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慶明 凌歡
摘 要:和合理論作為一種囊括儒家、道家、墨家、法家等中國傳統(tǒng)各家各派的普遍的文化精神,為中國傳統(tǒng)詩詞翻譯研究提供了新的視角。以和合理論為指導的翻譯提倡情感與理智共存,風格與意蘊共存,認知主體與認知對象共存。本文首先對和合翻譯理論以及古詩詞的語言特點進行探討,在此基礎上從文化、語言、和合、傳播四個維度剖析中國古詩詞翻譯過程中涉及的文化碰撞、語言轉換、人際交往、文化交流的問題以及翻譯策略,推進中國古詩詞的對外傳播。
關鍵詞:中國古詩詞;和合翻譯;翻譯策略
一、引言
古詩詞是我國珍貴的文化寶藏,上至先秦,下至晚清,有詩有詞,有歌有賦。詩流行于唐,詞成熟于宋,詩有格律,分平仄和對仗,詞沒有那么固定,但詞是配曲子的,能夠配樂的詞有詞牌子,它是從曲牌子來的。文學史上有詩莊詞媚的說法,詩適合言志,莊嚴宏偉磅礴,詞適合言情,風格格調(diào)嫵媚,長短錯落。詩可以書寫遠方的志向,而詞可以表達細膩的情感。詩詞雖有區(qū)別,但又整個形成了人們當下最好映照的心境[1]。古詩詞語言具有用詞精煉,音律和諧,抑揚頓挫,言簡意賅的特點。越是美好的詩文,越難翻譯。因為詩文的美,很大程度上要依靠語言本身的意涵和可塑性。中國古典詩文的翻譯既要像原詩的格式韻律一樣工整押韻,又有原詩思想上的意境之美;既要表達作者的情感,又要體現(xiàn)古詩的神韻來彰顯中國傳統(tǒng)文學的魅力,實屬不易,這也表明了古詩詞翻譯具有極大的挑戰(zhàn)性,并且在某種程度上具有不可譯性。
和合翻譯論作為一種翻譯理論,根植于中國傳統(tǒng)哲學“和合學”沃土,以主客體的和合為本質特征,在平等和諧的基礎上,展開翻譯中諸要素的沖突與融合。和合翻譯理論集翻譯與中西方哲學于一體,是現(xiàn)代翻譯的新概念[2]。首先,古詩詞翻譯是原文本與英譯本兩者之間通過積極地相互融通進行和合轉換最終生成新譯文的過程,符合和合本體論特征。其次,詩詞翻譯是譯者精心研讀之后,運用自己的經(jīng)驗和知識來感悟原詩詞的含義并將其適當?shù)胤g成目的語,這是和合認知論的體現(xiàn)。最后,古詩詞翻譯活動也是一種對中華古典文化進行審美探究的過程,原詩詞流傳上千年經(jīng)久不衰,譯者通過對其形式和神韻的再描繪再現(xiàn)原作的生命力,也是一個審美和合與文化和合的過程。因此,將和合翻譯理論運用到中國古詩詞翻譯研究中是可行且有益的。
二、和合翻譯理論與翻譯
中華民族偉大復興除了經(jīng)濟和政治層面也應該包含文化層面,古詩詞是中國傳統(tǒng)文化重要組成部分之一,古詩詞的翻譯對于中國文化走出去具有重要意義、重大研究價值以及廣闊的研究空間。然而,中國的翻譯領域正面臨著來自西方理論的全球化挑戰(zhàn),同時也受到中國傳統(tǒng)譯論的邊緣化影響。為了解決這一問題,很多學者都提出需要建立屬于中國自己的翻譯理論,而和合翻譯論就是順應這一需求發(fā)展起來的。
(一)和合翻譯理論發(fā)展背景和沿革
和合學是由張立文先生創(chuàng)立的將宇宙論、認識論、方法論和本體論相結合的一種哲學思想。所謂“和”,指的是和諧、和平、祥和;“合”,指的是結合、融合、協(xié)作。所謂和合,是指自然、社會、人際、心靈、文明中諸多元素、要素相互沖突、融合,在沖突、融合的動態(tài)過程中各元素、要素和合為新結構方式、新事物、新生命的總和[3]?!边@種思維方式、價值觀念、心理態(tài)度、審美趣味是與西方的思維方式不同,它在對待人與自然、社會、文化等方面存在著獨特的思考方式和思維模式。
