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志剛

(廣東外語外貿大學外國語言學及應用語言學研究中心，廣東廣州)

1.引言

在管轄與約束理論中，主語具有主格形式蘊涵著INFL具有時態(tài)特征和完整的一致性特征(Chomsky，1981)，而最簡方案則按照補語成分的句法單位性質，把以to為引導詞的不定式非限定結構區(qū)分為TP型和CP型(Chomsky，1995；Carnie，2011)，前者主要包括英語中的主語提升結構和賓語提升結構(即ECM結構)，而后者則主要包括主、賓語控制結構和以for引導的不定式結構，即不定式to引導的CP型非限定結構(Davis &Dubinsky，2004；Adger，2003)。鑒于目前國內外的文獻大多都研究上述兩種TP型非限定結構的生成機制，而鮮有研究關注CP型非限定結構，因此有必要基于最簡方案的特征傳遞理論(Chomsky，2008)為三類CP型非限定結構提出統(tǒng)一的分析模型，并為相關的語言事實提出既符合探針-目標操作模式，又不違反語段不可穿透性原則(PIC)的優(yōu)化分析。

2.限定與非限定簡述

自然語言的共性之一是采用限定或者非限定(Finiteness vs.Non-finiteness)的句法結構來表達獨立或依附性的命題意義。獨立的限定句體現(xiàn)出時態(tài)和/或性、數(shù)等一致性句法特征，而嵌套型非限定小句中的動詞有不同的時體標記。就形式標記而言，限定結構和非限定結構的差別主要表現(xiàn)在前者的顯性主語具有主格，而后者中的動詞不能顯現(xiàn)時間信息和一致關系。以下的(1)a和(1)b均為限定結構，其句首名詞理應都具有主格，而負責指派主格的成分就是句子的中心范疇INFL(包含時態(tài)特征和一致性特征)，其內部構造如(1)c和(1)d所示(其中大寫字母的成分標示其獲得主格指派)：

(1)

a.Douglas was an impeccable man.

b.Douglas thinks that Tina is an angel.

c.[CP [IP HE [INFL φ][VP be an impeccable man]]].

d.[CP [IP HE [INFL φ]think (that)[CP [IP SHE[INFL φ][VP be an angel]]].

相比之下，英語中的各種非限定結構，包括祈使句、反問句和動名詞句等，都不會呈現(xiàn)時間信息，也不具有外在的人稱、數(shù)、性等形態(tài)標記。如(2)a和(2)b中的動詞都沒有任何形態(tài)變化，說明這兩個句子的中心成分INFL并不承載時態(tài)特征和/或一致性特征，因此二者均需要借助于篇章信息確定動作實施的時間信息，而且在句法形式上均無顯性的主格主語。

(2)

a.Shutthe window!

d.Whycomplain?

c.Martha enjoyswatchingWNBA.

d.Playingbadminton is to Adam’s liking.

盡管(2)c和(2)d中的動詞具有-ing的后綴形態(tài)，但二者也不表達任何時間信息和一致關系，因此也不具有顯性的主格主語。從(1)和(2)的對比可以看出，是否具有顯性的主格主語是英語區(qū)分限定句和非限定句最為直接有效的外在形式標記之一。事實上，英語中更為常見的非限定結構是以to(或其隱性形式)為引導詞的不定式結構，其中的動詞無形態(tài)標記，而所有非限定結構的共性特點是動詞不標記任何時態(tài)信息和一致關系。如下先介紹本研究的取材范圍，然后闡述與限定性范疇相關的提升和控制理論并提供相關的用例分析，最后基于特征傳遞理論(Chomsky，2013)對CP型非限定結構提出統(tǒng)一的分析方案。

3.研究對象的取材范圍

限定性概念的本質性內涵是表達命題意義的獨立性，而限定性概念在形態(tài)、語義和句法上的體現(xiàn)具有明顯的跨語言差異。英語等其他印歐語系語言是以動詞的屈折形態(tài)來外顯限定性語法范疇的，而以to引導的英語嵌套小句中的動詞一般都是非限定性動詞。由于時態(tài)特征和一致性特征在管約論和最簡方案中都是主格指派(或賦值)的關鍵性因素，因此非限定句的主語不可能具有主格形式。除前述語料外，常見的非限定結構還包括如(3)所示的例證：

(3)

a.I saw him (to)steponto the shaky stairs.

b.I don’t know where togoor what todo.

c.The terrorists threatened tokillmore civilians.

d.To err is human,toforgiveis divine.

