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斌
喜歡讀古龍先生小說的人,一定還記得他的《七種武器》系列中的“孔雀翎”?!翱兹隔帷敝v述的是一個有關(guān)信心的故事。江湖中人傳言,誰得到孔雀山莊的至寶“孔雀翎”(一種暗器),就能成為武林至尊。然而到最后,讀者才知道原來真正的“孔雀翎”早就已經(jīng)丟失,而孔雀山莊為了維護自己的名譽與安全一直保守著這一秘密。人們垂涎已久的“孔雀翎”實際是不存在的,但還是有那么多的人趨之若鶩,由是,我想到了所謂的“口譯技巧”。
口譯近些年的繁榮,與中國的對外開放程度的加深關(guān)系極大。自從中國加入世貿(mào)組織以來,隨著中國政府承諾的開放范圍和深度越來越大,國際會議的數(shù)量也急劇增加,帶來了大量對會議口譯的需求。由此全國上下掀起了一股不小的大力發(fā)展口譯教學與培訓的風潮。在不少人看來,包括很多正在教學或者即將從事口譯教學的教師在內(nèi),都把口譯技巧放在了口譯培訓的重要位置。更有不少的口譯學習者也在追求著口譯學習的“孔雀翎”和“秘笈”。由此,有關(guān)口譯技巧的討論也就不在少數(shù),人們會給同聲傳譯歸納出諸如順譯、等待、轉(zhuǎn)換、概括、省略、預測等技巧,而且學習者也就真的以為只要學到了這些技巧,就能成為優(yōu)秀的口譯員了。
但是,口譯的“秘笈”真的存在嗎?真的有那樣一支“孔雀翎”可以讓口譯員常勝不敗嗎?我們不妨看看常常被人們提起的一些技巧,例如:順譯或順句驅(qū)動。這幾乎是同聲傳譯中最時髦的技巧了。因為我們在同傳中不可能聽完了整句再開始翻譯,所以我們不得不斷句和順譯,這難道不是一種自然和本能的反應嗎?為什么要把它說成是一種技巧?還有“等待”更是奇怪。當我們聽一個東西,沒有聽到完整的信息,或者是沒有了解到發(fā)言人的真實意圖時,我們會稍稍等待,等待意思更加清楚的時候再翻譯,以便保證翻譯的質(zhì)量,這難道不也是一種本能嗎?仔細一想,我們就會發(fā)現(xiàn),上面提到的那些所謂的“技巧”,其實都是我們在做其他事情的時候也會做的,而不僅限于口譯。也就是說,對于口譯實踐來說,并不存在什么特殊的、神秘的技巧。
同學們時常會遇到這樣的困惑,就是他們在筆譯課上學到的是要盡量在允許的范圍內(nèi),對原文加以調(diào)節(jié),使得譯文更為精準、句式更為漂亮,而口譯老師卻常常要求他們要盡量斷句,用簡單句,出來的東西顯得零碎。他們覺得很矛盾,很頭疼,因為兩種不同的翻譯要求幾乎讓人覺得要精神分裂了。于是,我告訴他們,翻譯在本質(zhì)上是語言、文化之間的轉(zhuǎn)換,無論是筆譯還是口譯,其最終目的都是為了傳遞意義,實現(xiàn)溝通。至于采取什么形式,那都是means to the end。我們在日常生活中,不也常常為了達到同樣的目標而采取不同的方法嗎?但我們并沒有因此而“精神分裂”,為什么一到要翻譯了,我們就會覺得不能協(xié)調(diào)?原因在于,同學們在初學的階段,還沒有體會到“條條大路通羅馬”的感覺,還沒有體會到其實不同的方法和要求,在本質(zhì)上是相通的。一個好的口譯員,同時也有可能是一個優(yōu)秀的筆譯員。
回到我們談的技巧問題。如果說口譯并沒有什么所謂的“技巧”,而只是需要將我們的本能加以利用和訓練的話,那么筆譯呢?其實筆譯也沒有太多這樣或那樣的技巧,真正能譯到“化境”的譯家,憑借的絕對不是什么“翻譯技巧”,而一定是對與原文和譯文語言的精通、對原作的深層理解、對兩種文化的深刻體會,以及對目標讀者的把握。
所以,我們與其談技巧,不如談原則。技巧是技術(shù)層面的操作性問題,學習技巧能夠培養(yǎng)出普通的匠人,但卻不能培養(yǎng)出高明的譯家。原則是形而上的,原則的設立可以給人指明努力的方向,惟其要注意的是,技巧都是可以通過不斷的磨練掌握,但原則卻往往只是理想的境界,誰也不敢保證始終能夠達到原則的標準。嚴復先生提出的翻譯原則是“信、達、雅”,錢鐘書先生說要“化境”,還有許淵沖先生提出中國古詩英譯要做到“三美”,這些都是翻譯家們努力追求的原則,都是相對理想的境界。然而有了這樣的理想境界,我們才能“雖不能至,心向往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