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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馮浩三篇佚文輯考及其意旨發(fā)覆

      2022-08-30 08:26:36雷恩海
      北華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 2022年2期
      關鍵詞:箋注馮氏

      雷恩海 田 競

      在文獻學上,馮浩是不容忽視的一位重要學者,其所建構的集部注釋學的基本規(guī)范在學術史上有著重要的價值意義。馮浩(1719—1801),字養(yǎng)吾,號孟亭,浙江桐鄉(xiāng)人。乾隆十三年(1748)中進士入翰林院。在京仕宦十年,曾多次擔任學官。母歿后扶柩歸鄉(xiāng),服闕,以疾辭官,家居四十二年,先后聘主龍城、崇文、蕺山、鴛湖書院(1)馮浩生平大略整理自上海圖書館藏清稿本《馮孟亭先生行述》,不分卷。。馮浩箋注的李義山詩文集,以其精審詳備為當時及后世學者所贊譽(2)馮浩撰、馮恩楣編《桐鄉(xiāng)馮氏重修支譜》(清稿本,藏于蘇州圖書館)載朱珪所撰《皇清誥授奉政大夫掌山東道監(jiān)察御史封中憲大夫鴻臚寺卿孟亭馮公墓志銘》:“手自箋注李義山詩文集,數(shù)易槀不輟,藝苑并服其精審?!眲W鍇《李商隱詩歌接受史》(安徽大學出版社,2004) 第142頁載:“是清代李商隱詩集最完備精審的箋注本,也是李商隱研究史上一部里程碑式的重要著作?!?。今存有《孟亭居士文稿》五卷、《孟亭居士詩稿》四卷(以下簡稱為“《文稿》”“《詩稿》”)?!段母濉肪硎子腥钤餍颍骸凹揪樛ヌ蜂浵壬s文四卷、賦一卷,付諸梓?!盵1]285則《文稿》是由第三子馮集梧于父歿后刊定付梓。《詩稿》前后無序跋。據(jù)筆者考查,各地庋藏的《文稿》及《詩稿》雖標有“嘉慶六年刻本”“嘉慶六年至七年刻本”“嘉慶七年刻本”三種情況,但所謂的“嘉慶六年刻本”及“嘉慶六年至七年刻本”,并無實證說明刻印時間,且馮集梧編次別集后并無人續(xù)錄及重刻,則《文稿》及《詩稿》的版本應當統(tǒng)一描述為“嘉慶七年刻本”,此問題另文詳述。馮浩為學勤奮且得年較高,但著作留存較少(3)馮省槐、馮集梧《馮孟亭先生行述》(清稿本,藏于上海圖書館)第35頁載:“賦稿全帙惜已焚毀。少年所作漢魏樂府數(shù)十章,在京師時不欲存稿,焚之?!独m(xù)文獻通考》纂有稿十余冊件,系裁節(jié)未成定本。雜著若干種。”。筆者輯得馮浩三篇佚文,不欲其湮滅無聞,故撰文述之。

      一、《馮氏支譜序》

      序文存于《桐鄉(xiāng)馮氏重修支譜》與《德聚堂馮氏家譜五服次序》兩部家譜之中,今迻錄于此。兩處皆未標明題目,“馮氏支譜序”此題為筆者所擬。為了便于比較異同,兩處序文并排,且字句相異部分以著重號為示。

      按:六卷本《桐鄉(xiāng)馮氏重修支譜》中所存的《馮氏支譜序》(以下簡稱“六卷本序”)文末署明撰作年代為乾隆二十三年(1758),據(jù)《孟亭居士文稿·先妣孔太君事略》載,此前一年馮母孔傳蓮七月十九日病歿京邸[1]388,“府君哀痛不欲有生,急計歸喪。而京官清苦,盡與賣衣裘器物,買舟扶櫬由水路南旋。十一月入城,停喪于磚橋朱宅,以三百金典居三年。朱宅為前明姚羅浮尚書雙松堂?!盵2]19若此序確為馮浩所作,則此時馮浩已離職服闕,歸鄉(xiāng)后他“家居日夜以奠,安窀穸為首務”[2]19,六卷本序中所言“今夏于役吳興”,當不為公務,四月二十二日序文撰成后仍稱“今夏”,推知馮浩在此前一月之內(nèi)曾去往湖州,很可能是為了母親的安葬事宜前往湖州請宗譜供奉。他既在母喪時前往湖州查閱宗譜,但湖州宗譜內(nèi)卻未載有桐鄉(xiāng)支派,可見之前確實未曾翻閱湖州宗譜。乾隆二十三年(1758)初夏,孟亭應當是首次親覿湖州宗譜,方才得知“獨缺忠支”?!段母濉ゅТ钍霞易V序》中馮浩曾慨嘆桐鄉(xiāng)馮氏一脈族譜未成:

