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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道教仙山到儒學(xué)圣地:徽州紫陽山文化形象塑造與“紫陽記憶”的生成

      2019-03-14 12:09:02孟義昭
      關(guān)鍵詞:朱熹徽州書院

      孟義昭

      山水與人類社會的互動關(guān)系,是歷史研究的一項重要課題。從山水中認識中國社會,也是解讀中國歷史的一條必要途徑。學(xué)界較為流行的研究范式,是探討與山水相關(guān)的某一方面的社會內(nèi)容,如宗教、民間信仰、水利等,進而闡釋山水與社會的關(guān)系(1)例如,魏斌研究了茅山道教的興起過程及其與南朝社會的關(guān)系(魏斌:《句容茅山的興起與南朝社會》,《歷史研究》2014年第3期),任雙霞考察了大澤山老母信仰與地方社會之間的互動關(guān)系(任雙霞:《近代大澤山老母信仰與地方社會的構(gòu)建——以日照庵香會碑為中心》,《民俗研究》2010年第1期),王梓等梳理了福州西湖與地方社會的關(guān)系(王梓、王元林:《占田與浚湖——明清福州西湖的疏浚與地方社會》,《福建師范大學(xué)學(xué)報》2013年第4期)。。但山水本身與人類社會的互動實態(tài),尚需進一步探索。山水史學(xué),或稱山水史,是一門研究歷史上山水與人類社會互動實態(tài)的學(xué)問,這就要求研究視角既要放在山水本身,以山水史的視野研究山和水,同時又不能局限于山水本身,還需考察山水與人類社會的互動關(guān)系。山水所在范圍內(nèi)的人文景觀,是人與山水互動的結(jié)果,也是研究山水史的絕好切入點。從山水的人文景觀入手,覽輯相關(guān)文本,探尋有關(guān)歷史事實和人文故事,揭示景觀背后的核心問題,分析山水文化形象的演進,解釋山水與人類社會的互動關(guān)系,可以作為開展山水史研究的基本路徑。

      徽州(2)唐至清代,徽州建置沿革較為復(fù)雜,為便于行文,本文統(tǒng)稱其為“徽州”。山環(huán)水抱,山水之名聞于天下,同時人文薈萃,有“東南鄒魯”之譽,極其適合作為研究山水史的場域。作為徽州的名山,紫陽山上的紫陽書院頗受學(xué)界關(guān)注(3)張敏:《徽州紫陽書院研究》,浙江大學(xué)碩士學(xué)位論文,2012年;周曉光:《清代徽州傳統(tǒng)學(xué)術(shù)文化中心地類型分析》,《安徽史學(xué)》2010年第5期;張緒:《論施璜對清初徽州理學(xué)及書院文化的貢獻與影響》,《安徽大學(xué)學(xué)報》(哲學(xué)社會科學(xué)版)2015年第1期。,而對于紫陽山儒學(xué)圣地的文化形象是如何被塑造的、紫陽山是如何成為徽州象征的,有關(guān)研究尚付闕如。本文選取紫陽山作為研究對象,從其人文景觀入手,在唐代至清代的長時段內(nèi)進行考察,分析紫陽山由道教名山演化為儒學(xué)圣地的歷史過程,揭示紫陽山與徽州社會的關(guān)系。

      一、許宣平傳說、紫陽觀和紫陽山的道教形象

      紫陽山位于徽州城南五里,“豐郁秀麗,端凝若堂,東向而峙。每將曉,日未出,紫氣照耀,山光顯爍,類赤城霞”(4)施璜編輯,吳瞻泰、吳瞻淇增訂:《紫陽書院志》卷2,趙所生、薛正興主編:《中國歷代書院志》第9冊,南京:江蘇教育出版社,1995年,第454~455頁。按,下引該書省去作者,僅注書名和頁碼。,因而得名紫陽。此山“高百九十仞,周四十里”(5)弘治《徽州府志》卷1,《四庫全書存目叢書》史部第180冊,濟南:齊魯書社,1996年,第593~594頁。,因在徽州城之南,舊名城陽山,又稱南山。

      從唐代開始,紫陽山就有道士活動。朱熹在《名堂室記》中說:“紫陽山在徽州城南五里,嘗有隱君子居焉,今其上有老子祠。”(6)朱熹:《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78,朱杰人等主編:《朱子全書》(修訂本)第24冊,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0年,第3730頁。此處“隱君子”,弘治《徽州府志》認為“蓋指(許)宣平也”(7)弘治《徽州府志》卷9,《四庫全書存目叢書》史部第181冊,第51頁。。關(guān)于許宣平的事跡,各類官私書籍記載頗多。最早記載許宣平事跡的當為南唐沈汾所撰《續(xù)仙傳》,據(jù)該書記載,許宣平,唐代歙縣人。景云年間,隱于城陽山(即紫陽山)南塢,結(jié)庵以居。隱居30余年,或濟人艱危,或救人疾苦。城市之人訪之,多未能見,只看到其庵壁題詩:“隱居三十載,筑室南山巔。靜夜玩明月,閑朝飲碧泉。樵人歌隴上,谷鳥戲巖前。樂矣不知老,都忘甲子年。”(8)沈汾:《續(xù)仙傳》卷中,《景印文淵閣四庫全書》第1059冊,臺北:臺灣商務(wù)印書館,1986年,第599頁。這些故事頗顯離奇,卻在徽州廣為流傳,從而生成大量神仙傳說和人文故事。及至南宋,紫陽山名氣日漸提升,許宣平傳說也流傳更廣,在文人筆下此山異象迭出,據(jù)說“每夕有神光”(9)羅愿:《新安志》卷3,《景印文淵閣四庫全書》第485冊,第382頁。。

      唐宋時期,徽州道教盛行,南宋徽州人羅愿所撰《新安志》說:“新安多佳山水,又有前世許、聶遺風,以故人多好仙?!?10)羅愿:《新安志》卷10,《景印文淵閣四庫全書》第485冊,第524頁。在許宣平傳說的影響下,徽州人更加重視仙道?;罩莅傩赵谧详柹缴辖㈧籼?,作為祭祀許宣平的場所,是為許真君祠。北宋天圣二年(1024)四月,宋仁宗敕令將許真君祠改創(chuàng)為道觀,并賜觀額“紫陽”(11)羅愿:《新安志》卷3,《景印文淵閣四庫全書》第485冊,第386頁。,此即紫陽觀。前引朱熹所說的老子祠,其實就是紫陽觀?;实垭妨钜约百n額,奠定了紫陽觀的地位,肯定了道教在紫陽山的合法性,使紫陽山名聲大噪,成為道教仙山。

      南宋淳熙五年(1178),徽州知州陳居仁“夢與許仙遇”(12)弘治《徽州府志》卷10,《四庫全書存目叢書》史部第181冊,第89頁。,認為是許宣平對其感召,因訪道觀故基,重建紫陽觀。嘉定年間,徽州推官趙希愬處事有方,不擾于民,“郡人立祠紫陽觀祀之”(13)弘治《徽州府志》卷4,《四庫全書存目叢書》史部第180冊,第715頁。?;罩萑嗽谧详栍^為趙希愬立祠,說明紫陽觀不僅是道教建筑,還承擔了更多的政治功能和文化意義。元代至正十二年(1352),紫陽觀毀于兵燹。此后住持黃毅夫重建三清殿、許宣平祠和玉樞閣,紫陽觀再次恢復(fù)以往規(guī)模。

