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 孜(湖北工程學院美術與設計學院 432100)
阮元(1764年~1849年),男,字伯元,號云臺、雷塘庵主,晚號怡性老人,揚州儀征人。其祖父阮堂乃湖南參將,父親阮承信是古文大家,參與修訂了《左氏春秋》。母親林氏出身于官宦之家,知書達理。
阮元從小便跟母親學字,其母偏重他文字的教育,其父則希望他文武兼?zhèn)?,偏重于他志向的引導?/p>
阮元在乾隆五十四年中了進士,于翰林院任庶吉士。后來受到高宗賞識升為少詹事。他在山東學政的時候,游歷了濟南風物,留下不少贊詩和雜記,還與當地的金石學家一起訪遍金石文物,寫出了《山左金石志》一書。后阮元去浙江學政,在任期間政績頗豐,平定海盜是他在浙江巡撫上任時的最大功勞。嘉慶十九年時,其調任江西巡撫,因擒獲胡秉耀立下功勞,升為太子少保。
嘉慶二十一年他被調往河南巡撫,后升任湖廣總督,任期之間他修建武昌江堤,建立江陵范家堤還有沔陽龍王廟石閘。嘉慶二十二年又調任兩廣總督,當時中國受鴉片侵害,阮元建議禁鴉片,面對英商不手軟,采取嚴厲政策。嘉慶廿五年在粵創(chuàng)立了學海堂書院。道光元年時,阮元又兼任粵海關監(jiān)督,他對敢于攜帶鴉片來中國銷售的外國船只嚴懲。道光六年任云貴總督,任期加強鹽稅的管理和征收,罷免許多貪官污吏,為防止蠻族的進攻他還組織偏遠地區(qū)的百姓開荒種地。道光十五年阮元被召回朝,任體仁閣大學士,管理調兵部和刑部。
道光十八年因老病退仕,在揚州定居,最終于道光廿九年在揚州康山私宅病逝,謚“文達”,享年八十六歲。
康熙、雍正、乾隆三朝的“文字獄” ,使得廣大學者將精力都投入到故紙堆中,遠離了現實以免遭禍端。金石書跡的發(fā)現日益增多,逐漸開闊了書家的審美視野,引發(fā)了審美取向的轉移。阮元在所處的時代背景下,在書學上的貢獻主要是他的《南北書派論》和《北碑南帖論》。他實事求是地考證文獻,為書論尋找證據,收入了大量的碑石考證并臨摹,對不同時代的歷史和社會情況提供了真材實料。
阮元是清代書法藝術變革的積極倡導者,他將“經世致用”的變革觀點和書法藝術的變革觀念結合起來,堅持書法研究。他提出了關于南北書派的理論,指出南北書風的不同問題。在阮元之前已有歐陽修、趙孟堅、陳奕禧等人提及過,但是他們都沒能像阮元那樣明確、詳細地加以闡述論證。而阮元通過自己多年的研究經驗,寫成《南北書派論》,開創(chuàng)了南北書派的學說。
阮元是乾隆嘉慶時期的進士,得益于他在當時顯赫的地位和學壇的威望,他的書論得到了眾多書家的響應。他在撫浙期間還創(chuàng)辦了詁經精舍書院,這在當時影響很大。阮元還翻刻了《天發(fā)神讖碑》,給后來的書法家提供了很好的書寫范本,奠定了清代書法變革、發(fā)展的基礎。
《南北書派論》寫于嘉慶十六年,受到科場舞弊案牽連,被革職重任少詹事,這是他仕途上最低谷的一年,卻是成就他書法史上重要地位的一年。
《南北書派論》和《北碑南帖論》,在書法史上明確北碑的地位和地域書風具有深刻的學術意義。在這兩個書論中,可以明顯的感受到貫穿他書學思想的復古思維。梁啟超提出:“綜觀二百余年之學史,其影響及于全思想界者,一言以蔽之曰‘以復古為解放’”的觀點。阮元在帖學書法之外推崇的碑學書法開辟了一條新的道路,令書法的審美改變極大,變得豐富、多元、具有活力。
阮元的《南北書派論》和《北碑南帖論》將古代書法體系分為二王體系與北方碑刻系統(tǒng),南北兩派是平等的。這個觀點的提出,在中國書法史上是一個新突破,第一次有人將書法明確分成兩大流派,具有十分重要的意義。
包世臣(1775年~1855年),男,字慎伯,晚號倦翁,又自署白門倦游閣外史、小倦游閣外史,安徽涇縣人。包氏舊居接近其地,所以又有“包安吳”之稱。包世臣生于乾隆四十年,出生在沒落的封建地主家庭,自幼貧寒,雖然生活艱苦,卻仍刻苦學習。祖父包輯五是候縣知縣,其父長于文學。
包世臣從小就受到良好的家庭教育,他好詩賦,七歲從父親學文法書法,之后開始學四書五經,他將自己多年來的學書歷程,對有關書法的見聞和理解寫入《論書》。他畢生都留心經世致用的觀念,將讀書與社會實際聯系起來,不讀死書,他勤于時機考察,對農業(yè)、水利、軍事等方面都能提出頗具價值的見解。
包世臣雖聰明好學,但仕途卻很是艱辛。他嘉慶十三年中舉,希望能實現自己的遠大抱負,但之后考進士卻十三次不中,任江西新喻縣令,后又被彈劾免職。事與愿違,留有很大遺憾。這期間他常常出游,足跡遍地,而為了生計他為高級官吏出謀獻策,成為他們的幕賓。東南高級官吏每每遇到荒、河、漕、鹽等方面的諸多問題都向包世臣詢問,包世臣一時名滿江淮。