      余家馮氏,系出文昭畢公。自馮城受氏,分支布葉,遙遠莫稽。近自元、明,由吳興來居濮市,六世祖方伯公宦成,遷桐邑城。國朝雍正間,先祖考少司寇公又遷嘉興郡城。實則先與楊同濮市之里閭者久矣。先祖官江蘇督糧時,曾出資助吳興族人修譜,聞其纂集任私,貽書勸戒。彼不自悔,轉將吾先世一支闕而不載,其書未足為輕重,而吾家迄今未能修成一譜,以視楊氏茲編能不抱慚而深羨歟![1]336

      此與六卷本序中所述情形相符,亦輔證序文為馮浩所作。六卷本序應作于嘉興城磚橋宅。

      據(jù)馮浩《文稿》所述并參詳《光緒桐鄉(xiāng)縣志》,桐鄉(xiāng)馮氏在明代時,有馮孜任官湖廣藩司,漸成望族。眾譜中亦至明穆宗隆慶六年(1572)始有誥封,可證之。入清后,至序文撰成的乾隆二十三年(1758),先后有馮景夏,馮景夏庶子馮鈐,嫡孫馮浩入朝為官。一門簪纓繼起,但未能修成一譜,這應是促使馮浩力倡修譜的重要原因之一。另一原因應當是孟亭在《濮川楊氏家譜序》中提及的祖父馮景夏“資助吳興族人修譜,聞其纂集任私”事。馮浩幼年失去父愛(4)馮浩《孟亭居士文稿·先妣孔太君事略》載:“(父親馮錦)選授陜西宜川縣丞……,粥餓埋胔,不避穢熱,積受惡毒,體本弱,過進參藥,成癲癥。心神瞀亂,言動失常?!?《清代詩文集匯編》第345冊第387頁),對祖父馮景夏的感情很深。別集存有《先大夫山水畫冊敬跋》《得樹軒〈從游圖〉記后》《丙戌春正,浩率男應榴敬觀大父畫冊于叔父皖江使院,計七幅,爰各綴小詩于左》等多首詩文,正是其子省槐、集梧所謂“府君于祖宗遺物,必深加寶惜”[2]35的表現(xiàn)。祖父生前資助修譜遭湖州族人瞞騙,此番前去又“獨缺忠支”,個中委曲令馮浩心緒激蕩,方才提筆寫下此序,令“祖訓數(shù)語永銘心坎”。

      現(xiàn)藏于蘇州圖書館的六卷稿本《桐鄉(xiāng)馮氏重修支譜》(以下稱為“六卷本《支譜》”)卷首有:王世貞原序(萬歷十二年)、馮簡求序(乾隆五年)、馮浩序(乾隆二十三年)、馮恩楣序(乾隆五十七年)(5)四篇序除王世貞、馮簡求的序署有“原序”的題目之外,其余序文皆無題目,故全部以作者姓名名之。;雍正五年(1727)馮景夏奏對恭紀;明代隆慶六年(1572)至清代乾隆五十五年(1790)誥命多道;傳記、墓表、世表等,世表前有“桐鄉(xiāng)馮氏重修支譜卷”字樣。[3]六卷本《支譜》存有晚至道光元年(1821)錢儀吉為馮浩之孫馮俊焯所撰墓志銘,但書中字跡顯然并非出于一人之手,且處處留有勾抹涂畫痕跡,則六卷本《支譜》至少在道光年間都曾被馮氏后裔續(xù)補過,但判定其修譜年代應當以作于乾隆五十七年(1792)馮恩楣的序為依據(jù)。

      圖1 上圖為《桐鄉(xiāng)馮氏重修支譜》(六卷)書影,下圖為《馮氏家乘》(不分卷)卷首世系圖

      六卷本《支譜》中馮恩楣的序文提到:

      壬子春二月,父以從叔祖澄宇先生及伯父所輯本命楣校訂。(6)馮浩撰、馮恩楣編《桐鄉(xiāng)馮氏重修支譜》全書無頁碼標示,且馮浩與馮恩楣序皆未書題目。

      根據(jù)蘇州圖書館藏清鈔本《馮氏家乘》(不分卷)卷首世系圖所載,馮恩楣為馮浩堂侄,馮鈐之孫。所謂“伯父所輯本”在《德聚堂馮氏家譜五服次序》中馮恩楣《馮氏家乘敘》中表述更詳:

      壬子春二月,父命錄方伯公《觀我編》竟,遂將曾叔祖父澄宇公所輯本及孟亭伯父手稿付楣校輯成編,以貽子孫。(7)馮恩楣《德聚堂馮氏家譜五服次序》(不分卷,清鈔本,藏于美國猶他家譜學會)第13頁(此書錯簡較多,僅以書頁下角所標頁碼為示)載馮恩楣《馮氏家乘敘》。[4]13

      至此,馮恩楣已明確指出為“孟亭伯父手稿”,且應當較“澄宇公所輯本”體例更為完備才可能被稱作“手稿”。至此可知孟亭生前已著手修撰家譜,且初稿已成。先前學界認為馮浩的著作除去義山詩文箋注之外,僅有《孟亭居士文稿》和《孟亭居士詩稿》,偶有資料提及他纂有《桐鄉(xiāng)馮氏重修支譜》六卷,[5]但未有實證。今以馮浩佚文及馮恩楣序考察,則此書初稿為馮浩所作無疑,但成書是由馮恩楣編次。

