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忠廉
(廣東外語外貿(mào)大學翻譯學研究中心,廣東廣州)
按全譯的本質(zhì),要求依原文特點,如實傳達原文生命氣息,其中也包括標點。讀懂原文的標點,也是譯之前提。趙海娟與楊俊峰(2018)將通過標點符號的不規(guī)范使用(如省略、添加、疊用等)吸引讀者注意、表達特殊意蘊的修辭稱作標點形貌修辭,無論是標點的獨用、添加疊用,還是使用少見標點,都屬于對標點常規(guī)性的“偏離/變異”,是一種語言的“突出”行為。據(jù)霍四通(2021),陳望道翻譯《共產(chǎn)黨宣言》主要參照英文本,精心推敲了所用標點,減少逗號,增施分號,隨情應境,隨機調(diào)整,使得文字層次清楚,語義明晰,增強了譯文的可讀性。可見,漢譯地道,標點也功不可沒。在特定的言語活動中,譯者有一定的選用標點的自由,如句號與感嘆號、句號與分號,逗號與分號、逗號與冒號等,都有兩可的選擇。但是,如何正確地運用漢語的標點去應對西語的標點,還是有些規(guī)范可循。此外,如何靈活運用標點,也是促進漢譯地道需要進一步思考的問題。
標點照譯不誤是當下標點漢譯地道的主流,還會遇到新的標點運用藝術,在翻譯實踐中也可適當引進,以加強漢語標點的豐富性。
中西標點有共性,便于遵守;有異性,便于創(chuàng)新與引進,創(chuàng)新與引進是在遵守現(xiàn)有共性的基礎上逐步完成的。正確地使用漢語標點,將有助于域外思想在漢譯中的傳達,促進中外思想的交流。共性可能是東西方語言與生共有的,也可能是在語言接觸過程中相互吸收而成為共性部分的。幾大語系的標點用法是相似的,往往不加思考即可對應使用。
五四運動前后,陳望道積極提倡白話文,最早提倡使用標點符號,倡導橫向書寫,他認為標點符號作為“文字標識”,可助人們理解文字:“文字之標識不完備,則文句之組織經(jīng)緯時或因之而晦,而歧義隨以迭出。而語學淺者,尤非恃此為導莫能索解。”他在《標點之革新》文末更是一針見血地指出:“標點可以神文字之用”(轉(zhuǎn)自霍四通,2021)。如:
[1]Henry,please! Don’t sit on my writing table:you’ll break it.
原譯:亨利,規(guī)矩點!別坐在我的書桌上:你要把它壓壞了。(楊憲益 譯)
試譯:亨利,規(guī)矩點!別坐我書桌:你會壓壞的。
本例基本是對譯,完全照用了原文的標點,因為二者在逗號、感嘆號、冒號和句號上的用法相同,語境允許照搬照譯。又如:
[2]Now,as the ship lay cleared for sea,the stretch of her main deck seemed to me very fine under the stars.Very fine,very roomy for her size,and very inviting.
原譯:現(xiàn)在這條船已卸貨完畢,正升火待發(fā),我覺得它那向前伸展的主甲板在星光下顯得十分好、寬闊并且很有吸引力。(熊文華用例)
試譯:現(xiàn)在船已卸完貨,正升火待發(fā)。繁星點點,主甲板向前伸展,在我看來好看極了。十分好看!十分寬闊!十分誘人!
熊文華(1989)認為,孤立地看,“very fine,very roomy for her size,and very inviting”一句語義上既可描述ship,又可描述main deck。為避免歧義,翻譯時延伸了主謂關系,出現(xiàn)了原譯。其實,前一句有“very fine”描述“main deck”,后一句只是順勢補充描述“main deck”,這是通過相同詞匯而產(chǎn)生的語篇銜接,后一句具有一種驚嘆的意味。試譯依照原文的形式譯過,傳達了原文的氣勢。不過,標點有所改變,如最后一句譯成了三句,且用三個感嘆號,將原文陳述句表達的感嘆之意更加顯化了。再如:
[3]Oh,you mean Jane,I suppose,because he danced with her twice.To be sure,that did seem as if he admired her.Indeed,I rather believed he did.I heard something about it.But I hardly know what — something about Mr.Robinson.