由于動詞(斜體)并不具有任何表示時間信息的形態(tài)標記，也沒有任何表示與名詞成分之間具有關聯(lián)性的形態(tài)形式，因此這些非限定結構均不具有顯性主語成分。但這并不意味著英語非限定結構都不具有主語。如下(4)中的不定式句也都屬于非限定結構，但其中的(4)c和(4)d都具有自己的主語(即主語和賓語提升結構，移位后留下隱性拷貝成分)：

(4)

a.Marlisa seemed to be leaving.

b.Marlisa believedhimto be innocent.

c.Marlisa seemed [TP {Marlisa} [T to][VP{Marlisa} be leaving]].

d.Marlisa believed [Agr OP him [VP[V{believe}][TP{him} [T to][VP {him} be innocent]]]].

主語提升結構(4)a和賓語提升結構(4)b中，不定式句中的主語均從其中移出，分別成為主句中的主語和賓語。如(4)c和(4)d所示，其中移位后的拷貝位于箭頭括號之內，因此二者分屬主語提升和賓語提升結構。這屬于TP型非限定結構，而提升結構的共性就是其句首主語并非基礎生成，因此即便是虛指主語，也同樣要經歷提升才能形成合法句，如(5)所示：

(5)

a.There appeared to have occurred an unexpected accident.

b.Carl expected there to have occurred an unexpected accident

c.There appeared [TP {there} [T to]have occurred[QP {there} [Qφ][NP an accident]]].

d.Carl expected [TP {there} [T to]have occurred[QP {there}[Q φ][NP an accident]]].

由(5)可以看出，兩類TP型非限定結構中的虛主語there本來與名詞短語NP形成完整的名詞性句法單位QP(類似的英語存現(xiàn)句均可以做此類分析)，但是在句法推導的最后階段，它最終都要提升到盡可能高的主語位置上。與此不同，(6)中所示的非限定結構均具有基礎生成的主語，而且也沒有移出其所在的TP結構。

(6)

a.Marin longed [CP [TP PRO to stay alone]].

b.Marin convinced him [CP [TP PRO to join the army]].

c.Marin planned [CP forhimto join the party].

d.Marin hoped [CP forhimto remarry her].

e.Marin wanted [CPforhimto remarry her].

f.Marin proposed [CPthat / that Mr.Wrong should/should remarry her].

由于(6)中各句的句首主語均為主句動詞的經驗者外論元，而且都選擇CP型非限定結構作為其補語，因此從論元結構、題元指派以及格位賦值等句法學視角看，值得研究的問題是，它們是否具有相同的內部生成機制呢？依據(jù)管轄和約束理論的分析，(6)a和(6)b分屬主語控制和賓語控制結構，(6)c和(6)d則以for-to不定式句為其補語成分，而(6)e則屬于具有隱性標句詞的非限定結構。依據(jù)最簡方案的近期研究(Poole，2011;Carnie，2011)，(6)中四類結構的不定式句均選擇CP單位為其補語(如下標所示)。如下先將文獻中相關動詞的用法予以歸納，然后聚焦于探究哪些動詞可以選擇for-to不定式句作其補語。最后，基于最簡方案的語段操作模式(Chomsky，2008)對(6)中四類結構的句法生成機制予以統(tǒng)一分析，進而指出英語CP型非限定結構與(6)f所示的CP型限定結構(其中的標句詞分別為that或其隱性形式that)可能具有完全平行的內部構造。

4.英語CP型非限定結構的句法語義分析

4.1 主語PRO的指稱確定

原則和參數(shù)模型中的約束理論(Binding Theory)把名詞短語區(qū)分為回指詞(anaphor)、代詞(pronouns)、指稱表達式(R-expressions)；這些名詞短語都具有相應的空語類形式，但控制結構中的空語類PRO卻不具有相應的顯性形式。由于控制關系并不完全等同于約束關系，因此，PRO如何獲得語義指稱就必須依賴于控制模塊的獨立運作。一般而言，控制理論下的語義指稱可以區(qū)分為任意控制、強制控制、部分控制以及可選性控制等，分別如(7)a—d所示：

(7)

a.PROARB To find a new mate is what a divorced individual always prays.

b.Divorced femalesi yearn badly to be touched PROi.

c.Mr.Kissi proposed to PROi/j gather at the corner in the dark classroom.

d.Robertsoni knows well that it is essential to PROi/j well behave on the first date.

