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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政黨、宗教與社會控制 :南京國民政府初期國民黨對基督教青年會的國家治理

      2020-12-06 16:20:53
      安徽史學 2020年3期
      關鍵詞:青年會黨部基督教

      (北京師范大學 歷史學院,北京 100875)

      政教關系是解讀近代中國宗教社會史至為關鍵的一組概念,絕大部分論著都是借此探討近代中國“政府”(State)或“政治”(Politic)與“宗教”(Religion)之間的關系。(1)此方面的代表性研究可見 :Arne Sovik,Church and State in Republican China:A Survey History of the Relations Between the Christian Churches and the Chinese Government,1911—1945,Ph.D.,Yale University,1952;Jason Kindopp and Carol Lee Hamrin eds.,God and Caesar in China:Policy Implications of Church-State Tensions,Washington,D.C.:Brookings Institution Press,2004;Rebecca Nedostup,Superstitious Regimes:Religion and the Politics of Chinese Modernity,Cambridge,Massachusetts:Harvard University Asia Center,2009;邢福增 :《當代中國政教關系》,建道神學院1999年版;陳金龍 :《南京國民政府時期的政教關系 :以佛教為中心的考察》,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11年版。但若以政教關系之視角討論民國時期的宗教,則還應關注“政黨”(Party)在其中所扮演的角色。而在近代中國,受制于革命化、政治化的話語表述和國際政治局勢的掣肘,如何去面對、規(guī)訓和利用基督教,成為國民黨不得不慎重考慮的問題。

      學界關于民國時期政教關系的研究成果已經(jīng)相當豐富,但討論國民黨與基督教關系的論著尚不多見,且集中在論述北伐時期國民黨與非基運動的關系。南京國民政府初期建立在黨國體制下的黨教關系,或許更能反映其對基督教進行國家治理的政治訴求。(2)查時杰 :《民國訓政時期的基督教會 :訓政時期政教關系的初探(1928—1931)》,載氏 :《民國基督教史論文集》,宇宙光1993年版,第487—525頁;徐峰 :《南京國民政府宗教政策研究(1927—1937)》,山東師范大學碩士學位論文,2001年;陳昱 :《民國政教關系互動的演變(1924—1933) :以基督教與國民黨為中心》,華中師范大學碩士學位論文,2007年。上述研究常對黨與政進行互換,未能切實理清國民黨對基督宗教團體的基本態(tài)度及其政策的流變。目前多集中在對教會學校的立案與管理方面,主要是反映黨化與基督化之間的矛盾。(3)張永廣 :《黨化與基督化 :國民政府初期基督教學校的挑戰(zhàn)與調(diào)適》,《學術(shù)月刊》2015年第3期。對于基督教團體而言,黨部勢力進入基督教組織時所遭遇的困境遠勝于教會學校,內(nèi)中不僅涉及教界人士的回擊,更牽涉到國民黨內(nèi)部的分歧、中央與地方的差異。本文從國民黨對基督教的國家治理角度出發(fā),以基督教青年會為個案,討論國民黨上海市黨部借由國旗事件,引發(fā)國民黨中央制定青年會乃至基督教團體的管理辦法,以及教界人士對此的回應與討論,探討國民政府初期黨國體制下基督教團體的生存形態(tài)。

      一、國民黨地方黨部的反教聲浪

      北伐時期,國共兩黨以反帝為基本訴求,將基督教視為帝國主義侵略中國的工具和先鋒隊,以致時常發(fā)生激烈的反教暴力事件。(4)參見楊天宏 :《北伐時期反教暴力事件及其責任問題》,《歷史研究》2004年第1期。但是,北伐軍激烈的反教舉措,迫使國民黨不得不一再明令禁止軍隊進駐教堂,張貼布告以保護教產(chǎn),避免過度刺激英美等國。

      自1926年下半年始,作為北伐軍總司令的蔣介石,頻頻頒發(fā)保教文告,嚴令各地駐軍保護教產(chǎn)。革命軍進入江西后,蔣介石在南昌接見外國訪員時強調(diào) :“南軍與耶教并無齟齬,不欲干涉教會事業(yè)。”(5)《蔣介石對外人宣布政見》,《真光》第25卷第12期,1926年12月,第80頁。1927年2月25日,國民黨中央政治會議電令福建政治分會 :“對于教會產(chǎn)業(yè)或教士,應令各地方軍警一律保護,不得有沒收或侮辱等情?!?6)《中央政治會議致福建政治分會電》(1927年2月25日),《蔣中正總統(tǒng)文物》, 臺北“國史館”藏,典藏號 :002-080200-00396-074。4月9日,中執(zhí)會致函外交部,談及湘西中華信義會西人請愿團代表芬蘭傳教士喜渥恩曾請求湖南省黨部、省政府,電催各縣黨部、各縣長以及各地駐防軍,要求即日交還教產(chǎn),準許人民信教自由,不得逮捕傳教士、牧師,以便恢復傳教工作,賠償教會損失,并派員調(diào)查落實。(7)《中執(zhí)會致外交部函》(1927年4月9日),臺北中國國民黨黨史館藏,檔案號 :漢11128。(按 :下文簡稱國民黨黨史館藏)同日,時任湖北省政務委員會主任的鄧演達在呈函國民黨中央執(zhí)行委員會時指出,外交部長陳友仁轉(zhuǎn)發(fā)中華行道會石紫階等人的呈文,聲稱各地教堂已被工人、士兵及黨部占領,呼吁政府予以保護,并令其盡快遷移。此事經(jīng)湖北省政務委員會政治委員會第八次會議決議,除函復外交部外,并交由省政府辦理此類事項,如有軍隊駐扎外國教堂、學校和住宅,一律加以禁止,并在教堂門首張貼禁令,通知各縣長遵照辦理。(8)《鄧演達上中執(zhí)會呈》(1927年4月9日),國民黨黨史館藏,檔案號 :漢14217.2。

