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英格瑪·伯格曼,敏感的創(chuàng)作者,無情的剖析者,自我的敘述者,靈魂的表達者。一生創(chuàng)作無數(shù),從戲劇到電影到電視,他仿佛有取之不盡的靈感,有不曾枯竭的情感。一個好的創(chuàng)作者,一定是一個優(yōu)秀的聆聽者,他一定懂得聆聽自己的聲音,聆聽心靈的聲音,聆聽世人的聲音。
【關鍵詞】 《野草莓》;伯格曼;創(chuàng)作背景;影片表達;主題意蘊
【中圖分類號】J905? ? ? ? ? 【文獻標識碼】A? ? ? ? ? 【文章編號】2096-8264(2020)37-0037-02
《野草莓》是瑞典電影大師英格瑪·伯格曼1957年的經(jīng)典名作。曾獲得第8屆柏林國際電影節(jié)金熊獎、第17屆金球獎最佳外語片獎、第32屆奧斯卡最佳編劇提名獎等多項榮譽。《野草莓》利用夢境、回憶和現(xiàn)實將一位垂垂老矣的伊薩克·博格的一生濃縮匯集在一部影片中,通過旅程中意識的流動、噩夢的刺激、同行人的襯托,伊薩克·博格在去往授勛儀式的旅途中,也完成了對自己的反思和回歸。
敘事層面,使用意識流創(chuàng)作和現(xiàn)實表達結合,獨特的“夢幻式復調”結構和心理式結構。第一個夢,伊薩克夢見了棺材中的自己,體現(xiàn)了一個行將暮年的老人的最大恐慌。主要表現(xiàn)時間和死亡。沒有指針的鐘表,靈柩馬車,棺材里的尸體是自己,這些意象加重了恐慌感,也體現(xiàn)對時間和死亡的思考。第二個夢,伊薩克以一個局外人旁觀者的角度進入到自己過去生活中缺席的時刻,叔叔的生日,在這個夢中,伊薩克回憶了失去的愛,失去的戀人。對于這段夢境,伊薩克可以觀看,但是卻不能參與,有一種熱鬧是你們的,我獨守孤獨之感。第三個夢是由三個小的夢境組成。第一個是夢見薩拉與自己告別,也體現(xiàn)出伊薩克對于女性的溫柔的愛的缺失。第二個夢是考試,也是法庭審判,對自己最為得意的醫(yī)生事業(yè)的審判,體現(xiàn)了一個成功醫(yī)生最害怕的失敗。第三個夢是妻子痛苦的出軌,,體現(xiàn)婚姻的失敗帶來的痛苦。第四個夢是溫暖的尋找父母的夢,也是本片中溫暖向的結尾。
這樣的“夢幻式復調”敘事,將夢境和現(xiàn)實交叉在一起,通過夢境,也可以看作是人的潛意識把現(xiàn)實世界和精神世界的距離拉遠,以伊薩克去參加授勛儀式的旅程為明線,以伊薩克通過夢境來尋找內心,回歸自我為暗線。雖然可以將其分為現(xiàn)實敘述和夢境敘述,但是實際上,兩者都是伊薩克進行自我反思不可或缺的活動,使得這兩組敘述都為主題表現(xiàn)來服務,由夢境構成的心理式結構,向觀眾清晰地展現(xiàn)了伊薩克的內心活動,意識流的活動會作用于現(xiàn)實生活,這是本片極為高妙的一點。
在夢境中的隱喻段落更是為人所稱道。
第一個夢境中無時針的鐘表、沾血的眼睛、碎掉的眼鏡框、五官緊緊皺在一起的人臉、無人駕駛的靈車、掉落下來的車輪、躺在棺木中的自己的意象組成,強烈的日光,黑白分明的過渡效果,無人的街道,產(chǎn)生了夢境中陰森可怕的感覺。無人駕駛的靈車、棺木中的自己象征著死亡的即將到來,空蕩的大街隱喻著伊薩克孤寂的生活,無時針的鐘表象征著即將死亡之人不需要時間,五官皺在一起的人就像是沒有發(fā)育好的嬰幼兒的心智和不健全。
