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翠娥 李波

【關鍵詞】高考古詩詞鑒賞；命題趨向；思維素養(yǎng)；備考策略

“思維發(fā)展與提升”是高中語文學科核心素養(yǎng)的重要組成部分?！镀胀ǜ咧姓Z文課程標準（2017 年版2020 年修訂）》提出：“運用批判性思維審視語言文字作品，探究和發(fā)現(xiàn)語言現(xiàn)象和文學現(xiàn)象，形成自己對語言和文學的認識”，“增強思維的深刻性、敏捷性、靈活性、批判性和獨創(chuàng)性”?！犊荚囁{皮書：中國高考報告（2020）》指出：高考綜合改革的主要指導思想之一就是要實現(xiàn)學生“知識”考核向“能力”考核的轉化，根治應試教育的頑瘴痼疾，突出創(chuàng)新型人才的選拔和培養(yǎng)?？梢姡行运季S成為高考綜合改革及命題改革的方向之一。古詩詞鑒賞是高考語文試卷的重要組成部分，在古詩詞教學和備考講評中，提升學生的思維素養(yǎng)也是至關重要的。

一、思維素養(yǎng)在高考古詩詞鑒賞命題中的體現(xiàn)

通過梳理2017～2023 年高考語文全國卷中的古詩詞閱讀題目，可以看出近年來高考古詩詞鑒賞題對學生思維能力和素養(yǎng)的考查走向。

思維能力方面，一是突破思維定式，由考查題材的共性轉向考查其個性，由考查著名詩人的特定風格轉向考查其創(chuàng)作特色，由常規(guī)提問轉向變式提問。如2017年全國Ⅱ卷所選古詩為蘇軾《送子由使契丹》，題目為“本詩首聯(lián)表現(xiàn)了詩人什么樣的性格？請加以分析”，由常見的惜別傷離之情轉向考查曠達灑脫之別。又如2022年全國乙卷考查《白下驛餞唐少府》與《送杜少府之任蜀州》兩首詩排遣離愁的方法，由常規(guī)提問“表現(xiàn)離愁的方法”轉向“排遣離愁的方法”。二是由象及意，由淺入深，由表及里，通過意象意境，考查詩歌深層意蘊。如2018 年全國Ⅰ卷選用李賀《野歌》，題目為“詩的最后兩句有何含意？請簡要分析”，要求通過寒冬過后春暖柳綠的景色體味詩人雖不遇于時但依然樂觀向上的人生態(tài)度。2023年新高考Ⅱ卷選用林逋的《湖上晚歸》，考查詩歌是如何印證王國維的“以我觀物，故物皆著我之色彩”觀點的。學生需要從詩歌中的意象“峰、水、樹、翠羽、紅菜、雞、犬、橋、寺”等中感受詩人恬淡閑適的心態(tài)。

思維素養(yǎng)方面，一是考查批判性思維、探究性思維、創(chuàng)新性思維。如2018 年全國Ⅲ卷選用王建《精衛(wèi)詞》，題目是“一般認為，詩最后兩句的內容是以精衛(wèi)的口吻表達的，你是否同意這種解讀？請結合詩句說明你的理由”，從探究最后兩句的表述角度考查學生的批判思維、探究思維、創(chuàng)新思維。二是考查比較思維。有同中求異的對比思維，如2022年全國甲卷考查歐陽修《畫眉鳥》與文同《畫眉禽》兩詩中畫眉鳥所起的不同作用。還有異中求同的類比思維，如2023 年新課標Ⅰ卷選用宋代林希逸的《答友人論學》，考查類比思維，詩人以類比的方法，借助魏了翁的觀念闡明自己的治學主張。三是考查辯證思維。如2021 年全國甲卷選用陳師道《和南豐先生出山之作》，題目為“在陳師道看來，曾鞏是如何處理‘仕與‘隱的關系的？請簡要分析”，通過對立統(tǒng)一關系考查學生的辯證思維。

上述梳理顯示，高考古詩詞閱讀題目命題從形象思維、邏輯思維到比較思維、批判思維、創(chuàng)新思維，對思維能力的考查越來越突出；從整體性、靈活性到系統(tǒng)性、深刻性、獨創(chuàng)性、批判性，對思維品質的考查要求越來越高。

二、古詩詞鑒賞備考的思維素養(yǎng)現(xiàn)狀與原因

古詩詞鑒賞備考中，學生最大的困難是讀不懂。雖然所給材料注釋中有助讀支架，如寫作背景交代、疑難詞語解釋、疑難典故提示等，但學生總是霧里看花，難解其疑，通過各種猜讀、套讀，最終導致誤讀。究其原因，主要有：閱讀淺表化，導致難深入；閱讀碎片化，導致難周全；閱讀類型化，導致難切合；閱讀定式化，導致難創(chuàng)新。通過考生答題樣本反饋，筆者對問題的梳理及對原因的分析如下。