      《德聚堂馮氏家譜五服次序》中所存的《馮氏支譜序》(以下簡稱為“德聚堂版序”),與六卷本序系一文兩出。德聚堂版序敘述更為完備,文字凝練,文末有大匏村后裔求馮浩賜字作匾事,似是在六卷本序的基礎上經(jīng)過了刪改補充。另外,在六卷本《支譜》中,馮恩楣與馮浩的序中皆未曾提及《觀我編》,而在德聚堂版家譜中,馮恩楣與馮浩的序中都提到了《觀我編》,可推測為孟亭對《觀我編》中家世譜系資料的輯錄應晚于馮恩楣編成六卷本《支譜》的“乾隆五十七年歲次壬子仲秋朔日”[3]馮恩楣序。據(jù)此,基本可以認為《德聚堂馮氏家譜五服次序》成書晚于六卷本《桐鄉(xiāng)馮氏重修支譜》。德聚堂版序所記載的大匏村后裔乞求馮浩賜字作匾之事,當發(fā)生于乾隆五十七年(1792)至馮浩卒前嘉慶六年(1801)十年之間,此事應該也是促使馮浩于三四十年后,重新審視這篇《馮氏支譜序》并對其進行修改的原因。

      《馮氏支譜序》一文初稿撰于乾隆二十三年(1758),在馮浩生命的最后十年進行過修改,成德聚堂版序。這十年間“府君偕妣至杭州,常住不孝省槐錢塘學舍后”[2]38。嘉慶元年(1796)正月,妻陸氏卒后,馮浩則回歸嘉興駟馬橋宅(8)馮浩《孟亭居士文稿·元配陸恭人行略》載:“上年乙卯鄉(xiāng)科,余邀恩,重赴鹿鳴宴,恭人偕行,歸途受風咳嗽……,于正月十六日奄然長逝矣?!?《清代詩文集匯編》第345冊第393頁)馮省槐、馮集梧《馮孟亭先生行述》第22頁載:“庚辰,伯兄中式恩科本省鄉(xiāng)試舉人。是時,磚橋屋已贖去,因買東門外蒯搭坊駟馬橋宅,為曾道扶先生王孫宅之半,戴通也先生源亨舊居也。冬月,自城中遷出。語不孝等曰:‘我今得此新宅大不易。惟冀娛老長子孫。此生可無再遷之患,足矣!’”,德聚堂版序應作于杭州錢塘縣學教舍或嘉興駟馬橋宅內(nèi)。馮恩楣自述:“予家貧,不能延請族中一飯共相考校。欲付剞劂,難矣!手錄相傳?!盵4]16而“德聚堂”為馮浩室名,[6]修撰《德聚堂馮氏家譜五服次序》很可能亦為馮浩所資助。

      德聚堂版序文末以“再吾家為忠三房之后,雍正中期湖州族人修譜多誤舛。先祖司寇公寄書責之,遂挾嫌不載忠三房之后,非本無可考也”,呼應六卷本序“又卷末載隱畬公祠,止有文行信三支奉祀,獨缺忠支,豈非因遷住濮川不及與奉俎豆耶”。三四十年后孟亭自答前問,其嚴謹求實的為學態(tài)度可見一斑。甄綜以上所述,“孟亭伯父手稿”可能是《馮孟亭先生行述》中所提到的“雜著若干種”之一(9)馮省槐、馮集梧《馮孟亭先生行述》第35頁載:“賦稿全帙惜已焚毀。少年所作漢魏樂府數(shù)十章,在京師時不欲存稿,焚之。《續(xù)文獻通考》纂有稿十余冊件,系裁節(jié)未成定本。雜著若干種?!?。今所存七部桐鄉(xiāng)馮氏家譜,皆以馮浩手稿為底本,足見其甄錄不茍,亦可見其力倡修譜之拳拳心意?,F(xiàn)將這七部家譜羅列如表1,以助于考校:

      表1 七部桐鄉(xiāng)馮氏家譜概況

      表1(續(xù))

      六卷本《支譜》中除了包含大量尚未發(fā)掘的馮浩生平事跡,如馮浩與朱珪的交游(10)此書存錄的嘉慶六年(1801)朱珪為馮浩所撰墓志銘,為其他資料所未見,結合上海圖書館所藏孤本清稿本《馮孟亭先生行述》一卷,卷末署名有“年愚弟大興朱珪頓首填諱”,及《孟亭居士詩稿》中錄有馮浩與朱珪唱和詩《贈同年朱石君少宗伯學使二首》《朱石君學使按郡,余邀朱繡權掌科同年小飲,不果,遂占二首》《附朱石君次韻》等,可知馮浩雖然家居數(shù)十載,但與朝廷大員朱珪這位同年的關系還是較為密切的。,載錄馮浩行跡等,對充實馮浩其人研究大有裨益之外,此書尤具文獻批評價值的部分是:馮浩箋注義山詩,在方法論上最具開創(chuàng)性的是將詩人年譜與詩歌編年相結合以發(fā)明詩旨,那么在具體的家譜編纂活動中,除了六卷本《支譜》“仿古歐陽氏蘇氏善本而為之”[3]馮恩楣序的垂珠體將世代分格相連之外,馮浩如何實踐文獻的互著別裁以考證祖宗行年;謹慎求實的小宗譜法的譜牒思想如何影響他考證義山行年、闡釋義山詩文,這些都是非常值得繼續(xù)探討的話題。