      南京國民政府成立之后,以蔣介石為首的軍政長官延續(xù)了北伐后期的宗教政策,反復聲明保護宗教自由與教會產(chǎn)業(yè)。1927年4月初,蔣介石電令各處、各軍保護外僑,聽聞無錫、江陰等地之法國天主教堂及學校被軍隊占用,宜興教堂亦遭搶劫,城內(nèi)墻上張貼言辭激烈之布告,要求各部隊“對于僑民財產(chǎn),務加保護”。(9)《蔣總司令電令各軍保護外僑》,《申報》,1927年4月7日,第13版。6月10日,耶穌教自立會全國總會長俞國楨呈函國民政府,鄭重聲明自立會既未違背黨綱,又符合中國國情與世界潮流,為避免地方“借端壓迫”“橫加摧殘”,特請求政府加以保護。7月3日,國民革命軍第二集團軍前敵總執(zhí)法部張貼張之江(基督徒)保教文告 :

      福音堂為宣道場所,宗旨在勸善規(guī)過,挽救人心,實為人類一種最高尚之生存于歸宿,而其根本教義在反對資產(chǎn)家與帝國主義,提高無產(chǎn)階級,抑強扶弱,興滅繼絕,尤與革命旨趣深相契合,載在經(jīng)典,昭然可考。按本黨政綱信仰自由之條文,應即予以保護,抑我軍民人等,嗣后對于福音教堂,勿得任意騷擾占住,是為至要。(10)《張之江保教文告(陜西)》,《真光》第26卷第6—9期,1927年9月,第149頁。

      伍朝樞曾轉(zhuǎn)述余日章等教界人士呼吁政府“明令保護宗教團體”,國民黨中執(zhí)會政治會議通過決議,要求國民政府飭令民眾“不可誤解打倒帝國主義而為排外排教之性質(zhì),利用任何勢力壓迫或侵害中外人民信仰之自由”,南京國民政府通令各省政府保護宗教團體。(11)《南京政府通令保護宗教團體》,《真光》第26卷第6—9期,1927年9月,第148—149頁。8月17日,蔣介石電令唐生智等人,禁止在外國教堂教會宿營,留守長沙之部隊應遵守衛(wèi)戍司令條例。(12)《蔣介石致唐生智等人電》(1927年8月17日),臺北“國史館”藏,典藏號 :002-080200-00027-026。10月24日,軍委會發(fā)布通知,嚴禁各地軍隊不得駐扎民房和教堂,否則“以違反風紀論罪”。(13)《軍委會嚴禁軍隊駐扎民房教堂》,《民國日報》,1927年10月26日,第1張第4版。

      此類保教文告,基本反映了國民政府中央層面對基督教的基本態(tài)度。但是,黨政軍機關占用或查封教堂之事,屢禁不止,教會團體飽受其害。盡管國民政府反復命令地方軍政部門保護教堂、重申宗教自由,甚至制定宗教政策,內(nèi)部卻仍然存在的一股反教勢力,并未隨著北伐的結(jié)束而消亡。(14)劉國鵬 :《剛恒毅與中國天主教的本地化》,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1年版,第202頁。

      北伐時期國民黨內(nèi)的反教人士曾積極參與非基運動,發(fā)表反教言論。時任國民黨中央宣傳部秘書的周佛海在演講中強調(diào) :“我們要做人,不能不反對基督教。我們要做中國人,不能不反對基督教?!庇謱⒁d視為一個“玩把戲者”“欺騙愚人者”“不主張自由平等者”,批評基督教在羅馬時代幫助教皇壓迫人民,在封建時代幫助諸侯壓迫人民,當下又幫助資本家與帝國主義者壓迫無產(chǎn)階級和弱小民族。(15)周佛海 :《反對基督教的理由》,《前鋒周刊》1929年第24期,第19—23頁。1927年2月7日,國民黨黨員許鄧岱峻、陳鐵藩致信中執(zhí)會主席張靜江,其信函指稱基督教為“麻醉人的砒霜文化侵略”,并呼吁道 :“應請即刻嚴令銷滅這種洋博士,封閉各教會,以免反動分子躲在這里作種種陰謀的勾當,庶使革命高潮澎湃洶涌,不致再有這種重大的障礙物,橫在光明大道的前面?!?16)《許鄧岱峻致張靜江主席函》(1927年2月7日),國民黨黨史館藏,檔案號 :漢14756。

      北伐之后,國民黨內(nèi)部的反教思想仍有相當市場,“各處或以黨員個人,或以黨團的名義反教或打倒基督教,或以奉教為理由而仇視教徒的,亦不可勝數(shù)”。(17)《從倒教保教說到中國國民黨的紀律與理論(上)》,《真光雜志》第27卷第9期,1928年9月,第8頁?!杜d華》社論曾評論道 :“國民政府是摧殘基督教呢?是保護基督教呢?在一般基督徒成為一種重大問題。說是摧殘罷,政府三令五申,擁護信仰自由,保護教產(chǎn),煌煌文告,揭示通衢。說是保護罷,各處教堂學校,被軍人蹂躪者,時有所聞。”(18)《國民政府與基督教》,《興華》第24卷第30期,1927年,第1頁。另有教界人士批評國民黨的兩面政策,即一面通令保護教會,宣布信教自由,歡迎基督徒加入國民黨;另一面又高喊打倒基督教的口號,沒收全國的教會產(chǎn)業(yè),禁止基督徒就任政府公職。(19)《從倒教保教說到中國國民黨的紀律與理論(上)》,《真光雜志》第27卷第9期,1928年9月,第5頁。不過,此時的反教運動轉(zhuǎn)變?yōu)檠哉摱切袆由系姆唇獭?/p>

