立適宜的認罪認罰協(xié)商溝通機制。在認罪認罰協(xié)商中應更加重視未成年人的智力水平、心理特點,以更加耐心、細致的講解、討論消除未成年人的疑惑與恐懼。同時,在協(xié)商溝通過程中,應當允許未成年人的家長、監(jiān)護人以及未成年人保護組織全程參與。第三,在提出量刑建議時,要充分考慮未成年人的保護和矯治需要,一般來說從寬幅度應相較同類成年人犯罪更加寬緩。

      (三)未成年人特別訴訟程序的擴展、延伸設置

      1.未成年人犯罪記錄封存

      《刑事訴訟法》第286條第1款規(guī)定了未成年人犯罪記錄封存制度。其適用條件雖無犯罪類型的限制,但要求宣告刑為5年有期徒刑以下刑罰。那么,12-14周歲未成年人犯是否可以應用該制度?筆者對此持肯定態(tài)度并認為還可延伸適用至最高檢不核準追訴的案件中。

      首先,12-14周歲未成年人犯罪有可能宣告刑在5年有期徒刑以下。如前所述,盡管12-14周歲未成年人犯罪所涉罪行較為深重,但存在同時適用認罪認罰從寬和未成年人犯罪法定從寬的可能,因此,宣告刑有可能在5年有期徒刑以下,具備適用犯罪記錄封存制度的可能。有研究認為,以刑期作為未成年人犯罪記錄封存的條件并不合理,可以考慮要么由法院根據(jù)具體個案進行評估以確定是否適用該制度;(38)參見宋英輝、楊雯清:《我國未成年人犯罪記錄封存制度研究》,載《國家檢察官學院學報》2019年第4期,第37頁。又或者犯罪記錄封存適用于全部未成年人犯罪案件,但可以根據(jù)罪行和刑期設置封存考驗期。(39)參見張麗麗:《從“封存”到“消滅”——未成年人輕罪犯罪記錄封存制度之解讀與評價》,載《法律科學》2013年第2期,第59頁。雖然上述建議并未付諸立法實現(xiàn),但從長遠看,盡量放寬未成年人犯罪記錄封存的適用,確保未成年人復歸社會應是制度發(fā)展的方向。

      其次,未成年人犯罪記錄封存還可以延伸適用至審前階段。有實證研究發(fā)現(xiàn),在實踐中,未成年人犯罪記錄封存不僅適用于已決犯,還適用于審前階段。例如,可以對被撤銷案件和不起訴的未成年人適用。(40)同注宋英輝、楊雯清文,第24頁。在規(guī)范上,根據(jù)《人民檢察院辦理未成年人刑事案件的規(guī)定》第66條,“人民檢察院對未成年犯罪嫌疑人作出不起訴決定后,應當對相關記錄予以封存”。出于對被追訴人有利解釋的考慮,可以類推適用以下兩種情形:①如果12-14周歲未成年人適用認罪認罰從寬、特殊不起訴或撤銷案件后,應當對相關記錄予以封存;②對于最高檢不核準追訴的12-14周歲未成年人,其相關記錄也應當予以封存。

      2.低齡未成年人刑事訴訟程序設置

      刑事責任年齡個別下調要求刑事訴訟制度予以相應調試。事實上,在前文的論述中,已經在具體制度設計中論述了相應程序調試的觀點。在這一部分中,主要從刑事訴訟制度的整體調適方面,僅作宏觀對策建議。

      從整體上看,其一,應進一步降低12-14周歲低齡未成年犯罪嫌疑人的審前羈押率,完善針對他們的羈押必要性審查。除一般性的審查因素外,還要進一步審查 12-14 周歲低齡未成年犯罪嫌疑人對羈押性強制措施的承受能力、社區(qū)和家庭的幫教條件等。盡量不采取羈押性強制措施,“對于罪行較重,但具有其他法定從寬情節(jié)或突出酌定情節(jié)的未成年人,也可以認定其符合無羈押必要的條件”。(41)樊榮慶:《未成年人犯罪刑事訴訟程序的施行與適用》,載《政法論壇》2013年第5期,第175頁。

      其二,應更加重視低齡未成年被追訴人情況調查。尤其對于犯罪原因、成長經歷、監(jiān)護教育等情況在調查時應比一般未成年人案件更加細致。公安司法機關在作出涉及低齡未成年被追訴人實質性追訴行為時,應當充分考慮具體低齡未成年被追訴人上述具體情況,力求實現(xiàn)“個案正義”。

      其三,在偵查程序中,對低齡未成年人應當更加重視其承受能力。一方面,應當充分落實刑事訴訟法中關于偵訊未成年犯罪嫌疑人的相關權利保障措施;另一方面,對偵訊全程應當同步錄音錄像,在訊問時應當允許辯護律師、家長和監(jiān)護人在場。同時,未成年人保護組織應當負有照料、關心低齡未成年犯罪嫌疑人的義務,有權對低齡未成年被追訴人的訴訟程序進行監(jiān)督。