      明成化年間,道士李本蓁在紫陽觀東側(cè)建樓七間,是為清隱樓。弘治十四年(1501),道士方本初創(chuàng)建憑虛閣(14)汪舜民:《紫陽觀憑虛閣記》,《靜軒先生文集》卷10,《續(xù)修四庫全書》第1331冊,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第98頁。。為獲得官府對紫陽觀的認可與支持,方本初施展手段,一方面請徽州知府彭澤為憑虛閣題寫匾額,一方面為徽州纂修府志提供場所。弘治十四年,在彭澤主持下,以汪舜民為總纂,開局紫陽觀,纂修府志,此即后來的弘治《徽州府志》。彭澤選擇紫陽觀作為志局,是因為紫陽山遠離市囂,同時也考慮到紫陽觀的宏壯規(guī)模可以為修志提供保障。汪舜民當時親見該觀規(guī)模:“觀址東向,殿堂、門廡梯山而上。閣又據(jù)山椒最高處,凡十有六楹,雄杰明敞,幾與山齊。試倚闌一眺,仰則青天白日如臨目睫,俯則觀屋參差萬瓦如鱗,平山前出,群松如麻;遠則大溪之東,問政、龍井諸山嵐光掩映,如在簾櫳之際。謂之憑虛,信乎!”(15)汪舜民:《紫陽觀憑虛閣記》,《靜軒先生文集》卷10,《續(xù)修四庫全書》第1331冊,第98頁。可見紫陽觀規(guī)模宏大,憑虛閣更是雄偉壯麗。

      明代中葉,紫陽觀遠近聞名,具有較大的影響力。成化二年(1466),時任徽州知府龍晉命紫陽觀道士柯永懋、仇道輔、錢啟玄辦理府城隍廟供祀諸事。此外,紫陽觀還負責府城隍廟的管理事宜??掠理刃掭莞勤驈R殿廡,“塑像創(chuàng)樓,煥然一新。買田立籍,令徒孫汪守清等相繼居之”(16)弘治《徽州府志》卷5,《四庫全書存目叢書》史部第180冊,第742頁。。紫陽觀勢力所及,已經(jīng)不再局限于紫陽山,還延伸至府城隍廟。明中期歙縣人汪道昆說:“新都踞萬山中,多列仙窟宅?!?17)汪道昆:《游城陽山記》,《太函集》卷37,合肥:黃山書社,2004年,第791頁。紫陽觀的興盛,是與當時徽州道教的發(fā)展態(tài)勢相呼應(yīng)的。

      受許宣平傳說的影響,徽州一些隱逸之士也來到紫陽山隱居。如唐代歙縣人張友正,結(jié)廬紫陽山下。貞元末年,魏弘簡重其才,請他作《披云亭記》。張友正援筆立就,謝絕酬金,依舊隱逸山中(18)乾隆《江南通志》卷169,《中國地方志集成·省志輯·江南》第6冊,南京:鳳凰出版社,2011年,第295頁。。作為道教重地,紫陽山也是徽州著名道士的歸葬之地。如宋代休寧著名的道教中人金野仙(名梁之),淳熙初年“坐化”后(19)羅愿:《新安志》卷10,《景印文淵閣四庫全書》第485冊,第525頁。,徽州民眾將其葬于紫陽山,并在山上筑壇祭祀。道教仙山的名氣,對致仕官員也有巨大的吸引力。萬歷年間,大學(xué)士許國致仕歸里,在紫陽山辟地建屋居住。前來拜訪的吳士奇說,許國為許宣平后裔,在宣平隱居得道之所結(jié)廬,實屬機緣巧合。許國去世后,吳士奇為其構(gòu)建升仙故事:“文穆仙逝之日,程生嘗遇之九華巔,其與明奴家嫗遇宣平于采樵之南山何異?”(20)吳士奇:《城陽山志敘》,《綠滋館稿》卷1,《四庫全書存目叢書》史部第173冊,濟南:齊魯書社,1997年,第644頁。吳士奇為許國構(gòu)建的這套升仙敘事文本,使紫陽山又增添了一層神秘色彩。

      紫陽山既是許宣平隱化成仙傳說的發(fā)生地,又有紫陽觀創(chuàng)立其中,引得眾多士人尋仙問道、探幽獵奇,并留下不少詩文。

      宋末元初,歙縣詩人方回概括紫陽山道教形象:“將相共扶黃道日,神仙獨隱紫陽山。云深夜注參同契,身在虛無縹緲間?!?21)方回:《桐江續(xù)集》卷26,《景印文淵閣四庫全書》第1193冊,第560頁。明初歙縣人曹遷曾到訪紫陽觀,并賦律詩《紫陽觀席上作》一首:“紫陽山中神仙家,青山繞屋生煙霞??萘诛L過落黃葉,寒菊雨余開白花。只雞斗酒自可樂,千駟萬鐘何足夸。興闌攜手過橋去,斜日稻田飛亂鴉?!?22)程敏政輯撰:《新安文獻志》卷55,合肥:黃山書社,2004年,第1274頁。曹遷所說“紫陽山中神仙家”,不僅是指紫陽觀,也是對唐代以后紫陽山道教仙山形象的高度總結(jié)。成化、弘治年間,徽州人程敏政赴紫陽山游覽,尋訪許宣平、金野仙遺跡,留下“軒轅丹熟惟余井,太白詩高可配山”之句(23)程敏政:《游紫陽山尋許宣平金野仙二真遺跡次舊韻二首》,《篁墩文集》卷70,《景印文淵閣四庫全書》第1253冊,第498頁。。

      嘉靖至萬歷年間,汪道昆約同友人游紫陽山,曾至紫陽觀。據(jù)汪道昆說:“余童年謁仙翁祠,其像黃衣黃冠,仙仙如也。今祠視昔湫隘,尸祝乃攝世衣冠。土人謂舊祠災(zāi),則皆更置。余從諸君子拜祠下,酌水獻之?!?24)汪道昆:《游城陽山記》,《太函集》卷72,第1490頁。昔日之盛況,今日之衰敗,截然不同,反映了紫陽觀在紫陽山生存空間的萎縮。這一時期,儒學(xué)在紫陽山居于主導(dǎo)地位,排斥道教,使其處于弱勢。自宋代便開始的徽州儒士對紫陽山儒學(xué)形象的塑造活動,動搖了該山的道教仙山地位。