和合學的理論框架是關于如何建立一個和諧的生存環(huán)境、如何理解和諧的意義以及如何理解和諧的可能性的。生命的基礎是和諧共存,人類必須面對自然界的挑戰(zhàn)。五大原則是和合學的核心,它們分別是:生命、處理、立場、達成和愛。張立文先生把這五大原理作為中華民族精神的體現(xiàn),強調(diào)和諧共存、和而不同、求同存異等理念。它是自然、社會和文明三者在動態(tài)過程中相互沖突和融合,從而形成新的結構、新的生命和新的事物的總和[4]。1988年,張立文教授完成了《新人學導論》一書,并開始思考和準備“和合論”的理論建構。。
1990年,張立文在馮友蘭先生誕辰95周年國際學術研討會上正式提出了“和合論”的思想。1991年3月赴東京大學和京都學習并分別以“和合理論的構建”和“和合理論概論”為主題做了演講[5]。同年,在北京大學舉行的“中國傳統(tǒng)文化與世界前沿學術研討會”上,他發(fā)表了一篇有關和合理論的文章。自那以后,張立文教授先后在國內(nèi)外多個學術刊物上發(fā)表了20余篇有關和合理論的文章。和合思想日益受到人們的關注與認同。《和合學概論——21世紀文化戰(zhàn)略的構想》是由首都師范大學出版社于1996年1月出版的一本重要著作,它為我們提供了一個全新的理論框架,標志著其和合理論體系的建立、豐富和完善[6]。1999年,鄭海凌教授在和合學的基礎上提出了“和合觀”。浙江科技大學外國語學院副教授錢紀芳指出,“和合論”作為翻譯標準之一其目的在于“平衡與協(xié)調(diào)”“適度與得體”,也就是說達到最優(yōu)化的整合,即保持其自身的和諧,從翻譯過程中信息的質量和效率的平衡。
就翻譯研究而言,在新的文化翻譯語境下,“和合”指的是譯者所追求的文本、社會、身體、心靈、文明等諸多要素之間的理想關系。許多學者將和合學與翻譯理論相結合。“和合翻譯思想”是實現(xiàn)新的“和諧”的理想途徑[7]。2009年,張從益在《和合學途徑的翻譯研究》一文中探討了和合理論與翻譯跨學科互動的可能性方法[8]。2010年,莫運國、錢紀芳先后對中西文化中和合翻譯理論的起源、和合翻譯理論模式的構建以及和合翻譯理論的特點進行了探討。2011年,南京理工大學翻譯研究所所長吳志杰教授在《中國傳統(tǒng)譯論研究新方向:和合翻譯學》一文中正式提出了構建和合翻譯理論的思想。次年,他發(fā)表了《和合翻譯理論思想構建》一文,從而催生了和合翻譯理論的概念[9]。
(二)和合翻譯論的核心要義
中國古代所說的“天人合一”是和合學說的發(fā)端,“協(xié)和萬邦”的哲學理念,它強調(diào)的是一種整體思維?;谶@一觀點而形成的“和合”翻譯理論,突破了對翻譯的局部研究,把各個因素有機地、動態(tài)地、開放地結合起來。并將各個要素取優(yōu)去劣,相互融合產(chǎn)生新事物并使其達到最佳組合效果。它強調(diào)“天地合而萬物生”的辯證思想以及和而不同,相互包容的價值觀。
和合翻譯論分析譯者在原作翻譯、意義再生、翻譯方法和讀者期待四個方面的融通過程,主張譯者與原文作者對話的“往古”,譯者與自身對話的“現(xiàn)今”,以及譯者與譯文讀者對話的“將來”這三個維度。作為翻譯的主體,譯者首先是“順從者”,其源語言的知識和文化背景有助于譯文的理解。同時,通過對自己的反省與批評,使得譯文與原文可以達到“同聲相應,同氣相求”的效果。同時,譯者要從讀者的角度出發(fā),才能有效地發(fā)揮自己的“橋梁”功能。翻譯工作者在翻譯時,為了使原語與目標語能夠平等地交流,使原文與譯文達到融洽的狀態(tài)。作為翻譯者,我們不僅要傳播本民族的優(yōu)秀文化,還要注意到不同文化之間的交流與碰撞,以促進各族文化的融合[12]。
在研究內(nèi)容上,和合翻譯學的理論體系建立在“和合”思想的基礎上,并將其運用到中國的傳統(tǒng)文化之中,從而對翻譯理論進行建構與研究。在研究方法方面,和合翻譯論主張把中國的傳統(tǒng)譯學資源與中國的傳統(tǒng)文化相融合,使之能夠更好地了解和解釋這些資源。通過這種方式,我們可以從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角度來探討與發(fā)展中國傳統(tǒng)譯論,并突破“西方翻譯理論神話”這一價值取向[10]。