上述(7)a是任意控制的情形，其中的空代詞PROARB可以任指，(7)b中的PRO則必須受到句內成分的控制，因此屬于強制性控制，(7)c是部分控制的情形，句首的主語僅僅是PRO的部分所指，而(7)d中的歧義性體現(xiàn)在如下(8)a和(8)b這兩種解讀：

(8)

a.Robertsoni knows well that it is essential to well behave on hisi first date.

b.Robertsoni knows well that it is essential to well behave on onej’s first date.

從(7)和(8)中可以看出，就其指稱確定而言，PRO肯定不是指稱語的隱性形式(null R-expressions)，因為指稱語必須保持指稱自由，而PRO在上述大多數(shù)情況下都必須受到控制。另外，PRO與其控制成分之間的關系類似于反身代詞與其先行語之間的關系，但后者必須在約束域內實現(xiàn)，而前者則無此限制，通常只是要求遵循最近距離原則(MDP)。由于PRO兼具代詞和反身代詞的屬性，因而同時受制于約束A原則和B原則，從而使得PRO無法具有約束域，因而也不受管轄(有關約束原則，請參閱文后文獻)。

4.2 主語和賓語控制結構

從被控制成分的語義指向視角可以將英語控制結構劃分為主語控制結構和賓語控制結構，二者均是被相關謂詞所選擇的to不定式句作補語。如(9)所示：

(9)

a.John decided to recruit Mary as his disciple.

b.John asked Jack to recruit Mary as his disciple.

c.John decided [CP PRO [TP to [VP {PRO} recruit Mary as his disciple]].

d.John asked Jack [CP PRO [TP to [VP {PRO}recruit Mary as his disciple]]].

由于(9)a中嵌入句的動詞recruit應該具備外論元，因此說明該不定式句隱含著主語，而(9)b的Jack屬于主句動詞asked所選擇的內論元，因此不定式句中的動詞recruit也隱含著主語。由于這兩個不定式句中隱含的主語在指稱方面分別與主句中的主語和賓語保持一致，因此通常被稱為主語控制結構和賓語控制結構。生成語法的空語類研究認為，非限定句的主語位置屬于無格的位置，因此上述兩類控制結構中隱含的主語應該是不能承擔格位的空語類PRO，而其余三個空語類(空回指詞、空指稱語和空代詞pro)都具有格位(PRO可以承載空格的討論詳見下文)。據(jù)此，(9)a和(9)b的內部構造應該如(9)c和(9)d所示，其不定式補語句均為CP結構，即在句法上是依附于主句動詞的嵌入句單位(embedded clause)。

(10)

a.Herald proposed to postpone the blind date.

b.Herald picked her to chair the conference.

c.Herald proposed [CP PRO [TP [T to][VP postpone the blind date].

d.Herald picked her [CP PRO [TP [T to][VP chair the conference]]].

生成語法的管約論認為(Stowell，1981)，具有時態(tài)特征的中心語可以投射出TP結構，而由此可以反推出的是，TP結構的中心語承載有某種時態(tài)特征。據(jù)此，(10)a和(10)b這兩種控制結構的中心語T應該具有某種獨立的時態(tài)特征。但如下的語言事實(11)a和(11)b并不支持這一觀點：

(11)

a.* McArthur suggested to have paid homage to the King.

b.* McArthur persuaded her to be delivering a speech at the conference.

c.McArthur seemed to have paid homage to the King.

d.McArthur believed her to have delivered a speech at the conference.

顯然，(11)a和(11)b均不合法，說明兩類控制結構都不允準時態(tài)變化，而典型的提升結構(11)c和(11)d則都允準時態(tài)變化(tense contrast)，而且提升結構中的時態(tài)對主句時態(tài)具有依附性，因此句法上只能投射為TP結構。由上述可見，英語控制結構中的確不存在時態(tài)特征，而且現(xiàn)有文獻普遍認可控制句也不受主句時態(tài)選擇的影響，那么控制子句是依據(jù)何種語義特征投射出CP句法結構的呢？如下(12)a—d顯示，語氣特征(mood feature)可能是支撐控制句投射CP結構的可解讀語義特征(interpretable feature)：

(12)

a.Mr.Trueman advised to meet at dawn to judge the liar’s statement.

b.Mr.Trueman convinced her to date Mr.Right at the corner.

c.Mr.Trueman advised that we (should)gather at midnight.

d.Mr.Trueman convinced Jessica that she(should)date Mr.Right.

上述(9)—(12)中的a句均為主語控制結構，而b句均為賓語控制結構；前者屬于雙論元動詞，而后者則具有三個論元。同時，(9)—(12)中的c、d句顯示，兩類句式的結構共性是二者都是以CP為其補語的非限定結構。如下(13)中的例證進一步說明，語氣特征形成TP投射是完全可能的：

(13)

a.We urged that they join the Union of Spinsters.

b.We urged that they should join the Union of Spinsters.

c.*We urged they join the Union of Spinsters.

d.*We urged they should join the Union of Spinsters.