      二、《網(wǎng)師園序》

      圖2 蘇州圖書館館藏拓本《網(wǎng)師園記》節(jié)選

      吳郡瞿君遠村得宋愨庭網(wǎng)師園,大半傾圮,因樹石池水之勝重構堂亭軒館,審勢協(xié)宜,大小咸備,仍余清曠之境,足暢懷舒眺。統(tǒng)循舊名,不矜己力。其寄情也遠,其用心也厚。詳錢少詹、褚學士兩《記》,復以屬余,余更何言哉!

      惟念古昔園林之盛,載籍所書而外,當莫可紀,數(shù)而傳名者究不多。人以園重乎,園以人重乎?石季倫之金谷,豈徒群艷其豪富?蓋其天賦知慧而好學多聞,干局著于當官,文采肩于時彥。世胄名流,動后人之慨慕也。王右丞之輞川,李衛(wèi)公之平泉,德藝勛業(yè),甚為顯著。吳之滄浪亭,非蘇子美流風猶在歟?師子林能恣倪迂之高致歟?

      吾禾金陀坊,南宋郡守岳倦翁曾居之,國初曹潔躬葺其遺址,為園因號“倦圃”,迄今屢易主矣,而習稱“倦圃”或稱“曹園”,鄉(xiāng)邦不忘舊德焉。吾知遠村仁禮存心,敦善不怠,詒厥子孫世綿弗替。網(wǎng)師之園將因遠村而盛傳于后,豈不增吳中一勝賞哉!

      余性拙懶,澹于宦情而踈游興,既耄殘生,雖平江聯(lián)帶,不獲偕遠村坐石臨流,領莊惠濠梁之旨趣也,惟悠然運想而已。

      嘉慶四年己未孟冬朔日桐鄉(xiāng)馮浩手稿。

      ——錄自蘇州圖書館所藏拓本《網(wǎng)師園記》

      按:馮浩幼年寄居外家遭逢嘉興連年饑饉,少年時父親罹瘋癲之癥未盡人倫親情,青年寒窗苦讀生計窘迫,他在《孟亭居士詩稿·送灶》一詩中描寫當時情景是“炊煙屢斷腥血稀”[7]495。中年在京任館職十年,歸鄉(xiāng)后聘主浙東西書院,晚年閑居近二十五年。如按照序文所書“嘉慶四年(1799)”,則此序作于馮浩傘壽之年。

      馮省槐、馮集梧在《馮孟亭先生行述》中談到:“府君敦倫紀,厲學行,不茍言笑,不事奢侈……,日惟端坐廳事,觀書史,外無所好。故家中無投壺博弈之具……?!盵2]32他的《文稿》中竟未有一篇游記,《詩稿》中也僅有少數(shù)幾篇游覽記勝的詩作,大略如《小滄浪園游賞寫意》一般,前段寫景,末了歸于士大夫的家國擔當,具有明顯的文教意識:“任大余閑少,民勞仰望奢。休耽弄泉石,頻為課桑麻……眾記期調(diào)鼎,君恩重建牙。只應容野逸,吟遍滿園花。”[7]517-518游覽盡情而不盡興。馮浩為人穩(wěn)重冷峻,不以暢游山水為樂,序文言“余性拙懶,澹于宦情而踈游興”,與別集及傳記所載相符。馮浩晚年時,三子應榴、省槐、集梧已先后歸鄉(xiāng)侍奉雙親,“竊覬兄弟家居,侍奉府君歲月方長。春秋佳日,追隨游賞?;蜷e侍筆墨,見府君精力尚健,縱談閑論略無倦容?!盵2]39嘉慶元年(1796),馮浩偕妻陸氏自嘉興前往杭州重赴鹿鳴宴(11)馮浩《孟亭居士文稿·元配陸恭人行略》:“上年乙卯鄉(xiāng)科,余邀恩,重赴鹿鳴宴,恭人偕行,歸途受風咳嗽……,于正月十六日奄然長逝矣。”(《清代詩文集匯編》第345冊第393頁),豈料陸氏歸途染病,次年正月卒于家中(12)馮省槐、馮集梧《馮孟亭先生行述》第38頁載:“先妣于杭州歸途受風,咳嗽氣喘……,竟延至次年正月見背?!?。妻陸氏歿后,馮浩年已耄耋,很可能不再常常往來于杭州,而是居住在嘉興駟馬橋宅內(nèi)?!毒W(wǎng)師園序》有“雖平江聯(lián)帶,不獲偕遠村坐石臨流”,亦與此情形相符。既為借“網(wǎng)師”之名“悠然運想”的應酬文字,序文不言山水景色,重在議論園主人德行與園林能否傳世的問題,文章邏輯與此背景相合。