原譯:哦,我想你是說吉英吧,因為他跟她跳了兩次??雌饋硭钦娴膼凵狭怂亍业拇_相信他是真的——我聽到了一些話——可是我弄不清究竟——我聽到了一些有關魯賓遜先生的話。(王科一 譯)
試譯:哦,我想,你說的是吉英吧,因為他倆跳過兩次舞。他好像愛上她了,我看是真的,聽到一些閑話。但是,有關魯賓遜先生的閑話我弄不清究竟。
保持原文的標點,也就保留了原文的句法關系,試譯如實譯出了原文的標點,而原譯無端地給原文加上了破折號,一共四個,比操印歐語的人更要形態(tài)化。因為原文的語境如下:“我”(班納特太太)聽盧卡斯小姐說彬格萊先生真愛她的大小姐吉英,激動不已,想探個究竟,但又不好直問,一激動就吞吐起來:to be sure、did seem as if、indeed、rather believe he did、hardly know what等言語片段,反映了她激動的心情。而王科一的譯文另用漢語標點破折號標明語音急促,并不恰當。
標點的使用,與使用者關系密切,尤其是在文學創(chuàng)作中。作家有個人的創(chuàng)作風格,最終也會落腳于標點。以俄蘇作家為例,萊蒙托夫愛用省略號,屠格涅夫愛用分號,阿·托爾斯泰和高爾基愛用破折號,常用它代替冒號、逗號,或突出某個詞。看下面的譯文:
[4]我將按照我的條件做這些事情:第一!佛斯科夫人和我無論什么時候要離開這所房子就離開。第二!……第三!……(轉(zhuǎn)自林穗芳,2000:54)
三個用嘆號的地方一般用逗號。用嘆號,是為了突出說話人喜歡夸張的性格。最突出的例子是高爾基的“海燕”,幾百詞的詩,卻用了十一個破折號,戈寶權全盤照譯,曾引起國內(nèi)學者的關注。再如某些標點符號的連用現(xiàn)已廣泛用于漢語,最典型的就是問號與感嘆號的連用。如:
[5]Это я разве с дулал?! —закричал он.
“這難道是我干的嗎?!”他喊叫了起來。
漢譯照用了原文句末連用的問號和感嘆號,表示一種特殊的感情色彩:問中帶嘆或嘆中有問。問與嘆中,以問為主,以嘆為次。
漢譯時標點的轉(zhuǎn)化需要視聽結(jié)合,多半要從聽的角度思考,其次結(jié)合讀的角度,耳治與目治合一,才可產(chǎn)生最佳效果。漢譯時增添標點是漢譯之外采取較多的措施。
漢語常態(tài)之一就是多用短句,句內(nèi)標點用得比西方語言多。漢字既是目治的文字,又是耳治的文字,漢譯句子可以充分考慮視聽結(jié)合的效果。口譯或在譯口語材料、戲劇作品以及新聞報道時,不僅要照顧目治特點,還要照顧耳治。筆譯若兼顧目治與耳治,自然求之不得。
先說多用標點。英/俄語用相應詞匯手段和標點符號表達停頓,翻譯時要考慮到原句的特點,兼顧漢語的標點使用特點,靈活變通原文表達停頓的詞匯手段和標點手段,以適應漢語的常態(tài)。比方說,表示最短的句中停頓,可改用漢語的頓號,甚至是不用標點,如“東南西北中”??磳嵗?/p>
[6]The stars and the earth and the blades of grass and the trees and the wind and the clouds and the shadowy patches of darkness and light — the wise earth said it was not wrong.
