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天電影

王常青

露天電影

王常青

區(qū)里要舉辦送文化下社區(qū)活動，準備在社區(qū)放映露天電影。海報一貼出，在小區(qū)引起了不少轟動。

露天電影是什么概念呢，對上了年歲的人來說，并不陌生，但對城市里的年輕人來說，是一個生疏的概念?，F(xiàn)在看電影，都去電影院。特別是趕上每年一度的大片，飯可以不吃，但大片不能不看。雖說這些年，家里都安上了有線電視，有的家里還安上了寬帶，一些大片在放映后不長時間，在電視上和網上能看到。但是，在一些年輕人眼里，看大片就要在電影院看，雖然花去幾百元錢，但那是氣派的象征，那是時髦的追求，也是一種在同事面前炫耀的資本。

社區(qū)王大爺的孫子豆豆今年剛上小學。社區(qū)一張貼海報，豆豆就著急地問王大爺：“什么是露天電影？”王大爺摸著豆豆的頭說：“就是在社區(qū)空地上拉上一塊屏幕，直接放電影?！倍苟挂荒槻唤獾卣f：“要是下雨了，是不是就不能放了?！蓖醮鬆斦f：“當然不能放了，這不是在家里，不是在電影院?！倍苟褂终f：“看電影要不要錢啊？”王大爺笑著說：“當然不要了，這是社區(qū)搞的活動。爺爺像你這么大的時候，在農村就是看露天電影長大了，從來沒在電影院看過電影。晚上要走十多里路?！倍苟拐f：“晚上你們去不害怕嗎？沒有壞人嗎？”王大爺笑著說：“不害怕，那時農村一到晚上就停電，到處漆黑一片，寂靜的很，鄰村放電影，離幾里路都能聽見，有時為了看電影，到了地方，都快放完了?！倍苟拐f：“真是的，放電影了，打個電話不就得了?！蓖醮鬆斦f：“那時候哪有電話，最好的通訊工具就是大廣播，有事就用廣播說?！倍苟惯€想問什么，被旁邊的小朋友叫去玩了。豆豆對王大爺說：“演電影了，別忘了告訴我，我要看露天電影。”

海報一貼出，社區(qū)白主任這幾天成了大忙人，不時有人來問露天電影的事，有上了歲數的，有年輕的，還有兒童。無非是問放幾天、什么時候放、放什么電影等問題。當時，白主任接到通知只是說要來放電影，具體什么電影名、什么時間來，上面也沒說，在什么地點放，那是她決定的事，她還沒仔細考慮。來人對她的解釋就不滿意。不滿意是她這個社區(qū)主任工作做得不細，想一想也是她細節(jié)考慮得不周全，她也是一時高興就把海報貼出去了，沒想到還有這么多問題等著她。早知道這樣，她晚一些貼海報就好了，就省去了不必要的麻煩和口舌。這么一想，白主任就把貼在社區(qū)的海報給撤了下來，她想得到上面的具體通知后再貼。沒想到撤下了海報，來得人更多了。有人問，是不是不放了，怎么把海報撤下來了，更有人說，我家孫子早就盼著這一天了，他們從來沒看過露天電影，你這一撤，我孫子在家里正鬧著，非讓我問一下到底怎么回事。白主任說，放一定放，我這就打電話問，等問好了，我就詳細貼出來。來人對白主任的解釋還是不滿意。送走來人，白主任坐在屋里剛想喝口茶，又來人問了。這一個接著一個，一個接著一個，影響了她的日常工作。她不好說什么，社區(qū)就是為大家服務的，是她這個社區(qū)主任的職責所在。

靜下心來，白主任往辦事處打電話，問露天電影的事，辦事處管宣傳的干事告訴她，本周六來社區(qū)放，總共放三天，全是大片。白主任問什么片名。社區(qū)干事說，這個暫時不說，考慮到看的人數，要是提前說出來，大家都看過，到時候不來看，電視臺采訪不好看。白主任還想再問，辦事處干事推托忙掛了電話。

時間定下來了，電影名沒定下來，想一想，白主任不想貼海報了。有來問的就直說，沒有來問的，就更好了。還別說，這一上午基本上沒有人來問，白主任為自己的這個做法感到高興。

