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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談風尚與東晉南朝文學之演進

      2014-12-09 07:01王建國
      江漢論壇 2014年8期
      關(guān)鍵詞:世俗化

      王建國

      摘要:西晉末年,玄風南遷,清談在江南發(fā)生的諸多嬗變,深刻地影響著東晉南朝文學的演進。清談的關(guān)文化推動了文學語言修辭的發(fā)展;由清談到文談的蛻變,促進了文學批評范疇和范式的形成以及文學創(chuàng)作的興盛:清談的世俗化,對語體小說的興起和繁榮起到了推波助瀾的作用;清談的尚虛特質(zhì),影響著文人的人生態(tài)度,促成“清虛玄遠”文學審美風格的產(chǎn)生。

      關(guān)鍵詞:美文化;文談;世俗化;尚虛;文學演進

      中圖分類號:I206.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3-854X(2014)08-0076-06

      文學的發(fā)展往往受社會諸種因素的影響和制約。西晉末年的“永嘉之亂”,就是影響文學發(fā)展的重大事件。它迫使中原大量的人口為躲避戰(zhàn)亂而遷往南方,將以洛陽為中心的清談風氣帶到江南,同時促使玄言詩在東晉的百年盛行。清談因此遭到文學批評家的批評,認為它造成文學內(nèi)容上“詩必柱下之旨歸。賦乃漆園之義疏”。嚴重脫離現(xiàn)實而成為哲學講稿;藝術(shù)上“理過其辭,淡乎寡味”,失去了藝術(shù)的感染力和形象性。從表面上看清談似乎是阻礙了文學的發(fā)展,但它對文學的促進作用是深層次的,其影響絕非僅限于玄言詩,諸如東晉南,朝的文學創(chuàng)作、文學批評、小說的興起乃至審美觀念等無不受其沾溉。

      一、清談的美文化

      清談發(fā)展至東晉,多被學者斥為清談末流,備受訾議。如日本學者宮崎市定1946年在《史林》(第31卷第1號)上發(fā)表了一篇題為《清談》的文章。他把清談的發(fā)展分為黃金時代(正始,240-249)、白銀時代(七賢,250-264)、西晉(265-316,后來美國學者馬瑞志稱之為黃銅時代)、東晉(317-420,馬瑞志稱之為土泥時代)等四個階段,并說經(jīng)由此四段之演變,清談逐漸與現(xiàn)實脫節(jié)而成為純理論的游戲?!巴聊鄷r代”,自然是對東晉清談價值的否定。田余慶先生在談及東晉清談時也有相似言論:“永和名士的清言談吐,頗有遺文,但學理上無多建樹,不但不能比蹤正始、林下,與元康相比亦有遜色?!?/p>

      東晉清談并非全無玄學理論創(chuàng)建,如《世說新語·文學》第32條載:支道林與馮懷共談《莊子·逍遙游》,支于向秀、郭象二家之外另標新理,“皆是諸名賢尋味之所不得”。支道林之所以能在眾賢之外對《逍遙游》提出新解,就在于他借佛論莊,從而促進了佛教與中國文化的碰撞和合流,也推動了莊學研究的進一步發(fā)展。樓宇烈指出,可供研究其思想的東晉玄學家,至少有張湛、韓康伯、袁宏、陶淵明等數(shù)人。清談本以談論玄佛命題為主,但在江南文化背景下,確實有許多新的變化和特點,玄學家在玄談中不但重視敘致條暢、思維靈敏和辯論機智,更講究辭令聲調(diào)的優(yōu)美,呈現(xiàn)出美文化的特征。如《世說新語·文學》第28條記謝尚年少時,去拜訪清談名家殷浩,殷浩“為謝標榜諸義,作數(shù)百語,既有佳致,兼辭條豐蔚,甚足以動心駭聽?!蓖瑫段膶W》第30條說,從北方來的僧人在瓦官寺講《小品》,支道林、竺法深、孫綽等人聽講,僧人屢設疑難,支道林“辯答清析,辭氣俱爽。此道人每輒摧屈?!彼^“辭條豐蔚”、“辭氣俱爽”即指清談語言的富贍和言辭表達的清暢。所以清談不僅要才思敏捷,還需要有語言的修飾,《世說新語·品藻》第53條載:

      劉尹至王長史許清言,時茍子年十三,倚床邊聽。既去,問父曰:“劉尹語何如尊?”長史曰:“韶音令辭不如我,往輒破的勝我?!?/p>

      劉恢、王濛都是東晉的清談名家,一次清談后,王漾的兒子詢問二人的高下,王認為劉“往輒破的”即剖析玄理勝過自己,但在“韶音令辭”即聲韻詞藻上自己要勝出一籌。顯然,“韶音令辭”是清談家所汲汲追求的重要修養(yǎng),用言辭打動聽眾是清談者十分看重的。如《世說新語·文學》第40條載:“支道林、許掾諸人共在會稽王齋頭。支為法師,許為都講。支通一義,四坐莫不厭心。許送一難,眾人莫不抨舞。但共嗟詠二家之美,不辯其理之所在。”在這里眾人欣賞的是支、許二人的言談與風度之美,至于他們辯論的是什么道理倒在其次了。因此,為了在清談中勝出對手,清談家甚至針對談論的題目事先編寫出富有才藻的草稿,如《世說新語·文學》第42條云:“支道林初從東出,住東安寺中。王長史宿構(gòu)精理,并撰其才藻,往與支語,不大當對。王敘致作數(shù)百語,自謂是名理奇藻。”王濛“宿構(gòu)”的文稿不但玄理精深,而且富有奇藻,可見清談者對文采的重視。又《世說新語·文學》第36條載支遁與王羲之談《莊子·逍遙游》,“作數(shù)千言,才藻新奇,花爛映發(fā)?!薄段膶W》第55條載支遁、許詢、謝安集會,談《莊子·漁父》,支遁“作七百許語,敘致精麗,才藻奇拔,眾咸稱善?!敝x安“自敘其意,作萬余語,才峰秀逸,既自難干,加意氣擬仛,蕭然自得,四坐莫不厭心?!敝Ф苷劇跺羞b游》“作數(shù)千言”,謝安敘《漁父》“作萬余語”,二人的談論簡直就是才思縱橫、辭采華麗的美文,想必他們也像王漾一樣事前“宿構(gòu)”,才得以在清談中妙語如珠。清談重視辭采促使人們在日常生活中的語言表達和錘煉,如《世說新語·言語》第57條載:顧悅與簡文同年,而發(fā)早白。簡文曰:“卿何以先白?”對曰:“蒲柳之姿,望秋而落;松柏之質(zhì),經(jīng)霜彌茂?!薄妒勒f新語·容止》第39條載有人稱嘆王恭:“濯濯如春月柳。”《世說新語·言語》第85條載桓溫治江陵城樓甚是壯麗,命賓僚觀賞品題,顧愷之目曰:“遙望層城,丹樓如霞?!边@些精美的語言清新華美,頗具文學性,當來自清談的陶冶。清談這種追求詞藻之風自然對文學語言修辭的發(fā)展起著推動作用。種種史料證明,晉宋凡清談者,多擅長作文,如檀道鸞《續(xù)晉陽秋》載東晉清談家許詢“有才藻,善屬文”,《續(xù)晉陽秋》又載袁宏“少有逸才,文章絕麗?!薄稌x書》卷84記殷仲堪“能清言,善屬文”?!端螘肪?6載江南名士張敷“好玄言,善屬文”等等。劉師培總結(jié)南朝文學特征時專列“士崇講論,而語悉成章”一條,詳論清談麗辭對南朝文章的影響。因此,清談的美文化對東晉南朝文學語言的發(fā)展實有贊助之功。