      中國國民黨福建省黨部籌備委員會公開發(fā)表反基督教宣言,強調(diào)國民黨的任務是打倒帝國主義,故而必然要打倒帝國主義的工具基督教會,其核心論點如下 :第一,近代中國外交失敗,基督教會難辭其咎,甚至與帝國主義者朋比為奸。第二,帝國主義將基督教作為侵略的先鋒,“慈善、博愛、圣經(jīng)、祝福軟化于前;鐵甲車、坦克炮、戰(zhàn)艦、魚雷威脅于后”。第三,國民黨政綱固然允許信教自由,卻反對“帝國主義的信仰”?;浇虝谖疵撾x帝國主義之前,信仰基督教者,有形無形之中皆會變?yōu)樾叛龅蹏髁x,此為“反革命的信仰”,“我們絕對不能容許其有存在之可能性”。(20)《中國國民黨福建省黨部籌備委員會反對基督教會宣言》,《福建黨務半月刊》1928年第10期,第5—7頁。1929年,浙江省執(zhí)委會訓練部、上海市執(zhí)委會和山東省執(zhí)委會認為青年會作為帝國主義文化侵略之工具,“麻醉青年,嘲譏青年”,均呈請中央加以取締。1930年,江蘇、湖北、湖南等省市執(zhí)委會先后制定防御文化侵略辦法,又呈請備案、付諸施行。(21)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編 :《中華民國史檔案資料匯編》第5輯第1編《文化(一)》,江蘇古籍出版社1994年版,第1030頁。1930年5月4日,國民黨江蘇省黨部黨務整理委員會宣傳部又刊印《耶穌是什么東西》,并在卷頭語中強調(diào)基督教就是帝國主義,是滿口博愛而“吃人白骨山堆的妖怪”,因而呼吁國人不僅要反對基督教本身,還要反對充當?shù)蹏髁x文化侵略的教會學校、醫(yī)院、青年會等機構(gòu),更要將教會收回由國人自辦。(22)朱執(zhí)信 :《耶穌是什么東西》,中國國民黨江蘇省黨務整理委員會宣傳部1930年版,第1—6頁。1931年12月25日,浙江省黨部召集杭州各界代表舉行云南起義十五周年紀念暨反基督教文化侵略大會,到會代表有90余人,由省宣傳部部長許紹棣任主席。(23)《省黨部舉行云南起義紀念及反基督教文化侵略大會》,《浙江黨務》1931年第113期,第3—4頁。

      盡管主要的反教形式乃如上文所述之文字或言論反教,但也不排除有實際行為者。1927年10月7日,李紹庚等人在廣西陽朔舉行露天布道,不料該縣黨部黨員喬裝后混跡其中,暗中作祟,借機生事。因該黨部不能阻止李紹庚等人傳講福音,故以“清黨”為名,欲為李氏冠以共產(chǎn)黨人之罪名。黨部還伙同縣署警兵,將李帶回黨部扣留,派員監(jiān)視,其后又搜查李之行李,結(jié)果一無所獲。此時,該縣縣長抵達黨部,召開臨時會議,以“無事”作為判決托詞,將其釋放。(24)李紹庚 :《陽朔城晚間傳主道,國民黨扣留宣教師》,《通問報 :耶穌教家庭新聞》第1275期,1927年12月,第2—3頁。10月24日,南京特別市黨部致函圣公會,聲言基督教為帝國主義麻醉中國國民之工具,國民黨堅決予以反對,而圣公會每周日舉行之禮拜“深屬不合”。國民黨改組伊始,黨務繁忙,要求圣公會嗣后不得舉行禮拜。(25)《南京特別市黨部致圣公會函》(1927年10月24日),國民黨黨史館藏,檔案號 :漢10102.1。12月13日,南京中華圣公會會長陳友漁呈電國民政府,狀告南京市黨部秘書長彭格陳強占該會教室禮堂,剝奪人民信仰自由,故而懇請轉(zhuǎn)飭遷移。(26)《國民秘書處致中央秘書處函》(1927年12月13日),國民黨黨史館藏,檔案號 :漢10104.1。

      國民黨在北伐后期既已開始調(diào)整自身的基督宗教政策,反復發(fā)布保教文告,試圖避免發(fā)生暴力的反教事件。誠如沙青青所言 :“基層國民黨人的激進政治運動一旦擴展到社會層面就難以擺脫虎頭蛇尾的命運。”(27)沙青青 :《信仰與權(quán)爭 :1931年高郵“打城隍”風潮之研究》,《近代史研究》2010年第1期。僅就國民黨在地方社會的反教行為而言,確如其言,最終結(jié)果多是虎頭蛇尾。

      二、上?;浇糖嗄陼焓录?/h2>

      南京國民政府的政權(quán)基礎實際是一套黨國體制,在此種黨政并行的體制下,中央與地方又略有不同,即中央“以黨領政”,地方則為“黨政分治”。(28)王奇生 :《黨員、黨權(quán)與黨爭 :1924—1949年中國國民黨的組織形態(tài)》,上海書店出版社2003年版,第184—199頁。國民黨的地方組織也隨著政權(quán)的穩(wěn)固與擴張,而不斷地進入國民生活和地方社會。在宗教界,地方黨部積極介入宗教組織和宗教徒的宗教生活,導致黨部與宗教界之間展開了一場控制與反控制的拉力戰(zhàn)。