      二、紫陽山儒學(xué)形象的塑造與道教形象的弱化

      宋代紫陽山增添了兩處重要的人文景觀——紫陽書堂和祝確墓,尤以紫陽書堂影響深遠。

      徽州山川秀美,名山眾多,紫陽山能在眾山中脫穎而出,與朱松有著莫大關(guān)系?!蹲详枙褐尽芳粗赋觯骸翱ぶ揭园贁?shù),而紫陽辟自朱獻靖公韋齋先生,名遂冠一郡?!敝焖?1097—1143),字喬年,號韋齋,徽州婺源縣人,朱熹之父。據(jù)《紫陽書院志》載:“紫陽山在新安郡治南五里……獻靖公游而樂之,為堂以居,肄業(yè)于中。后入閩,猶以‘紫陽書堂’鐫為印章?!?25)《紫陽書院志》卷2,《中國歷代書院志》第9冊,第454~455頁。朱松曾至紫陽山游冶,樂其山水之勝,在此建立書堂,以便讀書起居。至于書堂之名,從“猶以‘紫陽書堂’鐫為印章”可知,應(yīng)當名為紫陽書堂。施璜更明確指出:“紫陽書堂,韋齋先生肄業(yè)之所也。文公自閩歸,亦嘗講學(xué)于此,故后世尸祝之地,即為講道之堂,志不忘也?!?26)施璜:《吳大司成陪祀紫陽書院記》,《紫陽書院志》卷18,《中國歷代書院志》第9冊,第622頁。朱松在紫陽山所建的紫陽書堂,是后來紫陽書院的文化源頭。從此開始,紫陽山不再是道教獨霸的天下。

      祝確(1079—1161),字永叔,徽州歙縣人,是朱熹的外祖父。祝氏家族財力雄厚,在徽州勢力極大,號稱“半州”。祝確不僅學(xué)問為人敬服,而且淳厚孝謹,樂善好施,“雖傾資竭力無吝色,鄉(xiāng)人高其行”。據(jù)朱熹所撰《外大父祝公遺事》載:

      方臘之亂,郡城為墟。鄉(xiāng)人有媚事權(quán)貴者,挾墨敕徙州治北門外,以便其私。而所徙窊下,潦漲輒平地數(shù)尺,眾皆不以為便。將列其事以訴諸朝者余二千人,而莫敢為之首,公奮然以身任之。其人忿疾,復(fù)取特旨,坐公以違御筆之罪。公為變姓名,崎嶇逃遁,猶下諸路跡捕不置,如是累年。時事變更,群小破散,然后得免,而州治亦還故處,鄉(xiāng)人至今賴之。而公之家資事力不能復(fù)如往時矣,然終不以為悔也。(27)朱熹:《外大父祝公遺事》,《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98,《朱子全書》(修訂本)第25冊,第4572頁。

      朱熹所說的“徽州徙州治”事件,或稱“徽州遷城”事件,是徽州城市史上的一樁大事,羅愿《新安志》記有此事始末:

      宣和三年,睦寇方臘既平,部使者遷其城于溪北三里,民不以為便。事聞,會除盧宗原為守,有詔同徐閎中相度。宗原以為新城地形不正,周四里有余,北皆重山,才能為三門。距溪數(shù)里,茶鹽載卸者弗便。瀕澗卑濕,為壘善崩,截山圍筑,外高內(nèi)卑,瞰臨城中,又無濠塹,不足以為固。內(nèi)之則頑石岡隴虛占其半,崚嶒峻仄不可以建居止,余皆荒草砂礫之地。夏秋山水暴出,灌注城內(nèi),雨雪則停潦為泥,鹽米斷絕。又頑石不可為井,土井六七,味惡易濁,汲溪則人以為苦,民以其故不愿。舊城據(jù)山下平原,大勢端正,周七里三十步。左有長溪,春冬水面二十丈,夏秋闊一里許,湍流百尺,循城西南而下,便于載卸;其右則倚山為城,亦臨深溪,繞城東北,不可逾越。市皆甓甃,民居寬廣,井泉且千所。向特以城壁不全,故不能守。今若因故基修筑,足為險固,以此民情愿還。得旨:以舊城為州,以新城為歙縣。且令以漸修筑,而新城亦卒不為縣,今民間猶號新州。宗原城舊州畢,明年八月與士民復(fù)歸于舊州。(28)羅愿:《新安志》卷1,《景印文淵閣四庫全書》第485冊,第348頁。

      在“徽州遷城”事件中,徽州知州盧宗原捕捉時機,順應(yīng)民意,放棄溪北新城,將州治遷回舊城,從而奠定此后數(shù)百年徽州城市發(fā)展的基本格局。而在盧宗原赴任徽州知州前,北宋朝廷就已經(jīng)得知徽州民情。那么,宋廷是通過何種渠道獲知下情的?在此過程中,祝確是關(guān)鍵人物。據(jù)朱熹說,公開反對遷建新城并訴諸朝廷者達2000余人,其為首者乃是祝確。正是在祝確的領(lǐng)導(dǎo)下,徽州民眾的反對之聲聞于朝廷,才促成遷城事件的日后解決。但對于祝確本人來說,此事無異于一場災(zāi)難。因此,徽州人對祝確極為尊敬和推崇。

      祝確去世后,葬于紫陽山,緊鄰后來的紫陽書院,成為山中一大人文景觀。后世學(xué)子赴紫陽書院肄業(yè),必至祝確墓前拜謁?!蹲详枙褐尽匪涀详柹綀D,就如實描繪了紫陽書院與祝確墓兩大人文景觀比肩相鄰的情況(29)《紫陽書院志》卷1,《中國歷代書院志》第9冊,第451頁。。

      南宋時期,朱熹曾至徽州,赴紫陽山游覽,“留戀信宿,凄愴思慕。其山阿有處士祝公確墓,獻靖公內(nèi)父也。文公嘗題祝氏山莊,有‘舊時山月’之感”(30)《紫陽書院志》卷2,《中國歷代書院志》第9冊,第455頁。。覽其父讀書居住之處、外祖父埋葬之地,朱熹對紫陽山的留戀之情溢于言表。朱松刻“紫陽書堂”印章,以示對紫陽山和紫陽書堂的思戀。朱熹不忘朱松之志,“敬以印章所刻,榜其所居之廳事”(31)朱熹:《名堂室記》,《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78,《朱子全書》(修訂本)第24冊,第3731頁。,繼承其父對紫陽山的眷念,人稱“紫陽夫子”。

      紫陽山是朱松游息之地,也是朱熹紹衣之區(qū),其文化形象增入儒家因素,一變而成為儒家文化名山。正是因此,在紫陽山創(chuàng)立書院具有歷史的合理性?!蹲详枙褐尽芳闯执苏f:“紫陽山者,固獻靖公游息之地,而文公紹衣之區(qū)也,兩世靈爽憑焉。后之學(xué)者,俎豆宜于斯、肄業(yè)宜于斯矣。自宋迄明,建遷不常。而書院之歸于紫陽山,則明正德時張?zhí)厍壑櫜米孔R,為百世不敝之道也?!?32)《紫陽書院志》卷2,《中國歷代書院志》第9冊,第454頁。在徽州儒士看來,紫陽山就是儒學(xué)的圣地。

      盡管儒士將紫陽山塑造為儒學(xué)圣地,但在明代以前該山的道教形象仍較鮮明。一座紫陽山,道教、儒學(xué)形象兼具。現(xiàn)存關(guān)于紫陽山的詩文中,有不少綜合其道教和儒學(xué)兩種文化形象的表述。宋末元初,方回以紫陽山為題材,創(chuàng)作了大量詩文。在其詩文中,“紫陽山色好”“歸老紫陽山”是較為常見的用語。方回在詩文之末,多署名“紫陽山方回”“紫陽山人方回”“紫陽方回”,可見其對紫陽山的鐘情與癡迷。當其70歲時作五言詩,其中“紫陽山下住,問字足儒生……學(xué)師朱仲晦,詩友許宣平”諸句(33)方回:《桐江續(xù)集》卷22,《景印文淵閣四庫全書》第1193冊,第494頁。,既表現(xiàn)其出世入世的心境,又反映出紫陽山作為儒學(xué)圣地、道教名山,可以將二者相融合的現(xiàn)實情況。