      其四,在審查起訴階段,公訴機關應采取適合低齡未成年人的審查程序。在訴與不訴的判斷上,應更加注重對犯罪原因、社會危害性、教育改造難度等方面的審查,在報應與預防的衡量中,應盡可能偏向于預防和教育一端。在審查起訴過程中,應采取有別于成年犯罪嫌疑人的環(huán)境,結合目前未成年人檢察工作的經驗,營造出適合低齡未成年犯罪嫌疑人的“家庭式犯罪追訴環(huán)境”,避免過度對抗導致低齡未成年人的身心傷害。

      其五,可以適當減少程序負累,適用更加平和、簡易的訴訟程序。我國的刑事訴訟程序,尤其是審判程序的設置是以成年被告人為模板設置的,對于12-14周歲低齡未成年被告人而言顯得僵化呆板且煩瑣累贅。未來可以考慮適當減少未成年人審判程序的復雜程度和對立性,尤其針對低齡未成年被告人應設置以對話、教育、矯治為主的訴訟程序??梢猿浞掷媚壳案呖萍佳b備帶來的便利,探索12-14周歲低齡未成年人“遠程在線出庭”模式,使低齡未成年被告人可以不實際到庭應訴,而在一個相對平和、熟悉的環(huán)境中遠程在線出庭,避免其置身于以成年被告人為對象設計的普通法庭中而產生恐懼、無助、悲觀等負面情緒,同時,也可以減少其曝光度與“廣場效應”的不適感,有利于他們將來復歸社會。

      其六,在刑事訴訟延伸的行刑環(huán)節(jié)中,應單獨為低齡未成年人犯設置監(jiān)獄或監(jiān)區(qū),調整服刑規(guī)定,重視復歸社會的相應教育。首先,為避免服刑時的“二次感染”“交叉感染”,應將低齡未成年人犯與其他成年人犯和大齡未成年人犯區(qū)別關押,監(jiān)獄與監(jiān)區(qū)設計應符合低齡未成年人的心理、生理特點。其次,不應過分強調低齡未成年人犯在服刑時的勞動改造,尤其是不能讓低齡未成年人犯從事負荷過重或高度危險的勞動工作。最后,應加強對低齡未成年人犯的復歸社會教育。不僅需要在思想上對他們進行充分、有效的教育改造,同時,也要有針對性地對低齡未成年人犯開展文化、技能教育,使他們服刑完畢,復歸社會時能夠有一技傍身,自力更生,從而有效避免再犯。

      3.更加重視辯護律師幫助

      低齡未成年被追訴人相比成年被追訴人而言更需要律師幫助。一方面,需要辯護律師提供更加充分的法律服務以彌補其智力、知識上的嚴重匱乏;另一方面,辯護律師的充分有效參與,還能夠為低齡未成年人提供心理上的撫慰,更能確保其供述自愿性。尤其在認罪認罰從寬案件中,考慮到低齡未成年人的實際心智水平,更應注重此類案件中辯護律師參與對認罪認罰真實性、自愿性的保障。

      對此,首先應當構建專業(yè)化的法律援助隊伍,尤其是要構建適合于12-14周歲未成年人實際需要的法律援助團隊。未來應對法律援助隊伍進行適當分化,析出專門承辦未成年人刑事案件的法律援助隊伍,以求更加妥帖地提供有效辯護。其次,要加強對低齡未成年人辯護質量的監(jiān)督。各級律師協(xié)會、司法行政機關應主動監(jiān)督低齡未成年人案件中的律師辯護情況,尤其是指定辯護的辯護質量。對于不滿足有效辯護底線要求的低齡未成年人案件,應對相關辯護律師進行誡勉、處罰;同時,在訴訟上可以考慮以更換辯護人并重審案件的方式維護未成年人合法權益。最后,在低齡未成年人認罪認罰從寬制度適用中,應以辯護律師全程參與為基本原則,不應以值班律師取代之。

      4.堅持寬嚴相濟和教育挽救未成年人的刑事政策

      刑法對刑事責任年齡個別下調是在充分考慮現(xiàn)實需要和犯罪形勢后作出的謹慎調整,對此,刑事訴訟應充分理解并支持,配合實體法一道懲治低齡惡性犯罪,維護國家、社會和人民利益,以糾正過去對未成年人犯罪在立法上過于注重“護”、在寬嚴相濟刑事政策上過于注重“寬”、在司法處理上過于注重“輕”的不正確傾向。(42)參見趙艷霞、張明慧:《未成年人犯罪“過度保護”問題研究》,載《華北理工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9年第4期,第14-15頁。與此同時,刑事訴訟也不能完全淪為刑法的施行“工具”,放棄自身的訴訟目的追求,一味偏重打擊犯罪的“嚴”。對此,需要做到以下三點。

