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興安 范學新

內容摘要：神話是遠古先民通過自己的想象和幻想所加工過的自然和社會的本身，反映的是古代人民的愿望和思維方式、處世方法和生存狀態(tài)。由于自然和社會地理條件的不同，中國神話在和希臘神話在對待個人和他人、對待自然和神靈、對待惡劣勢力和命運、人生觀念和世界觀念、處世態(tài)度和生活態(tài)度方面形成了諸多的不同，因此中國神話和希臘神話也體現(xiàn)出明顯不同的精神內涵。

關鍵詞：中國神話 希臘神話 中希神話比較

神話是原始社會生產力水平低下的情況下，先民對自然和社會現(xiàn)象的某種解釋。在先民看來，大自然的許多事物包括都是人類都是非常奇妙的，甚至是不可思議的。面對神秘和變幻莫測大自然，先民們充滿恐懼和崇拜，當受到疾病和自然災害侵襲時，先民們祈禱上蒼，幻想有能夠幫助人類祛災除惡的神靈存在，于是形成了一系列的神話故事。由于自然環(huán)境、思維方式、風俗習慣和生活習慣的不同，中國古代神話和希臘的古代神話故事形成了不同的體系，它們體現(xiàn)出各自不同的特色和精神風貌。

一.生活方式和態(tài)度

1.集體主義和個人主義。中國遠古先民主要生活在黃河流域和長江流域，地形以平原為主，水資源豐富，地理條件相對優(yōu)越，形成了原始的農業(yè)經濟，維系人與人關系的是血緣關系，部落在部落首領對部眾的關愛中獲得生存和發(fā)展，從口口相傳的反映原始生活狀態(tài)的神話故事中可見民本思想的萌芽。[1]（P38）民本思想的核心是對人民的重視、關愛和保護。只有部眾能夠生存，“水能載舟”，整個部落包括首領才能生存下去。中國神話的民本思想是將個人的利益和集體的利益緊密的聯(lián)系在一起，關愛他人和集體，因此這種民本思想實際也就是集體主義思想。在遠古社會，沒有先進的科學技術和生產工具，先民們的力量很小，面對各種自然災害，只有大家團結起來，用集體的力量才能戰(zhàn)勝災害、度過難關，因此，集體主義在原始社會條件下戰(zhàn)勝自然災害的法寶。愚公移山的故事中移山的目的是為了大家共同的生存和發(fā)展，而不是為了某個人的私利；移山靠的是集體的共同努力，而不是某個人的力量，這個故事中就鮮明的體現(xiàn)出了集體主義思想。大禹治水的故事就是如此。希臘神話的發(fā)源地古希臘地形復雜，平原面積很小，先民面對的是巍峨險峻的高山和波濤洶涌的海洋，這里適合發(fā)展?jié)O獵經濟而非農業(yè)經濟。在自然條件惡劣的條件下，人們?yōu)榱松?，必須在某種規(guī)則下合理分工、團結協(xié)作，人們在契約關系的制約下達到個人的目的，實現(xiàn)自我的價值，也就形成了原始的個人主義。個人主義就是以自我為中心，強調個人的利益、權利和自由。個人主義在希臘神話中表現(xiàn)為崇拜英雄，重視個人的力量、智慧和勇氣，追求理性和自由。例如阿喀琉斯、赫拉克勒斯和伊阿宋他們既是人又是神，都有非凡的智慧和力量，同時又自由奔放、獨立不羈。希臘神話強調人的個性、重個人權利以及人神同形的特質與古希臘獨特的自然生存環(huán)境和社會環(huán)境不無關系。[2]（P19）歐洲后世的騎士文學和這種個人英雄主義應該有某種淵源關系。

