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四川方言作為北方官話的分區(qū)之一,雖然兒化的數量不及北京話中那么多,但是四川方言的兒化除了具有兒化的一般特征之外,同時也具有自己的獨特性。四川方言中,除了基本詞的兒化之外,還有稱謂詞的兒化。本文主要從兒化音變的角度,探討四川方言的兒化。
關鍵詞:兒化;稱謂詞兒化;兒化音變
0 引言
李延瑞的《論普通話兒化韻及兒化音位》(1996)中提到:漢語北方話中的兒化現象,據李思敬考察,至少已有300多年的歷史了。在北京話里,林燾認為,“兒化韻兒化作用的完成很有可能只是近一百多年的事”。兒化廣泛地存在于我們的語言生活中,其中北京話的兒化數量極多,普通話以北京語音為標準音,因此兒化也存在于普通話中,與北京話相比只是數量上有差異。兒化除了存在于北京話、普通話中,也廣泛存在于各大方言中。因此,無論是從歷時還是從共時角度來說,兒化現象活躍于我們的語言生活中。
學者對兒化現象也給予了極大的關注,從語音、詞匯和語法等方面對兒化進行了分析研究。就語音方面來看,兒化的研究涉及音系分析、聲學實驗、社會調查等多個層面。另一方面,除了關注北京話、普通話的兒化,各方言區(qū)的兒化現象也備受關注,如胡光斌的《遵義方言的兒化韻》、王森的《臨夏方言的兒化音變》等。
1 四川方言兒化音變
黃伯榮、廖序東主編的《現代漢語》認為:“兒化”指的是一個音節(jié)中,韻母帶上卷舌色彩的一種特殊音變現象,這種卷舌化了的韻母就叫作“兒化韻”。但是對卷舌色彩的作用點有不同的看法,有人認為卷舌色彩只作用于音節(jié)的某一個元音上,也有人認為卷舌作用貫穿于整個韻母。其實通過考察兒化音變的規(guī)律,雖然我們發(fā)現韻母環(huán)境不同,兒化音變的具體表現不同,但是無論何種韻母環(huán)境,兒化的音變是根據韻基(韻腹和韻尾)的不同而變化的,如有高元音“i”“ü”韻腹的,加央元音“?”,有“-i”“-n”韻尾的,卷舌時韻尾脫落,有的要改變韻腹或增音。另一方面,卷舌色彩作用于某一個元音上,但是無韻尾或有“u”韻尾時,兒化時只需要加上卷舌動作,兒化音變并未體現在元音上。卷舌作用也并未貫穿于整個韻母,因為兒化音變時,韻頭(介音)不受影響,并未發(fā)生變化。因此,兒化卷舌色彩的作用點是韻基。
王理嘉在《兒化規(guī)范綜論》(2005)一書中提到:在中國這樣一個多方言的國家里,兒化是一種重要的語言現象,兒化“并非只是北京話里的方言土語現象,它同樣也出現在其他漢語方言里,只是兒化的方式各有不同,兒化韻具體的語音表現形式也各有不同罷了”。具體說來,雖四川方言的兒化在數量上不及普通話,但是其兒化有自己的特色。接下來我們主要討論四川方言中的兒化音變。
四川方言的兒化詞大致可以分為兩類:指物詞和稱謂詞。
四川方言中可以兒化的指物詞多為名詞,從音節(jié)形式上看,單音節(jié)、雙音節(jié)、三音節(jié)的兒化詞都有,其音變情況如下:
兔兒[tur] 毽兒[?iar] 亮兒[li?r] 魚兒[y?r]
桑泡兒[paur] 鉤鉤兒 [ki?ur] 遇緣兒[yar] 秧秧兒[i?r]
鋪蓋卷兒[?yar] 新姑娘兒[?i?r] 羅卜櫻兒[i?r] 青菜包兒[paur]
從兒化音變來看,四川方言中指物詞的兒化規(guī)律和普通話的兒化規(guī)律一樣,也就是黃伯榮、廖序東主編的《現代漢語》中提到的兒化規(guī)律:第一,無韻尾或有“u”韻尾,只加卷舌動作;第二,有“-i”“-n”韻尾的,卷舌時使韻尾丟失,有的要改變韻腹或增音;第三,有高元音“i”“ü”韻腹的,加央元音;第四,有舌尖元音[?]、[?]的,變成“?”;第五,有“-ng”韻尾的,卷舌時使韻尾丟失,元音鼻化,有“i”韻腹的要加“?”。
四川方言中的稱謂詞兒化,又可以分為以下三種情況:
姓氏后面加數詞(十以內)構成稱謂詞,除一、二之外都可以兒化。例如:
張三兒 李四兒 周五兒 趙九兒 王六兒 陳七兒 何八兒
其中,表順序的“二”不能兒化,是因為“er”本身就是一個卷舌元音,所以不能添加卷舌動作,故不能兒化。親屬稱謂詞,有一些也可以兒化的,如三爸兒、幺叔兒、四妹兒、大舅兒。還有一些姓名稱謂詞,也可以兒化的,如王桂蘭、王蘭英、李建平、張淑芬、龍軍、何文等。也有一些姓名稱謂詞不能兒化,如龍靈華、李洪依、劉茂輝、何月等。從中我們發(fā)現能不能兒化和韻母有很大的關系。姓名稱謂詞中的人名煞尾字是舌尖鼻音韻尾字才可兒化,不具備此條件的姓名用字通常不兒化。兒化音變的具體規(guī)律和上文中“-n”和“-ng”類韻尾的詞一樣,“-n”類的詞,韻尾脫落,主要元音卷舌;“-ng”類的詞,韻尾脫落,韻腹鼻化并卷舌。
四川方言兒化在詞類上主要是指物類的名詞和稱謂名詞的兒化,而兒化的規(guī)律卻和北京話沒有什么不同。就北京話而言,音都可以兒化,但是放在詞與詞的組合中卻并不是都可以兒化。例如,“ping”這個音,合成“酒瓶兒”的時候,是兒化的,而在“天平”一詞中卻不能兒化。這主要是因為兒化主要出現在日常用語中,從語體來說,“天平”這個用語比“酒瓶兒”更正式。四川方言中個音節(jié)的兒化情況又是如何的呢?從音系角度來看,四川方言的兒化是否是有規(guī)律的呢?