      馮序中所提“錢少詹、褚學士兩《記》”是指錢大昕、褚廷璋所作兩篇《網(wǎng)師園記》,錢、褚兩《記》皆存于園中碑刻。而錢大昕《記》中所言“然亭臺樹石之勝,必待名流賞、詩文唱酬以傳……”[8],以及潘奕雋為瞿遠村所作的墓志銘所云“春秋佳日,延故鄉(xiāng)戚友王西沚光祿、錢竹汀宮詹及吳中諸朋友游其中,或有吟諷,必以紙索書,裝成卷冊,披覽什襲以為樂”[9],皆說明瞿遠村造景弄園,其目的主要是會師宴友,宴請吳中文人墨客以志其園傳名后世。當然,清代江南富商多好此事,不僅瞿遠村如此。正因主人有此雅興,錢《記》所述以網(wǎng)師園歷代沿革為主,兼及園中景物樓閣。褚《記》作于“嘉慶元年歲在丙辰夏五月天中節(jié)后三日”[10],主要對瞿遠村保存“網(wǎng)師”舊名忠厚之舉表示稱贊。其他為瞿遠村的網(wǎng)師園留下詩文墨寶的文人如洪亮吉、潘奕雋、梁章鉅等,或艷羨主人有閑逸野趣,或詠園中景物花卉,今存世的網(wǎng)師園游記文其主題大略為此二類。與同題詩文相較,馮浩的《網(wǎng)師園序》即使作為一篇遙寄應酬文字,教化意味也是比較濃厚的。這一點,其實與馮浩所秉持的修身治世觀念相符:

      性剛正,與人讜直,好盡言,或面折人過,不能隱忍,然過后必悔。為人謀,開心剖臆,不私毫發(fā)。交火者,斯敬而親之;好行善,而于表章先哲忠義節(jié)義;可以風世者,尤必流連心口,樂道不厭。詩文中頗多紀述之作。家居四十年,從不與聞戶外事。始而不知者,間有所請,必峻拒不令盡其言。久之,人亦無不知者爾,無敢以言相視。故地方當事,重慕清望,每來請謁,即大吏爾,必存問禮敬前輩風范焉。[2]32

      儒者馮浩“為人心風俗慮者深矣”[2]34,以孝悌忠信為自己終生信念(13)馮省槐、馮集梧《馮孟亭先生行述》第40頁:“屬纊前一日猶語不孝等曰:‘“孝弟忠信”四字,行之甚難。一生勉之不足也。此四字曉得幾分,方可為人。汝等當以此為家訓?!保谛蛭闹幸嗾蔑@教化本事,馮浩在《玉谿生詩集箋注·無題二首(昨夜星辰昨夜風)》后箋語終寫道:“自來解《無題》諸詩者,或謂其皆屬寓言,或謂其盡賦本事,各有偏見,互持莫決。余細讀全集,乃知實有寄托者多,直作艷情者少,夾在不分,令人彌亂耳?!盵11]135-136孟亭將艷情解作別有寄托之說,使人對“既耄殘生,領莊惠濠梁之旨趣也”這個意猶未盡回音裊裊的結尾,也可理解為馮浩言淺情深,別有旨意地借“網(wǎng)師園”退而結網(wǎng)之意,寄托一己之歡愉慘戚。再以此文的教化思想反觀《文稿·洪達夫詩稿序》中孟亭所言“于近時緒論,最服膺歸愚……,夫葉取褒貶,無不關溫柔敦厚之至教,而導天下后世學者以津梁也”[1]303,就不難得出馮浩箋注義山《無題》詩時,全本于沈歸愚詩教一脈(14)沈德潛選注《唐詩別裁集》(上海古籍出版社,2013)《凡例》的第5頁:“詩本六籍之一,王者以觀民風,考得失,非為艷情發(fā)也。雖三百以后,《離騷》興美人之思,平子有定情之詠,然詞則托之男女,義實關乎君臣友朋……,集中所載,間及夫婦男女之詞,要得好色不淫之旨,而淫哇私褻,概從闕如?!?。馮浩重詩教文道,極為看重文學對世俗的教化作用,這一點對理解馮浩箋注李商隱《無題》詩的思想及方法應有所啟發(fā)。

      馮氏《網(wǎng)師園序》揄揚網(wǎng)師園美景及園主瞿遠村其實并不甚用力,但此文依舊被瞿遠村鐫刻成碑,得以存世。以今觀昔,瞿遠村作為網(wǎng)師園一位中興園主,果然使得網(wǎng)師園成今日蘇州名園,馮浩老人當日所言豈不句句成真?