和合翻譯學建立了一個由五個層面組成的譯者修養(yǎng)體系,包括道德修養(yǎng)、思維能力、學識水平、技能水平和境界水平。這種制度有別于傳統(tǒng)的翻譯文化素養(yǎng),它將道德修養(yǎng)作為首要考慮因素,并將認知秉性、知識儲備、表達技巧、審美素養(yǎng)、藝術創(chuàng)造力和和合境界等七個方面納入其中。將譯者的修養(yǎng)與品德置于首位,既要繼承中國傳統(tǒng)“重德”的精華,又要注重人的全面發(fā)展和人性的完善。和合翻譯學對翻譯活動的本質有著深入的理解,它不僅關注翻譯的語言特征,還涉及更廣泛的領域。在大家所熟知的地方,如意識、文化屬性、美學屬性、思想屬性、道德屬性等方面對其進行了較為深入的理論研究。翻譯理論認為,不同的翻譯屬性是緊密相關的,它們是互補的。這就使我們可以從多個視角來探討具體的翻譯問題和現(xiàn)象,并在此基礎上,保持對翻譯屬性之間的內(nèi)在聯(lián)系。這樣,我們就能夠更加全面地認識和分析問題,避免偏頗或片面。和合翻譯理論為翻譯評價提供了一個系統(tǒng)的理論框架,包括本體評價、對照評價、效用評價、文化生態(tài)評價。該系統(tǒng)可以系統(tǒng)地分析和識別翻譯的個性、倫理、工具以及和合方面的價值[10]。
三、和合翻譯理論視角下的古詩詞翻譯案例分析
古詩詞翻譯的難點就在于既要形似,又要神似。意境和神韻兼得的同時還要注重詩詞整體的美感,達到與原作品同樣的抒情效果,將作者的感情優(yōu)美地展現(xiàn)給讀者。不僅要了解詩詞的字面意思,更要領會作品的內(nèi)在含義。這就對譯者的漢語功底、文學素養(yǎng)和文化底蘊以及文言文解讀能力提出了高層次要求。從和合翻譯論視角看古詩詞翻譯,就是強調(diào)翻譯活動并非譯者一人的孤立之舉,而是處在與其它因素并存的和合體之中。這一和合體包括原作品的主題思想、譯者的主觀能動性和讀者期待之間的和合、原文的解構和建構之間的和合、譯者的主觀感情和翻譯活動客觀屬性之間的和合、本土文化與異質文化的和合[13]。譯者的翻譯過程就是解決上述各個和合矛盾,實現(xiàn)原作與譯作生生的目標的過程。隨著時代的進步與發(fā)展,基于譯者對原文思想和內(nèi)涵理解的不斷深化,其譯作隨之更新和完善也是和合思想中生生觀念的體現(xiàn)[17]。本節(jié)將從文化學、語言學、和合學、傳播學四個層面,結合和合翻譯論分析古詩詞英譯。
(一)文化學層面
古詩詞翻譯過程也是將中國傳統(tǒng)文化精華向外輸出的過程。從和合翻譯論看,詩詞翻譯的和合過程包括譯者運用自身的詩詞文化儲備程度進行文化輸出的過程。在這一過程中,譯者對詩詞的文化背景、歷史背景、文化意象、中外詩詞文化異同的了解是基本條件?!昂秃稀睂W說強調(diào)的和不是一味地排斥矛盾與對立,而是二者的辯證統(tǒng)一,它們是事物本身的內(nèi)在屬性,消除對立也就消除了事物存在的前提條件[11]。和合學說的和是將事物間的對立和沖突通過自我調(diào)和和外界調(diào)和兩種方式實現(xiàn)統(tǒng)一。和合體的產(chǎn)生是在尊重差異的基礎上,經(jīng)歷一系列融合的過程最終實現(xiàn)理想的和合狀態(tài)。和合翻譯學要求處理好原作的客觀含義,充分發(fā)揮譯者的主觀能動性以及實現(xiàn)目的語讀者期待三者之間的辯證統(tǒng)一。在古詩詞翻譯中,一要保證準確、忠實地傳達原作的思想和語境;二要用目的語讀者能夠接受的譯文來表達,從而達到雙方的信息等值。和合翻譯理論堅持以開放、平等、真誠、包容和自由的態(tài)度來理解和接受外來文化中的異質因素。其目的不是文化霸權主義,不是異質文化的同化,也不是對強勢文化的拒絕,而是通過跨文化的互動與對話達到和諧,從而找到自身文化的新活力。