      二、由清談到文談

      在東晉南朝,清談不但具有美文化的特征。還有由談“玄”向談“文”的發(fā)展趨向。清談的內(nèi)容本來就很繁雜,其范圍并不完全限于玄學,如《世說新語·言語》第23條:“諸名士共至洛水戲,還,樂令問王夷甫曰:‘今日戲樂乎?王曰::‘裴仆射善談名理,混混有雅致;張茂先論《史》、《漢》,靡靡可聽;我與王安豐說延陵、子房,亦超超玄著?!边@里裴頒談的是名理,張華論的是《史記》、《漢書》,王衍、王戎則是品評歷史人物??梢娢鲿x時清談內(nèi)容就非常廣博。到了東晉,清談除談論玄、佛哲理外,還討論文學。謝安多次召集謝氏子弟“講論文義”,其中有不少就是談文學。如《世說新語·文學》第52條載謝安聚集子弟討論《詩經(jīng)》,問:“《毛詩》何句最佳?”謝玄稱《小雅·采薇》中“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為最佳,謝安則謂《大雅·抑》“吁謨定命,遠猷辰告”最有雅人深致,而《晉書·謝道韞傳》又載謝道韞認為《詩經(jīng)》最佳句,是《大雅·嵩高》的“吉甫作頌,穆如清風。仲山甫永懷,以慰其心”,謝安對謝道韞的見解深表贊賞。清談家并非只談玄學,談玄之余也常常談賞文學?!稌x書·謝安傳》就記載謝安隱居東山時,與王羲之、許詢、支遁等人一起“言詠屬文”,“言詠屬文”應包括談論詩文創(chuàng)作方面的內(nèi)容?!妒勒f新語·文學》記載孫綽論潘岳、陸機云:“潘文爛若披錦,無處不善;陸文若排沙簡金,往往見寶?!?

      晉宋之際,玄學消退,文學興起,清談由談玄逐漸轉(zhuǎn)向文學的談論。梁代蕭子顯云:“晉世以玄言方道,宋氏以文章閑業(yè)。”準確地概括出了東晉到南朝學術(shù)思潮的轉(zhuǎn)型。在由晉入宋的大詩人陶淵明身上,我們可看出這種思潮轉(zhuǎn)變的明顯印痕,如陶詩《移居》其一:“鄰曲時時來,抗言談在昔。奇文共欣賞,疑義相與析。”《乞食詩》:“談諧終日夕,觴至輒傾杯。情欣新知歡,言詠遂賦詩?!碧帐吓c友人終日所談固然有玄學的內(nèi)容,但也有“奇文共賞”、“言詠賦詩”的文學。《宋書·謝弘微傳》記載晉末謝氏宗族領(lǐng)袖謝混“與族子靈運、瞻、曜、弘微并以文義賞會”,據(jù)現(xiàn)存史料看,他們談論的大多為文學。劉義慶編撰《世說新語》“文學篇”時似乎也有意識地體現(xiàn)這種學術(shù)思潮的轉(zhuǎn)變,李慈銘云:“案臨川之意分此以上為學,以此下為文。然其所謂學者,清言、釋、老而已?!崩钍弦馑际钦f,劉義慶有意將“文學篇”分為兩部分,前65條談的是玄學,第65條以下談的是文學。這種學風的轉(zhuǎn)變,亦與統(tǒng)治者的提倡有關(guān),《南史·王儉傳》云:“宋孝武好文章,天下悉以文采相尚?!蹦铣窌d錄的“文義賞會”、“文章談義”、“談賞”等,表明清談已由原來的談玄轉(zhuǎn)為對文章的評析和欣賞,如《宋書·謝靈運傳》謂靈運“每侍上宴,談賞而已”,又載他與“族弟惠連、東海何長瑜、潁川荀雍、泰山羊叡之,以文章賞會,共為山澤之游”。《何尚之傳》載“(尚之)雅好文義,從容賞會,甚為文帝所知?!薄逗钨葌鳌氛f何偃與顏峻“以文義賞會,相得甚歡?!敝笼R梁,文人集會談賞文學的風氣尤盛,《南齊書·劉繪傳》云:“永明末,京邑人士盛為文章談義,皆湊競陵王西邸。繪為后進領(lǐng)袖,機悟多能?!焙筮M領(lǐng)袖劉繪與京邑人士所探討的具體內(nèi)容,鐘嶸《詩品序》中的記載更為詳細:“王公縉紳之士,每博論之余,何嘗不以詩為口實。隨其嗜欲,商榷不同,淄澠并泛,朱紫相奪,喧議競起,準的無依。近彭城劉士章,俊賞之士,疾其淆亂,欲為當世詩品,口陳標榜?!闭撛娛峭豕褪看蠓蚓壅剷r的日常話題,可爭議紛紜。標準難定。具有卓越鑒賞水平的劉繪,恨其淆亂,要作當代的詩品,于是就向他人口述自己的評詩高見?!对娖贰贰褒R吏部謝恌”條還談到謝胱與鐘嶸極力論詩,“感激頓挫過其文”。文學批評的自由展開當然有利于文學的發(fā)展和繁榮。清談對文學的促進主要有兩端:

      其一,推動了六朝文學批評的發(fā)展。首先,清談為文學批評提供了新概念和新范疇。如“風骨”、“骨氣”、“才情”、“情致”、“言意之辨”、“形似”、“神似”等最初用于人物品題或玄理討論,后被移用于文學批評,如《世說新語·文學》第76條載阮孚評價郭璞的詩歌說:“泓崢蕭瑟,實不可言。每讀此文,輒覺神超形越?!边@些批評范疇的建立,使六朝詩學擺脫經(jīng)學的束縛,走向文學自身發(fā)展規(guī)律和審美的探討。其次,人物品評為文學批評提供了可借鑒的范式。清談常用比喻、象征、對比的手法品題人物,如《世說新語·賞譽》第36條載謝鯤說:“友人王眉子清通簡暢:嵇延祖弘雅劭長:董仲道卓犖有致度?!边@些品評范式多為文學批評所采用,如《世說新語·文學》第93條記孫綽評價曹毗“才如白地明光錦,裁為負版绔”?!赌鲜贰ゎ佈又畟鳌份d顏延之曾問鮑照,他自己與謝靈運詩的優(yōu)劣。鮑照云:“謝五言如初發(fā)芙蓉,自然可愛。君詩若鋪錦列繡,亦雕績滿眼。”鐘嶸《詩品,中品》論范云、丘遲:“范詩清便宛轉(zhuǎn),如流風回雪。丘詩點綴映媚,似落花依草?!痹俅?,簡潔新奇的評點式風格深得清談“簡約”之旨。清談以崇簡約、尚機敏、求意趣為勝,如《世說新語·文學》第16條載:“客問樂令‘旨不至者,樂亦不復剖析文句,直以麈尾柄確幾曰:‘至不?客曰:‘至!樂辭約而旨達,皆此類?!薄妒勒f新語·品藻》第84條記王恭評王瀠、劉恢、謝安說:“長史虛,劉尹秀,謝公融?!绷娫u深得此精髓,如《文學》第89條載孫綽評潘岳、陸機說:“潘文淺而凈,陸文深而蕪?!辩妿V《詩品》評價潘、陸云:“陸才如海,潘才如江?!弊詈?,摘句賞評的詩學傳統(tǒng)也與清談有關(guān)。如謝安與子弟論《詩經(jīng)》何句最佳的故事,王孝伯與其弟王睹討論古詩最佳句子的故事等,實開中國詩歌批評史上佳句賞摘之先河。后鐘嶸《詩品》摘“思君如流水”、“高臺多悲風”、“清晨登隴首”、“明月照積雪”等作為“古今勝語”,應是受到清談賞摘名句的影響。上述這些清談形式多為鐘嶸《詩品》所采用,成為中國古代詩歌批評——詩話的最早源頭。但清談與詩話的這種關(guān)系歷來未被研究者所深論。