原譯:群星、大地、草葉、樹木、風、云彩,明暗斑駁的智慧大地,它們都說沒錯。(史津海 譯)
試譯:群星與大地、草葉與樹木、輕風與云彩、光明與黑影,智慧大地的一切都說沒錯。
原文短短一句,竟用了七個“and”,“and”在句中有停頓的功能,不過原文盡管都用“and”相連,還是有層次區(qū)分的,基本上是按范疇劃分語段:the stars and the earth || the blades of grass and the trees || the wind and the clouds || the shadowy patches of darkness and light,一對一對地,每個成對的試譯語段有兩個概念,兩個概念之間不再用標點間隔,而是用連詞“與”字相連,其間隔比標點更短。四對范疇的羅列與總括詞“the wise earth”之間的破折號可以保留,也可用比頓號間隔長一點的逗號表示,且可用總括詞“一切”與前面關聯(lián)起來,這樣,試譯就比原譯顯得有節(jié)奏,有層次。
漢語的結(jié)組之法,本質(zhì)上是一種聲氣之法。申小龍(1995)認為,句子的節(jié)奏同人的呼吸是相應的。如果句子的節(jié)奏同呼吸不相應,就不好念,也往往不好理解。音節(jié)、氣韻是由言語表情達意,通過唇吻而產(chǎn)生的自然現(xiàn)象??梢?,控引情理與開闔自如是渾然一體的,情韻的表達與句法的長短天然相依,這就是漢語句法的聲氣內(nèi)涵。
標點所起的停頓作用之一是生理停頓,它反映的正是話語的生命氣息。標點的使用和語調(diào)的停頓直接對應,選用的標點數(shù)一般少于語調(diào)的停頓數(shù)。在能用標點標示的地方用標點,也就能盡量顯示話語的律動,讓讀者感受到話語生命的節(jié)奏。如:
[7]Some people believe that I — and the 50 percent of Americans who take vitamins— are the dupes of the $4 billion a year supplement industry.They say a balanced diet contains all the nutrients we need.
原譯:有些人認為,我和其他百分之五十服用維生素的美國人是受了年產(chǎn)40億補品的工業(yè)部門的騙。他們說營養(yǎng)平衡的飲食含有我們所需要的全部營養(yǎng)。
原文從語表上有兩個醒目的分隔號,即成對破折號。原文所反映的生命氣息是:先說出I,這時可能突然想起還有50%的美國人,有點像臨時插入的旁白,不像深思熟慮過的,多少帶有口語色彩。結(jié)合分析,原文的節(jié)奏大致可分為:Some people believe that→I→and the 50 percent of Americans→who take vitamins→are the dupes→of the $4 billion a year supplement industry→They say →a balanced diet contains all the nutrients→ we need。當然,說話的切分、停頓和節(jié)奏不一定對應于標點的標設,但能對應時盡量對應,尤其是書寫口語。例中that和who分別用逗號代替,將語義層次通過語形上的停頓、文字上的標點符號展現(xiàn)出來。據(jù)此,上述譯文可以改為:
試譯:有人認為,我,還有一半的美國人,服用維生素,都上了補品業(yè)的當。補品業(yè)年產(chǎn)值達40億美元,對外宣稱營養(yǎng)平衡的飲食含有人體所需的全部營養(yǎng)。
肯定共性是基于對標點實質(zhì)的理解。標點規(guī)則與語義和語法雖說有關,但不一定受之束縛,作者使用標點有一定的自由,比如說表示句間停頓,西方語言中逗號、分號、破折號等均可使用,有的還偏愛某一種標點。中西標點有時需靈活轉(zhuǎn)化。
照文移譯,當然最為理想。但雙語標點運用規(guī)律畢竟有距離,有差別,所以,有時不必囿于原文標點,要順應漢語的標點習慣,有所變通,有所改造。
有時原文的歧義據(jù)語境理解了,漢語可以力避歧義,最好的手段就是適當增添逗號,句子便意清順暢了。漢字書寫字字緊跟,有時語素、詞、詞組等單位界限不清,易生歧義,此時只有借助標點。如眾所周知的“下雨天留客天留我不留”,是逐客令還是留客令,就看你如何斷句、書面上如何加點號了??蠢?/p>
[8]不過二十多年的優(yōu)越生活他享受得夠了。(《書的夜話》)
句中“不過二十多年”有兩種讀法,一種是“不過”后略做停頓,另一種是連讀。前一種在“不過”后添逗號,即可避免連讀誤解。請看譯例:
[9]Bradley,a former senator from New Jersey,underwent hospital treatment for the condition last month.On Friday he was asked to explain his condition by a member of the audience following his speech in Muscatine.
上個月來自新澤西州的前參議員布萊德利因心律不齊而入院接受治疔,而星期五,當他在穆斯凱丁演講完后,有一聽眾要求他講講自己的身體狀況。(毛榮貴用例)
試譯:上個月,來自新澤西州的前參議員布萊德利因健康入院,而星期五,他在穆斯凱丁演講,有聽眾要求他講講身體狀況。
[10]“For then,”he said,“we shouldn’t,should we? quite know what to do.”
