樸慧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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禪宗的頓悟宗旨

樸慧承

(北京大學(xué) 哲學(xué)系，北京100871)

禪宗是以頓悟?yàn)槠渥谥嫉念D悟見性法門，頓悟的核心內(nèi)容可以說“目前當(dāng)處”“絕言絕慮”“智慧作用”。所謂“分別”，即執(zhí)著（僵化的意識等）與差別（二分對立的觀念），是遮蔽本來面目的障礙。言語的本質(zhì)屬性也是固著與分割，分別攀緣言語（概念）強(qiáng)化了執(zhí)著與差別。也就是說，言語強(qiáng)化了思考的執(zhí)著與差別，思考又加強(qiáng)了言語的固著與分割屬性。因此，只有障礙即言語概念與思考體系完全瓦解（絕言絕慮），本來面目的智慧作用才能在目前當(dāng)處顯現(xiàn)出來。

頓悟；目前當(dāng)處；絕言絕慮；智慧作用；本來面目（本來是佛）

所謂頓悟，指的是就在目前的日常生活里，不借所謂“漸次”即次第與階段及迂回的方便（假說），換言之，以言語文字與思量分別施設(shè)的一切方便，即方便的文字言語與思慮分別當(dāng)下截?cái)?，顯現(xiàn)出智慧之作用來?！澳壳爱?dāng)處”“絕言絕慮”（不立漸次，不借方便）、“智慧作用”，是頓悟的核心內(nèi)容，“本來是佛”[①]我于忍和尚處，一聞言下大伍，頓見真如本性。（《南宗頓教最上大乘摩訶般若波羅蜜經(jīng)六祖惠能大師于韶州大梵寺施法壇經(jīng)》，《大正藏》第48冊，第340頁下）；惠能言下大悟，一切萬法不離自性，遂啟祖言：“何期自性本自清凈，何期自性本不生滅，何期自性本自具足，何期自性本無動搖，何期自性能生萬法！”（《六祖大師法寶壇經(jīng)》，《大正藏》第48冊，第349頁上）；上堂云：“即心是佛。上至諸佛，下至蠢動含靈，皆有佛性，同一心體。所以達(dá)摩從西天來，唯傳一心法，直指一切眾生本來是佛，不假修行，但如今識取自心，見自本性，更莫?jiǎng)e求?！保ā饵S檗斷際禪師宛陵錄》，《大正藏》第48冊，第386頁中）。是頓悟見性[②]所謂“見性”，即見被言語與分別等沾染以前的清凈本心。聞其頓教，不信外修，但于自心，令自本性，常起正見，煩惱塵勞眾生，當(dāng)時(shí)盡悟。猶如大海納于眾流，小水大水合為一體，即是見性。（《南宗頓教最上大乘摩訶般若波羅蜜經(jīng)六祖惠能大師于韶州大梵寺施法壇經(jīng)》，《大正藏》第48冊，第340頁中）；若開悟頓教，不能外修，但于自心，常起正見，煩惱塵勞，常不能染，即是見性。（《六祖大師法寶壇經(jīng)》，《大正藏》第48冊，第350頁下-第351頁上）。“不信外修”“不能外修”是不借依據(jù)言語文字與思量分別，在自性外追求見性的漸修等方便的意味，是指頓悟見性。若不達(dá)此理，虛費(fèi)功勞，于外相求，無有是處?！抖U門經(jīng)》云：“于外相求，雖經(jīng)劫數(shù)，終不能成，于內(nèi)覺觀，如一念頃，即證菩提?！保ā额D悟入道要門論》，《續(xù)藏經(jīng)》第63冊，第18頁上）。的前提。

一、目前當(dāng)處之頓悟

從禪宗的觀點(diǎn)來看，真實(shí)是眼前已經(jīng)分明顯現(xiàn)的，所以人人都能頓悟；在看、聽等目前當(dāng)處，即在現(xiàn)世間、日用之間直覺這段真實(shí)即本來面目、本地風(fēng)光，將這一直覺的境界在目前當(dāng)處發(fā)揮[③]在這個(gè)意義上，目前當(dāng)處之頓悟與智慧作用之頓悟相通。蹋著本地風(fēng)光，明見本來面目，承當(dāng)?shù)?，直下牢固，無毫發(fā)見刺，內(nèi)外融通蕩蕩然，得大安穩(wěn)。乃轉(zhuǎn)身吐氣于這邊來，自然日用之中，凡百施為之際，一一朝宗返本，豈是分外事耶？（《佛果克勤禪師心要》卷下，《續(xù)藏經(jīng)》第69冊，第489頁下）。就是頓悟。大珠慧海說：