      其二,六朝“文談”,還直接涉及文學創(chuàng)作的討論。這無疑對文學創(chuàng)作起到積極的推動作用?!妒勒f新語·文學》第92條記桓溫命袁宏作《北征賦》,寫成后,桓溫與眾賢一起討論,王珣云:“恨少一句。得‘寫字足韻當佳?!痹炅⒓磾埞P寫道:“感不絕于余心,溯流風而獨寫?!贝藯l注引《晉陽秋》還說:“宏嘗與王珣、伏滔同侍溫坐。溫令滔續(xù)其賦,至‘致傷于天下,于此改韻,云:‘此韻所詠,慨深千載,今于“天下”之后便移韻,于寫送之致,如為未盡。滔乃云:‘得益寫一句,或當小勝?;腹Z宏:‘卿試思益之。宏應聲而益,王、伏稱善?!庇帧妒勒f新語·排調(diào)》第61條載:“桓南郡與殷荊州語次,因共作了語。顧愷之曰:‘火燒平原無遺燎?;冈唬骸撞祭p棺豎旖旎。殷曰:‘投魚深淵放飛鳥。次作危語?;冈唬骸^淅米劍頭炊。殷曰:‘百歲老翁攀枯枝。顧曰:‘井上轆轤臥嬰兒。殷有一參軍在坐,云:‘盲人騎瞎馬,夜半臨深池。殷曰:‘咄咄逼人!仲堪眇目故也?!薄赌鲜贰ね跽Q傳》還記載王珣與侄子王誕商榷文章的事:

      晉孝武帝崩,從叔尚書令殉為哀策,出本示誕,曰:“猶恨少序節(jié)物。”誕攬筆便益之,接其“秋冬代變”后云:“霜繁廣除,風回高殿?!毖硣@美,因而用之。

      文人之間的切磋交流,自然有利于創(chuàng)作技巧的提高。《文心雕龍·明詩》評南朝詩風云:“儷采百字之偶,爭價一句之奇;情必極貌以寫物,辭必窮力而追新?!边@種文風的形成可說是六朝“文談”的必然結(jié)果。

      三、清談的世俗化與語體小說

      清談風尚是語體小說產(chǎn)生的社會基礎(chǔ)?!罢Z體小說”即人們常說的志人小說或軼事小說。我們之所以不把它稱作“志人小說”或“軼事小說”,因為它是以記載真實人物的言談為中心的一種文體。