由(13)中的對比可以看出，在具有虛擬語氣的句式中，盡管標記CP的中心語成分that必須以顯性形式出現(xiàn)，(13)c和(13)d因之而不合語法，但投射TP的中心語成分should可以以顯性或隱性的形式出現(xiàn)?？梢?，CP補語句似乎既可以編碼限定句也可以編碼非限定句。如下說明另一類以CP句法單位為補語的非限定結構：for-to不定式補語句。

4.3 for-to不定式句中的賓格主語和虛指主語

謂詞選擇何種句法單位作其補語本質上是其論元結構中的范疇選擇問題，即次范疇化問題(sub-categorization)，而能否選擇for-to不定式句作其補語則還因具體謂詞的句法語義屬性差異而有所不同。從前文用例(6)可以看出，僅憑嵌入句是否具有主語并不能區(qū)分其為限定句還是非限定句，而該主語獲得主格還是賓格以及由哪個成分指派格位，才是區(qū)分句子是否具有限定性的主要標志。需要說明的是，英語for-to不定式句中的for屬于標句詞，而非介詞，二者的區(qū)別可以通過(14)中的用例加以說明：

(14)

a.Thomas was rewarded for his remarkable courage on the first date.

b.For his remarkable courage,Thomas was rewarded blundantly.

c.The community was hoping [for Thomas to face the music].

d.*For Thomas,the community was hoping to face the music.

顯然，作為介詞的for可以攜其補語執(zhí)行話題化，因此(14)a轉換為(14)b后依然形成合法句。而作為標句詞的for則不能執(zhí)行同樣的操作，否則所形成的(14)d不合法。即便是標句詞for引導的不定式句整體話題化，所形成的(15)a的可接受度也比較低：

(15)

a.?*For Thomas to face the music,the community was hoping.

b.[For Thomas to face the music]would be a sound suggestion.

c.[That Thomas should face the music]would be a sound suggestion.

d.It would be a sound suggestion for Thomas to face the music.

e.It would be a sound suggestion that Thomas should face the music.

從(15)b和(15)c之間的平行可以看出，for-to不定式可以作句子的主語，而(15)d和(15)e兩種情形均合法的事實說明，限定性that從句和for引導的非限定性從句都可以外置(extraposed)為句子的焦點成分，并且都可以以虛指詞it作為其引導詞。如下(16)中的語料進一步顯示，for-to不定式句作補語時，for只能做標句詞：

(16)

a.Roger intended [for Jenny to confess her private sins].

b.Roger intended [[for Jenny][to confess her private sins]].

c.*It was for Jenny that Roger intended to confess her private sins.

d.*For Jenny,Roger intended to confess her private sins.

通過(16)中的比較可以看出，intend選擇forto不定式句作為其補語，但若for為介詞，那么(16)b的內部構造應該是成立的。但對for Jenny執(zhí)行焦點化和話題化形成的(16)c和(16)d都改變了句子的原意：需要懺悔罪惡的人變成了Roger而非Jenny，因此for不可能是介詞。(17)中的偽分裂句(Pseudo-cleft)進一步說明intend的不定式補語句中的for是標句詞而非介詞：

(17)

a.What Roger intended was for Jenny to confess her private sins.

b.*What Roger intended for Jenny was to confess her private sins.

c.Roger intended her to confess.

d.Roger intended [for her to confess].

可以從(17)a和(17)b的對比進一步看到由標句詞引導的句法單位可以出現(xiàn)在偽分裂句中的焦點位置上，同時，(17)d說明(17)c中具有隱性的標句詞for(故而采用刪除線)， 而英語中的介詞則是不可能具有隱性形式的。具有類似用法的英語動詞還有want、hope、plan、arrange、prefer等主語控制類動詞(限于篇幅，不再贅述)。需要指出的是，類似于likely、probable、possible等意義概念非常接近的形容詞(均表達“可能”的評估義)在選擇何種句法單位作補語方面具有不同的次范疇化要求：

(18)

a.It is likely that Lydia will leave with flying colors.

b.Lydia is likely to leave with flying colors.

c.* Lydia is possible to leave with flying colors.

d.* Lydia is probable to leave with flying colors.

