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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遠藤周作《沉默》中的耶穌形象塑造與身份認同

      2020-03-02 10:17:46蘭立亮趙聰
      廣東外語外貿(mào)大學學報 2020年4期
      關(guān)鍵詞:沉默洛特基督

      蘭立亮 趙聰

      引 言

      遠藤周作(Endo Syusaku,1923-1996)的《沉默》(『沈黙』,1966)講述了在江戶幕府禁止基督教傳播并迫害基督教徒這一時代背景下,葡萄牙傳教士洛特里哥聽到恩師費雷拉在日本變節(jié)棄教的消息后,與另外兩名葡萄牙傳教士潛入日本秘密傳教并最終為拯救信徒而放棄信仰的故事。遠藤周作通過描寫洛特里哥如煉獄般的精神痛苦,立體地展現(xiàn)他個人對基督教的理解,探索基督教在日本的本土化問題。長期以來,關(guān)于這部小說的耶穌形象,許多研究者從不同角度提出自己的看法。國谷純一郎(1968)探討了《沉默》中的背叛與救贖的問題以及基督教的本土化問題,認為福音精神與日本佛教凈土真宗開山祖師親鸞法師的“惡人正機說”具有一致性,認為佛的慈悲是拯救惡人的愛,但在基督教中,救贖卻是通過耶穌基督自身作為贖罪者承擔罪人之罪達成的。在此意義上,“不得不說在形式上棄教的洛特里哥理所當然獲得了救贖,甚至連懦弱的叛教者吉次郎也能獲得救贖”。玉置邦雄(2002:110)指出,洛特里哥心中的耶穌基督表情的變化暗示著從父性懲戒之神向母性寬容之神的轉(zhuǎn)變,小說“通過流露出無限溫柔眼神的母性神的寬容,呈現(xiàn)了日本式感性的克服和基督教本土化的可能性”。笠井秋生(1987:157)分析了基督教的屬性,認為小說中耶穌形象的一系列變化,表現(xiàn)了基督形象由“父性宗教的基督”向“母性宗教的基督”的變化過程。江藤淳(2002a:83)考察了遠藤周作年幼時由于父母離婚造成的精神創(chuàng)傷與這部小說母性耶穌形象塑造之間的關(guān)系,指出洛特里哥心中的母性耶穌形象是遠藤周作對父性原理支配下的天主教會的反抗。在此意義上,江藤淳將作家所表現(xiàn)的個人思想問題拓展到東洋與西洋或者同日本整個近代相連的問題層面上。兼子盾夫(1996)指出,《沉默》在強大的國家權(quán)力與弱者的義務相矛盾這一框架之中展現(xiàn)了遠藤周作對猶大的個人式見解,塑造了連猶大這一叛教者都不會放棄拯救的仁慈的耶穌形象,認為“并不將軟弱正當化,而是和信徒一起承受苦難的耶穌才是日本人的耶穌形象”。巖﨑里奈(2014)考察了洛特里哥心目中的耶穌形象變化,指出這一變化源于他在日本傳教時親眼目睹的嚴酷現(xiàn)實,從這一變化之中,“可以看出歐洲人洛特里哥所持有的基督信仰也因為接觸到日本人而不斷發(fā)生變化”。與以上日本學者研究視點相似,中國學者也將目光投向了《沉默》中的耶穌形象塑造。路邈(2007:44)詳細分析了小說中的基督形象描寫,指出小說中耶穌形象為“母性基督”,認為“‘母性基督’問題與遠藤周作本人的宗教體驗及日本人的民族感情傾向有一定聯(lián)系,主要是民族感情傾向,或者叫做宗教意識”。史軍(2013:118)肯定了作者站在日本人立場上理解信仰的態(tài)度,認為這一認識“在某種程度上可以說是回歸日本本土文化宗教傳統(tǒng)”,指出這部小說塑造了站在弱者身邊分擔痛苦的“母性的耶穌”形象。