      元代散曲名家張可久曾提出“新安八景”之說,即花屏春晚、練溪晚渡、南山秋色、王陵夕照、水西煙雨、漁梁送客、黃山雪霽、紫陽書聲。張可久不僅品賞新安八景,還以其為素材創(chuàng)作散曲。其中,《南山秋色》曰:“華蓋亭亭,向陽松桂榮。背立夜壇朝斗,直下看,老人星。地靈,風物清,眾峰環(huán)翠嬴。千古仙山道氣,誰高似,許宣平。”《紫陽書聲》曰:“樓觀飛驚,好山環(huán)翠屏。誰向山中講授,朱夫子,魯先生。短檠,雪屋燈,瑯瑯終夜聲。傳得先儒道妙,百世下,以文鳴?!?34)張可久撰、勞平甫校:《新刊張小山北曲聯(lián)樂府》外集,《續(xù)修四庫全書》第1738冊,第287頁、288頁。由散曲內(nèi)容可知,新安八景中的“南山秋色”正是紫陽山的勝景之一,其背后的人文意蘊是許宣平傳說和紫陽山的道教仙山形象;“紫陽書聲”則是以紫陽書院為主的景物,盡管當時的紫陽書院不在紫陽山,但作為新安八景之一,其與紫陽山儒學(xué)圣地形象卻是一體的。

      明初徽州人唐文鳳選取徽州著名勝景,重新品評新安八景,分別為屏山春雨、練溪朝云、紫陽夜讀、烏聊曉鐘、漁梁夕照、古巖晴嵐、黃山霽雪、白水寒蟾。其《新安八景詩》八首之《紫陽夜讀》曰:“新安講學(xué)尊紫陽,書堂夜永聲瑯瑯。穆陵宸翰鸞鳳翥,奎璧下貫晴虹光。上探孔孟繼濂洛,道重泰山與喬岳。神游故國想歸來,月明應(yīng)化遼天鶴。”詩前有序:“紫陽山勢若飛鳳,昔我徽文公寓閩南,猶以是山名其讀書之樓,以表其不忘桑梓之意。后之學(xué)者面山構(gòu)書院,以為講學(xué)地。”(35)唐文鳳:《梧岡集》卷2,《景印文淵閣四庫全書》第1242冊,第559頁。在唐文鳳心中,“紫陽夜讀”之所以能入選新安八景,關(guān)鍵在于其所承載的紫陽山儒學(xué)圣地形象。

      對比兩個版本的新安八景,在后者中“南山秋色”已消失不見,“紫陽書聲”演變成“紫陽夜讀”。由此反映出,經(jīng)過明初徽州文人的有意塑造,紫陽山的道教形象漸趨弱化,儒學(xué)形象完全占據(jù)主導(dǎo)地位。

      三、紫陽山書院的創(chuàng)立及其對道教的打擊

      紫陽書院最初并不在紫陽山,而在徽州城。南宋淳祐六年(1246),徽州知州韓補奏建書院于城南,即紫陽書院,宋理宗御書匾額。院內(nèi)明明德堂,作為祭祀朱熹的場所。此后,書院建遷不一,皆不在紫陽山?;罩菔考澱J為書院建在城內(nèi)易遭兵燹,而“在山為可久,亡兵火患”(36)施閏章:《與曹太守言紫陽書院事》,《學(xué)余堂文集》卷28,《景印文淵閣四庫全書》第1313冊,第346頁。,這成為明代在紫陽山創(chuàng)立書院的重要原因之一。

      因紫陽山和朱松、朱熹父子的歷史淵源,在紫陽山建立書院的呼聲不斷。正德十四年(1519),在徽州知府張芹的主持下,在紫陽山新創(chuàng)紫陽書院。張芹認為:“朱子父獻靖公愛其山而樂之,文公在閩猶筑紫陽書堂,而院不于山,名不稱實?!?37)《紫陽書院志》卷11,《中國歷代書院志》第9冊,第559頁。他將朱松、朱熹與紫陽山的關(guān)系作為紫陽書院存在的合法性基礎(chǔ),主張紫陽書院應(yīng)當建在紫陽山,否則名不副實。

      明代中期,紫陽山的道教形象雖遠不如儒學(xué)形象突出,但當時山中紫陽觀仍然較為興盛,其憑虛閣內(nèi)供奉朱松、朱熹之像,專設(shè)道士主持祭祀事宜。這種儒道混雜的情況,引起部分士人不滿。胡纘宗專門就此致書張芹,鄭重表達異議:“紫陽山以韋齋祀于其上,是矣。但在道家宮墻之內(nèi),而又以朱子斜坐之,于鄙見尤未安也。于書院之從祀者,詳考而改正之;于道家宮墻,區(qū)別而改作之,是有望于執(zhí)事也?!?38)胡纘宗:《與張文林太守》,《鳥鼠山人小集》卷14,《四庫全書存目叢書》集部第62冊,濟南:齊魯書社,1997年,第372頁。張芹接信后十分重視,他本人對儒道混雜之情形也極為不滿,決定采納胡纘宗的建議。張芹打算直接將道觀改為書院,既節(jié)省人力物力,又可打擊道教,改變紫陽山儒道混雜的局面,維護儒學(xué)形象。但當時紫陽觀勢力興盛,處置不當,恐生事端。他向南直隸提學(xué)御史林有孚提出該項建議,得其全力支持后,正式采取措施。《紫陽書院志》載錄其事:

      山故有老子宮,肖獻靖公及文公像。公以位置不稱,銳志改創(chuàng),遂易老子宮為堂,以祀文公。而配享諸儒,則自勉齋以下皆如熊公制。旁為兩齋,曰求志,曰懷德,以居學(xué)徒。其后高十余武,中為文會堂,號舍鱗列其下,周繚以垣。后即憑虛閣故址,為重屋,以祀獻靖公。樹崇正、仰高二坊,于從入之途。先上其議于督學(xué)御史林公,以吉報曰:“茲山茲院,名斯稱,神斯妥?!鄙w至是始為紫陽山書院矣。(39)《紫陽書院志》卷2,《中國歷代書院志》第9冊,第457頁。