2.憂患意識和及時行樂。農業(yè)經濟靠天吃飯，較為脆弱，原始社會生產力低下，面對旱澇災害和毒禽猛獸的侵襲，先民時時刻刻保持著警惕，因此形成了濃厚的憂患意識。在女媧、羿、和禹的神話中，充分描繪了先民所生存的惡劣的自然環(huán)境和先民所體驗過的堅持不懈的辛勤勞作和英勇斗爭。反映出先民苦難有深刻的體驗和對生存環(huán)境的驚懼之心，他們在戰(zhàn)勝自然災害的同時也積累了豐富的生存經驗，憂患意識中也體現(xiàn)出鮮明的悲天憫人的色彩。無論哪類神話題材作品都彰顯和承載著我們遠古先民強烈的憂患意識的主題思想。[3]（P102）這與奧林匹斯諸神的享樂精神形成鮮明的對比。[4]（P40）古希臘先民漁獵經濟人們食物以肉食為主，肉食比素食營養(yǎng)更為豐富，人們在吃飽喝足之后，便想方設法追求世俗的快樂。因此希臘神話中的諸神具有鮮明的世俗色彩，希臘神話中的酒神狄俄尼索斯就是奧林匹斯山上放蕩不羈神祗的代表，他本人也是奧林匹斯諸神的私生子。奧林匹斯諸神沉迷于聲色，私生子成了他們的榮耀，天神宙斯更是私生子一大堆。及時行樂是希臘神話中諸神的明顯特征。及時行樂的思想也影響著的歐洲后世的價值觀、人生觀、道德觀。

3.隨遇而安和冒險精神。農業(yè)經濟對人們的要求條件比較簡單，因此中國古代神話反映出先民的生存狀態(tài)講究隨遇而安，遇山開路、遇水架橋，遇到毒禽猛獸要想法躲避或除掉它們，以利于人類的生存。先民面對自然災害沒有畏懼，想方設法改善環(huán)境以更有利于人類的生存，在與大自然做斗爭的過程中也積累了自己的生存經驗。例如有巢氏，《拾遺記》云“上古之世，人民少而禽獸眾，人民不勝禽獸大蛇。有圣人作構木為巢，以避群害，而民說之，使王天下，號之日有巢氏”。巢居文明，避免了禽獸毒蟲的侵害，適應了環(huán)境而得以生存。中國神話中的“隨遇而安”并不是靠天吃飯、隨波逐流，而是就地取材，利用自然、改造自然，創(chuàng)造出適合人類生存與發(fā)展的生活方式，追求人與自然的和諧，并逐漸形成了“天人合一”思想的萌芽。在古代希臘地區(qū)，人們要想求得生存，面對高山和大海，必須要有冒險的意識和無畏的精神，因此產生了許多具有冒險精神的英雄的神話。希臘神話中的英雄在成長或戰(zhàn)爭中有許多冒險故事，在冒險的過程中，他們根據神祇的指引和利用大自然的有利條件或克服困難、戰(zhàn)勝敵人，或雖死猶生。他們也在冒險過程中得到鍛煉，他們的故事也因此充滿傳奇色彩。例如伊阿宋冒險取金羊毛的故事。忒薩利亞王子伊阿宋為奪回王位，不得不乘阿爾戈號越洋過海取回金羊毛，途中歷經狂風巨浪、怪石暗礁，又遇怪鳥毒鳥、蒼鷹火龍的侵襲，勇斗神牛妖女，挫敗殘暴國王的挑釁，歷盡劫難、九死一生，最后伊阿宋在眾英雄的幫助下取回了金羊毛。伊阿宋是一位不畏艱險的英雄。此外忒修斯的故事、赫克托爾的故事、普羅米修斯的故事等也是具有許多冒險情節(jié)的英雄神話傳說。英雄傳說源于對祖先的崇拜，充滿了希臘先民對人類與自然及邪惡力量作斗爭的回憶，[5]（P11）也塑造了古希臘人勇于冒險的精神。