      魯迅《中國小說史略》談起語體小說產(chǎn)生的社會背景時說:“漢末士流,已重品目,聲名成毀,決于片言,魏晉以來,乃彌以標格語言相尚,惟吐屬則流于玄虛,舉止則故為疏放,……終乃汗漫而為清談。渡江以后,此風彌甚,……世之所尚,因而撰集,或者掇拾舊聞,或者記述近事,雖不過叢殘小語,而俱為人間言動,遂脫志怪之牢籠也。”魯迅先生明確指出,語體小說的興起是在永嘉南渡以后。當時的談風愈演愈烈,一些好事者遂將“舊聞”和“近事”搜集起來,裒輯成書,雖為“叢殘小語”,但記載的都是人間的言語行為。語體小說的出現(xiàn)實與東晉清談漸趨世俗化的傾向有關(guān)。文士們在清談中不僅討論深奧的佛玄哲理,還津津樂道于名士的逸聞軼事,甚至帶有夸飾或虛構(gòu)的成分,意欲標榜或效仿。其中王導、謝安等名臣的倡導對這種風氣的流行起到了推波助瀾的作用,如王導曾多次談到他與裴成公、阮千里諸名士在洛水邊一起談玄的往事。謝安曾稱其伯父謝鯤:“若遇七賢,必自把臂入林。”但考之史籍,未見謝鯤與竹林七賢有過交游,這當是謝安美化先輩的話,也是時代使然,而竹林七賢的逸聞更是名士清談中常用的談資。風行所及,文士們就采用“論”、“傳”、“語”等不同的文體形式,試圖把這種文化生態(tài)和時代精神記錄下來,于是出現(xiàn)了戴逵《竹林七賢論》、袁宏《名士傳》(包括《正始名士傳》三卷、《竹林名士傳》三卷、《中朝名士傳》若干卷)、孫盛《雜語》、裴啟《語林》、郭澄之《郭子》、何氏《雜記》等記錄名士的軼聞集。如袁宏的《名士傳》,就是根據(jù)謝安與諸人談論正始、竹林名士的軼聞編撰出來的,有些甚至并非事實,而是為了增加清談趣味的戲謔之語。而裴啟《語林》是當時影響最大的一種,據(jù)《續(xù)晉陽秋》記載:“晉隆和中,河東裴啟撰漢、魏以來迄于今時,言語應對之可稱者,謂之《語林》。時人多好其事,文遂流行?!庇捎凇墩Z林》的別開生面,遂令世人耳目一新,引起人們的爭相傳寫,形成了風靡一時的“裴氏學”?!墩Z林》的成功在于巧妙地發(fā)揮了“語”這種文體的特色,而“語”體又是記錄清談風尚最適合的文本形式。在談風暢行的東晉南朝時代。擅長清談是士族子弟藉以獲得社會聲譽和地位的重要手段,高門士族極為注重子弟談辯能力的培養(yǎng)和學習,如南齊王僧虔《誡子書》就告誡子弟須嫻熟八個方面的玄學理論方可參與清談?!妒勒f新語·文學》第24條記載謝安年少時,請阮光祿為自己講解《白馬論》。謝尚年少時曾拜訪殷浩學習清談。當然也需要有人提供這樣的文本以供少年學習和模仿?!墩Z林》正是這樣一種文本,裴啟將清談中“言語應對之可稱者”采集一起,編撰成書,供人們欣賞把玩和揣摩學習,以便盡快地領(lǐng)悟名士的清談要旨。所以《語林》一出現(xiàn),在東晉就引起了廣泛反響,“大為遠近所傳。時流年少,無不傳寫,各有一通?!钡罢Z”體不是裴啟的獨創(chuàng),它是先秦就出現(xiàn)的一種文類,從《國語》的單篇形式到《論語》,再到西漢初年陸賈《新語》,一直到賈誼《新書》卷9《修政語》,我們可以看出“語”這種文類的自覺發(fā)展與演變。在先秦兩漢,“語”作為一種文類,它具有用“嘉言善語”進行道德和政治教育的特點,甚至帶有教科書的性質(zhì)。