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翻譯目的論產(chǎn)生于德國,由漢斯·弗米爾提出。該理論指導下,譯者的能動性變大,譯文的實用性和功能性變強,但也可能會使原文的文學性和藝術性減弱,由此許多學者認為翻譯目的論并不適用于文學翻譯。本文從文學作品《挪威的森林》兩個中譯本出發(fā),比較林少華、賴明珠在不同的翻譯目的下,會如何選擇翻譯策略。并試圖論證譯者優(yōu)秀的翻譯觀是否會減輕翻譯目的論中原文本意識的弱化傾向,進而論證目的論在文學翻譯中的合理性。
關鍵詞:翻譯目的論;《挪威的森林》;賴明珠;林少華;翻譯策略
翻譯目的論強調(diào)翻譯的功能性,這使其在文學翻譯中有一定的局限性,但也為文學翻譯創(chuàng)造了很大的可能性。林少華和賴明珠二人處于兩個不同的地區(qū),有著不同的文化背景,這使他們對《挪威的森林》的翻譯有了不同的見解和看法,將自己的翻譯目的融入到了譯作之中,進而影響了他們翻譯策略的選擇。
1.翻譯目的論概述
譯者應該根據(jù)不同的翻譯目的決定采用相應的翻譯策略(張萬防 黃宇潔,2015:44)。這就很好地證實了翻譯目的與翻譯策略的關系,也強調(diào)了譯者在翻譯中的作用,那就是根據(jù)自己的翻譯目的,決定譯文所用的翻譯策略。其次,翻譯行為的語境條件與歷史和文化相關,語境中的歷史和文化因素決定行為者的語言或非語言行為,也決定其知識結構及其對世界的看法(范祥濤 劉全福,2002:25)。這一點相較于科技文本來說,在文學作品的翻譯中,有更大地展現(xiàn)。一部文學作品的完成,都是基于一定的歷史文化背景而言的。而譯者可能并不同原作處于同一歷史文化背景之下,這就證實了譯者無法將文學作品逐字逐句地譯出,他的譯作中會包含自己文化背景下產(chǎn)生的理解與看法,也就是基于原作的藝術加工和再創(chuàng)作。
2.林少華、賴明珠的翻譯目的
2.1 林少華的翻譯目的
就林少華的翻譯背景和翻譯觀而言,來討論他的翻譯目的。《挪威的森林》的大陸讀者大多為小資,他們心思細膩,孤獨敏感。所以譯者要將村上春樹在書中所描繪出的細膩的情感表達出來,以使讀者達到心靈上的共鳴。
其次,譯作出版之際,中國正處于開放包容的大環(huán)境下,環(huán)境的開放與內(nèi)心的保守,使大陸人民既渴望新奇事物,又有些不適應。所以譯者要在開放與保守中求平衡,使小說的譯本大眾化,人人可讀。
再次,就林少華的翻譯觀“審美忠實”而言,文學翻譯不僅是語言的對應,還要在審美上對應。因此,翻譯目的之一就是通過一定的翻譯策略與方法,將原文的陌生美和中文的詩意美結合起來。
2.2 賴明珠的翻譯目的
從賴明珠的翻譯背景和翻譯觀,來進一步討論她翻譯《挪威的森林》的目的所在。
首先,賴女士的翻譯對象為思想開放,尋求共鳴,且對日語并不陌生的臺灣年輕人。由此,其翻譯目的為:面向年輕一代讀者,用直白簡單的言語再現(xiàn)原作的風采。
其次,由于賴明珠女士對自己的漢語及日語功底并不自信,所以其翻譯目的之一也有:盡量減少使用對文學素養(yǎng)有高要求的四字成語,以免曝露自身的不足,忠誠直白地還原原作的精華所在。
再次,就賴女士的翻譯觀“形式忠實”、“不添加過多譯者色彩”來說,其翻譯目的便為:采用一定的翻譯方法和策略,使中文最大限度地還原日文,不對日語的形式做過多的改變,更大程度地貼近原文。
3.林、賴翻譯目的下翻譯策略的選擇
