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慧芳,李俊卿,梁玉昌,宋鑫
1.廣東省特殊兒童發(fā)展與教育重點實驗室;2.嶺南師范學院心理系教育科學學院;3.嶺南師范學院體育系體育科學學院;4.廣東省廣州市天河中學;5.河南師范大學教育學部心理學院
闖入記憶(intrusive memory)是記憶的一種,一般在經歷創(chuàng)傷性事件之后出現(xiàn),表現(xiàn)為不受個體意志控制,自動且重復出現(xiàn)在個體腦海中[1]。當闖入記憶發(fā)生時,個體對于創(chuàng)傷性事件的感受會再次被體驗,這種體驗會伴有出現(xiàn)創(chuàng)傷事件時的生理現(xiàn)象(如出汗、心跳加速等)和情緒反應(如驚慌、恐懼等)[2]。根據美國精神疾病診斷手冊,創(chuàng)傷后應激障礙(posttraumatic system disorder, PTSD)的診斷標準之一就是闖入記憶。此外,一些心理障礙如抑郁癥、焦慮癥等眾多癥狀也會表現(xiàn)出闖入記憶[3]。在經歷創(chuàng)傷性事件之后往往會出現(xiàn)闖入記憶。
與PTSD個體不同的是,創(chuàng)傷經歷者指經歷過創(chuàng)傷性事件的個體。在經歷創(chuàng)傷事件后,并非所有人都會發(fā)展成為PTSD患者[4]。近年來關于對創(chuàng)傷經歷者的認知研究中,得出的結果大多與對PTSD的研究結論一致[5]。然而這些研究大多是針對PTSD來說的,關于非PTSD創(chuàng)傷經歷者的研究較少。雖然有些創(chuàng)傷經歷者并未達到PTSD的臨床診斷標準,但其經歷的創(chuàng)傷性事件對其心理具有潛在性的影響,如闖入記憶發(fā)展到一定程度可能會使個體發(fā)展為PTSD[3]。因此,對創(chuàng)傷經歷者闖入記憶的研究具有重要的理論意義和臨床價值。
社會支持(social support)是指社會上各方面為個體提供不同程度和方面的支持,包括精神層面和物質層面。研究表明社會支持可以影響PTSD,積極的社會支持可以減少創(chuàng)傷幸存者的消極認知,并鼓勵其適應(例如,面對創(chuàng)傷性內容),進而改善癥狀[6]。更高的領悟社會支持水平與較高的積極情緒相關聯(lián)[7]。Dyb等人[8]在對挪威2011年恐怖襲擊的幸存者的研究中發(fā)現(xiàn),高社會支持可以明顯降低創(chuàng)傷后應激反應,包括闖入記憶。
社交焦慮(social anxiety)害怕一種或者多種社交情境并擔心自己的行為不得體,從而會主動回避社交情境。社交焦慮障礙和PTSD的闖入記憶癥狀有相似性。研究證明有社交焦慮的青少年所報告的PTSD水平顯著高于非社交焦慮的青少年,社交焦慮的人更容易發(fā)展成為PTSD[9],社交焦慮的人可能更容易產生闖入記憶。有研究報告稱,社交焦慮患者比非社交焦慮患者報告有更多的闖入[10]。
創(chuàng)傷電影范式在PTSD的實驗室模擬研究中一直被廣泛使用,用來研究對壓力的心理反應[11]。創(chuàng)傷電影通常由多個剪輯影片組成,例如一些車禍和暴力的鏡頭。觀看創(chuàng)傷場景的電影會誘發(fā)一些癥狀出現(xiàn),如對電影片段的闖入記憶[2]。由于要找到在日常生活中經歷創(chuàng)傷性事件的人群比較困難,使用創(chuàng)傷電影范式模擬創(chuàng)傷情境,可以更有效地開展相關研究。
目前對社會支持、社交焦慮與PTSD三者之間關系的研究較少,Breet, Kagee和Seedat的研究[12]表明社會支持在艾滋病污名與PTSD中發(fā)揮著中介作用,白一鷺和李新旺[13]的研究表明,經歷過重大火災創(chuàng)傷事件的消防員,其社會支持水平能預測PTSD。還有研究顯示,社會支持、社交焦慮與PTSD相關,且社會支持、社交焦慮可以有效預測和干預PTSD,但是社會支持、社交焦慮與闖入記憶相關性的研究較少。因此,經歷過創(chuàng)傷事件個體的社會支持、社交焦慮是否會對闖入記憶有影響?如果有影響,是什么樣的影響呢?