眼看著到了下班的時間，白主任剛要走，王大爺領著他孫子進來了。白主任心里一沉。王大爺說：“白主任，怎么社區(qū)的海報不見了，是不是有人撕了還是不放了，我過來問問你，我孫子比過年還高興，這不沒吃飯就催我領著他來問問?！笨粗醮鬆敽蛯O子一臉的渴望。白主任說：“這周六放，當時海報上沒寫放映時間，電影名也沒定下來，我就把海報撤了，沒想到大家這么關心露天電影?！蓖醮鬆斦f：“這就是你的不對了，貼上去哪有撤的道理，你還得貼上去，咱們社區(qū)這些年沒搞啥活動，好不容易搞一次，你得讓大家都知曉，要不錯過了，你會落埋怨的?！卑字魅握f：“聽您的話，我馬上貼上去?！蓖醮鬆數膶O子在一邊說：“白阿姨，放什么電影，有沒有 《灰太狼和喜洋洋》??？”白主任撲哧一笑說：“放的是啥電影，阿姨也不知道，阿姨相信，保準你會喜歡?！倍苟乖谂赃吀吲d地蹦跺跳跳起來，王大爺也樂起來。

送走王大爺爺倆。白主任又寫了一份海報，吸取上次教訓，她寫上了放映時間，放映地點她想了想就寫上了幸福小區(qū)，幸福小區(qū)空間大，還是社區(qū)的主要居住區(qū)，社區(qū)居民一定滿意，至于放什么電影，她犯了愁。上面沒告訴，她也不能亂寫，當了這么多年社區(qū)主任，這點小事難不倒她。她操起電話，問了附近幾個社區(qū)主任，好在有個社區(qū)上周剛放過，那個社區(qū)主任告訴她，一共是三個電影，分別是 《泰囧》、《一個也不能少》、《一九四二》，這三個還真是大片，在全國的票房不錯。白主任把該寫的都寫上，又仔細檢查一下，確認無誤后，就把海報又重新張貼上去，心里總算松了一口氣。

回到家，為這事白主任狠狠地批了女兒一頓，白主任說女兒，你前一陣去看，一張票二百元，現(xiàn)在不用花錢也能看，不就是早看幾天嗎。沒想到女兒一臉認真地說，這是什么地方，那是影院，是上檔次的地方，不同相提并論?，F(xiàn)在的年輕人，心里總有這樣那樣的想法，你批評她們，她們恨不得有一千個一萬個理由等著你，還不能多說，想一想家家還不都這樣。想到這里，白主任嘆了一口氣。

這一次海報貼出去，基本上沒有人來問。王大爺來了一次，王大爺說白主任：“我這幾天天天關注著天氣預報呢，周六有陣雨，不能影響吧？”白主任說：“王大爺，你心真細，夏天的雨來得快，走得快，應該沒事?！蓖醮鬆斦f：“沒事就好，沒事就好。”王大爺說完了轉身要走，又回過頭來說：“這些電影，沒有適合老年人和孩子們看的啊？”白主任看了一眼海報說：“這是我從別的社區(qū)要來的片名，辦事處不告訴具體放映片名，我感覺不會變化太大。這是上面定的事，我就是一個辦事的，說了不算?！蓖醮鬆斦f：“是啊，不關你的事，我就是提醒你一下，我走了?！卑字魅握f了聲謝謝，王大爺拿起手中的東西離去。

送走王大爺，白主任接到一個電話，是安利公司打來的，他們聽說社區(qū)要放露天電影，他們公司準備派人來給老人做免費體檢。剛放下電話，可樂公司又打來電話，他們公司在放電影那天，準備和社區(qū)搞個促銷活動，并免費為看電影人員準備了板凳，方便居民看電影。白主任想了想，也沒什么不妥之處，就答應了。