盡管probable和possible也都可以進入(18)a這種句法格式，從而形成合法的句子It is possible /probable that Lydia will leave with flying colors，但likely與此二者在句法表現(xiàn)方面的差異就在于likely可以同時進入如(18)a和(18)b所示的兩種句法格式，而probable和possible不能選擇不定式句作其補語，如(18)c和(18)d所示。但這并不意味著probable和possible具有完全相同的句法表現(xiàn)，畢竟如下的(19)顯示，只有possible才可以選擇forto不定式句作為其補語，而其他同義詞都不會選擇for-to不定式句作為其補語：

(19)

a.* It is likely for the prodigy to come to the fore very soon.

b.It is possible for the prodigy to come to the fore very soon.

c.* It is probable for the prodigy to come to the fore very soon.

d.* It is perhaps / maybe for the prodigy to come to the fore very soon.

另外，類似于crucial這樣的形容詞也可以選擇for-to不定式句作補語，而且其補語選擇范圍比(19)中的形容詞更廣，如(20)所示：

(20)

a.It is crucial to get the rush job done ahead of the schedule.

b.It is crucial for Franklin to leave no rush job for the coming week.

c.It is crucial that no rush job be left for the next day.

d.*It is likely to understand that changes are to be made.

類似于vital和necessary這樣的形容詞均不能允準主語提升的謂詞，因此也就不能像likely那樣形成(21)a這樣的合法句。盡管(21)c和(21)d都合法，但如前文的(19)a所示，likely并不允準forto不定式句進行外置操作(extraposition)：

(21)

a.Andrew is likely to make the best out of a lousy job.

b.*Andrew is vital / necessary / crucial to make the best out a lousy job.

c.For Andrew to make the best out of a lousy job is vital / necessary / crucial.

d.For Andrew to make the best out of a lousy job is likely.

盡管英語非限定結構包含多種句式，比如提升、控制、ECM等，但選擇for-to不定式句為其補語論元的動詞其實也比較有限。通常所見的賓語控制動詞、ECM動詞、主語提升動詞以及要求限定性補語句的動詞都不能選擇for-to不定式句作其補語。 如(22)所示：

(22)

a.*Herald persuaded / told / convinced / picked him for her to do the work.

b.*Herald appeared / seemed for her to be the right candidate.

c.*Herald expected / believed for them to be in a filthy mood.

d.*Herald thought for us to show up at the right time for the battle.

3.4 主語控制句中的for-to不定式補語

在英語類語言中，限定小句的界定是通過動詞是否具有限定性的形態(tài)標記，而for-to不定式句則屬于表達非限定性的句法單位。如前文所述，選擇for-to不定式句作直接補語的動詞非常有限，常見的是表達“計劃、意愿”類主語控制動詞，如arrange等，而表“嘗試”義的try類主語控制動詞則無此特點，如(23)a—c所示：

(23)

a.* The prisoners tried for themselves to be shown some mercy.

b.* Jennifer attempted for him to arrange a date at weekends.

c.* Jennifer proposed for him to materialize the date at weekends.

d.* Jennifer wished for him to realize the date at weekends.

但Xu(2003: 88)指出，英語嵌入句的主語受到主句主語詞匯性的控制。 某些動詞的意義要求由同指的名詞來實施主句和從句的行為。比如，try要求非限定性嵌入句中的行為必須由主句中進行嘗試行為的人在未來完成。為了達到防止信息冗余并實現(xiàn)簡約的經濟性要求，許多語言中的try類謂詞要求其后從句的主語為空。Xu(2003)同時認為，類似于“?I tried for John to leave”是可以接受的，而本文遵循大多數(shù)英語文獻中英語母語者的語法判斷，認為(23)a是不合法的句子。值得進一步關注的是，(24)中具有“命令、請求”義的英語主語控制類動詞在for-to不定式句的選擇方面具有不同的句法表現(xiàn)：

(24)

a.* The customer demanded there to be a sale.

b.The customer requested (for)there to be a sale.

c.The soldier demanded to see the general.

d.The soldier requested to see the general.

從(24)a—b和(24)c—d之間的對比可以，主語控制動詞demand不具有但request具有ECM動詞的用法，因為后者允準存現(xiàn)義子句。然而，另一個近義的動詞command具有如(25)所示的不同用法：

(25)

a.* The general commanded to withdraw.

b.The general commanded his army to withdraw.

c.The army were commanded to withdraw.

d.* The general commanded for the army to withdraw.