本研究擬在創(chuàng)傷電影范式的基礎上,考察創(chuàng)傷經歷者社會支持、社交焦慮對闖入記憶的影響。
采用整體隨機抽樣,以某地區(qū)3853名在校大學生作為調查對象,對其社會支持水平、積極消極情緒、社交焦慮以及抑郁進行問卷調查研究,共回收有效問卷3486份,有效問卷的回收率為90.5%。通過對問卷調查的結果進行分析,確立社會支持的高低分組(分別為高分組的前25%和低分組的后25%),通過電話聯(lián)系符合研究條件的高低分組共計1027名被試,篩選出符合條件的40名被試(高低分組各20名),實驗結束回收日記問卷30份,高低分組各15份,其中男生10名、女生20名。
1.領悟社會支持量表(Perceived social support scale, PSSS)
該量表由姜乾金修訂,共12道題目,每題都使用七級計分。社會支持分數由所有題目得分相加得到。
2.積極消極情緒量表(PANAS-R)
采用邱林、鄭雪、王雁飛[14]修訂的積極消極情緒量表對被試的情緒狀態(tài)及強度進行測量。量表由18個情緒詞組成,其中與積極情緒有關的詞匯和與消極情緒有關的詞匯各9個。采用5點計分,分數介于1分(非常輕微或幾乎沒有)到5分(極其強烈)之間。在本研究中,該量表在觀看影片前和觀看影片后分別施測。
3.自評抑郁量表(Self-Rating Depression Scale, SDS)[15]
該量表由Zung(1965)編制,共20道題,每一題對應一個與抑郁有關癥狀,采用4點計分。
4.社交焦慮量表(Interaction Anxiousness Scale, IAS)
該量表用于評定個體社交焦慮的傾向[16],共15道題,采用5點計分。
5.創(chuàng)傷電影
電影材料選取道路交通事故影片。本次實驗所使用的影片由美國電影《死神來了》(Final Destination)中反映道路交通事故的場景片段剪輯而成,影片總長14分43秒。研究[17]表明,該影片可較為有效地引發(fā)被試生理指標、情緒心理等方面的變化,并產生類似于PTSD的癥狀表現(xiàn)。
6.闖入日記
根 據 Clark、 Mackayz、 Holmes[18]的研究,需要被試在觀看影片后的兩日內填寫闖入日記(Intrusion Diary),以此記下對電影的闖入記憶。闖入記憶指個體看完電影后,頭腦中用圖像、聲音、感覺等表象形式出現(xiàn)的與影片有關的記憶內容,闖入記憶總量為這些內容的數量之和。
實驗開始前,被試先填寫除了闖入日記以外的所有量表,其中,積極消極情緒和抑郁量表的結果作為實驗前測。接下來,安排被試觀看創(chuàng)傷電影。最后,被試再次填寫積極消極情緒和抑郁量表,其結果作為實驗后測。主試向被試解釋闖入日記的記錄方法,由被試帶回去按要求完成,并在實驗結束的兩天后交還闖入日記給主試。全部數據均使用SPSS 17.0處理。
從表1可以看出,社會支持與闖入記憶負相關。闖入記憶與積極情緒前測及后測都有負相關。闖入記憶與消極情緒前測及后測、抑郁前測及后測、社交焦慮都有正相關。社會支持與積極情緒前測、消極情緒前測、消極情緒后測、抑郁前測、抑郁后測、社交焦慮、闖入記憶都存在負相關,與積極情緒后測存在正相關。
表1 各變量的相關分析
在正式試驗之前,我們根據前期問卷調查的結果以及前人文獻,按照被試在社會支持量表上的得分排序,其中,處在得分前27%的為高社會支持組,而處在得分后27%的為低社會支持組。表2列出了兩組在各維度上的平均分值。社會支持高分組和低分組在各維度上的差異都顯著。與社會支持低分組相比,高分組在積極情緒前后測和社交焦慮上得分都顯著要高;而在消極情緒前后測、消極情緒后測、抑郁前后測顯著要低。
表2 高低社會支持、社交焦慮組各量表均值M(SD)及差異比較結果
社交焦慮的分組方法和上文中對社會支持的分組方法一樣。由表2可知,社交焦慮高分和低分組之間在闖入記憶上存在顯著差異。