原譯:“因為那時,”他說,“我們不應該,對不對?完全知道怎么辦嘛?!?/p>
改譯:他說:“因為那時我們不太可能知道怎么做,對不對?”(熊文華用例)
試譯:他說:“因為當時,我們不太知道怎么辦,是不是?”
前一例,第一句在漢語中有兩解:1)前參議員是上個月從新澤西州來的;2)上個月,來自新澤西州的前參議員……根據(jù)語境,第二解是真解。要消除歧義,可在“上個月”后面加一逗號,也與后面的“星期五”形成時間對照。后一例錄自真實的口語,標點使用和分隔方式都顯得不規(guī)范。原譯不成句,改譯改變了原文的意群切割方式,試譯則進一步做了變通。
文氣時時會轄制標點的標立。常說譯文酣暢,指的是文氣酣暢。什么是文氣?文氣是文章的氣勢或脈絡。氣勢與譯文的語氣相關,當然,譯文所反映的應該是原文的氣勢,但漢語與外語反映氣勢的手段不同,行文的節(jié)奏又與標點密切相關,可據(jù)文氣,轄制句中標點。有時加一標點,能顯現(xiàn)原文的節(jié)奏,有時換一標點,能調(diào)整漢譯的韻律。如葉圣陶在《潘先生在難中》一文標點的修改:
[11]原稿:他心頭突然一沉。似乎覺得最親熱的一妻兩兒忽地乘風飄去,飄得很遠,幾至于渺茫。
改稿:他心頭突然一沉,似乎覺得最親熱的一妻兩兒忽地乘風飄去,飄得很遠,幾乎至于渺茫。
“一沉”之后句號改為逗號,使前面的主語“他”順延下來,使句子結(jié)構(gòu)完整,前后語義銜接緊密。再看漢譯的例子:
[12]What I dreaded was that in some unlucky hour I,being at my grimiest and commonest,should lift up my eyes and see Estella looking in at one of the wooden windows of the forge.
我最害怕的是,在某個不走運的時候,當我一身污穢,一臉粗俗的時候,一抬頭,只見埃斯特拉站在鐵匠鋪的木窗朝里面張望。(毛榮貴用例)
原文由“What I dreaded”引入一個情景:每每“我”時運不佳、形象不佳的時候,只要我一抬頭,就能看到一雙……原文寫得有起有伏,讀“should lift up my eyes and see Estella looking”時,前后兩個動詞短語盡管有“and”一詞相連,實際上前一短語的語調(diào)可用升調(diào),后者則用降調(diào),一直降到底。譯者沒有將“and”譯作“和”之類,代之以逗號,讀之一頓,上口,有了節(jié)奏,正把握了原文文氣的跌宕之處。為了顯示原文的氣勢,可改為:
試譯:每當我時運不佳、一身污穢、滿臉粗俗的時候,一抬頭,就能瞥見埃斯特拉正透過鐵匠鋪的木窗,向里探望,我就不寒而栗。
現(xiàn)代英/俄語破折號經(jīng)常代替逗號,分隔作用比逗號在視覺上更明顯,如果搬進漢譯,視覺上產(chǎn)生的分隔作用比英/俄語更明顯,所占空間更大,因為漢語的破折號比英/俄語的破折號長一倍。如:
[13]Что ты не виноват—это мне давно и хорошо известно.
原譯:你沒有過錯——這一點我早就知道了。(童憲剛 譯)
試譯:你沒有錯,這我早就很清楚了。
[14]Стоит ему оступиться—и смерть неминуема.
原譯:他只要一失足——就免不了一死。(童憲剛 譯)
試譯:只要一失足,他就難免一死。
例中的破折號均應換作漢譯的逗號。前一例從句提前,利用外位結(jié)構(gòu)強調(diào)了后者的內(nèi)容,二者用破折號分開。后一例用破折號,以表示較長的停頓。但漢語兩個小句構(gòu)成復句,直接用破折號連接的情況極為少見。
相對而言,分號比逗號的分融時間要短,逗號比句號分隔時間要短,一句之中,如何調(diào)用三者,也是譯者要關注的。如:
[15]They are like street cars running contentedly on their rails and they despise the sprightly flivver that dashes in and out of the traffic and speeds so jauntily across the open country.
