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永花

（南京傳媒學院國際傳播學院 江蘇 南京 211172）

口譯可大致分為聽辨理解、記憶存儲、譯語轉(zhuǎn)換、譯語表達四個階段。聽辨作為口譯過程的第一步，對口譯能否成功完成起著決定性作用。它直接影響著接下來的記憶存儲、譯語轉(zhuǎn)換和表達的順利完成。在基礎(chǔ)口譯的教學階段，學生不但B語聽辨能力表現(xiàn)差，就連母語間的同語復述表現(xiàn)同樣不樂觀；因此，聽辨成為口譯學習的一個瓶頸。

一、學生聽辨能力現(xiàn)狀

B語是指口譯中母語之外的語言。以常見的英漢或漢英口譯來講，英語即是中國學生所學習的B語。在聽辨過程中，學生總是試圖抓住每一個聽到的詞形，導致注意力分配不佳或者即使聽到了、記錄下來了，也無法即時口譯出來。主要有以下幾個原因：

1.混淆了一般聽力和口譯聽辨

學生習慣用一般聽力練習的方法進行口譯聽辨練習，忽略了二者的不同。在一般聽力練習中，學生做過大量的聽詞填空（blank filling）練習，習慣在聽的過程中“抓詞語”，把大量的精力花在語言形式上。這樣的聽力習慣對于口譯聽辨卻十分不利，以下面這段話的聽辨練習為例：

例1：Members of the class of 2011，I am truly delighted to join Dean Salovey in welcoming you to Yale College.And I want to extend ①________ also to the parents，relatives，and friends who have②_________you here.To parents especially，I want to say thank you for ③________ your very talented and promising children to us.[1]18

學生被要求聽到3個空格中的英文并譯出每句話。因為前兩個空較容易，學生很快聽到答案a warm welcome和accompanied，并譯為漢語。因為不熟悉第三個空的單詞“entrusting”，學生譯到這里時明顯卡住。這是典型的抓不住詞形就譯不出的表現(xiàn)，是常規(guī)聽力練習習慣所致。然而，成熟的譯員，即使聽不到這個單詞，也可以通過語境分析譯出其意思為“感謝父母們把你們才華橫溢、前途無量的孩子們交給我們”或者“送到我們這里”，而不一定非要拘泥于“entrust”的語言形式譯成“委托”。

過分注重語言形式的聽力練習，還會使學生即使聽到了每一個詞也無法譯出其意思。

例2：We hope this Christmas is a time of①_______and ②_______ for each of you，and we hope it offers you a chance for ③_______ and④_______as you look forward to the New Year ahead.[1]22

因為前兩個空較容易，學生很快聽到答案joy和peace，并譯出漢語。后兩個空稍微難一點，但也有許多學生聽到了正確答案rest和reflection。問題是，這些聽到的同學卻無法即時譯出。這是一般聽力練習中“聽”到了詞形卻無法“辯”出其意的典型表現(xiàn)。然而，習慣于口譯“聽辯”練習的譯員，能基于語境信息很快譯出其意為“圣誕節(jié)給我們一個休息的機會，讓我們回顧過去以迎接即將到來的新年”。

口譯聽辨要求學生學會遺忘語言形式，把主要精力放在上下文、語境邏輯和話語的意義上，最終做到“得意忘形”。這一點已經(jīng)被以Seleskovitch為代表的釋意派學者闡釋得非常清楚了。釋意派把口譯看成意義的交流活動而非語言的轉(zhuǎn)換活動，意義是脫離源語語言而形成的。[2]333-341

2.邏輯思維能力較弱

口譯聽辨還要求學生有嚴謹、敏銳的邏輯思維能力，能夠通過判斷、推理等思維形式在“聽”的部分完成后迅速給出有效的譯語。然而，在實際課堂教學中，學生的邏輯思維能力表現(xiàn)較弱。以李克強總理2013年的記者招待會段落為例。

例3：①機構(gòu)改革不易，轉(zhuǎn)變職能更難，因為它更深刻。②我經(jīng)常在地方調(diào)研的時候，常聽到這樣的抱怨，辦個事、創(chuàng)個業(yè)要蓋幾十個公章，群眾說惱火得很。③這既影響了效率，也容易有腐敗或者叫尋租行為，損害了政府的形象。④所以必須從改革行政審批制度入手來轉(zhuǎn)變政府職能。⑤現(xiàn)在國務(wù)院各部門行政審批事項還有1700多項，本屆政府下決心要再削減三分之一以上。