      文中所說“熊公”,是指徽州知府熊桂。正德七年(1512),熊桂將歙縣縣學(xué)后寺廟撤除,并把徽州城內(nèi)的紫陽書院遷至其址。張芹撤除道觀、改建書院之舉,與此異曲同工,或許也曾受到熊桂做法的啟發(fā)。在紫陽山創(chuàng)立書院后,張芹廣受贊譽。其后紫陽書院設(shè)衛(wèi)道齋,將張芹列為祭祀對象?!蹲详枙褐尽酚州d,經(jīng)過張芹廢道觀、建書院,“正學(xué)昌明,異端屏跡”(40)《紫陽書院志》卷11,《中國歷代書院志》第9冊,第559頁。,似乎紫陽觀就此消失了。事實絕非如此,紫陽觀雖受打擊,卻依舊屹立在紫陽山上。同是該志,另一處記載卻說:“書院之建于紫陽山,自明世宗時太守張公芹始。其地基與黃冠為鄰,此疆彼界,版籍未可淆也?!?41)《紫陽書院志》卷17,《中國歷代書院志》第9冊,第594頁。按,此處所說書院創(chuàng)立于明世宗時顯然有誤,應(yīng)為明武宗時。書院創(chuàng)立后,地址與道觀相鄰,顯然紫陽觀仍然存在。為了強調(diào)版籍,《紫陽書院志》專辟“院基”一欄,記載書院各建筑物的地塊字號、四至(42)《紫陽書院志》卷17,《中國歷代書院志》第9冊,第594~595頁。。該志纂修者特意強調(diào)紫陽書院與紫陽觀的“此疆彼界”,既是保護院產(chǎn)的一種手段,更是對紫陽觀存在事實的無奈認可。由此也可推論,由于紫陽觀勢力過大,張芹在改道觀為書院的過程中,僅將部分道觀產(chǎn)業(yè)變?yōu)闀?,并未徹底拆毀紫陽觀。直至明末清初,歙縣生員許楚至紫陽山尋訪許宣平遺跡,仍赴紫陽觀游覽。

      紫陽山創(chuàng)立書院后,在歷任徽州知府、歙縣知縣的主導(dǎo)下,不斷采取措施保護院產(chǎn),增添書院人文景觀,使書院規(guī)模逐漸擴大,影響力與日俱增。嘉靖末年,何東序任徽州知府,選拔六邑之士70人入紫陽書院肄業(yè),自文會堂至齋房皆次第修新。為保護院產(chǎn),他下令稽查書院田籍,“悉鉤其實,勒石于郡治堂左,以防隱沒”。明末歙縣知縣張濤,親登紫陽山,下令修葺書院,數(shù)月而成。他認為朱松不阿附秦檜,“啟佑道統(tǒng),而紫陽坊表不一及之”(43)《紫陽書院志》卷11,《中國歷代書院志》第9冊,第559頁、560頁。,實屬缺典,下令拆除仰高、崇正二坊,修建新的三益貽謀、孤忠守道、父子真儒三坊,將朱松、朱熹父子形象與書院人文景觀有機結(jié)合,擴大書院影響力??滴趿?1667),曹鼎望任徽州知府,建鄒魯淵源坊于書院門外,從而增強了紫陽山儒學(xué)圣地的形象。

      紫陽書院的創(chuàng)立,是官方意識主導(dǎo)下的儒學(xué)與道教在紫陽山爭奪生存空間的結(jié)果。此后,紫陽觀也曾試圖進行反擊,為道教爭奪生存空間,并引發(fā)一場影響深遠的歷史事件——“憑虛閣移三清像”事件。

      順治七年(1650),徽州知府祖建衡大修紫陽書院,并在書院中段空處重建憑虛閣。憑虛閣原為紫陽觀所有,后被征用,改歸紫陽書院。祖建衡重建憑虛閣,為道教重奪生存空間提供了契機。道紀方承奇以書院臨近紫陽觀為由,將三清神像移入憑虛閣,供奉道教尊神。順治十一年四月,朱熹十五世孫、婺源縣生員朱烈赴紫陽書院謁祖,見到書院憑虛閣供奉三清像之況,極為憤慨。當時江南提刑按察使司副使孫登第按臨徽州,朱烈繞過徽州府直接向?qū)O登第具呈,說“書院為斯文而設(shè),異端虛無之教久已擯絕,豈容溷雜宮墻”,要求“敕府廉查詳復(fù),崇儒培道”。孫登第批令署理徽州知府張惟養(yǎng)查實處理。張惟養(yǎng)詳細調(diào)查后,令方承奇將三清像移出書院憑虛閣,并于五月初十日把調(diào)查詳情和處理方式向?qū)O登第呈報。五月十八日,在孫登第支持下,張惟養(yǎng)將這次事件的最后處理意見立帖存照:“仰本生遵照批文事理,一應(yīng)紫陽書院春秋祭祀,原置山田基址,前后祠宇、中間憑虛閣等項,并聽本生永遠看守,督理修葺,以崇世典。嗣后如有混雜侵占情弊,許據(jù)實呈府,以憑嚴究,解院道正法,決不輕貸。”紫陽書院所有山田基址、祭祀事宜,均歸朱烈督理。朱烈對此極為滿意,贊頌孫登第、張惟養(yǎng)“崇儒衛(wèi)道,攘斥異端”之功(44)《紫陽書院志》卷14,《中國歷代書院志》第9冊,第573~574頁。朱烈本人將此次事件始末記錄成文字,為揭開事件背后的核心問題提供了線索。崇禎六年(1633),徽州知府陸錫明等大修紫陽書院,并捐置“資”字等號田塘16畝,永為書院司香之費,而“司啟閉、任掃除,則遴黃冠之勤者”(陸錫明:《重建紫陽書院記》,《紫陽書院志》卷18,《中國歷代書院志》第9冊,第617頁),由道紀方承奇負責看守事宜。崇禎九年,方承奇開始垂涎書院田畝,“囑族人方良堂呈代看守”。此后,紫陽書院田畝在事實上逐漸歸方承奇所有。而經(jīng)過“憑虛閣移三清像”事件后,紫陽書院所有田產(chǎn)皆歸朱烈督理。由此可見,“憑虛閣移三清像”事件不僅是人文景觀的屬性問題,更是十分現(xiàn)實的利益之爭。。

      康熙四十年(1701),為徹底清除紫陽書院中的道教因素,避免紫陽觀勢力再次乘虛而入,徽州士紳對書院作了一系列調(diào)整,特別是對其中的人文景觀進行改造。

      撤塑像,易木主。紫陽書院供奉有朱松、朱熹等人塑像,以為祭祀。設(shè)像祭祀,與佛道無異,昔日方承奇將紫陽觀三清像移入書院憑虛閣供奉,便是以此為由。大修書院之時,徽州士紳公議撤除塑像、改易木主。此議由吳苑之子吳瞻泰首先提出,施璜、汪芹、吳曰慎等人力主。吳曰慎還專門撰寫《易木主說》,指出撤像易主的必要性(45)吳曰慎:《易木主說》,《紫陽書院志》卷18,《中國歷代書院志》第9冊,第633頁。。在徽州士紳的呼吁下,地方衙門表示同意。紫陽書院舉行撤像易主設(shè)祭儀式,徽州名望皆赴紫陽山與會。施璜作《撤像易木主告文》,當眾宣讀,以告朱熹在天之靈(46)施璜:《撤像易木主告文》,《紫陽書院志》卷18,《中國歷代書院志》第9冊,第630頁。。

      撤除憑虛閣,改建道原堂。紫陽書院中的憑虛閣,為順治七年徽州知府祖建衡重建。吳曰慎指出:“中有憑虛閣,所以游目覽勝,舒幽懷而寄清曠也。然其名近于二氏,非儒者之義?!?47)吳曰慎:《道原堂記》,《紫陽書院志》卷18,《中國歷代書院志》第9冊,第621頁?;罩菔考澒h撤除憑虛閣,改建道原堂,消除道教影響。