關于翻譯策略和翻譯方法的區(qū)別,有人這樣認為:以異化、歸化為代表的翻譯策略處于文化層面,多從文化上考量。而以直譯、意譯為代表的翻譯方法為語言學派所慣用,處于文本層面,多從篇章語言上考量(方夢之,2017:100)。對此,方夢之認為:這種區(qū)分只是理論上的假設,對翻譯研究和翻譯實踐的意義不大……兩者常常是同義的(方夢之,2017:100)。而本文主要想要通過林、賴的翻譯策略或方法的對比,從中展現(xiàn)二人不同的翻譯目的及翻譯觀,所以并沒有將翻譯策略和翻譯方法特意區(qū)分開來。
3.1歸化與異化
例一:永沢という人間の中にはごく自然に人をひきつけ従わせる何かが生まれつき備わっているようだっだ?!焓工屋啢韦瑜Δ摔荬盲辘雀·螭扦い?、誰もが一目見ただけで「この男は特別な存在なんだ」と思って恐れ入ってしまうわけである(村上春樹,2019:68)。
林譯:永澤這人身上,似乎具有天生的那種自然而然地吸引人、指使人的氣質(zhì)?!拖裉焓沟墓猸h(huán),清晰地懸浮于他的頭頂,任何人覷上一眼,都會即刻察覺“此人實非等閑之輩”,從而生出敬畏感(村上春樹 林少華譯,2017:42)。
賴譯:永澤這個人天生有種能叫人自然而然服從他的能力?!拖裉焓沟墓馊σ话愀≡谒念^上,你只要看他一眼,就知道他是個與眾不同的人,而對他敬畏三分(村上春樹 賴明珠譯,1999:31)。
林少華先生使用如“覷”、“實非”、“懸浮”等詞,使句子不那么口語化,更具文學色彩。這是林先生的歸化處理,滿足其藝術性的翻譯目的。
其次,原文中出現(xiàn)了“天使の輪”這一詞,林少華并未將其歸化為大陸人通俗易懂的“佛光”之類的,而是異化譯為“天使的光環(huán)”,滿足讀者對異文化的好奇。
對比林和賴對第一句的翻譯,可見林少華會自動調(diào)整句子結構,使之符合中文閱讀習慣,而賴明珠依據(jù)原句結構,不做人為改動,采用異化策略對待譯文,滿足其“形式忠實”的目的。
3.2直譯與意譯
除了“審美忠實”的目的外,林少華還追求譯文的適讀性,即譯文要便于大陸讀者閱讀。
而臺灣有一段被日本殖民統(tǒng)治的時期。所以,臺灣的中文也受到了日語的影響,出現(xiàn)了許多日式中文,如:便當、幼稚園、便所等詞,對日語詞匯的適應度普遍高于大陸人民。因此賴明珠在直譯和意譯技巧的選擇上,不同于林少華。
例二:その五月の気持ちの良い晝下がりに、晝食が済むとキズキは僕に午後の授業(yè)はすっぽかして玉でも撞きにいかないかと言った(村上春樹,2019:51)。
林譯:那是五月一個令人愉快的下午。吃完午飯,木月問我能不能不上課,和他一起去打桌球(村上春樹 林少華譯,2017:31)。
賴譯:在五月一個風和日麗的午后,剛吃完中飯,木月便邀我翹掉下午的課,一起去玩撞球(村上春樹 賴明珠譯,1999:22)。
對比兩句的翻譯,可以看出林少華、賴明珠對于“玉でも撞き”一詞的理解有不同之處?!坝裢护痹谧值渲杏小白睬颍à嗓Δ澶Γ敝猓嚸髦閯t直接取其日本漢字將其譯出,為“直譯”。原因則是臺灣讀者對日本文化的接受度較高,并不需要譯者多費功夫意譯。而林少華對于該詞則意譯為“桌球”,目的則是為便于大陸讀者理解。林少華、賴明珠的譯法沒有對錯,因為二者的目的語讀者不同,接受文化的背景也不同。
3.3加譯與減譯
例三:何日かつづいたやわらかな雨に夏のあいだのほこりをすっかり洗い流された山肌は深く鮮やかな青みをたたえ、十月の風はすすきの穂をあちこちで揺らせ、細長い雲(yún)が凍りつくような青い天頂にぴたりと張り付いていた(村上春樹,2019:9)。
林譯:連日溫馨的霏霏細雨,將夏日的塵埃沖洗無余。片片山坡疊青瀉翠,抽穗的芒草在十月金風的吹拂下蜿蜒起伏,逶迤的薄云緊貼著仿佛凍僵的湛藍的天穹(村上春樹 林少華譯,2017:4)。
賴譯:綿延數(shù)日的霏霏細雨沖走了山間光禿禿的地表上堆積的塵土,漾出一股深邃的湛藍,而十月的風則撩得芒草左右搖曳,窄窄長長的云又凍僵了似的緊偎著湛藍的天空(村上春樹 賴明珠譯,1999:2)。