把command視為不同于demand和request類的動詞可以得到更多語言學證據(jù)的支持。最為典型的例證就是被動化，因為主語控制類動詞通常不允準被動化，而ECM類動詞允準被動化，因此(25)c和(26)a均合法，而(26)b卻不合法，因此demand應該不屬于ECM類動詞。同時還應該注意到的是，(25)d、(26)c和(26)d三者間的對比顯示，“命令義”動詞demand在for-to不定式補語句方面又具有一致性：

(26)

a.He was requested to see the manager.

b.* He was demanded to see the manager.

c.* She demanded for him to apologize.

d.* She requested for him to apologize.

此外，上述表“命令”義的三個動詞都可以進入常見的that補語句和偽分裂句這兩種句式，如She demanded / commanded / requested that he(should)apologize.和What she demanded /commanded / requested is that he should apologize.需要注意的是，選擇for-to不定式句作補語的主語類控制動詞的共性特點之一是大多數(shù)都允準虛擬式that從句作補語(盡管對相關句式的合法性判斷也存在變異性)：

(27)

a.I wanted / decide to conduct the experiment out of my own accord.

b.I wanted / decided for you to conduct the experiment of your own accord.

c.I wanted / decided that they should leave out of their own accord.

d.*?Jennifer needed for the physician to examine her.

需要指出的是，如(27)d所示，作為主語控制動詞的need是否允準for-to不定式補語，語言學家們并無一致的看法，而類似于(27)a—c這樣的用法似乎也適用于ask類動詞，如(28)所示：

(28)

a.The enemies asked the soldiers to surrender without conditions.

b.The enemies asked that the soldiers surrender without conditions.

c.The enemies asked to surrender without conditions.

d.The enemies asked for the soldiers to hand over their weapons.

事實上，在可以選擇for-to不定式結構作補語的動詞中還有一個重要的特點就是這類動詞通常要求其補語句表達未然性事件或者義務性事件，其語氣更多地采用虛擬式，而非過去或現(xiàn)在時態(tài)，(29)是典型的用例：

(29)

a.The prisoners begged for there to be some mercy shown to them.

b.The terrorists threatened for there to be another explosion.

c.I asked for Susan to buy me some potatoes.(Carnie,2011: 252)

d.*I told for Susan to buy me some potatoes.

從(29)a和(29)b可以看出，作為賓語控制動詞的beg和threaten都允準存現(xiàn)義的for-to不定式句作補語，而(29)c顯示，賓語控制動詞ask也可以選擇for-to不定式作為其補語，但典型的賓語控制動詞tell則不具有這種用法?；谏鲜鏊欣C，如下遵循最簡句法的語段操作模式(Chomsky，2008; 2013)對(6)中四類結構的句法生成機制予以分析，進而指出英語CP型非限定結構(標記詞為for、for或?)與CP型限定結構(標句詞為that、that或?)可能具有平行性：標句詞可顯可隱的CP語段，而其主格賦值者或為時態(tài)特征或為語氣特征(陳述語氣或虛擬語氣)。

5.基于特征傳遞理論的統(tǒng)一分析

生成語法的管轄和約束理論認為，INFL的特征組合是由[TENSE]和[AGR]兩組特征正負取值的組配形成的(Chomsky，1981)。限定性并非是句法結構上的獨立投射，而是INFL核心的附帶現(xiàn)象。限定句是指同時具有[+TENSE]和[+AGR]兩個特征的獨立句。英語中的限定性范疇和時態(tài)、主謂一致等特征的關系非常密切。最簡方案的語段理論認為，INFL不再是語句的中心語，每個語句的推導生成都是逐個語段的動態(tài)生成過程，而決定句法結構的核心要素是語段中心語的性質及其特征組合(Chomsky，2008)，而與限定性相關的一致性特征則是特征傳遞的結果。據(jù)此，理應在語段理論框架下對不同類型的CP型(非)限定句提出基于特征傳遞和組配的統(tǒng)一分析。如下先簡介相關的理論背景，然后提出基于中心語特征傳遞和組配的分析方案。

5.1 最簡方案的語段論簡述

在基于語義差異辨識提升和控制現(xiàn)象時，Davis和Dubinsky(2004: 4)認為，二者的區(qū)分取決于主句動詞的語義特征，而從語段中心語的特征組合角度來分析，前文所述例證中的提升和控制類句式的核心特點是：句子的推導過程實際上是起始于語義語段，然后發(fā)展為語法語段與語用語段的過程，而功能語類中心語的時態(tài)特征和/或語氣特征是居于核心地位的可解讀特征。由于語義語段具有可獨立于時空的純命題意義，因此可以單獨成句，而語法語段與語用語段并存于時空環(huán)境。語段理論強調，所有句法操作均是探針以最省力的方式在局部范圍內尋找與之匹配的目標，而探針-目標間的一致關系包含兩者之間的相互賦值：目標給探針的一致性特征賦值，而探針給目標的格位特征賦值。這種局域性是基于人類大腦處理能力的有限性而提出的，其目的是“減少計算負擔”，而語句生成的基本單位語段具有命題性，通常包括CP和及物性v*P，前者是帶有語力特征的句子復合體(clausal complex)，而后者則是具有外論元的題元復合體(thematic complex)(Chomsky，2008)。如下以(30)為例予以說明：