頓悟者，不離此生，即得解脫，何以知之？（《頓悟入道要門論》）[1]第63冊，第22頁下

修頓悟者，不離此身，即超三界。經(jīng)云：“不壞世間而超世間，不舍煩惱而入涅盤?！保ā额D悟入道要門論》）[1]第63冊，第22頁下

引文中，慧海表明目前當(dāng)處的頓悟義，此是繼承并反映達(dá)摩以來六祖與馬祖強(qiáng)調(diào)世間日常生活的宗旨的。六祖說：

日用常行饒益。（《六祖大師法寶壇經(jīng)》）[2]第48冊,第352頁下

佛法在世間，不離世間覺。離世覓菩提，恰如求兔角。[④]《六祖大師法寶壇經(jīng)》，《大正藏》第48冊，第351頁下。法元在世間，于世出世間。勿離世間上，外求出世間。（《南宗頓教最上大乘摩訶般若波羅蜜經(jīng)六祖惠能大師于韶州大梵寺施法壇經(jīng)》，《大正藏》第48冊，第342頁上）。神會以如下的話烘托了六祖的頓悟義，奠定了南宗掌握禪宗的大勢的基礎(chǔ)。不舍生死而入涅盤，是頓悟。（《南陽和尚問答雜征義》，《神會和尚禪語錄》第80頁）。樓宇烈，《神會的頓悟說》，載《中國佛教與人文精神》，宗教文化出版社，2005年，第226頁。

從中可以看出六祖的頓悟義，同時(shí)也可以說，六祖此說與他在磨坊即日常時(shí)空間追求見性的行跡一致。

檐頭水滴，分明歷歷。打破乾坤，當(dāng)下心息。（《續(xù)傳燈錄》卷一）[1]第51冊,第471頁上

引文是葉縣歸省的學(xué)人聽到檐角掉下來的水滴聲吟誦的偈頌，意味著通過目前當(dāng)處的聲音來頓悟。香嚴(yán)智閑之“聞聲悟道”[⑤]一日因山中，芟除草木，以瓦礫擊竹作聲，俄失笑間，廓然惺悟。（《景德傳燈錄》卷第十一，《大正藏》第51冊，第284頁上）。與靈云志勤之“見色明心”[⑥]靈云初在溈山，因見桃花悟道，有偈云：“三十年來尋劍客，幾回落葉又抽枝？自從一見桃華后，直至如今更不疑?！睅熡[偈，詰其所悟，與之符契。師云：“從緣悟達(dá)，永無退失，善自護(hù)持?！保ā短吨轀可届`佑禪師語錄》，《大正藏》第47冊，第580頁下）。也與此一脈相通。

二、絕言絕慮之頓悟

從本來是佛、即心是佛的觀點(diǎn)來看，本來之心是言語文字與思量分別以前的清凈之心，也就是被言語與分別（執(zhí)著與差別）等煩惱沾染以前的本來面目。言語與思考是認(rèn)識手段，但是若被其束縛，則變?yōu)檎诒伪緛砻婺康恼系K。因此，只有言語概念與思考體系完全瓦解，本來面目、本地風(fēng)光才能顯現(xiàn)出來。目前當(dāng)下不立或不借以文字言語與思慮分別施設(shè)的漸修及方便，直覺本已顯現(xiàn)分明的本來面目，就是頓悟?！秹?jīng)》與《馬祖語錄》云：

志誠再啟師曰：“如何是不立義？”師曰：“自性無非、無癡、無亂，念念般若觀照。常離法相，自由自在?？v橫盡得，有何可立？自性自悟，頓悟頓修，亦無漸次，所以不立一切法。諸法寂滅，有何次第？”[⑦]《六祖大師法寶壇經(jīng)》，《大正藏》第48冊，第358頁下。志城言：“請大師說，不立如何？”大師言：“自姓無非、無亂、無癡，念念般若觀照，當(dāng)離法相，有何可立？自姓頓修，立有漸此，契以不立。”（《南宗頓教最上大乘摩訶般若波羅蜜經(jīng)六祖惠能大師于韶州大梵寺施法壇經(jīng)》，《大正藏》第48冊，第342頁中-第342頁下）?！澳钅睢笔恰皠x那剎那”的意味。并不由階漸，自然是頓悟義。（《南陽和尚問答雜征義》，《神會和尚禪語錄》第80頁）；我六代大師，一一皆言，單刀直入，直了見性，不言階漸。（《菩提達(dá)摩南宗定是非論》，《神會和尚禪語錄》第30頁）。樓宇烈，《神會的頓悟說》，載《中國佛教與人文精神》，宗教文化出版社，2005年，第226頁。更無漸次，故名頓教。（《華嚴(yán)一乘教義分齊章》卷第一，《大正藏》第45冊，第480頁中）；涉方便入，故名亦漸（《摩訶止觀》卷三下，《大正藏》第46冊，第33頁上）。