Example 1:
原文:人生到處知和似,應似飛鴻踏雪泥?!逗妥佑蓾瞥貞雅f》(蘇軾)
譯文:To what the wandering life is likened? It seems like a wild goose alights on the thawing snow.(秦大川譯)
由于語言的差異,要在英語中找出一個與之相配的詞語是很困難的。所以,對詩歌的意義和內(nèi)涵進行恰當?shù)谋磉_是十分必要的。在無法復制形式的情況下,翻譯應該把翻譯的重點放在“意義”的傳遞上,以不同的方式更好地表達原詩的意義,符合“和而不同”的和合翻譯理論原則。若將原詩的后半句直譯為It seems like a swans trace on snow不太妥當,由于詩中的“飛鴻”這一意象和英文中的“swan”不完全等效,因此不能互相融通,在中國文化里,“飛鴻”指的是“大雁”而非英文中的“天鵝”,且“飛鴻”在中國古典詩詞中有思念、懷鄉(xiāng)、羈旅的意象,在本詩中更是表達詩人對時光飛逝的感嘆,而“swan”在意象傳達和情感表達中無法實現(xiàn)等效。和合翻譯是各個因素整合的過程,也是一個選擇的過程,在這個過程中強調(diào)優(yōu)勝劣汰,選擇最合適的因素。因此,選擇“goose”比選擇“swan”更能準確地傳達原詩的意思。
Example 2:
原文:故壘西邊,人道是,三國周郎赤壁。——《念奴嬌·赤壁懷古》(蘇軾)
譯文:West of the ancient fortress appears, Red Cliff where General Zhou Yu won his early fame.(許淵沖譯)
“故壘”一詞此處是指曾是三國時期赤壁之戰(zhàn)的古戰(zhàn)場,在古代中國,“壘”是指軍中用于防守的墻壁,因此譯為“fortress”相較于“castle”來說更為合適。“fortress”意為“堡壘、要塞”而“castle”一般指中世紀時期的“城堡”?!叭龂芾沙啾凇币痪涿枥L了中國歷史上赤壁之戰(zhàn)之后魏蜀吳三國鼎立的局面,而赤壁譯為“Red Cliff”需要譯者具備中國歷史知識才能更好地理解詞中的歷史典故。和合翻譯論認為,形式是信息的外在形態(tài),是精神的載體是被感知的對象。因此,只有將形式的相似與精神的相似結合起來,才能產(chǎn)生更好的譯文。這一句除了描述客觀事實之外也表達了對周瑜智慧非凡,建立戰(zhàn)功的仰慕和贊揚,譯文中的“ancient fortress”和“won his early fame”巧妙地將二者結合起來,再現(xiàn)原詞歷史背景的同時褒獎了周瑜的赫赫戰(zhàn)功,體現(xiàn)了形式與內(nèi)在精神的統(tǒng)一,符合和合翻譯論的要求。
(二)語言學層面
“和合”雖然強調(diào)整體、和諧,但并不是千篇一律,它主張的是事物各要素能動協(xié)作的和合過程。這一過程不是沒有規(guī)則,而是要衡量“度”的把握以及各要素間達到某種程度的均勢。和合翻譯論視角下的翻譯過程強調(diào)譯者對原作內(nèi)容和思想的解讀是相對“自由”和“受限”的中間值,既不脫離原文的語義內(nèi)涵,拔高或貶低原作,也不從語言層面照搬原文的結構[13]。把握語言闡釋的“度”要求譯者將語言層面的用詞、結構和風格與特定的語境結合起來,正確傳達原作的信息,抒發(fā)詩人或詞人的情感,基于這一點,應該綜合選擇翻譯方法。
Example 3:
原文:獨憐幽草澗邊生,上有黃鸝深樹鳴?!冻菸鳚尽罚f應物)
譯文:Alone, I like the riverside where green grass grows, and golden orioles sing amid the leafy trees.(許淵沖譯)