原譯:這些人猶如街上的有軌電車,滿足于在自己的軌道上運行;而對于那些不時出沒于車水馬龍間的歡快地奔馳在曠野上的廉價小汽車卻不屑一顧。(葉子南 譯)
試譯:這些人猶如街頭有軌電車,滿足于沿軌行駛;對穿行于大街小巷和馳騁于廣袤田野的廉價小車卻不屑一顧。
原文是并列復句,一氣呵成,漢譯卻不能如法炮制,但可用一個間隔時間較短的分號從中將句子一分為二,前半部分又用逗號將兩個小句分開。這樣譯文顯得有條理,有層次,也基本反映了原文的語勢。
標點在使用上具有明顯的文體差別,比如漢語文學作品多用短句,也就多用句內(nèi)標點,標點用得比科學文體要多;再如問號、嘆號和省略號在法律、條例等公文中一般不用。在許有江(1997)看來,書面語是無聲的,不像口語那樣憑借語調(diào)、重音和節(jié)奏等手段表達特定的情態(tài)。翻譯時常需要變換句式,靈活使用標點符號(如嘆號、問號、破折號和引號),以再現(xiàn)原文含義和情態(tài)。如:
[16]I invite heads of companies,editors of magazines,politician,Broadway producers,artists,writers,economists,photographers,scientists,historians — a mixed bag of achievers.
原譯:我邀請的人有各界的成功人士:公司老板、雜志編輯、政治家、百老匯制片人、藝術家、作家、經(jīng)濟學家、攝影家、科學家、歷史學家等等。(汪福祥 伏力 譯)
最后的“a mixed bag of achievers”如果譯作“成功者的薈萃”,就很拗口。它實指前面提到的十種人,是十個名詞的同位語?!癮 mixed bag of achievers”這個同位語離謂語“invite”太遠,整句若譯成“我邀請的人有公司老板、雜志編輯、政治家、百老匯制片人、藝術家、作家、經(jīng)濟學家、攝影家、科學家、歷史學家等各界的成功人士”,全句前后照應就有些吃力。況且,漢語習慣先總結(jié),后詳敘,因此對原來的語序應做適當?shù)恼{(diào)整,將“a mixed bag of achievers”調(diào)至謂語之后,再將每種人逐一列出。原譯使用了冒號,使長句變得有節(jié)奏,但還不夠簡潔,可改為:
試譯:我邀請了各界成功人士,如公司老板、雜志編輯、政治家、百老匯制片人、藝術家、作家、經(jīng)濟學家、攝影家、科學家、歷史學家等。
原文表示句中停頓全用逗號,試譯轉(zhuǎn)用冒號、頓號和逗號,在時間間隔上顯出了差異,而原文的破折號則消失了。
點號有頓號、逗號、分號、句號、問號、嘆號、冒號等,表示語流的種種停頓。標號有破折號、括號、省略號、書名號、引號、連接號、間隔號、著重號、專名號等,表示詞語或語句的性質(zhì)與作用。問號與嘆號兼屬標號:在句末為點號,表示停頓;同時為標號,表示句子語氣結(jié)束。整個漢譯應該是點號為主,標號為輔。標點的規(guī)范漢譯自然在標點范圍展開,而有時必須輔以一定的標號,才能把譯文整理得清清楚楚,文從字順。如:
[17]“Everything becomes exaggerated this time of year — it’s like cramming for a test,where people are trying to be sociable,to do a lot of entertaining,to get things done in a couple of seeks which they might want to do all year long.”Said Winters.