這是一段提示語清晰、有明顯內(nèi)在邏輯關(guān)系的段落。第一句是主題句，第二句舉例說明存在的問題，第三句講這樣做的后果，第四句得出結(jié)論，第五句是具體措施。這五句話分別以提示語（畫線部分）串聯(lián)起來。然而，學生在進行同語陳述時只顧抓關(guān)鍵詞形而忽視其內(nèi)部邏輯關(guān)系，最終陳述為：

①機構(gòu)改革不易，轉(zhuǎn)變職能更難。②地方調(diào)研，聽到抱怨，辦事、創(chuàng)業(yè)要蓋幾十個公章。③既影響效率，也容易有腐敗，損害了政府的形象。④從改革行政審批制度入手。⑤國務(wù)院行政審批有1700多項，要削減三分之一。

這樣的同語陳述關(guān)鍵詞羅列，破壞了源語內(nèi)部的嚴謹邏輯，導致譯文邏輯松散、不成完整的段落甚至完整的句子。

二、如何培養(yǎng)學生的聽辨能力

對口譯認知和理解研究有重大影響的是Gile提出的口譯理解等式：C（comprehension）=KL（linguistic knowledge）+ELK（extra-linguistic knowledge）+A（analysis）。[3]也就是說，口譯理解是譯員的語言知識、言外知識和分析能力的綜合運用。言外知識可能是特定語言語境的知識，也可能是語言交際發(fā)生時的交際語境知識。聽辨不可能脫離言外語境獨立進行，需要與特定的語言語境或交際語境相互影響和相互作用。因此，培養(yǎng)學生的聽辨能力，首先是培養(yǎng)學生的語境分析意識，教會學生放棄一般“聽”力抓詞形的習慣，學會在語境中“辯”別信息。

1.語境分析意識

維索爾倫認為，是語境因素，即交際語境和語言語境因素在影響著語言使用者的理解和選擇，因為“語言使用者總是置身于某一復雜背景中，并以各種各樣的方式與該背景發(fā)生聯(lián)系”[4]。因此，培養(yǎng)學生的口譯聽辨能力，讓學生能做到“得意忘形”的第一步即是培養(yǎng)學生的語言語境與交際語境分析意識。讓學生明白，即使不知道“詞形”也可以從語境中得出其“意”。以下面兩句話為例分析。

例4：Many of our fellow Americans still suffer from the effects of ①________or②_______，others fight cruel addictions，or cope with division in their families，or grieve the loss of a loved one.[1]23

例5：It was so beautifully written，so①________________，and so ②________________ in its exposition and its logic.[1]18

例 4的兩個空并不難，分別是 illness和poverty，但因為語速很快，很多學生沒有聽到。但從語境分析角度看，無論是空前的suffer還是空后的cruel addiction，loss of a loved one都在告訴譯員空格詞的感情色彩是“壞的/負面的”的（negative word）。從言外知識的角度看，詞匯可以分為泛指詞和特指詞。與泛指詞匯相比，具體詞匯的信息量更大、更細致，表達力更強。對譯員而言，話語當中的具體詞匯越多，其聽辨難度也就越大。因此，當學生無法聽出具體詞形時，可以用其泛指詞義替代解除困境。即使沒有聽到具體詞匯illness和poverty，譯員也應(yīng)該根據(jù)語境“辯”析出其泛指詞義為bad things，從而完成譯語，解除被卡住的困境。例5兩個空分別是closely reasoned和utterly transparent，很多學生也沒有聽到。但從語境角度分析，句中的三個so暗示空格是與前面并列的語境關(guān)系，第一個so后面的beautifully written暗示了空格語詞的感情色彩是“好的/正面的”（positive word）。因此，即使沒有聽到具體詞形，譯員依然可以根據(jù)語境“辯”析出其泛指詞義為good，以解除譯語困境。