      上海特別市政府成立后,市政府與市黨部各自獨立。市黨部握有實權(quán)者多系CC系成員,他們年紀較輕,在黨內(nèi)資歷較淺,但言論激進,在政治活動中又具有極強的意識形態(tài)色彩,在相當長的時間內(nèi)仍然堅持“反帝”和“反封”的意識形態(tài)。(29)蔣寶麟 :《消褪的激進政治與多元城市社會 :1927至1937年的國民黨上海特別市黨部》,《學術(shù)月刊》2018年第3期。張仕章因而發(fā)文批評國民黨出現(xiàn)宗教化的傾向,認為國民黨在孫中山病逝后轉(zhuǎn)變成為孫文教,“已經(jīng)完全成功一種普遍民眾的宗教了”。(30)張仕章 :《國民黨的宗教化》,《文社月刊》第3卷第4期,1928年2月,第2頁。地方黨部高揚的政治激進主義,自然影響到了基督教團體(尤其是青年會)的處境。

      在諸多地方黨部反教事件中,1928年上海基督教青年會國旗事件堪為其中代表,內(nèi)中彰顯了國民黨上海市黨部與基督教界之間的交鋒與纏斗,亦為此時地方黨教關系的展現(xiàn)。

      1928年12月22日晚上,上海青年會舉行圣誕節(jié)慶祝活動。然而,在青年會禮堂內(nèi)懸掛的五十面國旗中,卻唯獨不見中國的青天白日滿地紅旗。此事引起了與會者的強烈不滿,并要求主辦方盡速補掛中國國旗。青年會的謝頌三、王春濤等人先后出面解釋,均未能平息民意。當下就有來賓高喊“國旗不拿出來我們退席散會!打倒帝國主義的走狗!驅(qū)逐無愛國心的主席”等口號。大約20分鐘后,青年會找到國旗,并將其補掛在臺上??墒牵徊ㄎ雌揭徊ㄓ制?,又有人提議主席恭讀總理遺囑,主席寧可散會也不愿遵行,雙方又起波瀾。最后由人代為向國旗行鞠躬禮、恭讀總理遺囑,靜默三分鐘后方才散會。(31)佩哉 :《青年會目無黨國》,《民國日報》1928年12月24日,第4版;“Anti-Christian Agitation”,The Chinese Recorder,Vol.60,No.2,Feb.,1929,p.132.

      國旗事件甫一發(fā)生,立即引發(fā)了上海市黨部和反教人士的不滿,也乘勢創(chuàng)造了反教的靶子?!芭逶铡痹凇睹駠請蟆?實際由國民黨上海市黨部負責)上正式打響第一槍,其在批評青年會成員的處理方式后,并在文末呼吁黨部與社會各界人士來“糾正”青年會 :“鄙意中國青年會也是社會上一個民眾團體,而辦事的職員,據(jù)說都是為公眾服務謀公眾利益的熱心份子。對于這次的國旗問題,應當有圓滿的解決才好,以免被外人譏笑;凡我同胞宜加以討論,更希望黨部學生會各機關團體,來加以糾正?!?32)佩哉 :《青年會目無黨國》,《民國日報》1928年12月24日,第4版。

      12月23日,上海市第四區(qū)宣傳部召集各區(qū)分部宣傳委員舉行聯(lián)席會議。鑒于25日為云南起義紀念日和圣誕節(jié),大會議決 :呈請市宣傳部函電郵政總局于該日各種信件上加蓋“紀念云南起義”和“反對基督教”字樣;由區(qū)宣傳部通告各團體、學校,于該日舉行紀念大會,便其派員演講,并請市宣傳部通令各區(qū)宣傳部遵照辦理;組織宣傳隊前往各茶館和酒樓進行演講。同日,七區(qū)黨部宣傳部召開各分部宣傳委員聯(lián)席會議,宣傳部長刁慶恩為主席,討論事項之一為“如何舉行反基運動案”,決議各部于25日進行宣傳反基運動。議決方法有二 :其一,分赴各教堂進行演講;其二,各分部前往所在地附近之茶園進行宣傳。(33)《各區(qū)黨部開會并志一致宣傳反對基督教》,《民國日報》1928年12月24日,第3版。六區(qū)黨部更是公開發(fā)表通電,呼吁民眾反對基督教,該電文中含有極強的意識形態(tài)色彩和激進的排外主義,其內(nèi)容云 :

      我國慘遭帝國主義者之屠戮,決非槍炮鐵艦以及殺人利器之橫施,而是口頭慈善、腹里兇殘之基督教。借傳道、行醫(yī)及教育之美名,以實行麻醉我國人心之毒計。故五卅之流血,僅在南京路一帶,而基督教之無刃殺人,乃于二十二行省以內(nèi);鴉片之害人,只及于飲鴆自甘之人士,而基督教之害人,則于甘言如貽之下,而施行全民眾之暗殺。吾人試回思過去苦痛,誠有不忍言而又不忍不言者在。蓋帝國主義者之滅國新法,以傳教為唯一先鋒。故我國民氣之消沉,不消沉于國恥之嚴重,而消沉于基督教徒暗施麻醉之工具;我國不平等條約之存在,不存在于外人武力之壓迫,而存在于二三教士誘惑民眾之手腕。今吾人既受三民主義之洗禮,則于此絕對信仰之下,勢不得不對于野心侵略之無形武器,如所謂基督教者,而下一哀的美敦絕交書,同時并希望我全國民眾,公同覺悟,而以義和團之真精神,以應付此獠,則我國其庶有生存之可能性乎?(34)《六區(qū)黨部為反基運動告民眾》,《民國日報》1928年12月25日,第4版。

