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莎
摘 要:第二代美國華裔女性移民有其自身的特殊性和復雜性,他們的族群認同是一個動態(tài)的、整合的過程,即把中國傳統(tǒng)文化與美國環(huán)境相融合的涵化過程。美國華裔作家譚恩美的成名作《喜福會》是一部描寫第二代華裔女性移民的經典范本,運用族群相關理論可以探索出以譚恩美為代表的第二代美國華裔女性移民的族群認同的全過程。她們這一特殊的群體在經歷了文化的排斥、同化、重塑和整合之后,族群認同觀最終得到了確立。
關鍵詞:第二代美國華裔;女性移民;《喜福會》;族群;族群認同
中圖分類號:C95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673-291X(2016)19-0167-02
引言
譚恩美是第二代美國華裔女性作家的杰出代表,她的成名小說《喜福會》成功地展現(xiàn)了美國第二代華裔女性的真實狀態(tài),也客觀地反映了她們建構族群認同的整個過程。由于對母體文化缺乏正確的認識,又在以白人為主流的美國社會中長期處于失語的狀態(tài),小說中的第二代華裔女性們的早期族群認同觀是模糊的。但是隨著社會環(huán)境和成長閱歷的變化,她們慢慢接受并肯定了自己的中國身份,最終對自己的族群有了清晰的認識,完成了自身的身份建構。
一、第二代美國華裔女性移民的特征
小說《喜福會》講述了四位第二代美國華裔女性移民與她們各自的中國母親之間發(fā)生的故事,書中詳細地描繪了第二代華裔女性移民的特征。
首先,從外部的服飾和造型等方面來看,第二代華裔女性們努力向西方風格靠攏,基本找不到中國元素的影子。除此之外,在生活習慣、語言及思想意識方面,也被西方同化。她們的這種行為是自發(fā)的而不是被迫的,這正是中美兩種文化發(fā)生涵化反應時“順涵化”的體現(xiàn)。但是出生在傳統(tǒng)文化濃厚的中國家庭之中,她們又不可避免地要隨時觸碰到中國文化。然而,受當時主流文化的影響,她們的內心深處更愿意接受處于“高一級”地位的美國文化。這種中西沖突的局面,使第二代華裔女性們對自己的身份一直處于迷茫和困惑的狀態(tài)。直到美國多元文化運動開始之后,族裔文化逐漸被肯定,美國華裔移民們探索族裔身份的意義才得到提倡和鼓勵。這時的女兒們才慢慢開始接受中國文化,并發(fā)現(xiàn)中國文化的精髓所在。于是,中美兩種文化在第二代華裔身上的融合創(chuàng)造出了一個全新的文化混合體,而她們的身份就在這種混合體中建構起來。正是在這種中美文化雜糅的“閾限空間”里,第二代華裔找到了自己的身份歸屬,即中國思想與美國環(huán)境的融合。
二、族群與族群認同的概念
族群一詞最早是20世紀30年代開始使用,被用來描述兩個群體文化接觸的結果,或者是從小規(guī)模群體在向更大社會中所產生的涵化現(xiàn)象[1]。族群意指同一社會中共享文化的一群人,尤其是共享同一語言,并且文化和語言能夠沒有什么變化地代代傳承下去[2]。
作為邊界論代表的挪威人類學家弗雷德里克·巴特(Fredrik Barth)認為,族群研究的重點在于界定族群的邊界,而不是探尋族群內部的文化內容,界線兩邊的人們可以通過一些區(qū)別于其他群體的標志,比如著裝、食物、語言、文化等來表示自己對各自族群的認同。族群認同是本族成員對自身族群歸屬的認知和情感依附,它的關鍵在于自識(self-ascription)和他識[3](ascription by others),即對我族和他族的劃界。當族群之間存在互動時,只有意識到自己與他族不同,并且具有一定的特征與他族區(qū)別,才會產生族群認同的概念。
心理學意義上的“認同”一詞最早是由弗洛伊德提出的。弗洛伊德認為,認同是個人或群體在感情上、心理上趨同的過程[4]。族群認同包括自我認同、歸屬感、對參照群體的認知以及個體在群體中的價值分享等不同的維度,是動態(tài)的多維度結構[5]。族群認同的存在是有一定的前提條件的。首先,族群認同以文化為基礎,認同是個體在文化適應過程中得到的。文化特征是族群存在的必要條件,但不是區(qū)分族群的單位。從根本上說,族群個體的歸屬和認同,以自身的文化特質和族群邊界為范疇。其次,共同的歷史記憶、語言、信仰、習俗等也都是影響族群認同的重要因素。每一個族群對自身來源的歷史記憶通常來自神話故事、民間傳說、宗教儀式等,這些歷史淵源塑造了他們對自身族群認同最初的意識形態(tài)。但是,族群之間或者族群內部都會存在強弱,弱勢群體通常會受到強勢群體的影響而接受后者的記憶,從而導致了文化漢化和歷史記憶的重組,最終造成族群邊界和族群認同的變遷。所以,族群、社會與文化實際上是一種動態(tài)發(fā)展的互動關系。
三、第二代美國華裔女性移民的族群認同
(一)族群認同的文化雙重性