正如俞志慧所指出的:“明德的體用特征是‘語的身份證明和統(tǒng)一內(nèi)核。”俞氏將“語”大致分為重在記言和重在敘事的兩類,而記言又是“語”最重要的表現(xiàn)形式。許慎《說文解字·言部》釋“語”云:“論也。從言,吾聲?!庇钟凇把浴弊窒略疲骸爸毖栽谎?。論難曰語?!敝赋觥罢Z”的功能重在談論、辯難。錢穆《論語新解》釋“語”云:“語,談說義,如《國語》、《家語》、《新語》之類。此書所收,以孔子應答弟子時人之語為主?!睆堈R先生認為,“語”是春秋時期書籍中的“一種固定的體裁”,“語,就是講話。”從《國語》《論語》《孔子家語》《修政語》等的內(nèi)容看,或記治國之要言妙道,或論人物之修養(yǎng)懿德,即通過“嘉言善語”以達到教育人的目的。在文體上都具有“談說”或“講話”的特點,與錢、張二氏所說的觀點相符。東漢末年,隨著儒學的衰微,“語”所承載的教化功能已失去了它的社會地位,按說“語”亦應失去它發(fā)展的空間。但魏晉清談的興起,為“語”的發(fā)展提供了新的文化條件,這種文體不但沒有消隱,反而在魏晉文化背景下煥發(fā)出新的生機。所謂清談,實即一種“口談”文化,采用“語”體記錄時人的談辯,來反映魏晉人物風流和精神風貌,無疑是傳播這個時代文化的最佳形式。因此,好事者將名士的嘉言妙語匯編成冊,以表現(xiàn)對名士風流和語言智慧的好尚和追崇,“語”的功能于此就發(fā)生新的轉(zhuǎn)向和分途,由起初的道德教化功能轉(zhuǎn)變?yōu)橐再p心娛人為目的,衍化成一種獨特的文體形態(tài)——語體小說。所謂《語林》,其意就是“學習談辯言語的林藪”。從現(xiàn)存的文獻來看,《語林》的內(nèi)容重在記言而不在記事,是該書最重要的一個特征。如南朝宋檀道鸞《續(xù)晉陽秋》說《語林》的內(nèi)容是“言語應對之可稱者”,唐代劉知幾《史通·雜述》將其歸為“小說卮言”的瑣言類,并與和嶠《汲冢紀年》、葛洪《西京雜紀》等逸事類相對應,意在指明《語林》的記言特征。浦起龍釋“瑣言”類曰:“此謂諧噱之書,略供史料,止助談資?!币簿褪钦f這類書屬于“助談”之書。由于語體小說的產(chǎn)生與東晉清談的世俗化密切相關(guān),所以它記載的內(nèi)容也以東晉所占比例為多,以周楞伽輯注的《裴啟語林》為例,全書共收錄185條,除去可供商榷的條目9條,共176條,其中周代至西晉僅73條,而東晉一代就收錄103條。如果說《語林》因全書散佚并不能說明問題的話,受《語林》影響甚大的另一部語體小說——《世說新語》,按其內(nèi)容所屬的朝代觀之,西漢2條,占0.20%,東漢35條,占3.10%,三國90條,占7.94%,西晉191條,占16.86%,東晉812條,占71.69%,宋3條,占0.30%。由以上數(shù)據(jù)可看出,東晉所收的條目占到全書內(nèi)容的七成以上。因此也可以這樣說,沒有東晉的清談文化,就沒有六朝的語體小說?!墩Z林》雖因謝安的詆毀而失傳,但它直接影響到后來《世說新語》的產(chǎn)生。陳寅恪稱《世說新語》為“清談之全集”,魯迅則評其為“名士底教科書”,指出《世說新語》與《語林》一樣,都是學習清談和名士風流的范本。