      三、《杜詩集說序》

      詩藉說而明者也。惟說杜詩者,注、釋、論、述,傳本紛繁,闡發(fā)固無余蘊,而未免純疵錯出之議。囿于一知半解者,淺也;墮入旁門側徑者,僻也;拘牽文義逞其臆見者,舛也;影附時事強合史傳者,鑿也。其或糾正諸失,兼足發(fā)明詩指矣,而專行散見,各自成書,未獲薈萃于一。學者墨守一編。既苦考證無自,即博觀參伍而昧于折衷,亦難奉為依據(jù),此吾鄉(xiāng)江孟亭先生所以有《杜詩集說》之著也。

      先生枕經(jīng)胙籍,手不停披。論詩宗仰杜公,往往獨具見解,發(fā)前人所未發(fā),而旁搜徧采參訂尤勤。嘗歷舉以示人曰:杜公某詩某說為是,某說為非。某詩諸說皆非,應作如是解。鑿鑿焉,娓娓焉。一似合古今說杜詩之人敘列一堂,而咸聽其稽覈進退然者。奮筆纂錄,裒然成帙。惜乎徒珍篋衍,勿克流播藝林,然揭往古之真詮,啟后賢之茫昧,精華所聚,不容泯滅。吾有以決其必傳于后,無疑也。

      先生既久歸道山,哲嗣聲先謹奉手澤,果授梓以行世。是書也,搜羅富而抉擇精,謬誤悉除,義蘊畢備。從此進求作者之源流指趨,當有心領神會于詮解之外者。其嘉惠來學豈淺鮮!與語有之:莫為之,后雖盛而無傳。聲先客游嶺海,硯耕粒積以傳先業(yè),可謂能繼志矣。

      乾隆戊戌長至桐鄉(xiāng)馮浩書。

      ——錄自嘉興圖書館所藏乾隆四十三年惇裕堂刻本《杜詩集說》

      按:江浩然,字孟亭,生于康熙二十九年(1690),卒于乾隆十五年(1750),嘉興人。其名其字與馮浩相似。江浩然屢試不第遂絕意仕途,“酷嗜朱竹垞詩,乃以己意甄錄,一一箋疏而發(fā)明之。旁搜舊聞,博征載籍,厥功可謂偉矣?!盵12]著有《曝書亭詩錄箋注》,后以饑驅(qū)出任幕僚,似頗有狂狷之氣,(15)鄭方坤《三十三種清代人物傳記資料匯編·國朝名家詩鈔小傳》(齊魯書社,2009)第41冊第222頁:“家食不能自給……,固阮瑀陳琳之流亞也。其客濟南最久……,館舍酒酣,以往論文較藝,凡唐宋以來詩人靡不悉其源流,窮其正變,剖析其離合利病,如堂上人之判堂下人曲直然者。間偶舉及《曝書亭詩句》,則頓足起舞,側弁而哦,巨律長篇,如瓶瀉水……?!鄙绞论E主要見于《國朝名家詩鈔小傳》[13]?!抖旁娂f》為其晚年所著,《清史稿·藝文志四》存錄是書。嘉興圖書館藏惇裕堂本卷前有馮浩此序(無題,此題為筆者所擬),又本立堂本在馮序前有乾隆癸卯張九鉞序(16)張建虹在其碩士論文《〈杜詩集說〉整理與研究》第二章中對這兩個版本作了較為詳細的考辨。,張九鉞序另存于《陶園文集·卷四》[14]。惇裕堂本馮浩序后又附有樊晃、王洙、王琪、胡宗愈、王安石、李綱、吳若、郭知達、蔡夢弼的九篇舊序;又列有元稹《杜君墓銘》、劉昫《舊唐書·杜甫本傳》、朱鶴齡《杜工部年譜》;繼之以其子江壎于乾隆四十三年(1778)四月所撰《例言》六條,敘及其父是書編撰始末;目錄總列首卷之前;以首卷為例,每卷卷端標有“杜詩集說卷之一/嘉興江浩然孟亭氏纂輯/男 壎聲先校”字樣。《杜詩集說》二十卷,附一卷集外詩,共二十一卷。惇裕堂本半頁九行二十一字,杜詩句下附以雙行小字注,無界行,四周單邊,白口單魚尾。(見圖3)

      圖3 《杜詩集說》書影

      馮浩在《孟亭居士文稿·安肅縣知縣沈君傳略》中自訴,“辛卯春初,余主鴛湖書院”[1]408,凡六載(17)馮浩《孟亭居士文稿·元配陸恭人行略》:“其后繼外舅主本郡鴛湖書院者六載。大兒奉命為通州坐糧廳,足以奉養(yǎng),余即力辭?!?《清代詩文集匯編》第345冊第391頁),至乾隆四十一年(1776),馮浩五十七歲時,“從此不復掌教書院矣?!盵2]25又乾隆二十五年(1760)冬月,馮浩遷居駟馬橋宅,[2]22至逝世前的十年間,馮浩長住于嘉興府駟馬橋宅,又無書院之聘,則此篇序文應作于駟馬橋宅。江壎其人不可考,馮浩稱其為“聲先”,張九鉞作“澹如”[14],依《杜詩集說》卷端字樣,則“聲先”為其字,“澹如”或為其號?今已不可證之。張九鉞序有“澹如奔走衣食,能縮歲脯所入成未竟之業(yè)”[14]。馮浩贊其“客游嶺海,硯耕粒積以傳先業(yè)”,則江壎亦草野間文士,貧且自堅能繼父志。江壎與馮浩的交游無他文可證,既為嘉興同鄉(xiāng),或以鄉(xiāng)黨之誼求序于馮氏,且馮浩《玉谿生詩箋注》乾隆二十八年(1763)初刻本已付梓在先。今采摭江壎《例言》如次:

      茲編合眾論以參稽,期去非而存是,偶或附以己見,用備取資。標題集說,示不敢掠美前人云爾?!髡咭栽姙槭?,讀者以史證詩,要惟信而有征,庶足參稽時事、尚論古人?!科谧质杈溽屩螅蠢^以各家論說,分載逐段之下,俾全詩首尾貫徹,脈絡分明。其總論全詩大旨者,則統(tǒng)列各詩之后。[15]

      其中大略可見江浩然作《杜詩集說》的箋注體例,及其以史證詩、融會前人成果的箋注方法與馮浩注李義山詩頗多相似,因此馮浩為《杜詩集說》作序亦是為玉谿生詩注張目。馮浩在《杜詩集說序》中贊其博觀參伍,薈萃諸說于一編者,未嘗不是他在《玉谿生詩箋注發(fā)凡》中所言:“(歷代學者)各有箋本,余合取而存其是,補其闕,正其誤焉;疑而未晰者尚間有之。”[11]821《杜詩集說序》中揄揚江浩然:“獨具見解,發(fā)前人所未發(fā)”者,亦是馮浩自豪于“今以‘知人論世’之法求之,言外隱衷,大堪領悟,似鑿而非鑿也”。[11]822《杜詩集說序》中對箋注方法、思想等內(nèi)容的闡述,與馮孟亭《玉谿生詩集箋注》中論調(diào)何其相似!可見,此文為馮浩所作無疑。

      這篇馮浩所作《杜詩集說序》業(yè)已為杜詩研究者所重視,鄭慶篤《杜集書目提要》[16]、孫微《清代杜詩學史》[17],張忠綱等編《杜集敘錄》[18]等書,誠然已對馮浩的序作了一些闡述,但此序的文獻價值,有三點值得表彰。

      馮浩箋注義山詩《玉谿生詩集箋注》,初刻成于乾隆二十八年(1763),重刻于乾隆四十五年(1780),在幾十年的李詩箋注中馮孟亭對二者之間的源流正變應是清楚的。他在《玉谿生詩箋注發(fā)凡》中曾敘及:“論義山詩,每云善學老杜,固已。然以杜學杜,必不善學杜也……,其終不如杜者,十之三學為之,十之七時為之也?!盵11]822李商隱既因時為之而善學老杜,那么箋注義山詩與箋注杜甫詩在箋注方法上應當有互通之處,采取依史而注詩中歷史情境,以知人論世之法闡發(fā)詩中余蘊,是為必然?!恶T孟亭先生行述》中馮省槐、馮集梧亦曾述及其父酷愛老杜詩:

      最愛杜工部詩,謂昔人穿鑿可笑,失卻作者本旨,偶注釋數(shù)十條。以杜詩注本最多,不能遍訪。每謂“安得集諸家本,而采擇注解,一掃前人之蒙障乎!”[2]22

      《射魚曲》中馮浩對錢謙益所言“義山學杜者也,間用長吉體,作《射魚》《海上》《燕臺》《河陽》等詩,則不可解”[11]385等語表示贊同,卻無論辨。馮注李詩中對杜詩及其箋注的論述其簡略大概如此例。因此在輯佚此序之前,馮浩對于杜詩箋注的理解,始終迷濛不清。

      其次,序文的重要價值還在于馮浩別集中未留存關于詩歌箋注的文章,在這篇散佚的序文中,保存了馮浩所認為的評判詩歌箋注是否優(yōu)良的標準——“搜羅富而抉擇精,謬誤悉除,義蘊畢備”。這與顧易生、蔣凡先生在標點本《玉谿生詩集箋注》的前言中提到的——“馮本晚出,比較詳備……,吸收前人成果,融會李商隱的文集……,旁征博引,加以考證,并常能探索創(chuàng)作意圖,進行演繹串釋,有助于閱讀理解,在這方面是做出貢獻的”[11]前言:8的認識是相一致的。原先學界似乎認為這一特點的形成,主要源于馮注本恰好在刊刻時間上,晚于屈復、陸鳴皋、姚復等人的注本,但以此序來看,馮浩花費幾十年時間廣采前人箋注,是有意識地進行了搜編采參的工作,這可以視作他的箋注方法。

      序文以“詩藉說而明者”起首,不同于明人胡震亨在《唐音癸簽》中提到的將李商隱詩納入“兩種不可不注”之詩的較為保守的箋注思想(20)胡震亨《唐音癸簽》(上海古籍出版社,1981)第338頁載:“唐詩不可注也。詩至唐,與選詩大異,說眼前景,用易見事,一注詩味索然,反為蛇足耳。有兩種不可不注:如老杜用意深婉者,須發(fā)明;李賀之譎詭、李商隱之深僻,及王建宮詞自有當時宮禁故實者,并須作注,細與箋釋?!?,馮浩完全否定了唐詩不可注的理念。清人乾嘉以來以扎實細膩的經(jīng)史學問,輻射而向集部學問的深入研討,至馮浩寫作此序的乾隆晚期已成燎原之勢,即王鳴盛所謂恨不能“盡舉天下書評閱之然后快也”[11]818。清人雖承襲漢儒知人論世以意逆志的注經(jīng)思想,但馮浩對于詩文箋注已經(jīng)細化出了具體的箋注方法,發(fā)展出了箋注的批評思想,擴展了集部學問的范疇。馮浩深厚的經(jīng)史學問功底,在發(fā)展集部箋注之學時,能夠重學問而求真知,又明顯與乾嘉學者的學術思想一脈相承。