周六那天，早上下了一場小雨，給夏日的天氣注入了一絲清涼，到了中午天氣就放睛了，真是一個不錯的天氣。白主任心里松了一口氣。

晚上八點鐘放電影，七點多一點，幸福小區(qū)內就坐滿了人，連一些貓啊狗啊也過來湊熱鬧，貓兒 “喵喵喵喵”地叫著，一只寵物狗伸著舌頭，在地面上 “哧哧哧哧”地聞著，仿佛要嗅出不安全因素，為這次放映保駕護航。不一會兒，跑到一棵樹前，抬起腿，旁邊也不知是誰家的小孩子，隨手拿起一塊小磚頭向正在享受快樂的小狗砸去，小狗 “汪汪汪汪”地叫著跑開了，引得小孩子們一陣笑聲。不知什么時候，一個穿著標致的婦人走進了眾人的視線，大聲訓斥著淘氣的小孩子，一臉的不愿意，看著淘氣的孩子回到老人的身邊，她也不好意思再說什么，一臉哀憐地抱起小狗 “寶貝寶貝別怕”，迅速離開了，身后留下一陣刺鼻的香味。

雖然早上下了一場小雨，絲毫沒有降低空氣的熱度，在家里使慣了空調、電扇的人們，這才感覺到外面的熱。有人說，在家里沒感覺熱啊，這一出來怎么這么熱啊，于是上了歲數的老人手里多了一把扇子，年輕女人手里多了一條手絹，左右擺動著，不時擦拭著臉上的汗珠，又拿出隨身攜帶的鏡子，左照右照，拿出化妝盒補一下被擦去的粉底，香味和周圍的丁香花混合在一起，分不清哪是花香，哪是胭粉味。

不知是誰叫了一聲，起風了，樹梢有了一絲的擺動，仔細一看，原來這是白主任正在把一個宣傳標語綁在樹上拉動造成的，小區(qū)是剛落成不久的新社區(qū)，新種的柳樹還正在成長階段，有點弱不禁風的樣子，等大家回過神來，才看清標語上寫著:熱烈歡迎送文化到社區(qū)活動。標語是白底紅字，不是復印社打印的，字體蒼勁有力，不知又是誰說了一聲，這不是咱們社區(qū)的老王頭寫的嗎？他可是中國書法家學會會員呢，這字寫得就是不一樣，等演完電影，我把它拿回家，說不定哪天能賣大價錢哩，白主任聽了心里一笑,指著說話的人說，等演完電影就是你的了，引得眾人一陣笑聲。

小區(qū)內雖說住著幾萬人口，平時上班、下班都忙，住在一個樓里，也很難見得一面，說上一陣話。是這露天電影創(chuàng)造了機會，遞上一支煙，喝上一口茶，就多了一個說話的由頭，多了一份親近。

放映員還沒來，可樂公司和安利公司的人員早早來到現(xiàn)場，他們穿著代表公司形象的服裝，也不甘寂寞，拉起宣傳標語。可樂公司打出：零利促銷，可樂帶給你清涼一夏。安利公司也不甘落后，打出：免費檢測，送給您一個健康的夏天。

有人走到可樂公司攤位前，可以領取一杯免費的可樂，還可以領取看電影的板凳。小孩子們都圍到可樂公司攤位前，伸出小手，一副迫不及待的樣子。倒可樂的小姑娘笑著說：“別著急，別著急，人人有份，阿姨管你們喝個夠。”有幾位歲數大的走向安利公司的攤位前，公司人員遞給你一張紙，讓你寫上你的姓名地址、聯(lián)系電話，然后，把你領到一臺電腦前，伸出手，拿出一個探頭，對著電腦里的程序檢測起來，還沒檢測完，被檢測的人一臉著急地問：“我身體沒啥事吧？”檢測人員笑著說：“別著急，等一會結果就會出來了，明天我們會按照地址把檢測結果送到您家里去?！?/p>