      第一,要充分利用現(xiàn)有刑事訴訟制度資源,重視對低齡未成年人犯罪的分流處置。對于那些惡性程度高、社會危害大、手段特別惡劣且犯罪人怙惡不悛的低齡未成年人犯罪案件絕不姑息,在充分維護被追訴人程序權利的同時作出正義的判決。但是,對于那些值得同情、具有矯治空間的低齡未成年犯罪人,則可以充分利用包括認罪認罰從寬、特殊不起訴制度在內的刑事訴訟制度資源予以分流處置。力爭做到重者嚴判、輕者緩辦,以刑事訴訟的柔性適度調節(jié)刑事實體法的制度剛性。

      第二,注重發(fā)揮未成年人專門矯治教育的功能?!靶绦奘弧焙皖A防未成年人犯罪法均規(guī)定了對未成年人犯罪或嚴重不良行為的專門矯治教育。在針對低齡未成年人犯罪懲治時,除對罪大惡極的犯罪人施加刑罰制裁外,對尚有改過自新機會的低齡犯罪人也應注重刑罰替代化措施的運用,充分發(fā)揮專門矯治教育的“保護處分”功能,遵循“教育為主、懲罰為輔”的基本原則,盡量避免對低齡未成年人進行刑罰處罰,防止監(jiān)獄內的“二次感染”,減少未成年人對抗心理,使其盡早復歸社會。

      第三,低齡未成年犯罪人應嚴格限制適用無期徒刑?!缎谭ā返?9條第1款已經規(guī)定對未成年犯不得適用死刑,但可以適用無期徒刑。從國際人權法的標準來看,無期徒刑也只是相對禁止,即僅禁止無釋放可能的無期徒刑。(43)參見高銘暄、張杰:《中國刑法中未成年人犯罪處罰措施的完善——基于國際人權法視角的考察》,載《法學論壇》2008年第1期,第13頁。但從人道主義和保護未成年人的基本法理出發(fā),對于12-14周歲的未成年人犯應嚴格限制適用無期徒刑,即便此類無期徒刑并非無釋放可能。域外有研究發(fā)現(xiàn),施加嚴厲刑罰并不有助于青少年犯罪預防;相反,刑罰越嚴厲,再犯更有可能。(44)See Peggy L.Chown,John H.Parham,Can We Talk?Meditation in Juvennile Ceases,64 FBI Enforcement Bulletin 21(1995),p.23.因此,只要低齡未成年犯罪人在刑事訴訟過程表達過認罪、悔改、服判的態(tài)度,則不應適用無期徒刑。只有對那些本身罪行十分惡劣,危害后果特別巨大,且在刑事訴訟中拒不認罪、頑抗到底、怙惡不悛的低齡未成年人,才應在謹慎審查判斷后對之適用無期徒刑。

      結 語

      刑事訴訟受刑法的約束和決定,刑事訴訟應當滿足刑法目的。因此,必須重視刑法上對嚴重未成年人犯罪的懲治需要,不能對之一味寬松。與此同時,刑法目的的實現(xiàn)也會受到刑事訴訟目的的制約與調整,刑事訴訟對未成年人嚴重犯罪也不能一味打擊、報應,而應考慮刑事追訴本身對于社會平和恢復的必需性與合目的性;同時,還要考慮犯罪懲治與正當程序、權利保障間的平衡關系。(45)參見肖仕衛(wèi):《刑事訴訟目的理論重構——基于刑事訴訟規(guī)則構成的考察》,載《地方立法研究》2022年第5期,第56-72頁。這也是為什么“刑修十一”中并不是對所有12-14周歲犯故意殺人、故意傷害致人死亡或嚴重殘疾的犯罪一律追訴,而尚需最高人民檢察院核準的要義所在。

      特別需要注意的是,在我國并未完全、徹底建立獨立的未成年人刑事訴訟程序的前提下,必須慎重對待刑事責任年齡個別下調帶來的壓力。以成年人為標準建立的未成年人訴訟程序與實體處遇是否會帶來甚至放大既有未成年人刑事司法的負面效應,值得深思。就此而論,我們需要進一步觀察、研究最高人民檢察院在低齡未成年人刑事追訴中所扮演的重要程序性角色,尤其是核準追訴的規(guī)范地位、功能發(fā)揮和司法適用。重視訴訟內認罪認罰從寬、未成年人特別刑事訴訟程序、犯罪記錄封存和訴訟外專門矯治教育、督促監(jiān)護令等配套機制的適用,共同應對刑事責任年齡個別下調帶來的程序挑戰(zhà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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