      不難看出,關(guān)于《沉默》的耶穌基督形象研究多集中于母性基督形象以及基督教的日本化等宗教性問題,這些研究對理解小說的思想文化內(nèi)涵具有重要的參考價值。但是,大多數(shù)研究并未超出將該作視為基督教文學這一框架?!冻聊敷w現(xiàn)了遠藤周作在戰(zhàn)后民主主義這一文化語境中對個體身份認同問題的思考,若僅僅停留在宗教問題這一層面,就很容易遮蔽小說本身所呈現(xiàn)的強烈的主體意識。本文嘗試在先行研究的基礎上,采用精神分析理論和身份認同理論分析洛特里哥腦海中的耶穌形象變化與身份認同的關(guān)系,在此基礎上嘗試對小說主題進行整體把握,進而將這部小說放在戰(zhàn)后民主主義文化語境中進行重新定位。

      顛覆與重構(gòu):《沉默》對《圣經(jīng)》耶穌形象的重塑

      在小說第一章《薛巴斯強·洛特里哥的書信》中,洛特里哥記述了自己在澳門停留之時對耶穌形象的思考:

      他具有怎樣一副尊容呢?整本《圣經(jīng)》都沒有記述。您也知道,初期的基督徒們從一個牧羊人的容貌中想到了基督。(中略)隨后,東方文化創(chuàng)造出了長著長鼻子、卷頭發(fā)和黑胡子,帶有幾分東方色彩的基督形象,進而許多中世紀畫家描繪出了充滿王者威嚴的基督容貌①。

      可以說,洛特里哥對耶穌基督形象的歷史變遷有著明確的認識。他信中提到的背負綿羊的青年神祇形象,是早期基督教藝術(shù)中最為廣泛采用的牧羊人基督形象,綿羊寓表虔誠的基督教信徒,主要用來體現(xiàn)耶穌拯救世人的崇高精神。《圣經(jīng)舊約》對“偶像崇拜”持完全否定態(tài)度,因為這關(guān)系到何為神圣這一概念,也決定了基督教發(fā)展初期耶穌的藝術(shù)形象具有高度象征性和實用性,表現(xiàn)了只要信仰耶穌便可得到救贖這一主題。洛特里哥在畫作中看到的中世紀畫家所描繪的“充滿王者威嚴”的基督形象則是一種莊嚴的宇宙統(tǒng)治者形象,彰顯了中世紀基督教在意識形態(tài)上的統(tǒng)治地位?!盎浇虒降男叛鲶w系,正是建立在對異神教偶像崇拜的否定,以及對其崇拜物的毀壞之上;與此同時,基督教在毀壞異神教的偶像崇拜之中,也逐漸建立起自己的形象崇拜體系”(汪賢俊,2012)。也就是說,威嚴的耶穌形象是基督教在發(fā)展過程中根據(jù)需要建構(gòu)的結(jié)果。一般說來,耶穌基督的本質(zhì)特征為“神人二性”,如同福音書所示,既是上帝之子具有完全的神性,也是瑪利亞所生之子具有完全的人性,二者共存于一體。不過,中世紀畫家擅長對這樣的耶穌形象做出為己所用的剪裁,更突出其神性的一面,借此來展現(xiàn)對基督信仰的敬虔之心。但是,在遠藤周作筆下的洛特里哥看來,耶穌基督卻呈現(xiàn)出另外一種面貌,如同洛特里哥在圣塞波爾克羅看到的一幅畫中圣容。

      他的表情英勇而剛勁,(中略)就像男人被戀人的面龐吸引住了一般,我總是被基督的面龐吸引著。(27)

      關(guān)于洛特里哥在神學院學習時看到的這幅畫,我們無法從文本中考證屬于何時的作品,但這幅畫作的基督表情有別于威嚴的基督形象,體現(xiàn)了基督之愛這一基督教的精神內(nèi)核。也就是說,這幅畫似乎摒棄了耶穌身上那種神性的超自然元素,進而強調(diào)其人性要素,弘揚他傳道時的堅定意志以及提比哩亞海邊向門徒顯現(xiàn)時囑托彼得按照神的旨意來牧養(yǎng)信徒的奉獻之愛。如果說“英勇而剛勁”代表著耶穌神圣的一面的話,耶穌表情中流露出來的愛則彰顯出了人性的一面,從而和傳統(tǒng)意義上的神之莊嚴形象有所不同,體現(xiàn)了對神之絕對權(quán)威的解構(gòu),在一定意義上似乎更接近福音書對耶穌神人二性的描繪。也就是說,遠藤周作用“戀人的面龐”來形容耶穌的容貌,進一步凸顯了耶穌基督人性的一面。若按照傳統(tǒng)理解進而將“英勇而剛勁”的一面視作父性的一面的話,吸引洛特里哥的那種如同戀人般的愛,毋寧說屬于母性的一面。在傳統(tǒng)的耶穌形象中,父性和母性這一二元對立的要素不可融合,但在偷渡日本之前的洛特里哥的腦海中,這兩種傳統(tǒng)意義上不可調(diào)和的特征在此得到了統(tǒng)一。