王大爺領著孫子豆豆。豆豆在前面，王大爺在后面，豆豆對后面的王大爺說：“爺爺，爺爺，快點，要演了。”豆豆手里拿著 “棒棒冰”，跑到可樂公司攤位前，等王大爺趕到時，他的小手里多了一杯可樂。王大爺說：“我給你帶涼開水了，別喝可樂，喝了肚子里會長蟲子。”王大爺的一句話，引得可樂公司人員一驚，紛紛向王大爺投去目光，那目光中分明有幾絲憎恨。王大爺奪過豆豆手里的可樂杯，豆豆看著周圍小朋友喝著可樂，身體往地下一躺“嗚嗚嗚嗚”地哭起來。王大爺扶起豆豆，嘴里說著：“喝什么不好，非喝這個，這是看電影，還是賣飲料，真是的?！笨蓸饭灸莻€小姑娘嘴嚅動著，想說什么，什么也沒說什么，又把目光投向了下一位。不拿正眼看王大爺，看得出她很生氣。

也許是聽了王大爺的話，不少家長紛紛從孩子手里奪下可樂杯，掏出手機或是轉身向樓上喊著：“給孩子送點涼開水來?！辈淮笠粫海蛷乃臉?、五樓、六樓的陽臺上伸出一個個細繩，繩上系著一個個水杯，水杯一接到手里，繩子又很快抽上去，繼而聽到的是關窗戶的 “啪啪啪啪”聲。

豆豆從地下坐起來，眼里盈滿了淚水，王大爺從兜里不知什么時候掏出一個玩具，遞給豆豆，豆豆一看到玩具，小手要去搶，王大爺從手里拿出小杯說：“要想看電影，就得喝水。”豆豆不情愿地喝了一口，王大爺又讓豆豆喝了兩口，才把玩具給它。豆豆又高興起來，旁邊的小朋友看到豆豆手里的玩具，也放下手里的可樂，向家長要起玩具來，不大一會兒，四樓、五樓、六樓的陽臺上又伸出一個個細繩，繩上拴著各種不同的玩具。有的家長，可能是家里沒有人，只好領著孩子去了旁邊的超市去買，回來的時候，小孩子手里就多了一個個形色各異的玩具。剛才還哭的臉上，瞬間又露出了笑臉。

這邊是小孩子們在爭著玩耍，那邊是老人站著排隊在等著體檢，再那邊是人們爭相搶購可樂產品。人們的視線都集中在這三個方面，把演露天電影的主角仿佛忘了。不知誰喊了一聲：“放電影的怎么還沒來?！庇腥丝戳丝幢?，已經八點半了。說好的八點演，這到底還能不能演。白主任這才拿出手機，撥了個電話，電話里傳出聲音：白主任啊，不好意思，我從單位六點就出來了，我在道上，正塞車呢，再有十分鐘就到了。

這邊小孩子們玩累了，有的困了，有的玩夠了，吵著要回家。大人們又埋怨起放電影的人，一點組織紀律性不強，有人還埋怨白主任，怎么不提前聯(lián)系一下，出來這么早，錯過看電視連視劇的時間，一場露天電影整得興師動眾。

王大爺領著孫子豆豆在小區(qū)里走來走去，先前那個牽著狗的年輕女孩不知什么時候又走了回來，小狗兒一雙好奇的眼睛左瞅瞅右瞅瞅，年輕女孩把小狗抱在了懷里，小狗在她懷里“嗚嗚嗚嗚”地叫著，要下來，年輕女孩把小狗放下來，小狗一下奔豆豆而去，把正在玩玩具的豆豆嚇得倒在地上哭起來。年輕女孩趕忙過來扶豆豆，王大爺一把把年輕女孩扯開，問豆豆被狗咬著沒有，年輕女孩在一邊忙著賠不是，香氣迅速彌漫了王大爺周圍。王大爺打了一個噴嚏，又打了一個，年輕女孩躲了一下，又靠近，王大爺從頭到腳檢查一遍，確認豆豆沒傷著，王大爺對著年輕女孩發(fā)了一通脾氣：“養(yǎng)什么不好，非養(yǎng)這玩意，現(xiàn)在小區(qū)里狗比人還多，真是吃飽了撐的?！蹦贻p女孩自知理虧，直賠不是，任憑王大爺怎么說，也不反駁，周圍有人過來，看了看豆豆，又看了看年輕女孩兒，小狗兒又來到豆豆的腳下，“哧哧哧哧”地聞著豆豆，在豆豆腿上蹭來蹲去，像是在有意和豆豆套近乎，承認錯誤。豆豆撫摸著小狗，小狗順勢躺在地上，打起了滾兒，和豆豆玩起來，似乎在向豆豆道歉，王大爺笑了，年輕女孩也笑了，一切都煙消云散了。