1. 缺乏藝術想象和合理推理

在古詩詞鑒賞題中，想象體現(xiàn)在通過形象世界感受抽象情思，通過生動畫面分析濃縮的意蘊，通過細節(jié)描繪體味整首作品表達的情感三個方面。學生缺乏必要的聯(lián)想想象能力，自然就不能進行合理推理，就會出現(xiàn)以下答題誤區(qū)。

一是知象不知境。一般來說，意象構成意境，意境表情達意，因此對詩歌意境的鑒賞應遵循意象（詩歌的基本單元）到意境（詩歌的畫面），再到詩情（詩歌的內涵）的思維流程。學生雖然了解古詩詞常見的意象內涵，比如“雨打梧桐感傷情”“漁樵垂釣閑適情”“大雁遷飛流徙意”等，但面對多個意象組合而成的獨特意境時，由于缺乏必要的聯(lián)想想象能力，往往難以結合語境作出恰當?shù)姆治觥Ｈ?022年全國乙卷王勃《白下驛餞唐少府》頸聯(lián)“浦樓低晚照，鄉(xiāng)路隔風煙”，選用“浦樓”“晚照”“鄉(xiāng)路”“風煙”四個意象，營造出凄迷蒼茫的意境，形象地再現(xiàn)了餞別場景，表達了惜別傷別之情。很顯然，此聯(lián)重在“表現(xiàn)離愁”，而不是“排遣離愁”，自然不屬于題目考查的范圍。倘若不能知象明境，自會錯解題意。

二是知典不知意。用典是古詩詞中借古論今、借他人酒杯澆自己之塊壘、含蓄表情達意的常見手法。明典知意是解讀這類詩歌常用的方法。學生雖然積累了一些常見典故，但有時依然讀不懂詩意。仔細分析，這與學生對古人用典中的對比聯(lián)想、類比聯(lián)想，隱性聯(lián)想、顯性聯(lián)想，常規(guī)聯(lián)想、反向聯(lián)想等種種思維方法不清楚有關。比如，楊萬里《野菊》尾聯(lián)“花應冷笑東籬族，猶向陶翁覓寵光”的含意，不少學生這樣解答：化用陶淵明的“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表達詩人淡泊名利的隱逸情懷和熱愛自然的高潔志趣。學生不明白詩人用典除了正向聯(lián)想還有反向聯(lián)想，生搬硬套給出了答案。其實，這是一首詠物詩。詩歌頷聯(lián)“政緣在野有幽色，肯為無人減妙香”生動描繪了野菊的姿色、芳香、品性；頸聯(lián)“已晚相逢半山碧，便忙也折一枝黃”流露出對野菊的喜愛和贊美之情；尾聯(lián)“花應冷笑東籬族，猶向陶翁覓寵光”，通過對比野菊和“東籬族”，以野菊嘲笑那些像陶淵明一樣寵愛東籬菊的人，突出野菊不迎合不諂媚的品性。詩歌托物言志，借野菊表現(xiàn)詩人率性自然、超凡脫俗的品性和志趣。

2. 缺乏系統(tǒng)思維和整體意識

詩歌是一個整體，不能斷章取義；詩人的內心世界是豐富復雜的，不能以偏概全；詩人所處時代是詩歌創(chuàng)作的背景，不能以今律古。具體表現(xiàn)在以下兩個方面：

一是知一不知二。古詩詞中的情感表達往往是豐富的，分析鑒賞不能只見樹木，不見森林。如2020 年新高考Ⅰ卷（山東卷）考查杜甫《贈別鄭煉赴襄陽》一詩，學生從詩題“贈別”便得出表達了惜別傷別之情，不肯深入探究。其實全詩的情感是復雜多變的：由傷時感世到自傷自憐，由難得相知到不舍離別，由寬解到希望，由囑托到祝愿。全詩抒情婉曲而深致，不是“惜別傷別”一語所能道盡。學生如能學會運用相關聯(lián)想，形成特定時間、空間、人物、事件的聚合思維，對鑒賞詩歌大有裨益。