      但是,偷渡到日本之后,洛特里哥在傳教與尋訪的過程中,遭遇了背叛、酷刑以及靈魂的掙扎,開始對基督信仰進行更現(xiàn)實、更深入的思索,最后,他經(jīng)歷了與恩師費雷拉相似的心路歷程,在踩踏圣像宣布棄教的同時也擁有自己對信仰的理解和詮釋。在勸說洛特里哥為了正在遭受“穴吊”這一酷刑的信徒棄教時,費雷拉告訴洛特里哥自己在傳教二十年之后的發(fā)現(xiàn)——在日本,我們的神也與掛在蜘蛛網(wǎng)上的蝶并無二致,只有外形和形式看著像神,但已經(jīng)成了沒有實體的尸骸,并以自己的親身經(jīng)歷來向洛特里哥闡明對他人之愛的重要性,認為基督也會為了正遭受酷刑的信徒而棄教。

      在教會看來,不管出于何種目的,棄教始終會成為一個污點。但在費雷拉看來,耶穌走上十字架為世人贖罪,對全人類表現(xiàn)出一種普遍的愛,這種愛的踐行才是最重要的,耶穌也會為了這一目的而棄教。在這一點上,遠藤周作通過費雷拉這一人物,表現(xiàn)了超越教會這一共同體的個人宗教理解,這首先表現(xiàn)在他將基督教教義與教會相分離這一認識上?;浇虗鄣膶W說在歷史上曾是西方文明發(fā)展的重要推動力,而教會卻在許多情況下背離了耶穌愛的精神。費雷拉所說的基督教的神在日本已是失去了實體的尸骸,說明耶穌基督已成為一種功能性的關(guān)系性存在,也就是說,愛高于一切,基督也會為了愛甚至不惜脫離基督教這一信仰體系。在此意義上,耶穌基督不僅走下了神壇,而且成了與人一起承受苦難的人生的同行者,成了一種實踐愛這一美德的功能性存在,其實體被完全消解。小說通過翻譯的話闡述了費雷拉的這一認識。

      不過,正如剛才忠庵大人所言,編寫天文、醫(yī)術(shù)之書,救助病人,也是為他人貢獻力量?!谏峒簽槿诉@一點上,佛之道、基督教并無二致。重要的是是否行道。澤野大人確實在《顯偽錄》中也是這么寫的。(187-188)

      費雷拉改名澤野忠庵,并改信了佛教。在兩種信仰體系的碰撞之中,費雷拉認識到愛的踐行的重要性,認識到舍棄自我,為他人奉獻自己既是耶穌基督犧牲精神的內(nèi)核,也和佛教普度眾生的終極目標高度一致。在費雷拉身上,體現(xiàn)了遠藤周作對宗教多元主義的思考,他將耶穌視為關(guān)系性的存在,通過對其形象的解構(gòu)進而凸顯了愛的踐行這一理念。按照遠藤周作這一宗教認識來看,就不難理解他將耶穌形象人格化、結(jié)構(gòu)化本身所具有的世俗性意義?;蛟S可以說,耶穌以自我犧牲成就的至高之愛以及與之相關(guān)的人道主義精神對遠藤周作產(chǎn)生了刻骨銘心的影響,在他筆下,耶穌基督面對世人苦難只是一味地沉默和痛苦,從而將其拯救世人的神性使命懸置了起來,彰顯了他為了愛甚至會拋棄一切的精神。這樣,《沉默》中的耶穌基督形象顯然較少傳達出神性的一面,而較多表現(xiàn)出作家對社會、人生和信仰問題的深入思考,具有了強烈的人道主義色彩。