(30)

首先需要說明，(30)a中相互代詞each other依據(jù)約束A原則需要獲得先行語來確定其語義指稱的，而目前最簡方案中普遍采納的約束域為最簡TP范疇(minimal TP)，因此在及物性語段v*P中必然存在空主語PRO作為先行語，因而符合相互代詞在約束域中具有先行語的約束A原則。據(jù)此，(30)a可以作為PRO存在的實證理據(jù)，而且其中的不定式句形成CP語段。相比之下，具有相同表層語序的(30)b中的不定式句則不能形成語段，其根本原因在于前者具有語段中心語，即空標句詞[C φ]，而后者并無任何語段中心語。其次，語段內所有句法操作完成后，其語域部分不再受到外部句法操作的影響，即語段不可被穿透原則PIC(Chomsky，2008：5)。依據(jù)語段中心語選取詞項形成算式庫的觀點，(31)a和(31)c的差異其實源自于后者有而前者無語段中心語，即非限定性標句詞。由于(31)a中的不定式句并未形成語段，因此其主語被動化并不違反語段不可穿透性原則，從而形成合法句(31)b：

(31)

a.Mr.Caution intended [TP himself to be awarded abundantly].

b.He wasn’t intended [TP to be awarded abundantly].

c.Mr.Caution intended [CP for himself to be awarded abundantly].

d.*Hei wasn’t intended [CP for himi to be awarded abundantly].

然而，當算式庫選取語段中心語for時，就會形成具有CP語段的(31)c，其主語被動化操作受到語段不可穿透性原則的制約，因此，被動化后生成的句子(31)d不合法。與管約論把want和intend類動詞分析為ECM結構不同(Haegeman，1994)，在語段理論中，want、intend和prefer均可選擇for-to不定式句作其補語，但及物性標句詞for會因動詞不同而呈現(xiàn)出顯性或隱性拼讀的個體差異：want要求for必須隱性拼讀，intend要求for必須顯性拼讀，而prefer則可選性地允準for和to兩種形式。因此，這三個在線性順序上都可以形成ECM語序的動詞(His family wanted / intended /preferred him to remarry her )只能憑借標句詞來顯現(xiàn)三者兩兩間的對比差異，而制約條件為是否違反語段不可穿透性條件(cf.31)：

(32)

在句法學研究中，偽分裂句通?？梢砸訡P為予以強調的焦點對象，而(33)a—b則進一步證明，這三個動詞的補語結構均為具有空標句詞[C Ω]的CP型非限定結構而非無CP投射的TP結構：

(33)

(33)c—d顯示出這三個動詞均具有主語控制的用法。Rizzi(1997)基于意大利語限定性投射具有中心語成分的特點提出，TP與Foc和/或 Top P之間具有限定性投射(Finitenes P)的假設，而英語for-to不定式結構可以作為英語以顯性形式標記非限定句的句法手段之一。該投射的中心語特征決定選擇限定句還是非限定性句作補語，而及物性標句詞for則標記其補語為非限定句；該中心語把賓格指派特征傳遞給緊接其下的中心語T，從而實現(xiàn)賓格賦值。如(34)所示：

(34)

a.Hilary Clifton is confident [that she would be singled out in the beauty contest].

b.Hilary Clifton is confident [that,in the beauty contest,she would be singled out].

c.Hilary Clifton is anxious [for her to be singled out in the coming beauty contest].

d.*Hilary Clifton is anxious [for,in the coming beauty contest,her to be singled out].