      調(diào)整人文景觀布局,增強其與朱熹的關(guān)系。書院大堂祭祀朱熹,獻靖公祠祭祀朱松,二者中間為憑虛閣,彼此皆有門戶,各不相屬,不利于平時管理。修葺書院時,徽州士紳將三者打通,使其前后聯(lián)絡(luò)、彼此相連,增強人文景觀的一體感,便于有效管理,并防止道教勢力暗中滲透?;罩菔考澰诖笮迺褐畷r,有意增強人文景觀與朱熹的關(guān)系,從而對抗道教影響,消除道教痕跡。這方面最明顯的舉措,莫過于在獻靖公祠懸掛“舊時山月”匾額。此匾系臨摹朱熹之字制作而成,以符合朱熹在紫陽山的事跡。

      經(jīng)過徽州士紳的塑造,紫陽書院中的道教因素被徹底鏟除,儒學(xué)地位得到鞏固,同時也促使紫陽山的儒學(xué)圣地形象更加彰顯。

      四、皇權(quán)加持與紫陽山儒學(xué)圣地形象塑造的完成

      北宋皇帝敕令創(chuàng)立紫陽觀并欽賜觀額,肯定了道教在紫陽山的合法性。盡管在儒學(xué)人士的竭力塑造下,紫陽山的儒學(xué)形象遠遠蓋過道教形象,但是作為儒學(xué)標志的紫陽書院始終未曾獲得來自皇權(quán)的加持(48)淳祐六年,徽州知州韓補奏建書院于城南,宋理宗御書“紫陽書院”四字榜其門,始名紫陽書院。該書院不在紫陽山,和本文所說紫陽山上的紫陽書院并非同一書院。。在這種情況下,請頒宸翰就成為徽州官紳在紫陽山儒學(xué)形象中注入皇權(quán)因素的必要途徑??滴跞?1693)五月二十九日,時任國子監(jiān)祭酒的徽州歙縣人吳苑具呈題本,其中一項內(nèi)容就是為紫陽書院請頒御書匾額:

      宋儒周敦頤等,俱蒙御書“學(xué)達性天”之匾,懸掛各書院。臣按,朱熹系臣徽州府人,少年讀書府城外紫陽山。宋淳祐間,郡守為建紫陽書院,宋理宗書額賜之,載在《一統(tǒng)志》,可考。朱熹別號紫陽,實因此山為名。今橋曰紫陽橋,城門曰紫陽門,地因人重也。后入閩建書堂,仍曰紫陽書堂,示不忘本也。今御書賜婺源文公闕里,而徽郡紫陽書院未蒙頒賜,臣請令五經(jīng)博士朱坤,敬摹送徽州府,令知府制匾,懸掛紫陽書院,則先賢遺跡,咸有光矣。(49)《紫陽書院志》卷14,《中國歷代書院志》第9冊,第570~571頁。

      吳苑所題,并不完全符合歷史事實,如朱熹少年讀書紫陽山顯然有誤,是將朱松事跡嫁接在朱熹身上。精通經(jīng)史的吳苑當不會犯下如此錯誤,或許是有意將朱松、朱熹父子的事跡糅雜在一起,加強紫陽書院與朱熹的歷史聯(lián)系,提高紫陽書院的地位,以便得到皇帝的批準。六月初三日,康熙帝命禮部議奏此事。六月十二日,禮部認為紫陽書院離婺源文公闕里不遠,“俟命卜之日,臣部行文該撫,轉(zhuǎn)令徽州府知府照式敬摹,制匾懸掛紫陽書院”(50)《紫陽書院志》卷14,《中國歷代書院志》第9冊,第571頁。。十四日,康熙帝正式批準禮部題本。

      安徽巡撫高承爵接到禮部咨文后,檄行徽州府遵照辦理?;罩葜焱⒚穼ひ捑ず檬郑瑢㈡脑纯h文公闕里御書“學(xué)達性天”匾額,照式敬摹,制成匾額。九月十六日,朱廷梅率同文武僚屬、鄉(xiāng)耆、五經(jīng)博士朱坤等人,至紫陽書院懸掛宸翰。徽州父老子弟觀者如堵,場面十分壯觀。值得注意的是,高承爵在歌頌皇帝的題本中,同樣沿用吳苑糅雜朱松、朱熹事跡的說法:“朱文公熹婺源闕里,已奉御書,頒之匾額。更以紫陽為誦讀之地,豈宸翰有弗及之施?特允監(jiān)臣,命之摹掛,誠曠古僅見之隆施。”(51)《紫陽書院志》卷14,《中國歷代書院志》第9冊,第572頁。如此種種,皆為強化紫陽書院的儒學(xué)淵源,抬高紫陽書院的歷史地位。吳苑費盡心力,題請宸翰,引起世人對紫陽書院的關(guān)注與重視,提升了紫陽書院的歷史地位和現(xiàn)實影響,對其發(fā)展歷程起了重要作用,“一時學(xué)道之士,鼓勵奮興”(52)《紫陽書院志》卷12,《中國歷代書院志》第9冊,第564頁。。乾隆九年(1744),經(jīng)工科給事中吳煒奏請,乾隆帝御書“道脈薪傳”匾額,頒賜紫陽書院(53)《署理安徽巡撫準泰為報奉到御書紫陽書院匾額日期事奏折》,乾隆九年十一月初一日,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編選:《乾隆朝書院檔案(上)》,《歷史檔案》2012年第3期。。

      在康熙、乾隆二帝宸翰的籠罩下,紫陽書院得到更加強有力的護佑,也獲得更大的發(fā)展空間。僅以其經(jīng)費為例,乾隆十六年歙縣捐納同知徐士修獨自捐銀12000兩,解交府庫,發(fā)典生息,以供膏火之用(54)“江南司移為查明江寧鐘山書院及徽州紫陽書院生息銀兩事”,乾隆三十四年三月,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藏,軍機處錄副奏折03—0702—041。。獲頒宸翰的紫陽書院更受社會重視,經(jīng)費也更加充裕。無論是“學(xué)達性天”匾額,還是“道脈薪傳”匾額,都在皇權(quán)的榮耀下強化紫陽書院和朱熹的歷史聯(lián)系。在皇權(quán)的加持下,紫陽山的儒學(xué)形象達到巔峰。紫陽山作為儒學(xué)圣地的形象塑造至此徹底完成,其道教仙山的形象逐漸湮滅。

      五、“紫陽記憶”的生成及作用

      因為與朱熹的歷史淵源,紫陽山不斷被歌頌、美化,名氣顯揚天下。朱熹別號紫陽,實因此山而來。清代名臣張伯行就對此指出:“夫朱子之以紫陽稱者,其先世韋齋先生以新安婺源人,讀書于郡城南紫陽山,后官于閩,以‘紫陽書堂’刻為印章。文公居崇安潭溪,復(fù)以榜于廳事。兩世不忘紫陽,此‘紫陽朱子’之名所由來也。”(55)張伯行:《〈紫陽書院志〉序》,《紫陽書院志》卷首,《中國歷代書院志》第9冊,第445頁。在紫陽山和紫陽夫子朱熹的影響下,人山合一的巨大文化影響力迅速彰顯。