      自我與他者:洛特里哥自我身份認同的確立

      小說中,洛特里哥等人要求去日本的動機,是為了調(diào)查他們在修道院求學時的恩師費雷拉神父在日本被迫棄教這一傳聞的真相?!皩Ψ鹄饰魉埂た柋丁⒑瞻蔡帷なァゑR太和薛巴斯強·洛特里哥三人來說,若是他們的恩師費雷拉光榮殉教的話倒也罷了,說他像狗一樣屈服在異教徒面前這一點,三人無論如何都無法相信”(10)。也就是說,三人具有堅定的信仰,同時也對自己司祭這一身份充滿了焦慮,希望借助到傳教條件惡劣的日本傳教來實現(xiàn)自我身份認同?!拔覀兯炯谰褪菫槿祟惙瞰I自己而生的一類人,再沒有比無法實現(xiàn)奉獻自己的司祭更孤獨的人了”(23)??梢哉f,在洛特里哥自我身份認同的過程中,費雷拉的叛教傳聞某種程度上打破了他心中基督信仰的完美幻像?!霸诋敃r的歐洲人看來,費雷拉在可稱得上是世界盡頭的一個彈丸小國被迫改信其他宗教這一事實,好像不僅只是一個個體的挫折,還是整個歐洲信仰和思想的屈辱性失敗”(9)。在此意義上,費雷拉已經(jīng)不再是洛特里哥的自我參照的鏡子,而是主體被信仰對象異化的開始。另一方面,基督信仰成了洛特里哥反抗日本這一他者場域?qū)ζ溥M行規(guī)訓的精神支柱,信仰所產(chǎn)生的歸屬感使洛特里哥產(chǎn)生了一種內(nèi)化式的絕對認同,認為可以從基督信仰之中獲得一種強大的精神力量。在成功偷渡日本后,洛特里哥腳踏實地開展傳教工作,替三十個大人和小孩施洗,聽過五十次以上的告解,并在安息日彌撒結(jié)束后,第一次用日語在信徒面前祈禱,表現(xiàn)出一副拯救者的姿態(tài),腦海中出現(xiàn)了耶穌基督用仁慈、博愛教化信徒的情景,意識到自己從小時候起就像使戀人的容顏理想化那樣無數(shù)次地將圣顏緊緊抱在心中。

      一般說來,在圣山上傳道的耶穌是如同道義一樣的理性的象征,這里的耶穌是慰藉者一般的存在,像戀人一樣在輾轉(zhuǎn)反側(cè)的深夜中撫慰著洛特里哥的內(nèi)心。可以說,洛特里哥腦海中的耶穌形象具有圣經(jīng)依據(jù),按照《馬太福音》的記述,在“山上圣訓”中,耶穌一方面告知了信徒許多能夠安慰人、帶給人平安的話語,如“八?!保涣硪环矫?,耶穌還講述了“論發(fā)怒”“論奸淫”等關(guān)于道德是非問題的嚴厲而不可妥協(xié)的訓誡(中國基督教協(xié)會,1995:6-12)。很明顯,洛特里哥此刻腦海中如同戀人般的耶穌形象是經(jīng)過他主觀選擇的結(jié)果,他將正在傳教的自己和人格化的耶穌基督重合在了一起,幻想著自己像耶穌那樣在傳播福音。對耶穌“美麗的容顏”的迷戀在某種程度上可以說是他本人對自我的迷戀。此時,耶穌作為他者強勢占領了主體洛特里哥的位置,使得他無意識地認同于耶穌,并將這個他者當作自我的存在,進而深陷其中而迷失了自我。洛特里哥對耶穌基督的認識可以看作是法國結(jié)構(gòu)主義精神分析學家拉康(Jacques Lacan)所說的嬰兒在鏡像階段對自我的誤認。拉康將人的心理結(jié)構(gòu)、主體性形成劃分為三中毗鄰的秩序或領域:想象界、象征界、實在界,鏡像階段是主體心理發(fā)展的最初階段,處于三種秩序中的想象界。嬰兒在六至十八個月時能夠利用鏡中影像來確認自己的形象,進而開始意識到自己是一個完整的存在。不過,“鏡像不過是嬰兒在接觸社會和進入語言之前的一個‘理想的我’,或者說是虛構(gòu)的自我”(陸揚,1998:152),從而使嬰兒將看見的鏡像與自我混同而產(chǎn)生誤認。在拉康看來,鏡像階段不僅限于嬰兒期,而且貫穿于主體一生,是一個將鏡中虛像當作自己,由虛幻而引起迷戀的階段。在這一階段中,洛特里哥的自我從一開始就被異化和誤認,進而成為一種想象式的鏡像存在。從他“像使戀人的容顏理想化那樣無數(shù)次地將圣顏緊緊抱在心中”這一欲望來看,此時洛特里哥對耶穌的信仰仍然停留在對信仰對象的崇拜狂信和迷戀之中,作為他者的耶穌非但無法幫助他認清自我,完成身份認同,反而成為他主體性形成的巨大威脅。在此,洛特里哥這一主體與耶穌基督這一他者之間為想象界所支配,他將自我異化而與耶穌基督等同,這是他自我形成過程中的一個必然結(jié)果,也可以說是他朝向主體形成邁出了第一步。