聲聞不知圣心，本無地位因果階級，心量妄想，修因證果……更不歷于階級地位，頓悟本性。（《馬祖道一禪師廣錄（四家語錄卷一）》）[1]第69冊，第2頁下

如上引文所說，六祖與馬祖強(qiáng)調(diào)不肯定漸次、次第、階級、地位等的頓悟與作為頓悟根基的本來是佛。漸次、次第等是用言語文字與思維分別來施設(shè)的臨時(shí)方便，所謂“不立一切法”的意思可以說是不借一切漸修方便（法）。因此，馬祖指出了心量妄想即思量分別制造修因證果等地位與階級，從而遮蔽本來面目。也可以說，漸修與方便的問題就被歸結(jié)為文字言語與思量分別的問題[⑧]言語與思考，即分別代表漸修等方便。。六祖所說的“念念般若觀照”也意味著思考、思維等思量分別以前的自性作用、智慧作用。祖師們強(qiáng)調(diào)徹底截?cái)嘌哉Z與分別的頓悟，是為了使學(xué)人們不被言語與思考束縛，執(zhí)著于在自性外追求見性的次第法與階段法等一切方便。黃檗說：

六祖云：“如是。到此之時(shí)，方知祖師西來，直指人心，見性成佛，不在言說?！保ā饵S檗山斷際禪師傳心法要》）[2]第48冊,第384頁上

說的便是，達(dá)摩來東土，不立漸次等方便即語言文字，直指本分心地。所謂“祖師西來”即“祖師西來意”，是指禪宗的宗旨，與“祖意”“祖道”同義?！额D悟入道要門論》云：

問：“欲修何法，即得解脫？”答：“唯有頓悟一門，即得解脫。”“云何為頓悟？”答：“頓者，頓除妄念，悟者，悟無所得?！保ā额D悟入道要門論》）[1]第63冊，第18頁上

修頓悟者，亦復(fù)如是，為頓除妄念，永絕我人，畢竟空寂，即與佛齊，等無有異，故云：“即凡即圣”也。（《頓悟入道要門論》）[1]第63冊，第22頁下

如慧海所說，非但不借言說，而且消除思考、妄念等分別，方是頓、頓悟的意味[⑨]惠能云：“不思善，不思惡。正與么時(shí)，那個(gè)是明上座本來面目？”惠明言下大悟。（《六祖大師法寶壇經(jīng)》：《大正藏》第48冊，第349頁下）。所謂“不思善，不思惡”，是指對善與惡的執(zhí)著與差別，即分別也是妄念、妄想。南泉因趙州問：“如何是道？”泉云：“平常心是道。”州云：“還可趣向否？”泉云：“擬向即乖?！敝菰疲骸安粩M爭知是道?”泉云：“道不屬知，不屬不知。知是妄覺，不知是無記。若真達(dá)不擬之道，猶如太虛廓然洞豁，豈可強(qiáng)是非也？”州于言下頓悟。（《無門關(guān)》，《大正藏》第48冊，第259頁中）；若依頓教，即一切法，唯一真如心，差別相盡，離言絕慮，不可說也。（《華嚴(yán)一乘教義分齊章》卷第二，《大正藏》第45冊，第485頁中）；頓教者，但一念不生即名為佛，不依位地漸次而說，故立為頓。（《華嚴(yán)經(jīng)探玄記》卷第一，《大正藏》第35冊，第115頁下）。，下面佛果圓悟的話也是同一脈絡(luò)。

若能頓舍從來妄想執(zhí)著，于一念頃，頓悟自心，頓明自性。不染諸塵，不落有無，自然法法成見。（《圓悟佛果禪師語錄》卷第八）[2]第47冊,第751頁中

若涉言詮露布，立階立梯，論量格內(nèi)格外，則失卻本宗，辜負(fù)先圣。（《圓悟佛果禪師語錄》卷第十四）[2]第47冊,第779頁下

圓悟指出，如果借或立言語概念、次第階段、計(jì)較分別，就違背禪宗的根本宗旨，即頓悟見性之宗旨。圓悟也在《碧巖錄》說：

大凡參禪問道，明究自己，切忌揀擇言句……不知古人方便門中，為初機(jī)后學(xué)，未明心地，未見本性，不得已而立個(gè)方便語句。如祖師西來，單傳心印，直指人心，見性成佛，那里如此葛藤？須是斬?cái)嗾Z言，格外見諦，透脫得去，可謂如龍得水，似虎靠山……盡是情識計(jì)較，若是情識計(jì)較，情盡方見得透。若見得透，依舊天是天，地是地，山是山，水是水。（《佛果圓悟禪師碧巖錄》卷第一）[2]第48冊,第149頁上-149頁下