四川方言的韻母,有人說是42個,也有人說是39個。本文將兩者比較并與語言實際結合起來,認為四川方言韻母為36個:
-i[?]字次吃日 a[a]把媽啥拉 o[o]個波落多
ê[?]白北特墨拍 er[?]兒而二爾 ai[ai]擺排買鞋
ei[ei]美非累倍 ao[ao]包早靠熬 ou[?u]斗頭走抽
an[an]班飯但貪 en[?n]等本門跟 ang[a?]傍糖放章
i[i]比起米系 ia[ia]加掐下壓 iai[iai]解街屆懈
io[io]藥腳覺約 ie[i?]撇姐葉切 iao[iau]表要條叫
iou[i?u]牛就球秀 ian[ian]遍篇演年 in[in]領音今請
iang[ia?]兩強香江 u[u]譜不服故 ua[ua]娃抓掛耍
ue[u?]國或括 uai[uai]帥外怪壞 uei[uei]最歲會桂
uan[uan]晚酸關段 uen[u?n]準順困問 uang[ua?]床裝雙逛
ong[o?]風碰同翁 ü[y]懼去許魚 üe[y?]決缺血月
üan[yan]卷全員選 ün[yn]韻均群訓 iong[y?]容窮熊用
通過對四川方言韻母的考察,我們發(fā)現四川方言韻母體系有四個特點:第一,e[?]一般都是發(fā)成圓唇的o[o];第二,有io[io]、iai[iai]和ue[u?]三個音;第三,en和eng,in和ing各并為一組,即為對應的前鼻韻en和in;第四,eng[??]和ong歸為一組,一般都是發(fā)ong[o?]。在普通話中為同音字的,如要和藥、拍和排在四川方言中歸入不同的音類。像覺和腳,北、白、墨和拍等不同的字歸入同一個韻類。
四川方言中en和eng,in和ing各并為一組,即為對應的前鼻韻en和in,而從上面的稱謂詞中的姓名稱謂詞的兒化情況,我們發(fā)現姓名稱謂詞的兒化就是en和in組的字。
從上面四川方言的韻類來看,四川方言中的音都是可以兒化的(除本身帶有卷舌色彩的“er”外),換句話說就是所有的音的兒化,我們都可以用發(fā)音器官發(fā)出來。在我們的實際語言生活中,所有的音有些兒化而有些不兒化,哪些兒化哪些不兒化,這是長期的語言習慣,即是社會約定俗成的;另一方面,主要是因為詞匯的組合和具體的語言環(huán)境。例如,雖然“酒瓶兒”和“天平”從語音上說都是可以兒化的,但是因為二者的詞匯之間的組合和語言環(huán)境的不同,造成了二者兒化情況的差異。四川方言中兒化的數量比北京話少,也就是有些在普通話兒化的,在四川方言中往往是不兒化的,而是采用其他的表達方式,如北京話中的“酒瓶兒”“盤兒”在四川方言中的表達為“酒瓶子”“盤子”,還有的兒化會添加疊音的形式,如北京話中“頭兒”在四川方言中表達為“頭頭兒”(四川方言中的疊音現象很多)。
2 結語
通過討論四川方言兒化音變,雖然四川方言兒化在詞類上和北京話有同有異,但是它們兒化音變的規(guī)律都是一致的。我們發(fā)現正如上文所說,兒化的發(fā)生主要取決于韻基。王志浩在《兒化韻的特征架構》(1997)中提到:《普通話水平測試大綱》中有一個說法,“兒化韻的音變條件取決于韻腹元音是否便于發(fā)生卷舌動作”,這個說法反映了探討兒化韻規(guī)律的一個共識。理論上有的可以兒化而有的不可以兒化,是因為兒化音變主要是卷舌,也就是說要不具備“舌前”特征的音,才能兒化。因為卷舌本身就是帶有[舌前]特征,也就是說韻腹元音(因為若是帶有“舌前”特征的韻尾,韻尾是可以脫落的,而一個音節(jié)必須具備韻腹)不具備“舌前”特征,才便于卷舌動作的發(fā)生。不具備“舌前”特征的音,一方面元音完成發(fā)音,而舌前部完成卷舌動作,于是就形成了整個兒化過程。
如此一來,上文列舉到的很多兒化音變的情況中,一些具備[舌前]特征的音發(fā)生了兒化音變,看起來這二者是矛盾的,其實不然。雖然具備[舌前]特征的音,不便于卷舌動作的發(fā)生,但是在兒化的過程中,可以進行中和,韻腹(有韻尾的,韻尾脫落)位置發(fā)生改變(大多數情況下變?yōu)檠朐簦藭r舌前部完成卷舌動作,于是整個兒化過程也完成了,這也就是說無論是北京話還是四川方言,理論上所有的音都能兒化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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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譚菊英(1990—),女,四川儀隴人,上海大學漢語言文字學碩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實驗語音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