      自朱熹赴紫陽山開始,關(guān)于朱熹的歷史記憶,深深地植根于紫陽山,并日漸強化,這種歷史記憶可以稱之為“紫陽記憶”?!白详栍洃洝睙o處不在,徽州歷史上的紫陽坊、紫陽門、紫陽橋,皆是其在徽州文化中留下的印記。

      南宋時期,因“紫陽記憶”生成,紫陽山成為儒學(xué)圣地,被大批文人學(xué)士所歌詠。南宋文豪楊萬里過新安江,望見紫陽山,作《曉過新安江望紫陽山懷朱元晦》:“紫陽山下紫陽翁,今住閩山第幾峰。退院歸來還行腳,被他強占一江風?!?56)楊萬里:《誠齋集》卷34,《景印文淵閣四庫全書》第1160冊,第371~372頁。作為朱熹同時代人,楊萬里所作之詩反映出紫陽山在當時就已深深烙上朱熹的印記,成為儒家文化名山。稍晚于楊萬里,徽州知州韓補作《紫陽山賦》,其中有:“承嘉命以宅牧,實歙州之故封。覽山川之明秀,懷典刑乎晦翁……繄先正之闕里,儼紫陽之孤峰?!?57)陳元龍編:《御定歷代賦匯》卷21,《景印文淵閣四庫全書》第1419冊,第481頁。該賦將朱熹與紫陽山并提,顯示二者之間不可分割的關(guān)系。宋末元初,方回總結(jié)紫陽山與朱熹關(guān)系:“紫陽山去古歙郡之南門五里,而近故待制侍講贈太師徽國文公朱先生郡人也,合山與人,稱曰‘紫陽夫子’,若洙泗先圣然?!?58)方回:《徽州重建紫陽書院記》,《桐江集》卷2,《續(xù)修四庫全書》第1322冊,第398頁??梢姟白详栍洃洝睂ψ详柹饺鍖W(xué)圣地的文化形象影響之深。

      明清時期,這方面的例子更是層出不窮。明代中葉,程敏政指出:“紫陽山在新安城南歙溪上,以朱子益名于天下。凡禮送行者,必載酒其麓,覽觀勝跡,上懷古人,足以脫塵氛、振遺響,發(fā)志士之氣?!?59)程敏政:《紫陽紀別詩序》,《篁墩文集》卷29,《景印文淵閣四庫全書》第1252冊,第516頁。與程敏政同時代的徽州人張旭說:“一山高出萬山陽,北望尼丘去路長。天遣考亭開拓后,至今草木亦增光。”(60)張旭:《紫陽山》,《梅巖小稿》卷6,《四庫全書存目叢書》集部第41冊,濟南:齊魯書社,1997年,第144頁。清初名臣吳苑也說:“紫陽山繼尼山出,講壇間世動天闕?;諊鼗祭舨?,授學(xué)龜山探月窟……篤生文公續(xù)絕學(xué),濂洛真儒此其匹?!?61)吳苑:《北黟山人詩》卷7,《四庫禁毀書叢刊》集部第46冊,北京:北京出版社,2000年,第682頁。按,《四庫禁毀書叢刊》將該書之名寫為《北黔山人詩》,但書中皆作《北黟山人詩》。此外,書前錄有潘耒所作序文,其中說:“黃山,古名黟山,高大甲江表,純石而多峰,剛棱而不媚,吳子名其集曰‘北黟’,殆取以自況乎。”此序也可證書名當為《北黟山人詩》,而非《北黔山人詩》?!端膸旖麣鴧部匪鶎懺摃Q有誤,筆者徑改。程瑞祊謁紫陽書院,留下詩句:“宣平未著千秋業(yè),徽國宜升上哲班。七閩便爭爭不得,一支封在紫陽山?!?62)程瑞祊:《謁紫陽書院》,《槐江詩鈔》卷1,《四庫未收書輯刊》第8輯第28冊,北京:北京出版社,2000年,第676頁。沈德潛赴紫陽山后,也指出朱熹和紫陽山的關(guān)系:“昔年子朱子,讀書紫陽峰……至今小山名,仰止如華嵩?!?63)沈德潛:《紫陽山謁朱子祠》,《歸愚詩鈔》卷7,《續(xù)修四庫全書》第1424冊,第301頁。

      約自元代開始,紫陽山為朱熹“讀書處”“講學(xué)處”“居住處”的記載,大量出現(xiàn)在歷史文獻中。對于真實的歷史情況來說,這些文獻記載顯然是有所偏差甚至是錯誤的。這一文化現(xiàn)象的出現(xiàn),其根源就是“紫陽記憶”。紫陽山因朱熹而名揚海內(nèi),后人知紫陽山多因朱熹,便將朱熹的許多事跡和其父朱松之事相雜糅,共同置于紫陽山上。隨著時間推移,朱松在紫陽山的事跡稍趨淡化,朱熹在此山之事反而愈加彰顯,甚至多有虛造。由于儒學(xué)之士掌握著話語權(quán),關(guān)于紫陽山文化形象的書寫方式中,儒學(xué)形象最為突出。汪舜民曾對此指出:“紫陽,古猶今也,得宣平而名始顯于一鄉(xiāng),得韋齋而名始顯于他郡,得晦庵而名遂顯于天下后世?!?64)汪舜民:《紫陽觀憑虛閣記》,《靜軒先生文集》卷10,《續(xù)修四庫全書》第1331冊,第98頁。朱熹和“紫陽記憶”對紫陽山名氣的深遠影響,于此也可見一斑。

      在“紫陽記憶”的作用下,紫陽山的名氣迅速擴大,成為可與各地名山大山相提并論的一座徽州名山。紫陽山高雖然有限,但徽州人卻將其視為名山、大山、高山,可與武夷山、泰山并稱。明代正德年間狀元唐皋說:“徽紫陽,建武夷,皆名山也。紫陽之有書院,武夷之有精舍,同一尊儒重道、棲徒講學(xué)之地也。”(65)唐皋:《紫陽書院記》,《紫陽書院志》卷18,《中國歷代書院志》第9冊,第611頁。萬歷年間,歙縣人洪文衡說:“新安峙萬山中,群秀環(huán)拱,亙?nèi)籼斐?。乃海?nèi)獨重紫陽,幾與泰岱埒。夫非以韋齋先生暨徽國文公,講業(yè)其上,高山仰止,景行行止,地固以人重與?”(66)洪文衡:《重修紫陽書院碑記》,《紫陽書院志》卷18,《中國歷代書院志》第9冊,第613頁。明代官員和文人在提及紫陽山時,往往將其與黃山并列,被譽為“徽郡第一循良”的明末歙縣知縣傅巖在《重修紫陽書院題辭》中說:“黃海郁奇,紫陽峙望,遂使歙婺頓成鄒魯?!?67)傅巖:《歙紀》卷4,合肥:黃山書社,2007年,第40頁。