根據理論假設及上述統(tǒng)計分析結果,為探討社會支持和積極情緒前測是否會影響闖入記憶,以及有什么影響,我們進行了多元回歸分析,結果見表3:
表3 社會支持及積極情緒前測對闖入記憶的多元回歸分析(逐步回歸法)
由表3可以得出,這三個變量的聯(lián)合解釋量(R2)為.18,即社會支持,積極情緒前測和社交焦慮前測能聯(lián)合預測闖入記憶18%的變異量。結果也表明了個體社會支持(β=-.34)與積極情緒(β=-.18)會負向預測闖入記憶,而社交焦慮(β=.06)對闖入記憶有正向預測作用。
本研究表明,積極情緒前測會負向預測闖入記憶,觀看創(chuàng)傷電影會對被試的積極情緒產生不利影響。看電影前,積極情緒得分越低,在創(chuàng)傷事件后就會經歷越多的闖入記憶,反之積極情緒前測越高,在創(chuàng)傷事件后產生的闖入記憶越少。本研究結果與Gren-Landell和Aho[9]對受侵害與不受侵害青少年的社會支持與社交焦慮程度研究結果相一致。闖入記憶的多少,與被試的積極情緒后測沒有顯著的相關,這說明創(chuàng)傷事件對積極情緒受有較大影響。
研究發(fā)現(xiàn),焦慮和情緒與闖入記憶相關,狀態(tài)焦慮、特質焦慮和消極情緒前測與闖入記憶都有顯著正相關。說明經歷創(chuàng)傷事件后,狀態(tài)焦慮、特質焦慮和消極情緒水平高的個體產生的闖入記憶更多。
從本研究結果可知,社會支持會影響個體的心理健康。當個體能得到更多社會支持時,會有更多積極情緒和更少消極情緒,更低的社交焦慮、抑郁水平和闖入記憶。創(chuàng)傷事件會降低個體的積極情緒。而社會支持能夠減少創(chuàng)傷事件對個體積極情緒的影響。該結果與Woodward和Eddinger[6]關于社會支持使PTSD患者減少消極認知的研究結果一致。與前人研究一致的是,社會支持低分組經歷創(chuàng)傷后有較多的闖入記憶,而社會支持高分組的闖入記憶則較少,說明當個體獲得較多社會支持時,若發(fā)生對其而言的創(chuàng)傷性事件,那么該個體由于事件所引發(fā)的闖入記憶會減少。這表明在日常社交(如家庭,朋友等)中,若給對方給予更多的支持,那么當對方經歷創(chuàng)傷事件時,對他的支持和鼓勵能夠讓他更快地從創(chuàng)傷中恢復。
本研究顯示個體社會支持與積極情緒越高,闖入記憶所帶來的影響就越低,這與Dyb等人[8]的結果是一致的?;貧w分析的結果也表明了個體社會支持與積極情緒能負向預測闖入記憶。當個體積極情緒水平越低,一旦經歷創(chuàng)傷,會產生較多闖入記憶。而個體社交焦慮則會正向預測闖入記憶,說明社交焦慮越高,闖入記憶更容易發(fā)生,這與Gren-Landell等人[9]的研究是一致的。
本研究存在以下局限。首先,由于實驗過程不是單獨的封閉空間,環(huán)境因素可能會對觀看影片的效果造成干擾。其次,部分被試對重復填寫前后測調查存在抵抗,會對后測結果造成影響。最后,由于是師范院校,女生比例較高,在人口學變量層面沒有實現(xiàn)更好的控制,沒能使男女生的比例到達1:1均衡。
(1)消極情緒前測、消極情緒后測、自評抑郁前測、自評抑郁后測、社交焦慮均與闖入記憶呈正向相關,積極情緒前測、積極情緒后測與闖入記憶呈負向相關。
(2)社會支持與積極情緒前測、消極情緒前測、消極情緒后測、自評抑郁前測、自評抑郁后測、社交焦慮、闖入記憶呈負向相關,社會支持與積極情緒后測呈正向相關。
(3)社會支持、積極情緒與社會焦慮均對闖入記憶有一定的預測作用。
(4)高低社會支持在闖入記憶上差異顯著,說明社會支持程度會對闖入記憶造成一定的影響。
(5)社會支持越高,闖入記憶對個體的積極情緒所造成的影響就越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