這兩句詩我們讀起來很自然,母語為漢語的人沒有這個問題,詩中這些名詞沒有具體數(shù)量在我們看來反而還帶有一種朦朧美,但對于英語讀者來說這首詩可能會不太好理解,因為里面的名詞沒有說明單復數(shù):“幽草”是一棵草,兩棵草還是一片草地?“黃鸝”是一只,兩只還是一大群?這些名詞數(shù)量如果沒有說明清楚,那么他們會很難想象出整個畫面來。根據(jù)和合翻譯論的觀點,譯者應該對作者(詩人)和讀者負責。譯者將“green grass”和“golden orioles”的數(shù)量都做了具體化處理,符合英語對名詞數(shù)量的認識,便于外國讀者理解,體現(xiàn)了和合翻譯論中對讀者負責的要求。
Example 4:
原文:尋尋覓覓,冷冷清清,凄凄慘慘戚戚?!堵暵暵罚ɡ钋逭眨?/p>
譯文:So dim,so dark,/So dense,so dull,/So damp,so dank,/So dead!(林語堂譯)
原詞中各一行的主語已被刪去。翻譯中要認識并尊重差別,要靈活地變換語言,使信息得到全面的傳達。譯文使用了頭韻,七個以d開頭的形容詞構成了語言的聲勢,并與原詞中的七個疊詞相呼應。體現(xiàn)了在和合思想指導下中西兩種語言效果的一致性。譯文也沒有明確點明句子的主語,但借助形容詞的重復使用可以看出強調(diào)的并非人物和動作而是渲染一種寂苦無告的凄涼氛圍,屬于譯者在對原詞理解上的一種再創(chuàng)作。
Example 5:
原文:清晨入古寺,初日照高林。曲徑通幽處,禪房花木深?!额}破山寺后禪院》(常建)
譯文:I come to the old temple at first light; Only treetops are steeped in sunbeams bright.
A winding footpath leads to deep retreat; The abbots cell is hid mid flowers sweet.(許淵沖譯)
英語有音標,句子有語調(diào),而漢語是有聲調(diào)的方字。正是由于這些差異,譯者在翻譯時往往需要改變詞性,以便更好地傳達源語的意思,達到兩種語言在詞匯層面的“和合”。將“清晨”翻譯為“at first light”而不是常見的“morning/dawn”,這是因為前者更具畫面感(清晨的第一束光),同時也與后面的“初日”相對應。“高林”翻譯為“treetops”,那是因為早晨的太陽只會照射到樹梢,這樣翻譯更為準確?!扒鷱健狈g為 “winding footpath”也非常準確,因為山中寺廟里的小路一般都比較狹窄,用“footpath”來指代很準確。英文中“retreat”可以用來指幽靜的隱居之處,這里用“deep retreat”來指代處于幽靜之處的禪房很恰當。
(三)和合學層面
和合思想中的“和諧”指的是人與人、人與社會、人與世界的和諧。而“人”與“人”的關系是中心環(huán)節(jié),因為人是行為的主體。解決“人”與“人”之間的關系的能力與方式,是解決“矛盾”的關鍵所在。對于中國典籍,詩歌等譯作最好實現(xiàn)“中西合璧”的模式,即中國譯者負責初譯,西方譯者后期潤色,這樣既能保留原文思想和價值觀,又能在語言表達上增加譯文的可讀性,提高譯作在國外的接受度和持續(xù)性。譯作融合中西方譯者自身的優(yōu)勢,取長補短,共生共存,和合共建。
Example 6:
原文:十年一覺揚州夢,贏得青樓薄幸名。——《遣懷》(杜牧)
譯文:I awake,after dreaming ten years in Yangzhou,Known as fickle,even in the Street of Blue Houses.(江亢虎,威特·賓納譯)
(Note:The Blue Houses are the quarters of the dancing-girls.)