      為躲避官府追捕在山上躲藏期間,洛特里哥親眼目睹了茂吉和一藏為了掩護自己而遭受殘酷的“水磔”之刑以身殉教,感受到神對人們的悲嘆之聲置之不理,一直沉默著,透過水洼的倒影,他再次看到了耶穌的臉。與登山施訓時高高在上、需仰視才見的耶穌基督不同,這一情形下洛特里哥俯視看到的卻是一張“疲憊而眼窩深陷的臉”。他由此聯(lián)想到被釘在十字架上的耶穌那美麗而圣潔的面孔,開始擺脫對耶穌基督的迷戀而客觀地審視基督形象,進而意識到耶穌那至圣至美的容貌是畫家懷著人類一切祈禱和夢想藝術(shù)性建構(gòu)的結(jié)果,發(fā)現(xiàn)“被追得走投無路的男人那張因為泥水和胡須而臟兮兮,因為不安和疲勞而扭曲的臉”(84)就是他自己。在此,洛特里哥的自我因為懷疑基督的沉默而從他者的束縛中分離了出來,以水為鏡所做的滑稽表情,無疑是對自我這一身份發(fā)現(xiàn)的再次確認,也為他最后的棄教埋下了伏筆。

      在拉康看來,這個世界可以看作是由倫理、規(guī)則、語言等一系列外在于世界的他者場域建構(gòu)起來的。洛特里哥的身份建構(gòu)過程,體現(xiàn)了拉康意義上以語言、文化、法律為標志的象征界對主體的形塑作用。洛特里哥與當時日本嚴酷的社會政治環(huán)境格格不入,對耶穌基督的沉默產(chǎn)生了懷疑,從而從對信仰對象的迷戀中脫離出來,產(chǎn)生了強烈的自我意識。如果說洛特里哥剛到日本傳教時在想象界通過鏡像誤認、虛假自戀建立起了拉康意義上的小寫的他者——理想自我,那么,此時洛特里哥所發(fā)現(xiàn)的自我,就是由象征界和語言所決定的分裂的主體——大寫的他者。

      被捕后的洛特里哥腦海中的耶穌形象進一步發(fā)生了變化,耶穌基督不再是一副抗拒誘惑、堅定有力的表情,不再是充滿威嚴和榮耀的表情,也不是十字架上忍受痛苦的美麗而圣潔的容顏,而開始用溫柔而又看透人之內(nèi)心的清澈的眼睛一直凝視著這邊。在他踐踏圣像時,看到那雙眼睛痛苦地仰望著自己,訴說著:你最好踩我,最好踩我。我就是為了讓你們踐踏而存在的。在這種充滿愛的目光凝視下,洛特里哥開始能動地思考軟弱之人、背叛之人的救贖問題,面對猶大在血田吊死之際,基督盡管祈禱了,但怎么可能會為猶大祈禱呢?這一《圣經(jīng)》上沒有記載,自己也表示懷疑的事件,他最后做出了自己的選擇,寬恕了吉次郎的背叛并為之做了真誠的祈禱。

      或許神職人員會強烈地指責我這種褻瀆的行為吧。但是,我即便背叛了他們,但絕沒有背叛那個人,我以與過去不同的形式愛著那個人。我為了理解他的愛,迄今為止所經(jīng)受的一切都是必要的?,F(xiàn)在,我是這個國家最后的天主教司祭。而且,那個人并不是一直沉默著。即便那個人沉默著,我過去的人生也在講述著那個人。(241)