林加譯了如“片片”“金風”“逶迤”等詞,是為了與原文的描寫相呼應,使譯文更加細膩生動。此外,林在原文“十月の風”上,加上了顏色描寫,譯為“十月金風”,也是為了與原文中的“鮮やかな青み”、“青い”相呼應。由此,可以看出,林的加譯并非隨心所欲的加譯,而是基于原作寫作風格的畫龍點睛。
對于該句的翻譯,賴明珠女士運用了減譯的策略。省略了如 “夏のあいだ”、“鮮やか”等詞的翻譯。旨在直白簡單地譯出文章,便于當代臺灣年輕人閱讀。
3.4合譯與分譯
例四:その巨大な飛行機はぶ厚い雨雲(yún)をくぐり抜けて降下し、ハンブルク空港に著陸しょうとしているところだった。十一月の冷ややかな雨が大地を暗く染め、雨合羽を著た整備工たちや……(村上春樹,2019:7)。
林譯:龐大的機體穿過厚重的雨云,俯身向漢堡機場降落。十一月的冷雨將大地涂得一片陰沉,使得身披雨衣的地勤工……(村上春樹 林少華譯,2017:3)。
賴譯:這架碩大無比的飛機正穿過厚厚的烏云層往下俯沖,準備降落在漢堡機場。十一月冷冽的雨湮得大地一片霧蒙蒙的。穿著雨衣的整修工……(村上春樹 賴明珠譯,1999:1)。
林少華的譯文多為小分句,而賴明珠的譯文多為長句。這與他們的翻譯目的有著密切的關系。林先生認為譯文要有韻律,句子要通順易讀,所以常常分譯。而賴女士不在意句子的長短及是否易讀,只在乎情節(jié)是否描述到位,所以盡量不改格式,滿足其“形式忠實”的要求。
3.5順譯與倒譯
例五:僕は緑のフェルトを貼ったビリヤード臺や、赤いN360や機の上の白い花や、そんなものをみんなきれいさっぱり忘れてしまうことにした?!饯螭屎韦猡猡颏溃ù迳洗簶洌?019:53)。
林譯:什么敷有綠絨墊的桌球臺呀,紅色的N360車呀,課桌上的白花呀,我決定一股腦兒把它們丟到腦后。……也統(tǒng)統(tǒng)一掃而光(村上春樹 林少華譯,2017:32)。
賴譯:我決定將過去的一切忘得一干二凈,忘了那鋪著綠氈的撞球臺,紅色的N360、座位上的白花,……這一切的一切都要忘掉(村上春樹 賴明珠譯,1999:23)。
林在該句的翻譯中運用了倒譯,將想要忘記的東西都前置了。這是基于整個語言環(huán)境中作出的決定,符合中國人的閱讀習慣,并且前后對仗工整,與“審美忠實”不謀而合。
而賴不想過多修改句子結構,更多地想讓讀者代入日語的語境,所以譯文多為順譯。
結語
綜上所述,翻譯目的論雖然帶有很強的功能性,更適用于科技文本翻譯,但在文學翻譯中也是有可取之處的。譯者發(fā)揮主動性,對原作進行大膽的修改和再創(chuàng)造,使讀者在閱讀同一文學作品時,感受到不同文化的碰撞。而至于目的論會使原文本的藝術性和文學性弱化的缺點,也是有辦法解決的,那就是用譯者優(yōu)秀的翻譯觀來限制譯者過度的再創(chuàng)造。如林少華和賴明珠二人的翻譯觀雖大不相同,一個強調(diào)“審美”,一個強調(diào)“形式”,但都是譯者本人對原文重視的反映。譯者優(yōu)秀的翻譯觀,和翻譯目的要求實現(xiàn)的交際意圖相結合,能夠減弱翻譯目的論中原文本意識的弱化傾向,從而很好地指導文學翻譯。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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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姜妮婭,女,南京信息工程大學,碩士在讀,研究方向:日語筆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