      25日,《民國日報》還增列“非基特刊”(上海市黨部指導委員會宣傳部編輯),除了刊載朱執(zhí)信《耶穌是什么東西》一文外,還刊登許性初《反對基督教》和董嘉瑞《青年會是什么東西?》兩文。許性初乃國民黨上海市黨部成員,其在文中強調(diào)基督教是帝國主義的先鋒,也是其侵略弱小民族的手段和工具。(35)許性初 :《反對基督教》,《民國日報》1928年12月25日,“非基特刊”。國民黨員董嘉瑞對青年會的批評更為直接,尤其是公然指責青年會成員加入國民黨者 :“自從上海樹了青天白日旗,國民革命軍占領了上海以后——這一班基督教的走狗,竟公然改頭換面的加入了本黨,掛起了國民黨黨員招牌——而暗中卻仍在那兒干他的文化侵略工作——反革命的工作!”(36)董嘉瑞 :《青年會是什么東西?》,《民國日報》1928年12月25日,“非基特刊”。

      同日,針對王春濤在22晚之國旗事件中有言“此系教會化的開會,請諸君原諒”等語,第三區(qū)指委會常務委員沈德之致函王春濤,批評王氏身為區(qū)分部候補執(zhí)行委員,在帝國主義文化侵略機關青年會內(nèi),應當思考如何發(fā)展黨義,并與反動勢力相斗爭,竟然不僅坐視不管,反而發(fā)表“蔑視黨國之言論”,“實屬荒謬絕倫”,故除上報上海市執(zhí)委會外,特對其提出嚴重警告。(37)亦鏡 :《補記上海青年會去年圣誕節(jié)糾紛之真相》,《真光雜志》1929年第28卷第2期,第59頁。當日下午2時,上海市黨務指導委員召開各區(qū)分部宣傳委員、各區(qū)黨部宣傳部長、黨義教師聯(lián)席會議,列席者有200余人,由市宣傳部部長陳德征(38)陳德征作為上海市黨部的重要領導之一,其行事極為激進,尤其是在涉外方面,致使最終被蔣介石所扣。至于被扣原因,其中之一便是“積極推動非基督教運動”。參見齊春風 :《陳德征失勢緣由考》,《歷史研究》2012年第6期。任主席,討論有關宗教之決議案。第一,呈請市指委會轉(zhuǎn)呈中央政府,通令一切教會學校學生立即退出教會學校,否則褫奪一切公民基本權(quán)利,且不得在政府所屬之機關任職。第二,針對上海市青年會目無黨國,開會時不懸掛國旗,當請市指委會嚴重警告,另請市黨部嚴重懲處擅自發(fā)表媚外言論的黨員王春濤(開除黨籍),并召集青年會內(nèi)之國民黨黨員進行訓話。第三,請求政府查封教會、青年會和教會學校。第四,請中央通令全國黨員,禁止加入基督教或參加一切基督教事業(yè)。業(yè)已入教者,當立刻退出。(39)《查封教會學校,黨員不準參加基督教事業(yè)》,《民國日報》1928年12月26日,第4版;“Anti-Christian Agitation”,The Chinese Recorder,Vol.60,No.2,Feb.,1929,p.132.26日,上海市黨務指導委員會召開第六十六次常會,對25日聯(lián)席會議涉及宗教之議案,一概予以通過。(40)《市指委會六十六次常會》,《新聞報》1928年12月27日,第14版。

      其后不久,王春濤復函區(qū)黨部予以解釋,并重新回顧了當晚的經(jīng)過。王春濤強調(diào)自身是為維護會場秩序而登臺發(fā)言,其內(nèi)容也并非如報刊所載,而是聲明此次活動是圣誕同樂會,屬于宗教性的慶祝大會,缺掛國旗的原因是將五色旗撤去而未能及時補上青天白日旗,懸掛萬國旗在天花板上僅為點綴,并非輕看本國國旗,現(xiàn)已派人去取國旗,疏忽之處尚乞原諒等等。不料外界報道不實,引起黨部誤會。然而,黨部仍認定王春濤言論有“媚外”嫌疑,并決定將其開除黨籍。(41)④亦鏡 :《補記上海青年會去年圣誕節(jié)糾紛之真相》,《真光雜志》第28卷第2期,1929年2月,第59—60、60頁。

      國旗事件被報道以后,各地教界人士也“無不對上海青年會大罵特罵”,甚至直接給謝頌三和王春濤寄送批評信函。④也有人因為信息不全而對其產(chǎn)生誤解, 12月27日,張亦鏡發(fā)文批評謝頌三等人辦事不周,既然懸掛國旗時疏忽青天白日旗,而后又被賓客發(fā)現(xiàn),并要求補掛,主辦方自當立即向來賓道歉,并召喚辦事人公開說明五十面國旗之來歷,盡速補上中國國旗,或可用平日所常用之黨國旗交叉掛于禮臺之上,如此則不至于使該事件擴大化。另一方面,張亦鏡也批評“佩哉”等人要求過分,打擊面過寬,以上海青年會一己之過而上升到“一致起來做反基運動”。(42)亦鏡 :《書上海青年會祝誕時忘懸國旗的糾紛》,《真光雜志》第28卷第1期,1929年1月,第51—53頁。事情辯明之后,中華留日基督教學生青年會總干事馬伯援就此事批評道 :

      試問教會、青年會、教學學校,今日是否仍巍然無恙?政府所屬機關內(nèi),黨員之在基督教者,或參加基督教事業(yè)者,果無人乎?徒逞意氣,只圖稱快一時,不顧決議之執(zhí)行,輕率不慎,反映得國民黨陷于統(tǒng)制無力之地步,使中央威信不孚,其有害于黨國前途者甚大,不止宗教一端已也。(43)馬伯援 :《國民黨在宗教上之反映》,《真光雜志》第29卷第3期,1930年3月,第55頁。