      第三,清人自沈德潛始,于詩教一脈極為看重,尤其在箋注義山詩時,如何拿捏苦求詩旨與箋注的溫柔敦厚之間的平衡?《杜詩集說序》中所提出的注詩勿淺、勿僻、勿舛、勿鑿,可視作這一問題的答案。

      馮浩注李極為看重詩歌的教化功能,箋注也應溫柔敦厚中正和平?!队褙G生詩集箋注》卷三《華清宮》“未免被他褒女笑,只教天子暫蒙塵”句,他箋為:“唐人每連類言之。然詩語殊尖薄矣。杜公《北征》援引褒、妲,出于忠憤,正得《小雅》之遺。若此與《驪山》《龍池》之作,皆大傷名教,讀者斷不可賞其輕脆也?!盵11]588-589又卷三《燕臺詩四首》箋曰:“唐季有此一派,于詩教中固非正規(guī),然而神味原本楚騷,文心籍以疏瀹,譬之金石靈器,得訣者煉服以升仙,愚懵者乃中毒而戕命矣?!盵11]639《孟亭居士文稿·洪達夫詩稿序》中有:“他如寒苦瘦削,詭怪險僻,秾艶妖冶之專工而爭勝者,雖一生心力所凝,亦自不得不傅,而實非大雅君子之所宗尚也。詩教之不緣此種為盛衰也?!盵1]303但義山詩詩迷的特點,使得箋注者有時不得不落入穿鑿,導致注者的主觀意愿與箋注實際難以互洽。乾隆二十八年(1763)馮注義山詩初刻本“凡例”中已論及此問題:

      說詩最忌穿鑿,然獨不曰“以意逆志”乎?今以“知人論世”之法求之,言外隱衷,大堪領悟,似鑿而非鑿也。如《無題》諸什,余深病前人動指令狐,初稿盡為翻駁;及審定年譜,細玩蹤跡,乃知屢啟陳情之時,無非借艷情以寄慨。[19]

      待及乾隆四十五年(1780)重刻本付梓時,此段幾乎被原樣謄錄(21)重刻本僅將“及審定年譜,細玩蹤跡”修改為“及審定行年,細探心曲”。。相較于“凡例”,作于乾隆四十三年(1778)的《杜詩集注序》寫作時間更晚,因此序文可以反映出馮浩對這一問題的認識更為明晰:他所提出的勿淺、勿僻、勿舛、勿鑿,正是溫柔敦厚的詩教觀在詩歌箋注中的具體實踐方法。馮浩以此標準衡量江浩然的《杜詩集說》,也以此來要求自己。如此,今世讀者方得以理解“凡例”中所謂的“似鑿而非鑿”,實有理論內(nèi)撐,而非空穴來風。

      此序?qū)τ隈T浩其人思想、杜甫詩與李商隱詩的箋注學史研究都具有文獻價值,且已為學者注意,應當輯入《孟亭居士文稿》。

      馮浩幼年時父親得病癲狂,全賴母親孔氏撫養(yǎng),母子二人以功名相望。折桂后,宦途短暫且所任多為學官,雖多負清望,亦有為國掄才力爭之舉,但始終淹蹇未遇。又因心疾廢居四十年,一生未曾施展政治抱負(22)整理自《馮孟亭先生行述》。。蘇圖所藏《桐鄉(xiāng)馮氏重修支譜》中存有馮浩至交五十年的同年朱珪所撰《皇清誥授奉政大夫掌山東道監(jiān)察御史封中憲大夫鴻臚寺卿孟亭馮公墓志銘》,在墓志銘中,朱珪致慨于馮浩盛年嬰疾致仕,曰:“向使君不早攖疾疢,安流平進,何遽不洊登臺閣□武□氏之節(jié)鎮(zhèn)。以彼易此,孰得孰失?以珪所以熟觀數(shù)十年之變,而益用為君感嘆者已。”[3]大有崔玨《哭李商隱》“虛浮凌云萬丈才,一生襟抱未曾開”之哀戚。馮浩在困頓失意的人生中,意圖“以姓名托文字以傳于世者”[11]819,也是為了稍稍舒展己意。

      考論這三篇佚文的因緣去就,是為復現(xiàn)馮孟亭先生一生心香之灰線蛇蹤,其中可見一位乾嘉學人,在萬馬齊喑的壓抑氣氛中,雖為草野遺逸,但不甘寂寞,勉力作文盡力修心,于國于民,依舊有綿邈深情。其性沉郁,其文熱烈,今讀之醰醰有余味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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