王大爺說豆豆：“沒事了就好，別玩了，快看電影去。”

人們這才注意到，那邊電影屏幕已經掛上了。屏幕四個角左右分別固定在小區(qū)平時鍛煉用的平行桿的兩邊，不高不矮正合適。放電影的是個小伙子，看歲數也就二十來歲。留著一頭黃發(fā)，小鼻子小眼睛，戴著一個很大的黑框眼鏡，沒有鏡片，仿佛把整個臉都罩住了。小伙子安裝完放映設備，朝大家舉了一個深深的躬，沒說話，下面響起了熱烈的掌聲。

白主任看小伙子忙活完，本來想上臺講幾句話，看著下面一個個渴望的眼神，她朝小伙子一示意，剛才還一片白白的屏幕上突然出現(xiàn)了色彩，還出現(xiàn)了音樂聲，一些小孩子跟著色彩和音樂拍起手來。這時白主任說話了，聽得出她很激動，“真讓我猜對了，猜對了，是《泰囧》?！贝蠹业难劬Χ技性谄聊簧?，白主任的話，有沒有人聽見，還真一時說不清。

坐在下面的豆豆不干了，他問王大爺：“你不是說演喜洋洋和灰太狼嗎，怎么演的是這個電影，叫泰——什么？”王大爺說：“下面坐著的有爺爺奶奶，有叔叔阿姨，放電影也不能只為你放啊，是不是，聽話，等看完電影爺爺給你買好吃的去?！倍苟褂謫柾醮鬆敚骸盃敔?，我問你的問題你還沒說呢，電影叫泰——什么？”王大爺剛才看了，只認識前面的泰字，后面的字，外面是個口，里面有個八，還有口，他也不知道念啥。好在王大爺旁邊有個年輕的小伙子笑著對王大爺說叫 “泰jiong”，王大爺聽了一遍，還是沒聽清后面的字，小伙子又說了一遍叫 “泰j-i-o-n-g”，小伙子特地把后面的囧字說得慢慢的，幾乎是拼音拼出來的。這一遍王大爺總算聽清楚了，豆豆也聽到了。豆豆說：“我爸爸媽媽好像看過這個電影。”王大爺問豆豆：“是這個電影好，還是喜洋洋和灰太狼好？”豆豆說：“這個挺熱鬧，我看不懂。”王大爺呵呵一笑說：“我也看不懂。什么 ‘太窮’，你看這電影哪一點看出窮了，不是砸這個，就是砸那個，我看是有錢燒的。”旁邊的小伙子也笑起來。看了不到半個小時，豆豆要走，王大爺領著豆豆要走，正趕上白主任領著電視臺的人過來采訪，白主任說王大爺：“市電視臺來采訪，正好你爺倆都在，您說一說看露天電影的感受?！边€沒等王大爺說，豆豆搶著說:“我爺爺在家的時候，總說小時候看露天電影有意思，我怎么沒看出來有意思，這個電影我看不懂，沒有熊出沒好看，能不能放點動畫片啊。”白主任摸著豆豆的頭說：“這個建議好，等下次再放，一定滿足你的要求?！倍苟乖谂赃厴菲饋?。采訪到王大爺，王大爺看了看白主任，又看了看電視臺人員說：“放露天電影，對我們這個歲數的人來說，又引起了對過去生活的回憶，是一件好舉措，真的希望放一些老電影，像地道戰(zhàn)，小兵張嘎，我相信不光我們老年人愛看，小孩子們也愛看，現(xiàn)在那些電影很少看到放映了，都改成了電視連續(xù)劇，說真的，一點也不好看?！卑字魅卧谝贿呎f：“你和豆豆反映的問題很好，我一定把你們的意思報告給上級部門，讓大家都滿意?！蓖醮鬆斶€想說什么，被白主任擋住了，白主任說：“等著看你的新聞了，你們爺倆就要上電視了。”又領著電視臺人員向旁邊的人走去。豆豆在一邊蹦蹦跳跳地歡呼起來：“我要上電視了，我要上電視了?！比徊活欀車娜?。