“大凡參禪問道”的“道”，即祖道（佛道），指禪宗頓悟見性之宗旨，“明究自己”意味著頓悟見性。圓悟說，方便（漸修等）即言語，達(dá)摩的真意（祖師西來意）在于單傳心印[⑩]心?。哼_(dá)磨西來，不立文字，單傳心印，直指人心，見性成佛。（《祖庭事苑》卷第八，《續(xù)藏經(jīng)》第64冊，第424頁下）。、直指人心、見性成佛這種完全截?cái)嘞蛲怦Y求的言語與分別、向內(nèi)[11]菩提只向心覓，何勞向外求玄？（《六祖大師法寶壇經(jīng)》，《大正藏》第48冊，第532頁下）。直覺自性的頓悟見性宗旨[12]妙道虛玄，不可思議，忘言得旨，端可悟明。故世尊分座于多子塔前，拈華于靈山會上，似火與火以心印心，西傳四七至菩提達(dá)磨，東來此土，直指人心，見性成佛。（《六祖大師法寶壇經(jīng)》，《大正藏》第48冊,第345頁下）；達(dá)磨不立文字，直指人心，見性成佛，盧祖六葉正傳，又安用是文字哉！余曰：“此經(jīng)非文字也，達(dá)磨單傳直指之指也。”（《六祖大師法寶壇經(jīng)》，《大正藏》第48冊，第364頁下）。不立文字、教外別傳、單傳直指也跟單傳心印、直指人心、見性成佛一起屬于頓悟見性之宗旨。。所謂“葛藤”，是指言語。無門慧開說：

參禪須透祖師關(guān)，妙悟要窮心路絕。祖關(guān)不透，心路不絕，盡是依草附木精靈。（《無門關(guān)》）[2]第48冊,第292頁下

所謂“妙悟”，即言語道斷、心行處滅的“頓悟”，只有截?cái)嗨剂糠謩e等煩惱妄想，頓悟才能顯現(xiàn)出來?！斗鹱鏆v代通載》云：

釋迦住世八十年，為無量天人聲聞菩薩說種種法，最后以法眼付大迦葉，令祖祖相傳，別行于世。顧此法，眾生之本源，諸佛之所證，超一切理，離一切相。不可以言語智識，有無隱顯，推求而得。但心心相印，印印相契，使自證知，光明受用而已。（《佛祖歷代通載》卷第十六）[2]第49冊,第635頁中

“此法”是指頓悟見性之宗旨。引文的要點(diǎn)在于，頓悟見性是不能靠言語文字、思維知識等認(rèn)識手段即漸修方便成就的?；勰苷f：

本性自有般若之智，自用智慧常觀照故，不假文字。（《六祖大師法寶壇經(jīng)》）[2]第48冊,第350頁下

悟無念頓法者，至佛位地。[13]《南宗頓教最上大乘摩訶般若波羅蜜經(jīng)六祖惠能大師于韶州大梵寺施法壇經(jīng)》，《大正藏》第48冊，第340頁下。至于一念不生，不涉階梯，徑超佛地。（《禪關(guān)策進(jìn)》，《大正藏》第48冊，第1102頁中。

三、智慧作用之頓悟

從本來是佛、即心是佛的觀點(diǎn)來看，人人智慧已經(jīng)具備，只是被妄想分別遮蔽而已。在這一點(diǎn)上，智慧作用之頓悟與絕言絕慮之頓悟，可以說是不二的關(guān)系。換言之，言語概念與思量分別完全解體的地方，就是智慧作用顯現(xiàn)出來的地方。