包世臣一生學識廣泛,詩歌、文賦、農業(yè)、兵法、鹽、漕運等,無所不通,無所不曉。他也將自己所學用于促進民生富強,撥亂反正,安定社會之中,體現出他憂國憂民的思想意識。
包世臣的主要歷史功績在于通過書論《藝舟雙楫》等鼓吹碑學,對清代中、后期書風的變革影響很大。
包世臣28歲時在鎮(zhèn)江遇鄧石如,師從其學篆隸。作為鄧石如衣缽傳人的包世臣,充當了鄧石如書法代言人的角色。他能言善辯,游說傳教,影響當時書壇;他著書立說,憑借書籍大量印刷,澤及后代,最終凝聚成巨大的書學流派。
康有為說:“涇縣包世臣以精敏之資,當金石之盛,傳完白之法,獨得蘊奧,大啟秘藏,著為《安吳論書》,表新碑,宣筆法,于是此學如日中天。迄于咸、同,碑學大播,三尺之童,十室之社,莫不口北碑,寫魏體,蓋俗尚成矣?!?/p>
包世臣的書論于阮元書論之上有了重要的突破,可以說他是在阮元的基礎上對碑學進一步開發(fā),他以“筆法”為核心,對北碑進行推崇。他的實踐經驗來源于鄧石如,理論啟示來源于阮元。阮元強調了楷、行、草書是由隸書演變而來的,且“若曰不善隸,是不成書家矣”,但他沒有對隸書的筆法做出更加深入的研究,而包世臣則補充了阮元的不足。他說:“篆書之圓勁滿足,以鋒行于畫中也;分書之駿發(fā)滿足,以毫鋪于紙上也。真書能斂墨入毫,使鋒不側者,篆意也;能以鋒攝墨,使毫不裹者,分意也。有漲墨而篆意湮,有側筆而分意漓”。他認為北碑中的篆隸古法很多,對后世的啟迪也很大。
包世臣所著《藝舟雙楫》,收錄了他關于論文、論詩和論書法方面的文章。就文章而言,他主張講求文法,尤其要務實,關心國計民生;就詩而言,他重視詩要言志,不能只追求華麗,而要起到教化作用;就書法而言,他認為只有同時具備指法和墨法者才能作出好的書法作品來。
在《藝舟雙楫》中,包世臣圍繞著書法技巧建立了一套十分獨特的書學教育體系。書中記錄了包世臣自身的學習體會,他圍繞“崇碑抑帖”的主要宗旨進行論述,極力地闡明自己對書法用筆等內容的理解,表達出自己的書法學術思想。前人在論書中關于筆法之述到處都有,但大部分都晦澀難懂,不利于學習,學者往往茫然無所適從。包世臣則是從最淺的層次去呈現書法藝術的學習方法,習者易學、易懂,所以他的《藝舟雙楫》一出,人們都爭相購買,引起了一股學習北碑的熱潮。
阮元的書法理論,突破了前人的局限,有了很大程度的創(chuàng)新,從宏觀的角度講述了書法歷史的形成和發(fā)展興衰過程。他的書論明確了中國書法發(fā)展的線索,雖然他將書法分為帖學南派和碑學北派,使帖學和碑學相對而立,有些激進,但這樣劃分卻有它學術的合理性。
阮元通過他對歷代書法家的分析,認為北派書法才是書法的正宗。在當時的復古潮流下,阮元的書論正好迎合了人們的復古心理,學書之人都棄書帖轉而學碑,讓碑學與帖學兩派,相互抗衡,競爭發(fā)展。
包世臣的理論成就,則是在阮元的基礎上頌揚了北碑,進而完善和發(fā)展了清代碑學。包世臣的碑學書法審美思想和阮元倒是有所相同,可以從他對書法家和碑帖的品評當中搜索。他認為篆隸才是神品,這可認為是阮元碑學思想的一個延續(xù)。在他的《國朝書品》中以九品論人的方法,將書法家分為九等,而鄧石如是他最為推崇的神品一人,具有至高無上的地位。
包世臣借助他書論的影響,號召一大批學者對碑學進行實踐,門下還聚集了大批和他有相同藝術思想與主張的學生,在地域的影響下,形成了“包派”。他的“包派”取法鄧石如,有豐富的書法實踐經驗。后世何紹基、楊沂孫、張裕釗、趙之謙等名家也都被他的理論所影響,吸收了不少碑學的理念。這個新流派的形成,為眾多書家指出了一條學習書法的途徑,更是為清代碑學的發(fā)展開辟了一條嶄新的道路。
在阮元和包世臣之前,清代碑學的地位十分低微,學碑之人也并不多。可以說是阮元的書論和觀點,吹響了碑學的號角;包世臣的書論和影響,則是這場碑學運動的中堅力量。總體來看是:鄭燮、金農發(fā)其機,阮元導其流,鄧石如揚其波,包世臣、康有為助其瀾,始成巨流耳。
包世臣和阮元所處的時代,是清王朝由興盛逐步走向衰敗的時期,他們的書論著于清代帖學和碑學轉換的時刻,兩人促進了書風的改變,引領了時代的潮流,形成了碑學的洪流,使清代中、后期的書法進行了全面的變革與創(chuàng)新,在中國書法史上作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
[1]葉鵬飛.中國書法家全集-阮元、包世臣[M].河北教育出版社,2003.
[2]丁文雋.書法精論[M].人民美術出版社,2007.
[3]康有為.廣藝舟雙楫[M].上海書畫出版社,1981.
[4]金丹.包世臣書學批評[M].榮寶齋出版社,2007.
[5]梁啟超.清代學術概論[M].上海古籍出版,199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