原準備說好的放三天露天電影，只放了一天就完事了。又有社區(qū)居民去找白主任，白主任對大家解釋說：“因為辦事處這幾天還有一項重要活動，暫時停放，等忙過這一陣再給大家補上?！彪m然第一次露天電影大家說法不一，看得出大家對露天電影還是比較歡迎的。有的居民說，有時倒不是為了看什么電影，一個小區(qū)里住著，都住了十多年了，還彼此不知道對方的姓名，遠親不如近鄰，這個小區(qū)居住的大都是老人，子女們不在身邊，真有點啥事也好有個照應。有一位王大媽更是說得實在，這場電影我沒看出什么好，但是正是有了這場電影，我樓上樓下的鄰居都來了，全認識了，得感謝這次露天電影。白主任沒想到這一場露天電影會取到這樣的效果，來找她的，有負面的，有正面的，但是這場露天電影起到了應有的作用，這讓她心里多少有點欣慰。

豆豆這兩天上學前，總是告訴王大爺：“你在家看著點電視，我都跟我們小朋友說了，我上電視了，你把有我的鏡頭的時間給我記下來，到時候，讓我們同學看，他們可羨慕我了?！蓖醮鬆斦f豆豆：“這點事也值得說說，你就好好學習，將來考上北京廣播電視大學，當一名播音員，就能天天上電視了，到時候，全國人民都能看見你?！甭犞醮鬆數脑?，豆豆眨著小眼睛，做了一個調皮樣，跑著去上學了，王大爺在身后喊：“路上有車，當心。”王大爺又追了上去。

退休后，照顧豆豆就成了王大爺每天的重要內容。一天六次接送上學，把這一天的上中下三個時段安排得滿滿的，有時想下下象棋，一看就要到點了，雖然失去了這些，看到豆豆一天天長大，似有萬般的苦和累他也覺得值了。

王大爺和豆豆上新聞的事，是在三天后，新聞播出了王大爺和豆豆的畫面。王大爺這是頭一次上電視，也著實有幾番激動，他想叫醒豆豆，豆豆已經睡著，他看到電視里的自己，還真有這么回事。讓他想不到的是，他和豆豆對著鏡頭，竟沒有聲音，是播音員說的，說的也不是他和豆豆講話的內容，有一個鏡頭有聲音音，他認識，是坐在他旁邊的那個小伙子，那個小伙子說：“社區(qū)舉辦的這場露天電影，對我們這些平時忙于工作的年輕人來說，是一件幸事，一些大片沒有時間看，在家門口就看了，真正把大片送到門口，這項活動舉辦的十分有意義?！毙』镒诱f完，白主任又說了什么，王大爺沒看，他把電視關掉了。

白主任這兩天又忙起來，社區(qū)不少居民來找她反映問題，上次放露天電影安利公司免費為大家體檢身體，是變向推銷藥品，因為他們留了電話，公司的人幾乎每天都打電話，干擾了正常的生活，買了他們的藥，也不見效，而且比市面藥店貴許多，他們讓白主任找安利公司的人幫著退掉。白主任在一邊一個個解釋，送走一個又一個，看得出他們很不滿意。

豆豆每天還是不忘記問上電視的事，王大爺幾次想說已經放過了，又幾次說不出口，他對豆豆說：“快了，快了。”王大爺上次也參加了免費體檢，他卻一直沒接到電話，他樓下的鄰居們說不可能，都問過了，只要在那里體檢的，有病沒病的，全接到了電話，你真是個例外。王大爺說，也許我電話號碼寫錯了。鄰居說，你可撿著了，要不每天打你電話，讓你煩死。

每次從社區(qū)路過，王大爺總想找白主任說點什么，看到白主任屋子里擠滿了人，他有幾次走到門口又回來了?？戳丝词直恚值搅私佣苟沟臅r間了?，F(xiàn)在，有比豆豆更重要的事嗎，想了想，還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