第二個夢境中野草莓象征著自己的心中所向,過去的歡聲笑語都已成往事,如今的孤寂孤獨才是人生的常態(tài)。野草莓象征著自己心中最為圣潔,最為珍貴的童年回憶。
第三個夢境中,劃傷伊薩克的釘子,正好印證了前文中兒媳婦所說“你是一個冷酷的像釘子一樣的人”。伊塞克認識到自己傷害別人的東西,總有一天,也會傷害自己。像審判場的考場也代表伊薩克最引以為豪的事業(yè)。看不懂黑板上面的字,在顯微鏡里面看不到東西,誤診活著的人為死人,這些小的情節(jié)都讓伊薩克對自己的事業(yè)產(chǎn)生懷疑。在燒壞的樹木后面看妻子偷情,那燒壞的樹木也象征著伊薩克和妻子的痛苦。
第四個夢境中,伊薩克在薩拉的牽手之下,找到了朝著自己打招呼的父母,找到了自己年幼時的親情缺失。這時的父母其實不僅僅是實體的父母,更是代表了伊薩克缺失的愛和潛意識中最渴望的東西。
在《野草莓》中,關于女性的描寫是帶有主動積極意味的。不同于影片《呼喊與細語》中的卡琳的自虐快感,極度空虛的她竟用玻璃割破下體, 臉上還露出一種變態(tài)的滿足。不同于《牢獄》中的妓女卡羅琳娜的墮落,受控于男權淫威, 最終因受不了嫖客的虐待而割腕自殺。
在電影《沉默》中,為了反抗和擺脫男權父權的放蕩不羈,在電影《等待中的女人》中,卡琳說“女人和女人間應更經(jīng)常、更坦率地交流,我們應該分享彼此體驗和相互安慰,我們不應該被男人的大男子主義和秘密主義所影響”。在《野草莓》中,伯格曼對女性的自我主宰的表達更加自然貼切。比如說兒媳懷孕,但是兒子不讓,兒媳決定保住孩子,兒子妥協(xié)。比如家中的管家,雖然是服務行業(yè),但是依然數(shù)十年如一日的照顧伊薩克的家庭飲食起居,不卑不亢,態(tài)度嚴謹謙和。
伯格曼對女性的表達,其實不是從男權視角或者是女權視角刻畫的,伯格曼電影中的女性角色是服務于作品本身的,是從主題的角度去體現(xiàn)女性的。比如:《野草莓》中的老母親是造成伊薩克心理問題和性格孤僻的原因之一,現(xiàn)實中的薩拉也是夢境中暗戀的表妹薩拉的現(xiàn)實寫照,而薩拉在這段兩男一女的關系中是占據(jù)主導地位的。
怎樣在短短的時間之內,講好導演想要呈現(xiàn)的內容和主題,其實人物設置這一環(huán)節(jié)一定要仔細斟酌。在影片中,每一個人物的出現(xiàn)都是導演精心安排設計的。
安排兒媳和伊薩克一起乘車,兒媳對于伊薩克的親密關系中的人來說,沒有血緣關系,屬于外層。所以也有助于在伊薩克的尷尬的親密關系和比較成功的社會關系,外部關系做一個橋梁銜接。兒媳已經(jīng)懷孕,面臨著自己的孩子可能會和伊薩克母親、伊薩克以及自己的丈夫一樣的孤僻孤獨自私的潛在風險,她需要為自己的孩子做出一些努力。
路途中的三個年輕人,三人之間雖然有想法和信念上的不同,但是確是結伴出行的好友。薩拉像是自己年輕時喜歡的表妹薩拉的再現(xiàn)。安德斯極其信奉基督教,喜歡藝術詩歌;維克多則不相信上帝,想謀取利益。這兩位年輕男人把伊薩克的內心的糾結外化了出來,伊薩克正走在自我反思的旅程中的時候,正好有可以把自己內心糾結的東西表現(xiàn)出來的人。