二是知表不知里。古詩詞中不乏戲謔自嘲、借反語表達真情的篇章。如王維《酬張少府》一詩后兩聯(lián)“松風吹解帶，山月照彈琴。君問窮通理，漁歌入浦深”，初讀閑適恬淡的隱逸之風撲面而來，但再聯(lián)系詩歌前兩聯(lián)“晚年唯好靜，萬事不關心。自顧無長策，空知返舊林”，難忘世情、官場失意的情緒自在其中。因此，鑒賞詩歌應著眼整體，形成系統(tǒng)思維，從關鍵虛詞入手，由表及里，觸及“詩心”。古詩詞中也不乏以形象的畫面寓含抽象道理的作品，如2022 年新高考Ⅰ卷考查魏了翁的《醉落魄·人日南山約應提刑愁之懋之》，詞作的下闋議論“須知此意無今昔，會得為人，日日是人日”，情由境出，情至理隨。作者對南山春景的描繪和人日祈福、勞作的場景描寫寓含做人的道理。如果只停留在文字畫面的層面，理趣自然無從獲得，解答只能泛泛而談。詞的首句“無邊春色，人情苦向南山覓”，一“苦”一“覓”，表現(xiàn)出要珍惜美好、追求美好的人生道理；緊隨其后的“村村簫鼓家家笛，祈麥祈蠶，來趁元正七”“商行賈坐農耕織”，“村村”表達人人參與，“商”“賈”“農”表現(xiàn)各行各業(yè)，“趁”體現(xiàn)積極向好，這四句表達樂觀向好、重視勞動、努力奮斗的人生道理；而“翁前子后孫扶掖”，“翁”“子”“孫”表現(xiàn)遵守孝道、其樂融融、各安其所的做人道理。由表及里，方能探得奧秘，探得“詩心”。

3. 缺乏創(chuàng)新思維和交際語境

古詩詞鑒賞有必要合理建模，歸納各個題材的解讀角度，舉一反三，快速形成對古詩詞主要思想內容的直覺感知和初步理解。這只是古詩詞鑒賞備考第一步，還需要進一步引導學生靈活變通，合理遷移，知“類別”更要知“個別”。如2020 年高考江蘇卷選用王安石《送沈康知常州》一詩，考查詩歌后兩聯(lián)的思想情感。從標題看，這是一首送別詩，是曾任常州知州的王安石送沈康赴任常州知州時寫的。詩歌頸聯(lián)“?？謩谌溯p白屋，忽逢佳士得朱輪”，“常恐”“忽逢”直抒胸臆，擔憂的是后任者煩勞人民輕視百姓，欣喜的是現(xiàn)在有了沈康這樣的佳士主政常州。擔憂中有期待，欣喜中有贊美。詩歌尾聯(lián)“殷勤話此還惆悵，最憶荊溪兩岸春”，“惆悵”“最憶”直抒胸臆，惆悵中含有自己未能治理好常州的愧疚，懷念中含有對常州百姓的關切之意。從學生“感傷離別”的錯誤答案不難看出，學生已經形成思維定式，主觀上認定只要是送別、贈別或留別，就有惜別傷別之情，全然不顧及詩歌文本的獨特個性。思維定式影響了學生思維的主動性、靈活性和深刻性。碎片化的解讀，主觀臆想的情境，“自洽”的狂歡……這是誤讀的表征，本質是直覺思維、線性思維的大行其道。

閱讀類型化、定勢化，導致鑒賞難切合、難創(chuàng)新。在教學中，教師應引導學生以“我”注詩，構建新語境。這里的“境”既指“意境”“情境”，還指獨特的“交際語境”。從高考命題人的視角來看，古詩詞鑒賞要注意古人寫作的交際語境，從實現(xiàn)“交流溝通”這一語言功能的角度指導學生理解文本。如王安石《送沈康知常州》一詩，王沈算不上至交，二人唯一的交集是常州知州這一官位，前者離任，后者赴任。這一獨特的交際語境暗示雖為送別，但是屬官樣表達，惜別傷別自然無從談起。引導學生關注獨特的言語交際情境，鑒賞不至于滑向“偏”“奇”“怪”，也就可以避免以偏概全、無中生有、過度解讀的答題誤區(qū)了。