4.反抗精神和復仇意識。農業(yè)經濟比較薄弱，人類要生存下去，必須要和自然災害以及向人們降災的自然神做斗爭，因此形成了先民的反抗精神。在中國古代神話中，惡劣的自然環(huán)境和象征專制統(tǒng)治階級的天帝激起人民的抗爭，他們不向命運低頭，不向困難屈膝，不向惡勢力彎腰，一直堅持到戰(zhàn)勝他們。不平的命運代表的是天帝的意志，而先民的反抗表現(xiàn)為與自然、與上天的斗爭，如愚公移山的故事，我們可到先民與惡劣環(huán)境堅毅的抗爭精神。愚公移山，天塹變?yōu)橥ㄍ?；精衛(wèi)填海，滄海變?yōu)樯Ｌ铮环磳μ斓鄣男烫毂豢车袅四X袋，可是他不愿倒下，依舊揮舞著手中的武器，繼續(xù)戰(zhàn)斗。正是這種天不怕地不怕的反抗精神，培養(yǎng)了中華民族堅韌不拔的基因。希臘神話中，在對待天帝的態(tài)度上，很多是向天帝屈服懺悔，以乞求天帝原諒自己的罪過，然而更多的情節(jié)，體現(xiàn)的是向對手和敵人的復仇意識?！坝谐鸨貓蟆?、“報仇雪恨”的思維貫穿在很多篇章中。在以個人主義為中心社會關系中，當個人利益受到他人侵害時，他們就會想法復仇，維護個人利益，實現(xiàn)個人的價值。希臘神話中的特洛伊戰(zhàn)爭就是因為特洛伊首領之子帕里斯搶走了斯巴達首領墨涅拉俄斯的妻子而引起的復仇戰(zhàn)爭，特洛伊戰(zhàn)爭中赫拉克勒斯也對自私狡詐、背信棄義拒絕將神馬交給自己的拉俄墨冬進行復仇。俄狄浦斯神話傳說中最要的部分是他對向其妻求婚者的復仇。希臘神話中不僅有很多復仇的經歷的主神，還有專門主管復仇的復仇女神墨格拉，復仇之神瓦利、厄里瑞厄斯等。希臘神話傳說中的復仇主題所集中描述的復仇事件正是對人類早期法律尚未成熟之時的復仇事件進行了文學加工的結果。[6]（P4）在后世希臘文學中，有許多出色的作品都是以復仇為主題或以復仇為主線，如《哈姆雷特》、《呼嘯山莊》、《基督山伯爵》正是這種復仇意識的延續(xù)。反抗精神和復仇意識是反映了中希遠古先民對惡劣的自然環(huán)境和社會環(huán)境不同方式的抗爭。

二.對自然、神靈和命運的態(tài)度

1.務實精神與靈異意識。中國古代神話中雖然有神靈的觀念，但遇到自然災害和困難，當他們認識到對上蒼和神靈的祈禱不能解決他們的問題時，往往依靠自己的智慧和力量來戰(zhàn)勝災害和困難，體現(xiàn)的是中國古代先民務實的思想觀念和樸素唯物主義思想的萌芽。而關于古代發(fā)明和創(chuàng)造的神話，則體現(xiàn)了先民的智慧和勤奮。例如風后創(chuàng)造出指示方向的司南車，伏羲發(fā)明了捕鳥的網、捕魚的罟，為戰(zhàn)勝敵人和人民的生活提供了便利。中國古代神話中雖然有對自然天地的崇拜，但先民們已經開始探究自然、認識自然，并力求格物致知、為我所用，為人類造福?！洞呵飪仁隆氛f：“伏羲氏以木德王，天下之人，未有宅室，未又水火之和，于是乃仰觀天文，俯察地理，始畫八卦?！狈烁鶕逗訄D》、《洛書》，發(fā)明了先天八卦，并以此推算歷法，服務民生。雖然這種認識世界的方式雖然有一定的局限性，但歸根結底還是一種樸素唯物主義思想，也表示在原始社會，中國的先民已經開始用自己的方式認識世界并利用研究的成果為人類服務。神農氏也是這樣，他冒著生命的危險，嘗遍百草，掌握各種草的外形、生長狀況、藥性，為人類治療疾病，造福于民。

