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孝春

由于工作的原因,難得湊上一個星期天,帶著兒子到亞細(xì)亞影城看了一場電影。兒子高興得手舞足蹈,要吃“開心果”,要吃大桶爆玉米花,又要喝飲料。一場電影看下來,花了100多元。在回家的路上,我對兒子說:“呵,你看一場電影真奢侈?！眱鹤右宦?便問我小時候是怎么看電影的。

我是從幾歲開始看的電影,已經(jīng)記不清楚了。不過從母親那里得知,有一次看電影是個冬天,我剛學(xué)會走路不久,愣是掙脫母親的懷抱,走到了電影幕布后面,非要瞧瞧電影里的人到底是從哪里出來的?逗得大家一陣陣地轟笑。

小時候生活在農(nóng)村,那時農(nóng)村沒有電影院,只有到冬天閑下來時才會放電影。一張桌子,一部放映機,隨便找一個寬敞的空地,豎起兩根長桿,桿子中間掛著一塊白色的幕布,就成了電影場了。放電影的前幾天,生產(chǎn)隊里的干部就會挨家挨戶地收糧食,說冬天給老少爺們放兩場電影享受享受。電影是公共娛樂,家家戶戶都高興地拿糧食,打聽大約電影什么日子放。只要放電影的一進村子,孩子們便奔走相告,全村人高興得就跟要過年似的,興奮不己;而近一點的,早就從家里搬來了小板凳占了最佳位置。家家戶戶早早地準(zhǔn)備晚飯,草草吃過,村民便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男人們一邊翹著“二郎腿”用破舊的廢紙卷支旱煙,一邊細(xì)細(xì)地品味著;女人們一邊瞅著她們的男人,一邊同其他的娘們閑嘮著;孩子們則是歡蹦亂跳,個個興致勃勃。

盡管每場電影前,總是先演一段紀(jì)錄片,雖然乏味,我們也不愿意錯過。其實,對于我來說,每次看過電影后,印象深的不是電影情節(jié),而是南瓜子和鹽水瓶子這兩種東西。南瓜子是自己家里的南瓜吃過后,把南瓜子洗凈曬干,等到逢年過節(jié)或重要的場合才炒一些拿來招待客人或者是自己食用,鹽水瓶子是輸液用下的玻璃瓶子。母親通常在我們?nèi)タ措娪皶r,把鹽水瓶里裝上熱水讓我抱著取暖用,渴了也可以喝。然后再把炒好的南瓜子交給我姐姐帶著,等到了放電影的廣場后,才會分一些給我。

那個時候不要說家里沒有錢,就是有錢的人家,也幾乎沒有什么零食可以購買。你還真別說,一邊嗑著南瓜子,一邊看著電影,渴了再喝上幾口水,也是一件很開心的事。說來也別見笑,我嗑南瓜子是很“細(xì)致”的,往往是把南瓜子皮上的咸味吮得干干凈凈,有時還甚至連南瓜子皮一塊吞進肚子里。現(xiàn)在回想起來,嘴邊似乎還留有那滿口余香……

現(xiàn)在還能記住的電影是《奇襲》、《智取威虎山》、《大蓬車》、《渡江偵察記》和《甜蜜的事業(yè)》等電影。記得當(dāng)時為了多看一遍《渡江偵察記》,我同幾個小伙伴竟然跑了十幾里的路?？梢灿械臅r候,幾個人跑了十幾里路,卻恰恰逢到突然停電,害得我們白白等了大半夜。我們當(dāng)時管那種情況叫做“英雄白跑路“。那時候我沒有什么理想,最大的愿望就是當(dāng)放映員,能夠經(jīng)常地看上電影。

1982年,我家買了一臺14寸的電視,每到晚上家里總是人來人往。慢慢地買電視的人家多了,來我家看電視的人就少了。

讀高中時我住校。有一次放寒假回家,聽到喇叭里通知放電影,我說去占個地方,母親說:“現(xiàn)在不用占地方,沒幾個人去看。家家都有電視了,誰還去那里受凍去?！蓖盹埡笪易约喝チ?只有三四十個人,沒一會兒人就走得差不多了,我也就回家了,到現(xiàn)在也不知道,那部電影放完了沒有。后來,生產(chǎn)隊里就不再請放電影的了。

后來,我還看過一次廣場電影,那是在我居住城市的一個學(xué)校院子里的操場上。學(xué)校旁邊有一家酒店,原本約了幾個朋友去那里坐坐的,可是聽到有音樂響起,進學(xué)校一看竟然是放電影的。幾個人就站在后邊看了會兒,那一刻真懷念小時候看電影的心情,那種喜悅,那種對炒南瓜子的期待,甚至那種腳手被凍得發(fā)麻的感覺都讓人懷念。

時光飛逝,轉(zhuǎn)眼三十幾年過去了?，F(xiàn)在帶兒子看電影,兒子也表現(xiàn)得很高興,但他的高興與我小時候的興奮卻是不同的一個感覺。我小時候能吃到自家炒的南瓜子都很幸福,而他幾十元一袋的“開心果”才僅僅是高興而已。

現(xiàn)在的孩子看的吃的用的,當(dāng)年我們想都不敢想。不過呢,我們小時候盡管很窮,但我們那時候也很幸福,那時候是那么容易滿足,那么容易體會到幸福感,一件新衣服,盼大半年,幸福好久。一把水果糖,甜上好久,高興很長時間。一場電影,幾乎等一年,挨凍大半夜,卻記得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