      與國旗事件相似,國民黨黨員胡學抒在國民黨三全大會(1929年3月15日)上提議“建議黨化青年會提案”,主張以“黨的訓練”和“黨的沖洗”來實現(xiàn)黨化青年會的目標,并批評青年會媚外和藐視黨國。此事引起了黨員基督徒陳立廷的回應,其強調(diào)青年會作為一個宗教機關,是以效法耶穌犧牲服務的精神 :“惟其犧牲,所以不求榮譽,不顧遭遇;惟其服務,所以力求益人,力謀濟世。”當下的青年會,一方面聯(lián)絡同志在國外奔走,宣揚國民革命的精神,痛斥不平等條約,指責列強在華的驕橫;另一方面積極研究黨義,宣傳三民主義,顯然并無胡學抒所言之種種罪行。(44)廷 :《論青年會與中國國民黨(藉答胡學抒同志三全大會〈建設黨化青年會提案〉)》,《真理與生命》第4卷第1期,1929年3月15日,第3—4頁。

      三、黨部指導與政府監(jiān)督

      南京國民政府建立之后,國民黨中央為避免地方黨部借助民眾運動與黨中央抗衡,竭盡全力“將政府拉進管制民眾團體與民眾運動的陣營中來”。(45)齊春風 :《國民黨中央對民眾運動的壓制與消解(1927—1929)》,《中國社會科學》2016年第8期。此舉逐漸形成了一種“社團管理雙軌制”(46)宮炳成 :《南京國民政府社團政策與民眾運動控制(1927—1937)》,吉林大學博士學位論文,2012年,第87頁。,即黨部指導、政府監(jiān)督,以求雙方互相制衡,但其最終造成的結(jié)果便是難以對基督宗教團體進行有效地國家治理。

      1929年9月21日,國民黨上海市執(zhí)委會呈文中執(zhí)會,列舉了青年會應由黨部指導的理由 :上海青年會于1928年雙十節(jié)時拋棄黨旗,青年會之演講附會三民主義與基督教,如以“博愛”二字作為宣傳工具,利用作為國慶紀念的雙十節(jié),以十字架附會,強稱孫中山救世舉措源于基督教。青年會中的國民黨員,“按其行動,一方面忝加黨員大會,口稱革命而不衰,一方面則依然大作禮拜,默念耶穌而不止,似此矛盾現(xiàn)象,未始非青年會不受黨治之結(jié)果”。在不干涉其傳教的前提下,隨時增加講演,促使三民主義而非基督教成為國民的根本信仰,至少使其接受當?shù)攸h部之指導。(47)《為據(jù)六區(qū)呈為請規(guī)定全國青年會應受黨部指導一案補具理由呈請鑒核施行由》(1929年9月21日),《全國青年會應受各地黨部指導案》,國民黨黨史館藏,檔案號 :會3.3/90.9。

      10月28日,中央訓練部部長戴季陶、副部長何應欽呈文國民黨中執(zhí)會秘書處,強調(diào)青年會屬于民眾團體,然其以傳教為名,行文化侵略之實,經(jīng)常以“似是而非之宗教理論曲解或附會總理遺教”,倘若任其宣傳而不加過問,“殊失本黨于訓政時期訓練全民之旨”,故有由各黨部參加指導之必要,其指導辦法如下 :第一,中央黨部應通令各省市黨部并轉(zhuǎn)飭縣市黨部,凡設有青年會者,當由該地黨部負責指導。第二,各地黨部應通知該地青年會,凡舉行會議,須提前通知,屆時由黨部派員出席指導,或藉機宣傳黨義。第三,凡青年會開會,須遵照民眾團體開會之儀式辦理,即讀總理遺訓、懸掛黨旗和國旗、唱黨歌等。(48)《中國國民黨中央執(zhí)行委員會訓練部公函6964號》(1930年1月24日),《全國青年會應受各地黨部指導案》,國民黨黨史館藏,檔案號 :會3.3/90.9。

      此事后經(jīng)國民黨中央第六十次常會決議,由孫科、王正廷和孔祥熙三位委員詳加研究。上述三人皆為基督徒,其中王、孔曾經(jīng)任職青年會,后由青年會轉(zhuǎn)入政壇,始終與青年會保持著密切的關系。1930年2月5日,孫、王等人再次開會,其處理意見較民眾部之建議,有所回緩 :青年會屬于民眾團體,在訓政階段,應與所有民眾團體一樣,均接受國民黨之指導;青年會同時又為宗教性之國際性團體,與一般接受黨部指導之民眾團體不同。若黨部對青年會直接進行指導,恐有不適宜之處,且易造成意外糾紛,故黨部對青年會之指導辦法,實有另擬之必要;指導辦法當由中央訓練部與全國基督教青年會協(xié)會會商妥定后,再由中央訓練部提交中常會決定。(49)《關于各地黨部指導青年會辦法審查報告案》(1930年2月),國民黨黨史館藏,檔案號 :會3.3/93.7。

      1930年5月20日,上海市黨部執(zhí)行委員會宣傳部指導科舉行第五次科務會議,許性初擔任主席,討論如何防御帝國主義文化侵略辦法。此次會議重點強調(diào),文化侵略是帝國主義侵略中國的先鋒隊,比政治侵略和經(jīng)濟侵略有過之而無不及。其所決議之解決方法共計七條,其中明顯涉及宗教者條陳如下 :凡未經(jīng)中國政府核準在案之教會學校,其畢業(yè)生不得與立案各校之畢業(yè)生享受同等待遇。若教會學校設立宗教科目或在校內(nèi)舉行宗教儀式者,一律禁止立案。凡立案申請已被批駁或逾期未申請之教會學校,一律勒令關閉。各宗教團體不得假借布道堂、學道院等名目,召集華人子弟,教授宗教科目,亦禁止未成年人參加上述活動,否則予以封閉。各地基督教青年會實系帝國主義文化侵略之機關,應由中國教育機構(gòu)將其沒收,改為自辦。凡具有宗教性質(zhì)之團體,必須依照國民黨黨中央所頒布之人民團體組織方案辦理。教會學?;驁F體出版之刊物,當按期呈報當?shù)刈罡唿h部審查。(50)《黨治下之上海教會學?!?,《真光雜志》第29卷第6期,1930年6月,第90—91頁。