希臘巍峨的高山和變幻莫測的大海給人一種神秘莫測的感覺，希臘先民往往認為這是神靈的杰作而非自然造化之功。因此希臘神話故事有濃厚的巫術氛圍，咒語、法器、法術、巫師充斥其中，例如雅典娜、阿爾特彌斯這些女神都用咒語把冒犯過她們的人變成動植物。希臘神話中大多信奉萬物有靈，即自然界的所有物體均有靈性，信仰山神、河神、地神、太陽神、天神、雷神等。植物也有靈性，很多特殊的植物成為獻給神靈的貢品或祭品，如橄欖樹、葡萄樹、紫衫樹等，具有濃厚的迷信色彩。至今歐洲很多地方還保存則以特殊的植物敬獻神靈的風俗習慣，這也是希臘古代神話思想觀念的影響和遺存?！叭f物有靈論”是原始宗教哲學的基礎，[7]（P27）希臘神話體現(xiàn)的更多的是對神靈和自然的崇拜、敬畏和依賴。和希臘古代神話的“萬物有靈”思維相聯(lián)系，希臘的神靈思想深入人心，甚至后世的科學家牛頓、愛因斯坦都對神靈的存在深信不疑，靈異思維成了科學發(fā)展的桎梏。中國古代神話中雖然也存在“萬物有靈”和“泛神論”思想，但古代先民已經開始用自己的方式格物致知、探究世界、認識世界、改造世界。和這種格物致知的認識自然和世界的思想相聯(lián)系，中國先民用自己的智慧和力量，發(fā)明創(chuàng)造了先進的科學技術，并在歷史相當長的時間內領先于世界。

2.自我救贖和神的救贖。中華民族自古就有自強不息的精神，這種精神在中國古代神話中也初現(xiàn)端倪。上古惡劣的自然環(huán)境和殘酷的生存環(huán)境，并沒有磨滅遠古先民的抗爭精神，他們敢于直面不可預測的命運，不畏艱難、自強不息，與天爭、與地斗、與自然抗爭。[8]（P28）這種抗爭在發(fā)展中形成了中華民族自強不息的精神?！渡胶＝洝份d“夸父與日逐走，如日?？视蔑?，飲于河渭，河渭不足，飲于大澤。未至，道渴而死。棄其杖，化為鄧林?！笨涓钢鹑眨涍^九天九夜，在太陽落山的地方，終于追上了它。雖被渴死，臨死的時候，心里充滿了遺憾，牽掛的是自己的鄉(xiāng)親，他將自己的手杖扔出去，木杖落地的地方，變成了郁郁蔥蔥的桃林，為勤勞的人民解渴。正是這種自強不息的精神支持著中華民族鍥而不舍、百折不撓、奮發(fā)圖強。在希臘神話中，無論是人還是神，都逃不過命運的詛咒。當遇到困難、災難和危險時，他們希望通過神秘的巫術儀式和著對神靈的膜拜，實現(xiàn)人神的溝通，最終克服困難、消滅災難和危險。例如俄狄浦斯一出生就受到命運的詛咒，他奮力抗爭，盡力的擺脫命運，卻被一步步引入殺父娶母的命運深淵。希臘神話還有命運之神：如克羅托、拉刻西斯和阿特洛波斯，共同掌管大地上所有人的命運。當遇到災難、困難和挫折時，他們往往寄托和依賴神的拯救、巫師法術、法器和咒語的力量。中國古代神話雖然也存在巫術，但這不是主流，先民遇到問題時，往往靠自己的智慧的力量和勤奮務實的行動來解決。中國古代神話中雖然也有“命運”的觀念，但重要的是強調未知性，并力圖改變命運，爭取自我救贖；希臘神話的“命運”則著重強調不可抗拒性，思想上傾向神的救贖。在中國神話中，命運并非一開始就是重點。早期的中國神話更多強調的是個人的意志，認為人的力量能夠戰(zhàn)勝一切。[9]（P66）大禹治水的故事反映的是靠自己的力量改變命運，而受希臘洪水神話影響產生的諾亞方舟的故事則將命運寄托在神靈的拯救上。大禹治水和諾亞方舟折射出中希宇宙觀、思維方式的差異。[10]（P68）

由于中國和希臘先民生活的地理環(huán)境不同，氣候條件不同，形成了不同的經濟形態(tài)，人們的生活和生存狀態(tài)也不一樣，也形成了精神內涵不同的神話故事。這些神話反映了古代先民不同的世界觀、人生觀和思維方式，這對于研究后世的中國文學和歐洲文學的差異有一定的價值，對研究中歐不同世界的民族精神、社會制度、民族文化、歷史進程有一定的意義；對于增強民族自信特別是文化自信，促進中華民族文學和文化的創(chuàng)造性轉化、創(chuàng)新性發(fā)展，弘揚中華文化和中國精神，實現(xiàn)中華民族偉大復興有重大意義。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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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單位：伊犁師范大學中國語言文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