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繁宏
[關鍵詞]呼蘭河傳;描寫;捕捉
盡管蕭紅故去已六十多余載,但她留下的一百多萬字的文學作品仍然熠熠生輝,馨香飄遠,意念流長。蕭紅是一位有獨特創(chuàng)作風格的鄉(xiāng)土作家,她的作品充滿著北大荒的地方色彩和鄉(xiāng)野韻味。她的作品不僅給讀者耳目一新之感。而且還豐富了中國現(xiàn)代文學寶庫。
1940年12月20日,蕭紅以輕快活潑的筆調(diào),明麗淡雅的色彩寫完了她的代表作《呼蘭河傳》。
這部作品主題集中,思想明晰深沉。文筆流暢,語言質(zhì)樸清新,散發(fā)出東北泥土獨有的馨香,那獨創(chuàng)的藝術風格已經(jīng)步入了世界文化殿堂。
作者全方位構思《呼蘭河傳》,以家鄉(xiāng)小城——呼蘭河為主人公。對舊社會呼蘭城進行了全景式的大掃描,真實而感人地再現(xiàn)了作者童年時代東北農(nóng)村黑暗、板滯的社會生活,從而更加深刻地剖析了人們愚昧、混沌、麻木的精神世界。同時也肯定了他們與生俱來的善良、勇敢、頑強。但是,也譴責了這些鄉(xiāng)土農(nóng)人們身上所存在的弱點,表現(xiàn)了作者熱愛家鄉(xiāng),熱愛人民的無限深情。
《呼蘭河傳》一開頭就飄逸出東北大地的自然芳香。作者用清新的語句,描寫了呼蘭河畔的奇寒與空曠。
“嚴冬——封鎖了大地的時候,則大地滿地裂口。從南到北,從東到西,幾尺長的,一丈長的,還有好幾丈長的,它們毫無方向地,更隨時隨地,只要嚴冬一到,大地就裂開口了。嚴冬把大地凍裂了。年老的人,一進屋用掃帚掃著胡子上的冰溜,一面說:‘今天好冷啊!地凍裂了。趕車的車夫,頂著三星,繞著大鞭子走了六七十里,天剛一蒙亮,進了大車店,第一句話就向客棧掌柜的說:‘好厲害的天呵,小刀子一樣。等進了棧房,摘下狗皮帽子來,抽一袋煙之后,伸手去拿頭的時候,那伸出來的手在手背上有無數(shù)的裂口。人的手被凍裂了。天再冷下去;水缸被凍裂了;井被凍住了。大風雪夜里,竟會把人家的房子封住,睡了一夜,早晨起來,一推門,竟推不開了?!?/p>
上述描寫,雖然沒有華麗的詞藻和動聽的語言,可她是一種實實在在的真實的景物再現(xiàn)。在這些語言的背后暗暗地歌頌著東北人民不屈不撓地同惡劣的生活環(huán)境的抗爭。從中也蘊涵著作者對勞動人民的同情。
“大地一到了這嚴寒的季節(jié),一切都變了樣,天空是灰色的,好像刮了大風之后,呈著一種混沌沌的氣象,而且整天飛著清雪。人們走起路來是快的,嘴里邊的呼吸一遇到了嚴寒好像冒汗了。再跑下去,這一批人馬在冰天雪地里邊,竟熱氣騰騰的了。一直到太陽出來進了棧房,那些馬才停止了出汗,但是一停止了出汗馬毛就立刻上了霜?!边@是何等的奧妙的細微的描寫,這分明是人與自然的生與死的搏斗圖,給人一種心靈的振顫,給人以抗爭的力量。這是鄉(xiāng)土文學壯美特征的顯現(xiàn)。看,蕭紅筆下的大自然奇特景觀,東北人不懼嚴寒的粗獷被再現(xiàn)得多么剛健厚實,渾灝壯美。雖然這里滲透著難耐的荒涼,但他也從中散發(fā)著北方寒涼泥土溫馨的芳香。
茅盾先生說:“《呼蘭河傳》有一些比像一部小說更為誘人些的東西;它是一篇敘事詩,一幅多彩的風土畫,一串凄婉的歌謠。有諷刺也有幽默。開始讀時有輕松之惑,然而愈讀下去,心緒就會一點一點沉重起來,可是,仍然有美,即使這美有點病態(tài)。也仍然不能不使你炫惑。所謂炫惑的美,應當是蕭紅的特殊心境,在審美過程中所產(chǎn)生的“移情作用”的結(jié)果。作者運用了許多辛酸的諧笑,譴責了墮落的,不覺悟的遲鈍的人性。