      語體小說以歷史人物的真人真事為基礎(chǔ),采用散而自由的形式,真實生動地反映出一個時代的文化生態(tài)?;蛟S它沒有其他文體表達得更深刻、更系統(tǒng)、更有邏輯性,但它有助于保留一個時代的文化語境、情景和場景,因而顯得更豐富多變、更有情趣和更有意味,正如明人胡應麟《少室山房筆叢》評價《世說新語》云:“讀其語言,晉人面目氣韻恍然生動,而簡約玄淡,真致不窮。”這正是語體小說的特色。《語林》、《世說新語》之后,歷代都有類似的語體著作出現(xiàn),如唐劉肅《大唐新語》、宋王讜《唐語林》、明何良俊《何氏語林》、清吳肅公《明語林》等。它們的目的并不在于“志人”或“記事”,而是旨在記錄一個時代的“嘉言”,樹立典范,供人學習,具有獨立的發(fā)展系統(tǒng)。語體小說雖不再具備先秦兩漢“語”的教化功能,卻更具娛樂性、審美性和文學色彩,對傳播時代精神和社會風尚起著重要的作用,因而在文學史上具有經(jīng)典的示范意義。

      四、清談的“尚虛”特質(zhì)與文學審美精神

      清談不但影響文學創(chuàng)作和文學批評,還影響著東晉南朝文人的人生態(tài)度、心靈世界和審美觀念。清談所涉及的老莊哲學,本身就含有追求自然和個性自由的精神。楊泉《物理論》云:“夫虛無之談,尚其華藻?!奔粗赋銮逭劦摹吧刑摗碧刭|(zhì)。東晉的門閥政治消解了皇權(quán)對士人的巨大壓力。六朝的士人,不必像正始名士在政治的高壓下痛苦地呻吟,也不必像元康名士那樣在亂世中縱情放達。他們在江南偏安的環(huán)境里獲得了暫時的安寧,或“專以談義自業(yè)”,或“唯賦詩談義而已”,放任于世俗社會之外,“不以人俗累懷”,清談成了他們抒理暢懷的工具?!妒勒f新語·言語》第31條載南渡名士們“每至美日,輒相邀新亭,藉卉飲宴”,《中興書》載謝安與支道林、王羲之、許詢等共游處,“出則漁弋山水,人則談說屬文”。他們怡然游于明山秀水之間,談論山川風物之美,借自然抒發(fā)玄幽之理,以一種新的情趣體驗人生,以“玄心、洞見、妙賞、深情”的胸襟來看待世界,在清談中涵養(yǎng)成一種藝術(shù)化的人生,或者說是將人生藝術(shù)化。如《世說新語·任誕》第46條載王子猷暫住他人空宅,便讓家人種竹,別人問他:“暫住何煩爾?”子猷嘯詠良久,直指竹曰:“何可一日無此君?”《容止》第32條載桓溫評價謝尚“企腳北窗下彈琵琶,故自有天際真人想”,而《言語》第55條載桓溫北伐經(jīng)過金城時,見當年自己所種之柳皆已十圍,慨然曰:“樹猶如此,人何以堪!”攀枝執(zhí)條,泫然流淚。他們“向外發(fā)現(xiàn)了自然,向內(nèi)發(fā)現(xiàn)了自己的深情”,形成了一種自然與生命交融的人生境界,一種意趣高遠、澄明虛靜、澹泊沖和、超塵脫俗的理想境界。清談的“尚虛”特質(zhì)影響著東晉南朝士人的人生態(tài)度和審美胸襟,也影響著這個時代的文藝思潮和文藝精神。其最主要的表現(xiàn)就是文學上對“清虛玄遠”審美意境的追求,如東晉玄言詩的清虛恬淡,陶淵明田園詩的平淡自然,謝靈運山水詩“初發(fā)芙蓉”的自然美,可以說都是這種審美風尚的表現(xiàn)。鐘嶸《詩品》特別重視“清”這一審美范疇,他評古詩是“清音獨遠”。班婕妤“詞旨清捷”,秦嘉“文亦清怨”,嵇康“托喻清遠”,劉琨“自有清拔之氣”,陶潛“風華清靡”,鮑照“頗傷清雅之調(diào)”,沈約“長于清怨”,戴安道“有清上之句”,鮑令暉“嶄絕清巧”,虞羲詩“奇句清拔”等等。由此可看出,清談的審美精神已深入六朝文藝創(chuàng)作和文藝批評的肌理,對后來中國文學的發(fā)展起著不可低估的作用。如司空圖《詩品》“超以象外,得其環(huán)中”、“不著一字。盡得風流”的審美思想,盛唐詩歌“興象玲瓏,不可湊泊”的完美詩境,都應得益于六朝“清虛玄遠”審美風尚的熏染。

      但是近代學者研究清談多側(cè)重于玄學理論的討論,卻較少關(guān)注它與文藝之間的關(guān)系。由于東晉以后在玄學理論上多無建樹,因而學界對東晉南朝的清談評價不高。如陳寅恪先生在《陶淵明之思想與清談之關(guān)系》一文中認為:“當魏末西晉時代即清談之前期,其清談乃當日政治上之實際問題,與其時士大夫之出處進退至有關(guān)系,蓋藉此以表示本人態(tài)度及辯護自身立場者,非若東晉一朝即清談后期,清談只為口中或紙上之玄言,已失去政治上之實際性質(zhì)。僅作名士之裝飾品者也?!卞X穆先生《魏晉玄學與南渡清談》也有類似看法:“(東晉)清談家如盆栽花卉雖亦有生命,有意態(tài),只根盤不大,培壅太薄,沒骨干,沒氣魄,不好算是性情,因此也經(jīng)不起大風浪,不能奮斗,易為外物所累?!薄叭绱税愕睦锨f,如此般的玄學,實不足以滿足時人內(nèi)心之真要求?!币虼藲v來研究清談者,多重正始西晉而輕東晉南朝。但若從文學藝術(shù)發(fā)展的角度來思考,這些論斷似有偏頗之處。玄學理論的發(fā)展雖至東晉已基本停滯,但東晉南朝的清談影響不在哲學而在文學藝術(shù),這時它與文學藝術(shù)發(fā)生更多的聯(lián)姻關(guān)系,成為這個時代的藝術(shù)哲學,深刻地影響著東晉南朝的文藝思潮和文學演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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