中途出車禍時遇到的一對夫妻。兩個人在信仰上有不可調和的矛盾,導致兩個人無法溝通,大吵大鬧。最后被兒媳瑪麗安趕下車,這對夫妻的遭遇也迫使伊薩克和瑪麗安思考自己的婚姻狀況,也讓伊薩克看到?jīng)]有愛和理解的婚姻的痛苦不堪。
在加油站遇到的一對夫妻,雖然生活不富裕,成就也不高,但是兩人很相愛,而且對伊薩克的恩情念念不忘,讓伊薩克肯定自己的醫(yī)學事業(yè),也與前面一對爭吵不休的夫妻形成對比,也與從伊塞克母親開始,一直延續(xù)到伊薩克兒子的家庭的孤獨反襯出來。
從《野草莓》的敘述方式中,我們可以了解到本片有虛擬的夢境時空,以及真實的現(xiàn)實時空。在夢境時空中則是以心理活動為線索展開進行的。但是在夢境中,現(xiàn)實的年老的伊薩克卻以現(xiàn)實的樣貌存在于夢境中,使得現(xiàn)在的我與過去的我們得以產(chǎn)生對話,這種對話效果更使得本片的反思意味更強。在現(xiàn)實中也出現(xiàn)了夢境中的映照,比如薩拉的女孩和兩個男孩搭車,正好印證了伊薩克和表妹薩拉以及表弟的三角戀愛故事。所以在敘述中,現(xiàn)實和夢境雖然界限很明確,是兩條線索,但是不可否認,現(xiàn)實和夢境中也有時態(tài)交叉的地方,使得本片的結構顯得更加美妙,也讓伊薩克的反思回憶之旅更加真實可信。
對于表現(xiàn)時間的意象,沒有指針的鐘表,鐘表沒有了指針,也就沒有了實際效用。那對于伊薩克來說,不僅意味著伊薩克是一位行將就木的老年人,而且意味著對于伊薩克來說,時間已經(jīng)不那么重要,因為已經(jīng)有了世俗的成功,而且年事已高,伊薩克已經(jīng)不擔心被社會的規(guī)范意義的時間約束。所以,伊薩克在第一個夢之后,決定改變出行方案,在路途中看望自己的老母親,可以有自己回憶追思過往經(jīng)歷的時間,而不被社會時間所局限。母親手中沒有指針的鐘表還可以意味著母親雖然活著,但是已經(jīng)在社會意義上已經(jīng)死去了。肉體雖然活著,但是靈魂已經(jīng)死去。母親雖然子孫滿堂,但仍然獨守在老屋,守著回憶,不愿改變。孤獨、孤僻、性情奇怪的母親,也讓伊薩克意識到自己應該有所改變。
除了沒有指針的鐘表之外,在第一個夢境中的好像胎兒沒有長開的臉一樣的黑衣人,幽靈馬車掉下的棺材中爬出來的自己。這樣的超現(xiàn)實和混亂的表達,筆者認為可以理解為,馬上要死亡的伊薩克,發(fā)現(xiàn)其實自己在性格在人際交往在很多方面,都是一個智識未開的胎兒,雖然年齡很大,但是實際上自己的社會關系就像胎兒一樣。體現(xiàn)了伊薩克對自己行將就木的恐懼,對自己好像已經(jīng)死去的人生的絕望和想要企圖扭轉的擔憂?;梢粩傃暮谝氯?,讓人自然聯(lián)想到抽象派畫家達利的作品《時間》,雖然藝術形式不同,但是都對凝滯風干無用了的時間做出了自己的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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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劉娟,女,山東高密人,蘭州大學本科在讀,研究方向:戲劇影視文學專業(y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