      此案旋由上海市黨部第十七次執(zhí)委會議決通過,并轉(zhuǎn)呈中央黨部。一時之間,“頗引起基督教徒之不平”。(51)《青年會應否取締 :滬黨部目為文化侵略機關,教會黨員起而作辯護運動》,《大公報》1930年6月16日,第4版。為此,上海市黨部第三區(qū)第十八分部黨員基督徒陳立廷、王春濤上書中央黨部,陳、王兩人既為國民黨員,亦是上海青年會干事。陳、王在呈文中強調(diào),上海市黨部之議案純屬誤會,進而明確青年會的性質(zhì) :“我國之青年會,完全為國人自辦,自毫無可疑,其與帝國主義者之文化侵略機關,判若霄壤?!蔽闹羞€特別搬出“信仰自由”,認為國民黨既不能干預個人的宗教信仰,亦當不能反對團體之信仰。(52)陳立廷、王春濤 :《關于收回青年會自辦案上黨部書》,《上海青年》第30卷第21期,1930年5月29日,第1—2頁。

      此事發(fā)生以后,“真”曾發(fā)表短評,認為陳立廷、王春濤以黨員身份進行辯白非常合適,況且陳乃全國青年會干事,其所呈之言應當收到黨部與社會之注意。當然,作者仍有疑惑 :若黨部以“文化侵略”的罪名取締青年會,則教會學校自當在“勒令關門之列”;若因其為傳教機構(gòu),則所有天主教和新教之傳教活動,皆當加以制止。作者強調(diào),此行為本屬“不必要而且不應當?shù)氖隆保糇裥行叛鲎杂?,當不會剝奪此種基本人權(quán),甚至不無擔憂地寫道 :“青年會方面之虛驚,正是以表現(xiàn)人們畏懼黨部的心理,這倒是值得注意的?!?53)真 :《青年會應否取締?》,《大公報》1930年6月16日,第4版。

      國民黨中央黨部不久即對陳立廷、王春濤兩人的上書予以批復 :“中央對于國內(nèi)基督教青年會之如何處置,必先查明其內(nèi)容,然后決定辦法。本部現(xiàn)已與青年會有關系之各方面詳詢一切矣?!?54)《收回青年會自辦案業(yè)已批復》,《上海青年》第30卷第25期,1930年6月26日,第2頁。因此,其曾派中央訓練部馬秘書與總干事余日章舉行會談,余日章同意各地青年會應當舉行總理紀念周,青年會若有重要會議,亦應提前通知當?shù)攸h部派員參加。其后,余日章又赴寧拜會戴季陶,尋求盡速解決此事。戴提出基本原則三點 :宗教自由,青年會當在三民主義范圍內(nèi)活動,青年會當為中國之青年會。具體辦法則待至商定之后,再行擬定。余日章對此深表同意。

      1930年6月23日,余文銑與余日章商量解決方法。余日章強調(diào),目下各地青年會或已經(jīng)正式設立黨義研究班,或正在籌備之中。至于總理紀念周,亦在計劃中。余文銑回應到,中央希望盡快解決此事,促使各地黨部與青年會“均有所遵守,以協(xié)力合作,推動社會之進步”,并請余日章草擬具體辦法以便回部復命。余日章尚未想到具體辦法,故余文銑先提意見。余文銑認為,青年會除遵守應在三民主義范圍內(nèi)活動之原則外,還需注意兩點 :其一,當使各地黨部了解青年會之實情,如此方能消除誤會、分工合作;其二,青年會同意各地黨部在其所推進之各項工作上宣傳三民主義。余文銑又向余日章說明國民黨對于團體組織與訓練之原則和辦法,余日章也表示青年會自當遵守國家法規(guī),只是青年會之各級機關會議繁多,恐怕黨部不勝其煩,故建議黨部僅需參加重要會議,至于其他各點,日后再與戴季陶詳談較為合適,此事遂告一段落。8月18日,民眾訓練部指出,余文銑前往青年會商洽,并未結(jié)果,至今亦無處理之法,遂決定“俟軍事平定后再辦”。(55)⑤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編 :《中華民國史檔案資料匯編》第5輯第1編《文化(二)》,第1025—1026、1026—1027頁。9月,余日章代表青年會全國協(xié)會發(fā)表公開信,聲言國民黨中央數(shù)度派人與之晤談,試圖確立國民黨與青年會之關系。為此,協(xié)會董事部決定將此提案交由當年10月協(xié)會委員會審議,同時呼吁各地青年會就此問題發(fā)表意見。(56)《關于黨部和青年會關系問題一封信》,《上海青年》第30卷第31期,1930年9月17日,第8頁。

      其后不久,中央民眾訓練部草擬了《指導基督教青年會辦法》,希圖能對青年會加以管制。該辦法指出,南京國民政府建立之后,各地青年會之行政權(quán)與經(jīng)濟權(quán),已完全收回。雖然偶爾有外人干預之事發(fā)生,然其去留之權(quán),“仍操于各該會之董事”,且須服從董事會指揮。青年會雖然冠以基督教之名,然“基督教徒所占最少數(shù)”,青年會之會員“不拘宗教,不分職業(yè)”,以至其成員大多為青年學生、軍警政界人士等,“實不啻為一實施民眾訓練機關”。目下中國正處于訓政時期,青年會有受國民黨指導之必要,故與青年會全國協(xié)會協(xié)商擬定之指導辦法如下 :第一,各地青年會若要舉行集會,當事先通知當?shù)馗呒夵h部,黨部獲悉后酌情派員參加指導。第二,青年會所辦之學校,每周必須舉行總理紀念周一次,并由當?shù)馗呒夵h部派員出席演講。第三,各地青年會必須設置黨義研究會,當?shù)馗呒夵h部派指導員隨時指導。⑤