顯然，盡管that和for均可以作為補語句的標句詞，然而前者標記語力而后者顯示限定性，因此二者理應具有不同的結構位置。這一點可以通過話題化成分in the beauty contest與二者的不同位序顯現(xiàn)出來：(34)b合法而(34)d不合法的事實可以說明for的結構位置顯然要低于that，而話題化成分只能介于二者之間。盡管Rizzi(1997)提出語力特征和限定性特征可以類并為C的觀點(syncretized C)，但依據(jù)特征傳遞理論，二者本身具有的特征組合以及向緊接其下的中心語時態(tài)T傳遞的不可解讀特征均有所差異。最簡方案的語段理論認為，語言間和語言內部的差異均可歸因于功能語類上中心語(不)可解讀的特征組合差異(Chomsky，2008)，而限定性特征主要表現(xiàn)在功能語類C可以實現(xiàn)為that及其隱性形式if以及引導陳述性主句的空標句詞[Cφ]，如(35)a—c所示(其中的下標大寫字母標記的是可解讀的語義特征)：

(35)

a.The faculty must be aware [CP[C DEC-FORCE that]the authority will not tolerate plagiarism].

b.The faculty must be aware [CP[C FINITENESS φ]the authority will not tolerate plagiarism].

c.The faculty must be aware[CP[C DEC-FORCE that][TopP plagiarism][TP the authority will not tolerate]].

d.*Candidates must be informed that such behaviors that the authority cannot tolerate.

e.*Candidates must be informed such behaviors that the authority cannot tolerate.

f.*Candidates must be informed this kind of behavior the authority cannot tolerate.

由于限定性特征未能得到恰當實現(xiàn)，因此，標句詞that也未能得到恰當拼讀，從而導致(35)d—f都形不成合法句。另外，非限定性特征通常體現(xiàn)為及物性標句詞for以及引導控制結構的空標句詞。如下予以統(tǒng)一分析。

5.2 基于特征傳遞理論對CP型(非)限定性語段的統(tǒng)一分析

從理論視角看，控制和提升結構在生成語法的分析中，也同樣可以從特征組合的角度來解釋：前者的中心語to具有非限定性時態(tài)特征、完整的一致特征和EPP特征，表達未然的非現(xiàn)實事件并形成語段，如(36)a—b所示(其中引導want后補語句的是及物性標句詞for的隱性形式而后者的(提升)中心語to缺乏可解讀特征，而且其一致特征并不完整(僅僅具有人稱特征和EPP)，因而不能形成語段，如(36)c所示。二者特征組合的差異如下所示：

(36)

顯然，提升結構的中心語T不具有賦格的能力，而控制結構的中心語C具有賦賓格或空格的能力；提升結構的補語未被C所選擇，實質上是句法結構不完整的單位，不能獨立成句，其中的主語提升為主句主語；但控制結構的不定式補語句法結構完整，可以獨立成句，其中的主語him和PRO都不能夠移出CP語段。可以認為，標句詞that標記限定句，而且與其隱性成分that都具備指派主格的能力；同時，引導陳述句的標句詞(空標句詞)也同樣可以指派主格，如(37)a—e中的例句具有(38)a—e中所示的內部構造：

(37)

(38)

從(38)a—e中的he均獲得主格指派的事實可以看出，其不及物性標句詞都可以傳遞一致特征并執(zhí)行主格指派。但及物性標句詞可以給[T to]傳遞賓格性的一致特征并為賓語指派賓格，如(38)d所示。而(38)e則顯示，控制結構中的PRO也是基于相同的機制獲得其空格格位的指派的。如下(39)中的控制句都說明控制句中的空標句詞理應不同于引導主句和賓語從句的空標句詞(因而標記為[CΩ])：

(39)Mr.Hope would like /neglected /offered /threatened [CP[CΩ][TP PRO [T to][VP PRO quit]]].

至此，上述語料的分析顯現(xiàn)出的一致性模式為：標句詞的及物性決定著CP型非限定結構中的格位屬性。具體而言，控制標句詞不同于(不)及物中的標句詞：其可解讀特征表達未然的情態(tài)義，而其不可解讀特征屬于空一致特征(null agreement features)。控制子句中的T繼承了空標句詞[CΩ]固有的空一致特征，從而可以為PRO指派空格并確保其不會獲得拼讀。簡言之，按照探針-目標一致關系理論的操作(Chomsky，2008)，上述主格、賓格和空格的指派機制可以歸納為(40)(大寫字母的為可解讀特征，斜體的為不可解讀特征)：

(40)

6.結語

在論及限定性和非限定性的區(qū)別時，Poole(2011：5)指出，限定句在具體的時間點上描述某個事件，非限定句則描述未來的假想事件，這種語義差別在英語中實現(xiàn)為CP型時態(tài)句和CP/TP型非時態(tài)句，后者的引導詞to要么編碼可解讀的非限定性的時態(tài)特征(non-finite tense feature)并形成虛擬型CP，要么不編碼任何時態(tài)信息(no tense specification)，從而形成提升或ECM型TP結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