從第二章開始,蕭紅筆下《呼蘭河傳》就開始熱鬧了起來,形散神聚,以小見大,雖然是描寫跳大神,扭秧歌、放河燈、演野臺子戲,四月十八廟會等北大荒人的精神盛曲,有些事件雖然是愚蠢,蠻干的舉動,卻說明了呼蘭城里的現(xiàn)實生活是陳舊的、罪惡的。人們被幾千年來的封建統(tǒng)治壓迫得喪失了的感覺。束手就擒于自然的淫威下,沒有什么欲望,只是尋求著自然的結(jié)果?!吧喜∷?都沒有什么表示,生了就任其自然的長去,長大就長大,長不大也就算了。眼花了就不看,耳聾了就不聽;牙掉了,就往下吞;走不動了就攤著……”
作者并不是拘于冷漠的描寫,單純地鞭撻他們身上的弱點,而是懷著深切的同情心,在謳歌著水深火熱的勞動人民。
《呼蘭河傳》是蕭紅創(chuàng)作的一個高峰。同時,在文筆上,也可稱作是承前啟后的作品,她由大輪廓的敘事寫景,粗線條的勾勒群象,轉(zhuǎn)向幽默諷刺、多樣化。從而把她憤世嫉俗的思想表現(xiàn)得更加淋漓盡致。
讀了《呼蘭河傳》,常常令人禁不住驚訝。作者捕捉生活細節(jié)的才能和高超的渲染描繪能力,在小說眾多的人物,紛紛的事件中,起穿線作用的,不是人們熟悉的一人一事或一物,而是濃郁的作者抒情。作者敏感的神經(jīng)所能觸到的是具體的罪惡,是一個個被歷史統(tǒng)治階級殘酷地扭曲了的人性。然而它卻引起了我們的美感,正如施昌東先生在《論美與藝術》一文中說:“揭露丑的藝術使人們對卑劣的丑惡的東西引起明朗的高貴的反感的同時,也就是使人們對于美好的東西更加熱愛和向往,并為美好的生活而奮斗!
《呼蘭河傳》是嚴格意義上的蕭紅式小說,作品中充滿著勞動人民生活的印象和豐富的感受。從文章中我們所能看到的北方人民的生活細節(jié)、人物動態(tài)的心理活動風俗人情等等,比以往任何一部小說都更集中、更典型、更為北方化。
讀了《呼蘭河傳》,使人感到實在自然,毫無做作之感,那多角度的描寫真有大手筆之感。從嚴寒凍裂的大地,到夏日陽光普照的后花園,從傍晚變牛變馬的火燒云到夜空中亮晶晶的大昂星;從慈祥的老祖父到天真頑皮的小女孩;從野臺子戲下的指腹為婚到正月十八娘娘討子討孫,從黑乎乎笑呵呵的小團圓媳婦到變成東大橋下的冤魂——拉著大耳朵擦眼淚的大白兔;從說話響亮的王大姑娘到有著頑強生命力馮歪嘴子;以及那些跳大神的,賣麻袋的磨豆腐的,漏粉條的等等,無一不栩栩如生地出現(xiàn)在讀者面前,令人難以忘懷。
在多角度的歷史鏡頭的后面,我們看到了停滯的沉悶的、陰郁的自然風光和民情鄉(xiāng)俗。生老病死都沒有什么表示。生了就任其自然的長去。老,誰老了誰活該。病,人吃五谷雜糧哪有不生病的呢?死,這可是悲哀的事情了,父親死了兒子哭,兒子死了母親哭,哥哥死了一家全哭;嫂子死了,她的娘家人來哭,哭了一朝或三日,就總得到城外去,挖一個坑把這個人埋起來。埋了之后,那活著的仍舊回家,照舊地過著日子,該吃飯吃飯,該睡覺睡覺。
上述描寫中的人與事,盡在灰暗的日常生活的背景前,呈現(xiàn)著粗線條的大黑大白的帶有原始性的色彩。這是實實在在的社會寫實,沒有虛構與夸張,只是平庸中見真諦。在這濃郁的鄉(xiāng)土氣息中流露著自然之美。其實《呼蘭河傳》屬于地道地現(xiàn)實主義小說文本,如果僅從家庭敘述,人物生態(tài)和命運敘寫所造就的真實感而言;這個判斷,沒有理由不被接受。雖然主人公沒貫穿全書的線索,故事和人物都是零零碎碎,都是片段,文章體裁的定位也游移于小說、散文、詩歌、自傳的簡單的悲喜劇的比附之間,甚至有“繪畫化”、“雜文化”的說法。這種結(jié)構上松散無軌,我們無法去定論,但《呼蘭河傳》的每一字第一句都滲透著濃厚的現(xiàn)實主義的文化血漿。每一段,每一行都散發(fā)著泥土的芳香,因為《呼蘭河傳》是作家為自己生于斯、長于斯的呼蘭河畔的舊鄉(xiāng)鎮(zhèn)做了一幅真實的畫像。
(編輯/劉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