      贊頌紫陽山之高的詩文不斷涌現(xiàn),紫陽山的形象愈益高大。宋末元初,錢塘人仇遠嘆服紫陽山的巍峨:“峨峨紫陽山,翼翼素王宮。中藏朱子書,頗有鄒魯風?!?68)仇遠:《送楊志行赴徽州教授》,《金淵集》卷1,《景印文淵閣四庫全書》第1198冊,第4頁。元明之際,云間人邵亨貞詩中也有“峨峨紫陽山,高廣出奇觀”之句(69)邵亨貞:《上武陽太守汪公國良》,《蟻術(shù)詩選》卷1,《續(xù)修四庫全書》第1324冊,第602頁。。至明中期,程敏政所作詩歌中,有諸如“巍巍紫陽山”的描述(70)程敏政:《送翰林庶吉士許啟衷南歸》,《篁墩文集》卷90,《景印文淵閣四庫全書》第1253冊,第722頁。,以示紫陽山的崇高壯觀。許國更是贊頌紫陽山之高:“紫陽山高齊際天,英才輩出理固然?!?71)許國:《瑞蓮歌》,《許文穆公集》卷6,《四庫禁毀書叢刊》集部第40冊,北京:北京出版社,2000年,第508頁。明末清初,歙縣人胡淵說:“孔子陬邑生而鐘自魯,在魯?shù)菛|山。朱子尤溪生而鐘自新安,在新安登紫陽山。紫陽者,鄉(xiāng)先生祝公題其樓之名也。是山在新安,居中最高。朝陽初升,紫光凝聚,光燭是山,而后眾山沐其光昭焉,因又名其山也。”(72)胡淵:《紫陽書院會講序》,《紫陽書院志》卷18,《中國歷代書院志》第9冊,第639頁。經(jīng)過徽州文人有意識的塑造,紫陽山成為徽州居中最高之山,形象高大到無以復(fù)加的地步,地位抬升至極點。這一塑造過程最終成功,仍然離不開“紫陽記憶”的影響。

      六、結(jié) 語

      徽州紫陽山的人文景觀,可以分作道教和儒學(xué)兩類。前者以紫陽觀及其前身許真君祠為代表,后者以紫陽書院及其文化源頭紫陽書堂為典型,二者并存山中,成為紫陽山兩種文化形象在人文景觀上的鮮明體現(xiàn)。但這兩種人文景觀存在不可調(diào)和的矛盾,最終導(dǎo)致紫陽山道教空間的萎縮和儒學(xué)空間的擴張。

      從元代張可久提出新安八景之說,到明初唐文鳳重新品評新安八景,“南山秋色”和“紫陽書聲”演變?yōu)椤白详栆棺x”,紫陽山的道教形象漸趨弱化,儒學(xué)形象完全占據(jù)主導(dǎo)地位。至清代康熙年間,歙縣人吳逸選錄歙縣境內(nèi)著名山川景物,繪制成《古歙山川圖》24幅,其中就有紫陽山。在圖中,紫陽觀已消失不見,紫陽書院、祝確墓、紫陽橋占據(jù)全圖最為突出的位置(73)吳逸繪:《古歙山川圖》,北京:北京聯(lián)合出版公司,2016年。。雍正三年(1725)刊刻的《紫陽書院志》,錄有紫陽山圖,圖中最為顯眼的人文景觀也是紫陽書院、祝確墓和紫陽橋(74)《紫陽書院志》卷1,《中國歷代書院志》第9冊,第451~452頁。??梢姡?jīng)過地方士人有意識的長期塑造,儒學(xué)成為紫陽山最主要的文化形象。雍正元年秋天,時任禮部尚書張伯行應(yīng)邀為《紫陽書院志》所作序文說:“黃山、白岳雖稱靈秀,而嗜二氏之學(xué)者多托而棲焉。紫陽近逼兩峰,而靈秀特異,恒不溺于其俗,士之惇崇正學(xué)者,延綿不絕,此有以知朱子之遺教未泯也?!?75)張伯行:《〈紫陽書院志〉序》,《紫陽書院志》卷首,《中國歷代書院志》第9冊,第445頁。在河南儀封人張伯行看來,佛教、道教之人多棲身黃山、白岳,使其佛、道之學(xué)興盛,成為宗教名山,而紫陽山靈秀特異,雖然離黃山、白岳不遠,但從未沾染其俗。從外地人對紫陽山的文化印象也可看出,徽州士人對紫陽山文化形象的塑造可以說相當成功。至乾隆時期,在清朝皇權(quán)的加持下,紫陽山作為儒學(xué)圣地的形象塑造徹底完成,其道教仙山的形象逐漸湮滅。

      徽州山水出眾,在歷史上早已被認可,“大好山水”“山水幽奇”等皆是歷史文獻中形容徽州山水之勝的詞語。地處萬山之中的徽州,名山大山尤多,紫陽山的自然風光并不出奇,而它之所以脫穎而出,關(guān)鍵在于人文景觀和人文歷史為其共同鑄就的崇高文化形象。在徽州士人的塑造下,贊頌紫陽山之高的詩文不斷涌現(xiàn),紫陽山的形象愈益高大,竟被視作徽州居中最高之山,形象與地位抬升至極點。這一塑造過程最終成功,根源在于“紫陽記憶”。

      關(guān)于紫陽夫子朱熹的歷史記憶在紫陽山日益彰顯,并同紫陽山融為一體,演化成“紫陽記憶”?!白详栍洃洝鄙捎谥祆溆斡[紫陽山之時,歷宋、元、明、清諸朝而日漸強化,在地點上由紫陽山擴散至徽州乃至全國?;罩莞魈幰浴白详枴泵牡胤?,全國各地以“紫陽”為名的書院,幾乎都和“紫陽記憶”密切相關(guān),離不開“紫陽記憶”的影響。紫陽山不止一處,而“紫陽記憶”的生成地則是徽州紫陽山具有的區(qū)別于其他紫陽山的最重要特點。

      在紫陽山名聲日隆之時,其儒學(xué)圣地的文化形象愈加突出,再加上“紫陽記憶”的作用,使紫陽山成為徽州的象征,“紫陽”一詞也成為徽州的別稱。至少從南宋后期開始,每當提及徽州山水之時,紫陽往往成為徽州的別稱。南宋徽州人方岳在《答趙倅》中說“恐紫陽山水未足久稽天下士也”(76)方岳:《秋崖集》卷27,《景印文淵閣四庫全書》第1182冊,第479頁。;明初人孫杰贈詩朱同,有“紫陽山水盤蜿蜒,紫陽之裔人中仙”之句(77)朱同:《覆瓿集》卷8,《景印文淵閣四庫全書》第1227冊,第726頁。;程敏政在《送許國用南歸》詩前說:“許君國用自錢塘來新安,嘗從于紫陽山水間,甚樂?!?78)程敏政:《篁墩文集》卷74,《景印文淵閣四庫全書》第1253冊,第541頁。這些事例中所說的紫陽山水,皆指徽州山水。而在編纂徽州文獻時,紫陽更成為具有文雅之氣的徽州別稱。南宋徽州人潘巖肖搜羅徽州名士之文,編纂成《紫陽名公文海天琛》一書,書名里的“紫陽”即指徽州。明代休寧人程曈編著《紫陽風雅》,專記徽州相關(guān)人物,而書名中的“紫陽”也指徽州。更有甚者,宋末元初人鄧文原在為徽州人程逢午撰寫的墓志銘中說“紫陽,朱先生之鄉(xiāng)”(79)程曈輯撰:《新安學(xué)系錄》卷10,合肥:黃山書社,2006年,第205頁。,竟直接以紫陽代指徽州。諸如此類,不勝枚舉。紫陽作為徽州的別稱,可以說是得到時人廣泛認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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