      在此,洛特里哥因為棄教反而堅定了自己的信仰,認識到對耶穌基督的愛可以不必拘泥于某種形式,愛的踐行才是基督教這一信仰的本質(zhì)。在此,耶穌成為具有悲憫情懷的人類的同伴者,成了愛之化身的“那個人”?!盀榱死斫馑膼?,迄今為止所經(jīng)受的一切都是必要的”這句話,就是洛特里哥對自己所遭受的苦難的價值進行重新確認,是對自己信仰道路的肯定??梢哉f,洛特里哥成功地在象征界中通過與日本當時的社會文化體系建立了聯(lián)系,通過棄教而獲得了客觀審視信仰問題的契機,進而可以能動地建構(gòu)出屬于他自己的耶穌形象。與此同時,他也在身份危機中找到了自我理想,獲得了自我身份認同。在此意義上,洛特里哥腦海中的耶穌形象變化,成了遠藤周作展現(xiàn)小說主人公自我發(fā)現(xiàn)的手段。通過描寫主人公在異文化背景下為追尋主體性所做出的努力,遠藤周作也表達了自己對個體身份認同問題的深入思考。

      結(jié) 語

      從以上分析可以看出,洛特里哥腦海中的耶穌基督形象變化與他對基督教的認識以及他對身份認同的苦苦追尋密不可分。雖然遠藤周作將《沉默》的時代背景定位在德川幕府時期,將主人公設置為一名葡萄牙傳教士,但他借助這一歷史題材,表現(xiàn)了現(xiàn)代人對信仰的思考和對身份認同問題的執(zhí)著追問。江藤淳認為,主人公洛特里哥雖然表達了一些西洋人的看法,但絲毫沒有超越日本式的情感結(jié)構(gòu)。“在這一點上,他是與現(xiàn)代日本知識分子完全相像的人物,因此與像是自己不祥的影子那樣的吉次郎未必是對立的”(江藤淳,2002b:28)。的確,洛特里哥那充滿精神創(chuàng)傷的身份認同之旅與戰(zhàn)后日本知識分子在主體性追尋過程中產(chǎn)生的挫折感具有一致性。隨著二戰(zhàn)的結(jié)束,被稱作“現(xiàn)人神”的昭和天皇通過“玉音放送”發(fā)出了人之聲,從而走下了神壇,標榜自由、平等、博愛的戰(zhàn)后民主主義因打破了那種縱式的權(quán)力秩序而成為主流,思想的解放使真正具有主體性的人得以誕生。在遠藤周作筆下,高高在上、受人崇拜的耶穌走下了神壇,成了人類的同伴者,成為一種愛的化身的關(guān)系性存在。“這部作品并非描述過去的殉教史,實際上展示了以人為中心的近代信仰”(尾西康允,2012)??梢哉f,作為戰(zhàn)后第三新人代表作家的遠藤周作明顯受到了日本戰(zhàn)后民主主義的影響,因而能夠?qū)⒛抗馔断驓v史長河中那些無法發(fā)出自己聲音的被邊緣化的背叛者,站在具有主體性的個人這一高度上來客觀地思考個人的信仰問題,創(chuàng)作出《沉默》這部蘊含著強烈個體意識的小說,將洛特里哥這樣一個擺脫了宗教盲信、具有強烈自我意識的現(xiàn)代人形象,鮮活地呈現(xiàn)在讀者面前?;蛟S在遠藤周作看來,宗教問題并非是這部小說要最終表現(xiàn)的主題,而只是一種他表達個體主體性叩問的手段。一般認為,作為一個作家群體,“第三新人作家有意識地將目光從第一次、第二次戰(zhàn)后派作家思想政治性上移開,一味地注視著日常世界,通過感性地描繪個人的體驗,創(chuàng)造出了獨特的文學世界”(萬田務,1982:323),但至少從《沉默》這部作品來看,文學史上關(guān)于第三新人的這一普遍認識并非完全能夠契合遠藤周作所有的創(chuàng)作?!冻聊穼θ酥黧w性的彰顯呈現(xiàn)出與戰(zhàn)后派作家相似的思想政治性,在很大程度上體現(xiàn)了遠藤周作對戰(zhàn)后派文學的繼承。

      注釋:

      ①本文《沉默》的引文皆來自遠藤周作.1981.《沉默》[M].東京:新潮社.以下此書的引文只標注頁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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