除了利用語境分析解除譯語困境，還可以利用交際語境做到“得意忘形”。在上文的例一中，因為不熟悉第三個空的“entrusting”，學生在譯這句話的時候明顯卡住。然而，從交際語境的角度看，文本是耶魯大學的新生開學典禮上的講話，講話者自然要對新生表示感謝，對其父母們表示感謝。因此，即使學生聽不到entrusting，也可以從交際語境的角度將其譯為“感謝父母們把你們才華橫溢、前途無量的孩子們交給我們”，或者“送到我們這里”，或者“感謝你們?yōu)橐斉囵B(yǎng)了這樣才華橫溢、前途無量的孩子們”，而不一定非要拘泥于“entrust”的語言形式譯成“感謝將你們才華橫溢、前途無量的孩子們委托給我們”。再來分析例2，因為習慣于“語音化”“單詞化”或“孤立化”的“聽”，學生要么聽不到詞形，要么聽到了也無法即時譯出。這是小布什總統(tǒng)在圣誕節(jié)時對美國人們發(fā)表的講話，從交際語境的角度看，這句話是對圣誕節(jié)美好愿景的陳述。因此，即使聽不到后兩個空，我們依然可以基于語境信息很快給出譯文：“圣誕節(jié)是一個休息/反思/冥想/幸福的時刻，讓我們回顧過去以迎接即將到來的新年”，從而解除譯語困境。

2.邏輯分析能力

“邏輯思維是人們在認識過程中借助于概念、判斷、推理反映客觀世界的過程?！盵5]分析能力是人類認知和思維能力的體現(xiàn)，“思維是語言的內(nèi)容，語言是思維的表現(xiàn)形式”[6]。在口譯中，譯員要記憶和轉(zhuǎn)換的是他人用B語表達的思想。因此，首先要把別人的思想變成自己完全理解的信息，這就不可避免地要在語言表象和概念的基礎(chǔ)上進行分析、綜合、判斷、推理等邏輯認知活動。因此，培養(yǎng)學生的聽辨能力除了要培養(yǎng)學生的語境分析意識，還要培養(yǎng)學生的邏輯分析能力。

以例3為例，由于缺乏邏輯分析能力，學生的同語陳述呈現(xiàn)出關(guān)鍵詞松散羅列的特征，嚴重破壞了原語內(nèi)部的嚴謹邏輯?？谧g的聽辨過程是對源語語義不斷進行拆分和綜合的過程。譯員除了要理解單個字詞、句子的顯性意思，更要努力發(fā)現(xiàn)字詞、句子、要點間的隱性邏輯關(guān)系。例6中每句話都有其功能且用提示語（畫線部分）串聯(lián)起來。因此，學生在被要求進行同語陳述時可以通過增加過渡詞（見斜體）的方式給出一段邏輯更為清晰、更有利于譯語組織的語段。

例3：①機構(gòu)改革不易，轉(zhuǎn)變職能更難，因為它更深刻。②舉例來說，我經(jīng)常在地方調(diào)研的時候，常聽到這樣的抱怨，辦個事、創(chuàng)個業(yè)要蓋幾十個公章，群眾說惱火得很。③其結(jié)果是，這既影響了效率，也容易有腐敗或者叫尋租行為，損害了政府的形象。④我們可以得出結(jié)論：必須從改革行政審批制度入手來轉(zhuǎn)變政府職能。⑤具體措施如下：現(xiàn)在國務(wù)院各部門行政審批事項還有1700多項，本屆政府下決心要再削減三分之一以上。

因此，在口譯聽辨能力培養(yǎng)的過程中，有意識地培養(yǎng)學生的邏輯思維能力，使其能夠成功地完成口譯任務(wù)是非常必要的。

三、結(jié)語

先聽清楚語音，理解單詞意思再去口譯的被動“聽”的模式過度注重語言形式，其缺點是學生會因糾結(jié)于某個詞義而無法理解整句話，或者因為一時反應(yīng)不過來某幾個語音或詞組而無法理解整段話。Seleskovitch認為，意義有兩部分構(gòu)成：一是源語語音喚起的意義，一是源語意義的認知附加。釋意派強調(diào)意義是脫離源語言而形成的。[2]333-341從這一角度來說，“得意忘形”是口譯聽辨能力培養(yǎng)的核心，要注重培養(yǎng)學生的語境分析意識和邏輯分析能力，以“辯”的能力應(yīng)對“聽”的盲區(qū)，從而做到“得意忘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