      1931年3月5日,中央民眾訓練部再次呈文中執(zhí)會,指出基督教團體假借宗教宣傳進行文化侵略,應在遵行宗教自由的前提下,“由黨部予以適當之指導,政府予以切實之監(jiān)督,運用其宣傳本黨黨義,而糾正其謬誤,并嚴防其文化侵略”。但是,中央民眾訓練部此次所針對的對象,已由特定的青年會延伸至整個基督教團體。依據(jù)《指導基督教團體辦法》規(guī)定,各地基督教團體應當受地方黨部之指導、政府之監(jiān)督;各地基督教團體經(jīng)黨部登記后,方可呈請在所在地政府核準立案;各地基督教團體除例會外,凡舉行大會,皆應先呈報當?shù)馗呒夵h部派員指導,并呈報主管機關派員監(jiān)督;各地高級黨部在必要時,需要調(diào)查當?shù)鼗浇虉F體之會務及其事業(yè)之狀況。(57)《指導基督教團體辦法》(1931年3月20日),國民黨黨史館藏,檔案號 :會3.3/158.44。6月18日,王正廷、陳立夫、方覺慧等人在中央黨部委員休息室內(nèi)召開《指導基督教團體辦法》審查會,制定《指導外人傳教團體辦法》(大會將“基督教團體”改為“外人傳教團體”),其內(nèi)容與前文所述之《指導基督教團體辦法》幾乎完全一致,僅刪除第八條強調(diào)黨部在必要時可以調(diào)查基督教團體之會務與事業(yè)狀況。(58)《指導外人傳教團體辦法審查案》(1931年6月),國民黨黨史館藏,檔案號 :會3.3/172.19。

      事實上,南京國民政府和中央黨部積極制定章程和法規(guī),只是自身的一廂情愿。在實際操作層面,又由“內(nèi)政化”返回到“外交化”的解決模式。1934年7月,就基督教青年會是否屬于民眾團體,國民黨黨部對其應采取何種態(tài)度,中央民眾運動指導委員會與外交部溝通之結(jié)果 :外人在華所設之基督宗教教堂,當依照外國教會章程組織成立;在未修訂條約之前,對于指導青年會一事,“似應從緩辦理,以免引起糾紛”。直至抗日戰(zhàn)爭時期,國民黨中執(zhí)會仍然強調(diào),關于青年會之指導方式,“不必在形式上求明文之規(guī)定”,鼓勵各地黨部與青年會建立緊密關系,以助抗戰(zhàn)建國。(59)《黨委會報告審議關于青年會應如何指導案》(1938年9月29日),國民黨黨史館藏,檔案號 :會5.3/95.17。

      結(jié) 語

      高萬桑(Vincent Goossaert)在論及宗教的國家治理時曾強調(diào),國共兩黨政權(quán)對待宗教組織的態(tài)度與帝國時期相似,而出發(fā)點卻迥然相異 :帝國時期是基于“神學的理由”對宗教進行管理,而現(xiàn)代政府則從“法規(guī)的角度”確定宗教關系。(60)宗樹人、夏龍、魏克利主編 :《中國人的宗教生活》,香港大學出版社2014年版,第189頁。就基督教而言,作為執(zhí)政黨的國民黨,在國家治理的過程中,曾試圖通過“法規(guī)的角度”來重新定義基督教團體的性質(zhì),借以將其納入日常的治理層面中,增強國民政府與國民黨黨部在地方社會的實際控制力。南京國民政府成立后,激進的政治運動不但沒有停止,反倒呈“蔓延之勢”,國民黨基層黨組織在江浙各地開展聲勢浩大的破除迷信運動,使得當?shù)胤鸬纼山填H受其影響。相較于“迷信”的佛道教,作為“帝國主義”的基督教,則以另一種方式卷入其中,即地方黨部以反帝反文化侵略為口號,試圖將基督教納入自身的控制體系之中。

      南京國民政府時期的黨國“雙重衙門體制”,導致地方黨部在地方社會日趨弱化,進而使得黨治陷入一種“虛擬狀態(tài)”。(61)王奇生 :《黨政關系 :國民黨黨治在地方層級的運作(1927—1937)》,《中國社會科學》2001年第3期。盡管此時期的國民黨中央和國民政府反復規(guī)定,民眾團體當受黨部指導、政府監(jiān)督,然二者關系模糊不清,導致黨政之間權(quán)責不明。在實際運作過程中,黨部不僅對工會、商會等團體的指導與控制力較弱,對于基督教團體之指導亦是如此,甚至導致黨教之間的關系頗為惡劣,形成一種控制與反控制的沖突狀態(tài)。概而言之,南京國民政府初期基督教青年會的國家治理呈現(xiàn)出以下幾大特點 :第一,盡管中央三令五申要求保障各地教徒人身自由、教會產(chǎn)業(yè)與信仰自由,地方黨部的反教聲浪仍然頗為激烈,上海市黨部尤為明顯。第二,國民政府對基督教的管理,開始出現(xiàn)“內(nèi)政化”的趨勢,即借由內(nèi)政部和地方黨部管理和指導地方注冊教會團體,使其由“外務”向“內(nèi)政”轉(zhuǎn)化,基督教青年會便是此種轉(zhuǎn)型下的試驗品。第三,內(nèi)容重于實際,即多側(cè)重規(guī)章制度之設計,反而在具體立案與管理中受制于中外關系和條約體系,顯得游離不前,難以對基督教團體進行有效管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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