原譯:“每年的這個時候,每一件事情都似乎被‘繃緊’了,就像為應試而作填鴨式的用功。此刻,人們都變得好交際起來,進行大量的娛樂活動,在一兩個星期內(nèi)做完原來要花費一年的時間完成的事情?!睖靥卣f。(毛榮貴用例)
試譯:溫特說:“每年到這個時候,一切都像‘趕場’,仿佛為考試而臨陣磨槍。人們開始廣泛交際,大行娛樂,一兩個星期要做完一年的事情?!?/p>
原文“exaggerated”本義為“夸大的;言過其實的;被夸張的”。譯者譯作“繃緊”,用引號將其形象意義突出,將原語詞的內(nèi)涵通過標號標示出來,引起漢譯讀者的注意。將“cramming”譯為“作填鴨式的用功”,存在矛盾:填鴨式多指教師的行為,而用功指學生的行為,兩者剛好對應,不能互為修飾關系。原文并未指明是教師還是學生的行為,可作兩解,取教師角度,可譯作“滿堂灌”;取學生角度,譯作“臨時抱佛腳”,又歸化過度,在此取后者為宜,譯作“臨陣磨槍”。又如:
[18]This calls into question all of our assumptions that gay men are feminine.
原譯:這就使我們的“男同性者女性化”的全部設想受到了質(zhì)疑。(毛榮貴用例)
試譯:這樣,我們對男同性戀都女性化的所有假設就受到了質(zhì)疑。
原文的定語從句與被限定語是解釋關系,由“that”引導,邏輯關系非常清楚,可漢譯為定中短語“我們的男同性戀者女性化的全部設想”,但讀起來有些夾纏,需要多讀一遍才能弄清。譯者將從句內(nèi)容用引號加以標示,使短語的定中關系一目了然,讀起來主次分明。不過,該例不長,不用引號也能明了。再如:
[19]The discussion implies that if every valuable (meaning scarce as well as desired)resource were owned by someone (the criterion of universality),ownership connoted the unqualified power to exclude everybody else from using the resource (exclusivity) as well as to use it oneself,and ownership rights were freely transferable,or as lawyers say alienable(transferability),value would be maximized.
原譯:這一討論表明,如果任何價值的(意味著既稀缺又有需求的)資源為人們所有(普遍性,universality),所有權意味著排除他人使用資源(排他性,exclusivity)和使用所有權本身的絕對權,并且所有權是可以自由轉(zhuǎn)讓的,或像法學學者說的是可以讓渡的(可轉(zhuǎn)讓性,transferability),那么,資源價值就能量大化。
改譯:這一討論表明,具有稀缺性和需求性的有價資源有以下一些特征:為人們擁有叫做普遍性;所有權排除他人使用資源和所有權本人使用資源的絕對權稱為排他性;所有權可以自由轉(zhuǎn)讓或法學家所稱可自由流通則是可轉(zhuǎn)讓性。一旦人們擁有這種資源,就可能實現(xiàn)其價值最大化。(季益廣用例)
試譯:討論表明,有價資源不可或缺又為人所需,一旦具備普遍性(為人所有)、排他性(所有權排除他人使用資源和所有權本人使用資源的絕對權)和可轉(zhuǎn)讓性(所有權可以自由轉(zhuǎn)讓,即法學上的可讓渡),就可以實現(xiàn)價值最大化。
原譯照譯了原文的括號,但整個譯文不知所云;改譯破除括號,將概括性名詞與釋義合而為一;試譯還是采用原文的括號,只是括號內(nèi)外的內(nèi)容做了互調(diào),作為有價資源的屬性放入正文,提綱挈領,對屬性的釋義置于括號內(nèi),主次分明,這一調(diào)整應該說比原文顯得更有邏輯性。試譯發(fā)揮了原文中括號的功能,但已屬創(chuàng)造性發(fā)揮,在標點占主體的情況下,充分地運用了標號的功能。
標點符號上,漢語與西方語言既接軌,又保有特色。漢外書面語共性最大者當數(shù)標點符號。漢語本身標點從無到有,從少到多,大部分是從西方引進的,但有些是本身創(chuàng)立的,如句號、頓號、專名號、書名號等。這表明外漢標點翻譯共性是主要的,差異性是次要的,因此首選之策是傳達共性,保持標點規(guī)范,引進標點功能,豐富漢語表達;依據(jù)目治與耳治的結(jié)合,漢譯時適當增添標點,多用漢語標點,保持句法常態(tài),顯化生命氣息,反映話語節(jié)奏;在區(qū)別中西、力避標點照搬的前提下,找到明顯的差別,以求變通,找到細小的差別,以求微變,適當進行標點轉(zhuǎn)化,最終找到文體差別,以求發(fā)揮漢語優(yōu)勢?;钣弥?,以點號為主,輔以標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