問：“此頓悟門以何為宗，以何為旨，以何為體，以何為用？”答：“無念為宗，妄心不起為旨，以清凈為體，以智為用?！保ā额D悟入道要門論》）[1]第63冊，第18頁下

洪州意者，起心動念，彈指動目，所作所為，皆是佛性，全體之用，更無別用。（《中華傳心地禪門師資承襲圖》）[1]第63冊，第33頁上

語默動靜，一切聲色，盡是佛事，何處覓佛？不可更頭上安頭，嘴上加嘴。（《黃檗斷際禪師宛陵錄》）[2]第48冊,第385頁下

洪州即馬祖、慧海、黃檗都強(qiáng)調(diào)以本來是佛為根據(jù)的頓悟的智慧作用。慧海把智慧作用的頓悟與絕言絕慮的頓悟一起指出，黃檗把智慧作用的頓悟與目前當(dāng)處的頓悟一起指出，后者對強(qiáng)調(diào)“平常心”[14]示眾云：“道不用修，但莫污染。何為污染？但有生死心，造作趨向，皆是污染。若欲直會其道，平常心是道。何謂平常心？無造作、無是非、無取舍、無斷常、無凡無圣。經(jīng)云：‘非凡夫行，非圣賢行，是菩薩行。’只如今行住坐臥，應(yīng)機(jī)接物，盡是道?！保ā恶R祖道一禪師廣錄（四家語錄卷一）》，《續(xù)藏經(jīng)》第69冊，第3頁上。所謂“直會其道”，即指頓悟。的馬祖影響頗大。在這個(gè)意義上，目前當(dāng)處之頓悟與智慧作用之頓悟相通。馬祖說：

著衣吃飯，言談祗對，六根運(yùn)用，一切施為，盡是法性。不解返源，隨名逐相，迷情妄起，造種種業(yè)。若能一念返照，全體圣心。（《馬祖道一禪師廣錄（四家語錄卷一）》）[1]第69冊，第3頁上

按照上引文所說，日常生活中的所有行為與感覺都是根據(jù)佛性（法性）的智慧作用，只要消除妄情、妄識等思量分別，本地風(fēng)光就會在目前當(dāng)處顯現(xiàn)出來，并發(fā)揮智慧作用?！半S名逐相”是指言語與分別及由此施設(shè)的具有固定形式的一切漸修方便，“一念返照”意味著截?cái)嘌月放c心路直覺本來面目。由此可見，所謂“頓悟見性”，即在真實(shí)已經(jīng)赤裸裸顯現(xiàn)的目前當(dāng)處，言語思量等任何漸修與方便都不借，也就是說，把漸修與方便的言語文字與思量分別徹底截?cái)?，向?nèi)[15]若開悟頓教，不能外修，但于自心，常起正見，煩惱塵勞，常不能染，即是見性。（《六祖大師法寶壇經(jīng)》，《大正藏》第48冊，第350頁下-第351頁上。直覺本來之心，同時(shí)也在目前當(dāng)處，隨具體的對象境界，向外發(fā)揮智慧作用。六祖說：

若無塵勞，智慧常現(xiàn)，不離自性。悟此法者，即是無念，無憶無著，不起誑妄，用自真如性，以智慧觀照，于一切法，不取不舍，即是見性成佛道。[16]《六祖大師法寶壇經(jīng)》，《大正藏》第48冊，第350頁下。本性自有般若之智，自用智慧常觀照。（《六祖大師法寶壇經(jīng)》，《大正藏》第48冊，第350頁下）。

從引文可見，在煩惱妄想消滅的地方顯現(xiàn)智慧作用就是見性成佛，即頓悟。

如以上所說，頓悟約略可分三種：目前當(dāng)處的頓悟、絕言絕慮的頓悟、智慧作用的頓悟，應(yīng)該指出的是，雖然把頓悟義分為三個(gè)概念說明，但這只是方便上、概念上的區(qū)分，其實(shí)，頓悟是三合一的。

[1] 前田慧云,中野達(dá)慧.續(xù)藏經(jīng)[M].河北:河北金智慧文化傳播有限公司, 2006.

[2] 大正新修大藏經(jīng)刊行會.大正藏[M].臺北:新文豐出版社,1970 .

(責(zé)任編校：耿春紅 英文校對：周志剛)

Sudden Awakening of Chan School

PARK Heysung

(Philosophy of Peking University, Beijing 100871, China)

Chan school makes sudden awakening the principle, and the core of sudden awakening is “just now and here”, “dissolution of language and thought”, “function of Praj?ā (wisdom)”. What is called discrimination means attachment and distinction, and it is the obstacle that hides our true selves. The intrinsic attribute of language is also to stick and divide, and by means of such language, discrimination consolidates attachment and distinction. In other words, by means of language, the thought with attachment and distinction is reinforced, and in turn, by means of thought, the attribute of language to stick and divide is increased. Therefore, we cannot reveal the function of Praj?ā (wisdom) of our true selves just now and here until the language and thought are dissolved completely.

sudden awakening; just now and here; dissolution of language and thought; function of Praj?ā (wisdom); our true selves

10.3969/j.issn.1673-2065.2017.02.015

樸慧承（1973-），男，韓國首爾人，北京大學(xué)哲學(xué)系在讀博士。

B941

A

1673-2065(2017)02-0115-05

2017-03-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