族群認同是以文化為土壤的,任何族群離開文化都不能存在。對于在美國出生并且長大的第二代美國華裔移民來說,其生存的環(huán)境注定具有中美文化的雙重性。她們的父母是在中國生長的第一代華裔移民,深受中國傳統(tǒng)文化影響,為了不讓他們的后代迷失在白人的主流文化中,他們言傳身教,教育下一代要恪守中國文化的傳統(tǒng)和理念。但由于與中國大陸長期失聯(lián),未曾親歷和接觸過真正中國本土文化的第二代華裔移民,僅僅靠上一代留傳下來的歷史記憶傳承的中國文化早已面目全非甚至腐朽變質,完全跟不上主流社會的發(fā)展。所以,經過權衡,第二代華裔移民選擇了被主流文化同化,變成了具有美國文化特質的美國人?!断哺分械呐畠簜儚男∽非螵毩?、自由,不希望被父母掌控,她們獨立自主的性格與母親們根深蒂固的“百善孝為先”的傳統(tǒng)思想是充滿分歧的。所以,在中國文化的氣場異常強大的家庭里,第二代華裔們不可避免地生活在中美文化的夾縫之中,但可悲的是,她們既觸不到中國文化的根,也擠不進美國的主流社會。
(二)族群認同的混雜性
自20世紀60年代中期美國新移民法頒布后,美國各族裔人民的自我意識開始覺醒,紛紛極力爭取本族裔在美國社會中應有的地位。隨后,主張所有文化生來平等的多元文化主義開始廣泛流行,華裔美國文化與美國主流文化也走過了從排斥到同化再到多元并存的局面。如果說在排斥和同化的階段美國華裔族群一直被主流文化壓制,那么在并存階段,美國社會對混雜性文化的移民重新進行了評估和定位,這也大大促發(fā)了混雜性身份的移民們關注自身的文化稀有性和特殊性。那些曾經被邊緣化的文化和群體正式登上了歷史舞臺,并試圖去填補與主流文化的裂縫,最終找到自己的一席之地。
第二代美國華裔移民就是一群擁有混雜性文化的特殊群體,自身的種族和文化烙印最終讓她們意識到他們身上無法抹掉的中國性,只有正視和接受自己的文化之根才能完成身份建構和族群認同。直面并接受自己的中國性意味著第二代華裔對自身族群的態(tài)度由消極變成了積極,這一方面是受到當時美國多元主義運動的影響,另一方面也是因為在中美文化的夾層中長期耳濡目染之后不得不直面自己身上的混雜性。小說中的女兒們隨著年紀的增長和生活經歷的改變,逐漸理解了母親的教悔和她們所攜帶的母體文化,最終認同了古老的中國文化和她們與生俱來的中國身份。
(三)族群認同的動態(tài)性
族群首先并不是一成不變的,它總是隨著時間、政治、經濟、地理、文化等多方面的因素而發(fā)生改變。族群研究理論的工具論和邊界論都強調了族群認同的隨機與流動,因為族群認同從根本上講是人們對于對社會的適應策略,一個族群成員可以根據(jù)不同的場景和需要采用不同的身份,而且也不會造成認同危機。族群認同的邊界也會隨著不同的時間和地點,出于不同的利益和價值的考慮而發(fā)生改變。所以說,族群認同是一個不穩(wěn)定的、充滿變數(shù)的過程。
對于第二代華裔女性而言,其族群認同觀念的確立也是一個動態(tài)的過程。由于對母體文化的歷史記憶的缺失,從一開始,在她們心中中美兩種文化是有嚴格的邊界區(qū)分的。早期對認同模糊的她們既觸摸不到與她們身份相匹配的中國文化,又被美國主流社會排擠為“他者”。但隨著閱歷的豐富及長時間游走于中美兩種文化的邊界,第二代華裔女性們慢慢把中美兩種文化進行了融合,最終經過時間的洗禮,自身的族群意識變得清晰可見??偟膩碚f,族群認同對移民而言是面對不斷變化的生活環(huán)境而采取的一種生存技巧,它會隨著社會環(huán)境和移民心理的變化而發(fā)生改變,而族群邊界的改變也會隨著兩方或多方文化張力的大小而發(fā)生變動,所以說第二代華裔女性移民的族群認同是一個動態(tài)的、不斷變化的過程。
結語
族群與族群認同一直是人類學關注和研究的重點課題,用人類學的理論解析文學中人類活動的社會現(xiàn)象,無論對文學還是人類學都是雙贏的?!断哺纷鳛槿A美移民文學的經典,充分體現(xiàn)了第二代美國華裔女性移民在族群認同過程中的特殊性、混雜性和動態(tài)性,其變化的最終結果是歷史、文化和社會等多方面綜合因素的產物。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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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Barfield,Thomas editor,The Dictionary of Anthropology[M].Blackwell Publishers,1997.
[3] 徐大慰.巴特的族群理論述評[J].貴州民族研究,2007,(6):68.
[4] 車文博.弗洛伊德主義原理選輯[M].沈陽:遼寧人民出版社,1988:375.
[5] 萬明鋼,王舟.族群認同、族群認同的發(fā)展及測定與研究方法[J].世界民族,2007,(3):2.
[責任編輯 周 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