三、指向思維素養(yǎng)的高考古詩詞鑒賞備考策略

出現(xiàn)以上現(xiàn)象，與高考古詩詞復習課注重知識講解輕視藝術想象、注重讀懂詩意輕視讀出意蘊的課堂教學不無關系。解決策略如下：

1. 組織古詩詞群文閱讀活動，使思維活起來

高三備考，枯燥的字詞解釋、詩句翻譯以及程式化的試題解答規(guī)范等依然充斥課堂。如何讓學生的思維真正動起來呢？古詩詞群文閱讀是不錯的選擇，即以教材詩歌為依托，輻射到歷年高考真題，師生共織思維之網。可以打破教材編排順序，進行真正意義上的主題閱讀。以題材、體裁、時代、作者、地域、風格等為組合體系，由單篇到多篇發(fā)散，由一人到多人聯(lián)合，恰當延伸，合理拓展。同中辨異，異中求同，多維比較，有利于提升學生的思維品質。筆者曾經開展過“說不盡的愛情詩——《靜女》《涉江采芙蓉》《鵲橋仙（纖云弄巧）》群文閱讀”“赤子心與濟世情——《登高》《蜀相》《登岳陽樓》《客至》群文閱讀”“一樣登臨，別樣情懷——李白《與夏十二登岳陽樓》、杜甫《登岳陽樓》、李商隱《岳陽樓》、黃庭堅《雨中登岳陽樓望君山》群文閱讀”等在內的主題教學，收效甚好。古詩詞群文閱讀教學通過整合、比較、歸納、評價，能更好地培養(yǎng)學生的高階思維。思維素養(yǎng)得到提升，復習自然可以取得事半功倍的效果。此外，還可以關聯(lián)歷代有代表性的詩人傳記，分析他們的人生履歷，了解時代樣貌，獲悉他人評價，從而形成對詩人的立體解讀，有利于思維素養(yǎng)的綜合提升。

2. 試卷講評重思維，找準失分痛點，打開思維通道

在當下的試卷講評課上，教師根據參考答案評價學生答題優(yōu)劣是最常見的一種方式。依據答案分條解答，依點賦分，言之鑿鑿，貌似科學合理，但收效甚微。究其原因，主要在于沒有打通參考答案和學生答案之間的思維通道。那么，如何通過參考答案找到學生答題的痛點呢？筆者以2023 年太原市一模古詩鑒賞為例來談一談這個問題。

試題要求比較分析《與夏十二登岳陽樓》（李白）和《登岳陽樓》（杜甫）兩首詩寫洞庭湖的不同用意?？紙龀尸F(xiàn)以下答案樣本：李詩借洞庭湖表達了詩人流放途中遇赦的喜悅心情；杜詩借洞庭湖表達了憂國憂民的愛國情懷。這樣的答案占比不小。參考答案為：李詩用洞庭湖的開闊烘托了（1分）岳陽樓的雄偉（1 分），表達了詩人流放途中遇赦的喜悅心情（1分）。杜詩用洞庭湖的雄渾開闊反襯了（1分）個體的渺小和孤獨（1 分），表達了詩人的流離漂泊之苦（1分）。學生只關注自己的答案與參考答案在字面上的差別，內在的答題思維誤區(qū)還是混沌不明。這就需要教師將每個答案要點背后包含的考查意圖和對應能力挖掘出來。如本題考查的能力有：理解詩意（包括注釋）；解讀題干，梳理思維路徑；辨析景物之間、景與人之間的關系；規(guī)范表達，注意語言表達要清晰，要邏輯自洽。教師講評只有直擊學生答題痛點、思維盲點，搭建學生答案和參考答案之間的思維橋梁，才能使學生廓清迷霧，豁然開朗。

3. 轉換角色，強化命題意識，搭建思維提升平臺

古詩詞鑒賞備考，應積極探索“教—學—評”一體化的有效路徑。只有把詩歌文本的命題測試考查功能與思維素養(yǎng)的培養(yǎng)功能結合起來，才能真正推動復習備考和試題講評教學范式的改革與創(chuàng)新。作為鑒賞者，解讀文本時注重的是對文本自身文學性的挖掘。而作為命題者，關注的是古詩詞鑒賞所包含的高考必考的關鍵能力以及古詩詞本身所具備的個性特征。不管是一輪的教材詩歌復習還是二輪的真題演練，教師都應從注重作品文學性的賞析者角色轉換為高考視野中思維素養(yǎng)導向能力為主的命題者角色。筆者在古詩詞教學實踐中，會對教材詩歌和經典詩作進行基于考點、基于作品文學個性特征的多維解讀，拆除教考分離的藩籬，提升學生的思維素養(yǎng)。

4. 注重文體思維下的邏輯思辨能力培養(yǎng)

邏輯思辨能力在古詩詞鑒賞中必不可少，甚至可以說至關重要。教師要提醒學生關注事理邏輯、生活邏輯、情感邏輯，讓學生明白：不是所有的干謁詩都是一味醉心名利，清高的文字背后是高潔耿介的志趣和情懷；不是所有的隱逸詩都是恬淡閑適、歲月靜好，平淡的文字背后是難忘世情的痛苦和有志難伸的無奈；不是所有的送別詩都是執(zhí)手落淚、無言凝噎的惜別感傷，深情的文字背后也有期待、勉勵和祝福；不是所有的愛情詩都是曾經滄海的男女之戀，摯愛的文字背后也有君臣難合的深層憂傷……豐富鑒賞經驗，提升思維品質，是古詩詞鑒賞復習備考的不二法門。

綜上，高考古詩詞命題趨向注重考查學生的思維素養(yǎng)和能力，備考當以提高學生的思維素養(yǎng)和能力為重，真正使學生從思維淺表化、碎片化、類型化走向思維深刻、周全、創(chuàng)新，解決學生讀不懂、寫不清、答不對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