和合翻譯的本體論觀點認為,翻譯過程中的每一個意義生成過程都是譯者與某一文本的歷史性結合,而和合翻譯理論的認識論觀點則堅持對文本的細心理解。也就是說,譯者對源文本的理解和翻譯,將直接影響讀者對源文本文化信息的習得。譯者應通過恰當?shù)挠⒄Z詞匯表達和注釋,向讀者傳達原文所描述的文化場景和社會生活。此譯文由江亢虎和威特·賓納共同翻譯,他們沒有將“青樓”翻譯為“brothel”或“whorehouse”而用譯注的方式翻譯為“舞女的住所”,以此削弱原詩所表達的“妓院”這一消極意象,借用西方文化中人們喜愛在舞廳和夜總會跳舞的傳統(tǒng)觀念,為中國文人塑造了一個積極的形象的同時也拉近了與西方讀者之間的心理距離,激發(fā)了他們的閱讀興趣[14]。
Example 7:
原文:花自飄零水自流。一種相思,兩處閑愁。——《一剪梅》(李清照)
譯文:Flowers,after their kind,flutter/And scatter./Water after/Its nature,when spilt,at last/Gathers again in one place./Creatures of the same species/Long for each other.But we/Are far apart and I have/Grown learned in sorrow.(鐘玲,肯尼斯·雷克斯羅斯譯)
此譯文由鐘玲和肯尼斯·雷克斯羅斯共同翻譯,他們選擇借用英詩詩行形式,短促,違背語法規(guī)則式的斷句以及跨行交替,改變譯文中的意境,將詞人心中離別苦楚的情感疊加,構建起殊途同歸的抒情模式,形成一種匆促、快速的抒發(fā)節(jié)奏。藝術層面的和合是和合翻譯審美觀的體現(xiàn)。翻譯就像臨摹一幅畫。優(yōu)秀的譯文需要在更高程度上傳達作品的內(nèi)容和情感。譯者將原詞中的水自流擴充為水、分流、匯流,這三個短促的詩行將原詞中夫妻離別的悲苦賦予一種分離最終還是會重逢的期盼,將原作感情進行點題、升華,使得情感更加具有感染力[15~16]。
(四)傳播學層面
雖然人類有共同的經(jīng)驗,但不同的語言使用者也有各自語言群體所特有的經(jīng)驗和認知模式。也就是說,一個語言群體所共享的集體經(jīng)驗可能并不適用于另一個語言群體。在對待不同語言和文化的態(tài)度上,“和合”思想主張“差異和生乃生生之本”“萬物并育而不相害,道并行而不相?!钡幕パa和雙贏局面[17~18]。將其應用于古詩的翻譯,就是要強調(diào)在翻譯實踐中,各種語言、文化的對等、互相借鑒。換言之,翻譯能否在兩種文化共存的前提下,繼續(xù)擴展原文本在新的文化背景下的新生命,實現(xiàn)真正意義上的跨文化交際。
Example 8:
原文:寒蟬凄切,對長亭晚?!队炅剽彙罚溃?/p>
譯文:Cicadas chill. And drearily shrill, we stand face to face at an evening hour. Before the pavilion,after a sudden shower.(許淵沖譯)
Example 9:
原文:松風吹解帶,山月照彈琴?!冻陱埳俑罚ㄍ蹙S)
譯文:A wind from the pine-trees blows my sash, and my lute is bright with the mountain moon.(賓納譯)
和合翻譯理論在翻譯中既要遵從原文,又要尊重原文,還不能妄自菲薄,這樣才能在對話的過程中保持自己的個性。中國古詩的譯本旨在將中國文化引入國外讀者。因此,翻譯的過程也是文化輸出的過程。長亭和琴都是中國文化中所特有的兩個意象。亭是中國古代園林中具有代表性的小品建筑之一。而作為中國古代的一種彈撥樂器,琴是一種具有古典韻味的古典音樂,代表著中國傳統(tǒng)高雅藝術。長亭在古詩詞中是送別之所,古琴常用來襯托一種清靜孤獨的意境。譯者采用意象重塑的技巧使得譯文讀者更好地領略古詩詞的意境之美,同時也宣傳了中國古建筑和中國古典樂器的獨特魅力,更好地促進中國文化的傳播。
四、結語
通過以上文化學、語言學、和合學、傳播學四個層面的古詩詞翻譯的具體分析可以看出,基于和合翻譯理論的中國古詩詞的翻譯需要譯者深入了解中西文化,仔細區(qū)分漢英語言差異,深入文本結合語境,實現(xiàn)理解與表達的和合,內(nèi)容與形式的和合,字面意義與內(nèi)涵意義的和合;古詩詞翻譯要注意語言元素、文化信息和藝術特色相合,譯者、原詩詞作者、讀者這三大翻譯主體間的相合。和合翻譯理論在中國古詩詞翻譯的研究和應用對于我國古詩詞翻譯研究領域的發(fā)展和對外傳播具有重要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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